与苹果计算机发明人面对面

     九月初，我在台北的诚品信义店见到苹果计算机发明人史蒂夫．沃兹尼克，并帮他主持他的第一本个人自传签书会。现场来了众多苹果粉丝，甚至有人把苹果二号带来让他签名。

    这位全球科技业最出名的“宅男”，除了出版社排定的行程，大多时间宁愿待在饭店房间里上网回邮件、吃饭则点客房服务，无视台北美景和美食。”真有空档，我希望骑着我的Segway逛市区，而不是坐车，”在从书店回饭店的车上，他告诉我。

沃兹尼克曾差一点被征召去打越战，如今则坚决反对伊拉克战争，并认为戈尔的环保概念只是做秀。对于创新、环保、工程师和下一代教育，他都有鲜明的个人想法，一如当年独力做出苹果计算机那样新鲜。

Q. 对于现在的年轻工程师，如何扩大自己的视野，你有什么建议？对于非工程师的读者，你希望他们从你的”工程师哲学”中学到什么？

A. 对于仍在学的工程师，要想办法独立完成作品；对于已经在工作的工程师，你可以在下班后，在家中从事自己的项目，最好是趁着还年轻、有精力的时候。不要害怕去做无法带来金钱获利的事，至少你会学到一些东西。要勇敢做一件事，你至少要让一个人控制所有事，最好是一个人具备多种能力，让整个计划得以进行，甚至把其它人找来参予这个计划，结果通常会更好。因为最后你还要找其它人来做制造、营销，或是把东西做得更好。

记住，一定要确认这个东西是你想要的，就算别人不要也没关系，也不要担心别人的设计跟你不一样。忘掉过去、忘掉那些不成功的设计，去做就对了。设计应该是你自己的一部分，人们一看到这东西，就会想到你，所以你最好做得越完美越好。对自己做的事要热情。

Q 企业强调团队合作，但是你刚开始时只有一个人。如何从一个人工作，转变到和一群人一起工作？

A 企业的目的在于生产出可预测的结果，要有可信度。如果公司主管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利而使股东失望，而被质疑，这就非常糟糕。工程师可以冒险，但企业不能冒险，它投入了钱，就要确保能成功，也因此必须找一个团队，因为很难找到一个工程师聪明到能做所有事。现在要找到像我在苹果一样，同样能负责软硬件的人，已经很难。

此外，大多数人只想钻研某个很窄的专业领域，每个人都只知他们专精的领域，但那让创意无法生存。如果是一个好想法，它牵涉三个部门，分别由三个人负责，你得去跟他们沟通，这比一个人做所有事难多了，因为你不能就一个人去试，你被团队限制住了，这让”在对的时间推出对的产品”变得更难，但这件事对上市公司也很重要。

Q 你淡出苹果后，曾志愿去当小学老师，你从孩子身上学到什么？

A 偶尔，我会告诉他们不能做某些事，但是当我尝试之后，有时会发现，”哇，这行得通！”我有个眼睛几乎看不见的学生，我知道视觉辅助软件如何帮助他们工作，这是我一个人绝对学不到的。我也学到，计算机科技年年在变，你很难每年都教导、并写下一样的内容，因为变化实在太快。

我也学到，有笔记型计算机的孩子，一天到晚都遇到计算机坏掉的问题。每次州政府从苹果订购两万台笔记型计算机时，我知道他们会后悔，因为很多都会被摔坏。笔记型计算机是为了携带而设计，但是当你带着走来走去时，他容易坏掉。成人很小心，孩子也会正确使用，但它就是会坏。我有一迭计算机维修单，那还仅限于苹果计算机。如果我一年买三十台计算机，我会退还三台，剩下的二十七台还要修九十次，像是屏幕、硬盘都会出问题。重要的是，孩子把笔记型计算机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论他们在家、在海滩或是在学校。

Q 你为孩子争取很多计算机，但第三世界还是有很多小孩没有计算机，你会在第三世界进行类似”百元美金计算机”的计划吗？

A 我不知道资源如此贫乏的人们，是不是真的需要计算机。我不知道计算机能让他们的生活变好多少。早期的苹果计算机，当时没有因特网，我相信可以帮助人们修正文件之类。如果你有百元计算机，也有打印机，这是个有用的工具，让孩子完成家庭作业。我不认为世界上每种人都需要计算机，或者拥有计算机自动就让你晋升高收入族群。百元计算机的功能有限，但对使用计算机的孩子来说，或许可以帮助发展孩子的心志，当他们长大之后，他们可以知道计算机能为他们的国家完成什么，因为他们以后要管理国家，做决策。

Q 下一个创新会来自哪里？硅谷或是世界其它地区？

A 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我希望我做的任何事，都可能在硅谷外的任何地方实现。我不太常思考这个问题，美国有Google，中国也有它自己的百度。我不认为创新都来自硅谷，硬件有可能，但是很多芯片设计都不是在硅谷完成。我认为美国的商机，是朝向市场营销移动，工程已经被俄罗斯与印度取代，甚至在非洲，也可以透过网络进行制造，例如卢安达已经开始这样做了。小孩的认知能力是一步一步发展的，我认为国家的经济发展也是有发展顺序，然后会突然间像中国一样，那些国家会有革命性的进展，进入现代社会。 我曾以为世界上很多工程发明(engineering invention)都来自聪明的人，但是有网络之后，每个人都有可能。

Q两年前开始，中国每年毕业的计算机博士比美国还多，你怎么看这件事？

A 中国的经济总量最终一定会超过美国，我对这事情的态度，比很多以为”美国就是一切”的人务实。他们以为没有人会比美国强大，只要我们继续把钱浪费在飞弹、飞机和战争上。过去，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就像英国，也曾到处打仗，现在呢？

我认为我是世界公民。在美国，不论有钱或贫穷，每个人都应该被平等对待，在世界上也是如此。我住在加州，但是当俄亥俄州制造很棒的缆线(cable)，我会去买，我不在乎是哪里制造的。但是在国家之间，我们却会说：”哇，他们会抢走我们的工作机会！”但我们认为我们用对待”州”的方式，对待其它国家，每个国家都平等。如果韩国人可以制造便宜的计算机，那代表美国人可以用较低的价格买到计算机，我非常相信自由市场。

Q 你的第二本书打算写什么？

A通常你会把程序写进一台计算机里，叫做「汇编语言」（assembler），然后汇编语言会把程序印出来，你看到那些0与1是如何在新的机器上运作。我当年没钱做这些事。因为你必须要花钱租终端机的时间，把程序打进去，但是我没钱。我只好用纸笔写下我的程序，然后再把它打进我的计算机，一共有150页手写稿，这就是苹果二号。我没有把它装订，我可能会出版手写稿，这个市场很小，但售价很高，这是个利基市场。

我的第三本书，是关于我说的很多笑话和恶作剧。第四本将会是我的自传。第一本书有谈到一些我自己的事，但不是全部，第四本书会多谈一些我的父母和孩子。

Q 你怎么突然对写书有这么大的兴趣？

A 我有一栋很大的房子，但可能要搬到比较小的房子，我只有一个人。两年前，我最小的孩子也上大学了。我觉得我应该做一些事，所以我开始演讲和写书。人们只要打电话来邀约，我都说好。我还成立了半导体公司，为公司上市做海外法说会，募集到二亿三千万美金。如果是当年，我还忙于家里的事，我一定不会答应。但我希望我没有这么常做海外旅行，九月我只有两天在家，新书宣传、演讲，我试着减少演讲。

我有这么棒的房子，很棒的景观、很棒的停车场和人行道，我希望能邀朋友来，让他们免费住宿。我真的希望有人能住在我家，这样我就有能讲话的伴。我现在大部分时间只用到主卧室和厕所，我坐在书桌前，俯瞰硅谷，我想，我真的只需要一个小房子。

我希望能建造我自己的房子，能用吸收能源的材料，这样就不需要经常使用冷气或暖气，我希望能用很好的玻璃来做窗户隔离热气，但我希望我能聪明到只付出值得付的价格。我不希望付一大笔钱，来建造一栋有太阳能板的房子，因为，那是在”预付”能源。如果你使用太阳能板，用来制造太阳能电池所需的能源，比你从中得到的能源还多。这样子，你真的对世界有帮助吗？电动车也是一样。

我希望用木头来盖房子，可以吸收能源，当外面是摄氏25度时，它能吸收热气，当温度下降到9度时，再把热能放出来。在房子里建构空气循环系统，但是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就像一栋普通的房子。这跟我设计计算机的概念一样，简单，但是可以得到同样的结果。我想我很快就会建造一栋环保屋。

Q 硅谷的知名企业，多是由一组伙伴开始创业。像是比尔．盖兹和保罗．艾伦、安迪．葛洛夫和鲍伯．诺宜斯与葛登．摩尔，以及杨致远和戴维．费罗，还有你和史蒂夫．贾伯斯。你怎么看？

A 我当时在在某些技术领域，没有人做的比我更好，贾伯斯有很强大的行动力，所以合作很成功。他刚开始没有想成立计算机公司，只希望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他永远都在讲电话，试图把事情做好，我也在做同样的事，只不过是在技术面。我们很幸运，从不吵架。他让我做我专长的事，我也不过问他的工作，这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关系。

Q 有人认为，苹果计算机、iPod之所以成功，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设计。

A 科技靠公式运作，但人性靠情绪，像是大脑怎么控制肌肉，就像iPod那个圆形转盘的设计，我不认为iPod的外型设计真的那么棒。到底是科技重要还是人性重要？iPhone的操作很人性，当我使用我的iPhone，它呈现的网页就跟我在笔记型计算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比较小，用一只手就可以操作，我不需要学新东西。

Q 你认为iPod与iPhone的设计，与苹果计算机做原始的设计概念一致？

A 数字产品应该为使用者着想而更简化。手机设计很难简化，因为有很多固定的按键。当我看着我手机的功能设计，摩托罗拉的razor使用比较迅速，我按一个键就可以打给我想要的人。当我骑着我的塞格威时，我只要用声控就拨号，但是iPhone都没有这些功能，但是iPhone真是太有趣了，你可以把你的联络人名单卷来卷去。

Q 你认为苹果会进入电视产业吗？

A 他们已经很接近电视产业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制作自己的节目。他们有技术作电视，但没能力作内容。有人说，你们已经有影像商店了，何不自制影片？这样你就可以独自完成一个完整的使用经验。我不知道，但我没听说苹果有这种计划。

A 你现在还是领苹果的薪水？

Q 对，我希望我永远都能领到苹果薪水，我希望成为在职时间最长的全职员工。

A 你的年薪有多少？

Q 大约两万六千美金，实在太低了，我根本没去注意。但我仍受苹果的员工守则约束，不能为所欲为。

A 身为终身员工，你对贾伯斯有什么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