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遥远：中央部门用假发票的潜规则

昨天中新社发布一条国家审计新闻，在公众舆情砸开了锅。报道称，中国审计署审计长刘家义23日向全国人大常委会作2009年度中央预算执行和其他财政收支的审计工作报告。他表示，审计署抽查56个中央部门已报销的29363张可疑发票中，有5170张为虚假发票，列支金额为1.42亿元。

列入刑事犯罪打击的假发票，赫然出现在八个中央部委账本中，让人震惊。从这条新闻，我们不难解读出正反两方面的政治风向标：

其一，透出中央持续有力推进社会主义民主与法治建设。李金华率先开创的铁面审计作风，被继任审计长刘家义一脉相承。国家审计署成为当代中国民主与法治的典范，成为公众心目中正义胜利的象征，成为公众对阳光行政和反腐倡廉的寄托。在一个为尊者讳的国度，国家审计署十多年顶着不可言传的压力，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揭开了挡在公众眼前的厚重幕布，将一个个财大气粗的部委和一项项巨无霸式的工程，解剖式地呈现在公众面前，让公众知道资金运转过程中的巨大黑洞和随意浪费，给公众带来了一种强劲的公民感和纳税人地位。这是社会主义民主建设的一大进步，是百姓之幸，是国家之幸。

其二，透出中国反腐倡廉形势依然严峻。中央部门财政支出的违规、违法现象依然比比皆是。不少部门无视中央三令五申，藐视国家法律，从部门利益出发，从小团体利益出发，不择手段谋取私利，甚至发展到利用假发票套取现金发红包的恶劣地步。

审计是国家财产的“看门狗”，每年都要向全国人大汇报审计结果。但是，就像小偷到家里行窃一样，每次行窃都屡屡得手，光靠忠诚的看门狗叫个不停，主人的狼牙棒不勇猛出手，小偷会害怕吗？

从当年的李金华到今天的刘家义，国家审计署的执法铁腕让“审计风暴”此起彼伏，从不避讳任何一个中央部委，甚至连审计署本身都要求被严格审计。这两位审计长正直公义的尽职精神，着实令人敬佩。但让公众失望的是，尽管每次“审计风暴”电闪雷鸣，抖落了中央部委一件件的“荷包丑闻”，可事后都“风平浪静”，一片和谐。国家审计报告从原来的直接点名违规部门，也变成了用数字概括和笼统描述。李金华曾说：“我希望审计是一种和风细雨的、风调雨顺的，风暴不一定是好事。”这是中国审计理念的一种整体提升，还是对政治现实的一种无奈妥协呢？

吏不廉平，则治道衰。“审计风暴”在中国大地上，其实不是现在才有。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国民政府为了筹备内战资金，推行所谓“币制改革”，在上海滩掀起“廉政风暴”。身为蒋公子的蒋经国被蒋介石派往上海进行经济整顿。血气方刚的蒋经国到上海滩，掀起一股雷厉风行的“反贪惩腐打虎行动”。“打虎”一开始便面临官僚资本家的强烈反抗，最后打虎打到表弟孔令侃身上，蒋宋孔陈四大家族面临“一损俱损，一荣共荣”之窘境。“打虎行动”碰到了权势的大石头，以失败告终。从此国民政府贪腐之风愈刮愈烈，直至彻底结束在大陆统治。

昔日蒋经国“打虎行动”可谓猛矣，似有吹枯拉朽之势，但一旦触及四大家族核心利益，则铩羽而归。“打虎”终于成了一把鸡毛掸子，最后的结局是国民政府在大陆丧尽民心，彻底覆灭。

纵观历史，横察世界，“审计风暴”如果缺失孔武有力的司法监督，那就是一发响亮的“哑弹”而已，听着如雷霆，其实毛毛雨。当下中央部门屡审屡犯，难道不也是审计风暴之后，司法胆怯无力所导致的吗？中央部委是全国各级地方政府部门的行政榜样，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中央部门尚都如此，那地方政府部门违法乱纪会泛滥到何种地步？长此以往，将纵容政府部门乱花滥支百姓血汗钱，助长贪腐风气，严重动摇执政党的崇高地位，损害党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威信和向心力。这值得中央高层领导深思警醒啊！

此次审计曝光出“假发票门”，平均每张假发票案值高达2.7万元，相当于中国一个农民和普通农民工的年收入，涉案总金额达上亿元。这一方面体现国家审计起到了查漏补缺、一定程度阻吓违规的作用，另一方面反映一些中央部委机关依然我行我素，依法行政、阳光行政亟待加强。违规违法从未间断，如今发展到歪门邪道搞假发票报销谋私利，这是何等严重的行政失格、何等严重的刑事犯罪行为！国家司法机关和税务监察部门应当联手严肃查处“假发票门”，以体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法治力量。

在任何一个民主国家，行政部门发生假发票报账的丑闻，其首长一定要向全民谢罪，引咎辞职，相关责任人要绳之以法。去年英国议会下院议员“报销门”丑闻被披露以来，布朗首相马上代表政要向公众道歉，多名议员辞职或被停职，最后导致执政党丧失选民信任而狼狈下台。台湾地区原领导人陈水扁贪腐被抓，判处无期徒刑，后改判二十年徒刑。其最早反腐线索，就是他老婆吴淑珍指使别人搜集发票报销国务机要费，而被国民党民意代表紧紧拽住把柄，一步步揭开丑恶画皮，送上司法审判台。民进党因而名声扫地，跌下权力宝座。现在某些中央部委居然搜集假发票报销，除了引起强烈民愤，还有什么可说的？发生“假发票门”丑闻，相关负责人是否也应该辞职，向社会公众低头谢罪呢？

胡锦涛总书记曾说：“正确使用手中的权力，诚心诚意接受人民监督，严于律己、廉洁奉公，兢兢业业、干干净净为国家和人民工作。”中国正加快建设社会主义民主和法治，更应当加强对各级权力的监督力度。权力的合法性只能存在于“自缚”中，一种受到外部监督的权力才拥有公信力和权威性。这种把自己的权力置于监督之下而不是凌驾于制度之上的政治品质，是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所必须的。

我们寄希望强力审计之后的强力反腐，不但充分发挥审计“免疫系统”功能，更要发挥司法“消毒系统”功能，刷新中国官场的政治风气。惟其如此，才能树立中国社会主义民主和法治的新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