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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国:从珍宝岛走来的传奇人物

珍宝岛,位于黑龙江省虎林县境内,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该岛北端与中国大陆相连,由于江水冲刷,1915年才形成小岛。因它两头尖,中间宽,形似古代的元宝,故得名珍宝岛。岛东与前苏联隔江相望,相距400余米,每到冬季,江面的冰层达两米以上,汽车、坦克都可通行。岛上的水泡与乌苏里江相连,是鱼类繁殖聚栖的地方。

2002年12月,这块弹丸之地,在一片和平静寂中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那些曾经保卫过这块土地的英雄们悄悄地回来了。

他们是来给战友扫墓的。他们看到这块与北京相距4000公里的小岛,如今并不显得荒凉、偏僻,军营内24英寸彩电,可以收看央视节目。入夜,士兵们手中的吉他、电子琴弹出了都市流行曲……

当年战斗的枪炮聚起时,长期栖息于岛上的野生动物纷纷逃离。如今小岛上野猪、狍子、马鹿、山兔、野鸡等成群结队又来落户,黑熊来“蹲仓”(冬眠),甚至东北虎也不时呼啸几声。

两大邻国的军人交往是友好的,双方巡逻见面时总要招招手,互敬军礼,遇险相助的事也屡见不鲜。如今岛上不再是清一色军人,不同肤色、不同服饰的男男女女随处可见。他们是来旅游的。是啊,战事平息了,和平了,和平下的一切是多么美好……

他们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临走时,一位两鬓斑白、身材笔直的老人认真地给当地领导留下一句话:“给我留下一块墓地,百年之后,我要和战友们在一起。”

这个人就是孙玉国———当年被美联社、合众社称为“红色巨人”的中国边防站站长。

一

1964年以后,前苏联在中苏边界大量增兵,恶化边界形势,制造了一系列流血事件。珍宝岛地区是双方边界斗争的焦点之一,1967年以后,苏军几十次侵入该地区,推搡、殴打以至开枪射击和用卡车、装甲车挤压中国巡逻人员和边境群众,多次打伤执行正常巡逻任务的中国边防军人,抢走枪支弹药。1969年初的珍宝岛,中苏边界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苏军飞机频频侵入我领空侦察,苏边防军每天都干涉我边防军的正常巡逻,甚至撕毁我渔民渔网,绑架我渔民。孙玉国巡逻时,那个瘸子上尉不是故意撕开孙玉国军装的脖领子,就是放出训练有素的凶残大狼狗扑咬他。那段时间,我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作为边防站站长的孙玉国心情更压抑。他虽然安抚每位战友沉住气,可自己内心的忍耐却到了极限。

3月2日清晨,气温接近-30℃,孙玉国和战友的手长时间紧紧攥在一起。每次巡逻,都好像一次生离死别,今天更不同寻常。“站长,你那个方向危险。”孙玉国忽然觉得有句话涌到嘴边:“一班长,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一定代我去看看我的妻子,她刚和我结婚,还没享到福……”果然,孙玉国的巡逻队刚向珍宝岛进发,苏军就马上集结兵力,分兵两路,包抄过来。

苏军手持弹匣冲锋枪的40多人,在珍宝岛中央与我军遭遇了。苏军首先开枪,我军的几名战士含恨倒下,鲜血染红了珍宝岛的积雪。在这种形势下,孙玉国被迫挥动手枪喊:“开火!”顿时,珍宝岛枪声大作,不到五分钟,苏军几十人无一逃还,全部被击毙在中国的珍宝岛上。与此同时,战友们在另一路也端起冲锋枪,把瘸子上尉带领的另一路苏军77人,全部击毙在珍宝岛一侧的我国内河。尔后,战斗逐步升级,铺天盖地的炮火向珍宝岛倾泻,珍宝岛变成了一片火海。

3月15日凌晨3时,正在珍宝岛上潜伏待敌的我侦察排排长于洪东,听到对岸发出一阵阵沙沙啦啦的响声,便向地上抛了一块石头向全排发出了战斗信号。过了片刻,借着雪地的月光,看到苏军的六辆装甲车开到了江边,从车上跳下来30多个苏军士兵,手端冲锋枪,猫着腰向珍宝岛逼近。于排长马上向指挥部报告:“敌人距岛只有30多米了,是否开火消灭这一小股敌人?”

肖全夫沉思了一会说:“注意监视,敌人不开第一枪,我们决不开火。”

果然,上岛的敌人在岛东北部的丛林里悄悄隐藏了起来。

8时整,孙玉国带领着12人的巡逻队上岛,走到敌人潜伏的东北部,快要进入敌人的伏击圈了,孙玉国便命令巡逻队停了下来,在敌人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不朝前走了。看到江岸上的敌人开始行动了,他下令:“全队撤回!”

苏军再也忍不住了,向我巡逻部队开了第一枪。五分钟之后,苏军三辆装甲车,引导步兵20多人,沿着封冻的江面,向孙玉国率领的巡逻队的位置冲了过来,这股敌人正好撞在了于洪东潜伏分队的枪口下面。

“准备战斗!”于洪东断然下达了命令。

50米,40米,35米……

“打!”于洪东一声大喝,顿时珍宝岛上枪炮齐鸣。此刻,我江岸上的两个炮兵群也开始发言了。密集的炮火,将苏军潜伏阵地炸成了一个浓烟包裹的火球,江面上的装甲车也连连中弹起火,丛林中的敌人再也呆不住了,纷纷在江面上乱窜。

江面上遗留下苏军10多具士兵的尸体,一辆被击毁的装甲车冒着浓烈的黑烟。

苏军指挥官列昂诺夫下令停止进攻,他从望远镜里已经看到了中国军队的炮兵群。几天之前,苏军制定了一个大规模袭击中国军队的计划,300多门重炮对中国境内一连轰击了好几天,也没有遭到任何还击。

这天晚上我军炮兵某团二营,星夜向中苏边境开进。夜色中不时传来苏军的炮声,在茫茫的雪地上,没有路也没有平地,甚至连一片可以作为炮阵地的空地也很难找到。二营多数火炮在公路上占领了阵地,因为树林中根本没有空地可占领。接着战士们便用炮斧猛砍树杈,为火炮开辟射界。

“轰……轰……”先占领阵地的火炮,向着中苏边境开炮了。

3月15日9时46分,苏军第二次进攻开始了。

苏军的炮火异常猛烈,把这个小岛炸得体无完肤,爆炸的气浪将岩石般坚硬的冻土掀起一丈多高,然后又像降冰雹一般“劈里啪啦”地砸下来。苏军正面三辆坦克、三辆装甲车引导,牵扯中国军队的火力,另外一个坦克中队四辆坦克从岛的南侧后的江汊上冲了过来。

孙玉国、周登国率领的巡逻组先敌开火,将敌人坦克后尾随的步兵打得全趴到了地上。于洪东指挥着两架40火箭筒和两挺机枪也开了火,子弹打在苏军“乌龟壳”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后面有一辆装甲车被我炮火击中,冒起了黑烟。

由于岛岸太高,苏军正面的坦克无法登岛作战,引导步兵被我军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坦克只好停在江面上,像一座座铁碉堡,不断用坦克上的滑膛炮向岛上轰击。这时,我军岸上的炮兵也相继开火,双方展开了对射。

突然,于洪东身边的贾玉明叫了起来:“排长,敌人坦克从后面冲上来了!”于洪东回身一看,果然,四辆苏军坦克和两辆装甲车,绕过了岛南端,从中国内河的岛西江汊上包抄过来。于洪东心头一喜,来得正好,反坦克地雷该起作用了。他随即命令战士周锡金:“用40火箭筒,敲它两炮,把他们引过来。”小周装上了火箭弹,瞄准第一辆坦克的侧甲板,“嗵!”地一声,火箭弹准确地命中了坦克的中部,响了一声,可是没有穿透,只是微微一颤。这一炮使苏军发怒了,一加油门轰隆冲了过来,一下子就冲进了雷区,江面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坦克履带被炸断了,刚才还乱冲乱闯的铁家伙,顿时死在那儿不能动了。

“快,火箭筒,给我打后面的那辆装甲车,一定要击中!”

周锡金马上装上火箭弹,扳机一扣,“轰”地一声,最后一辆装甲车歪倒在了江面上。“好啊!”战士们欢呼起来。这时好像到了射击场,岛上岸上的大小火炮、手榴弹一齐开火了,将敌坦克上的车灯、天线、履带护板炸得四处乱飞。三辆苏军坦克在江面上受阻,急得前后打转,最后用力将后面挡道的装甲车撞碎,带着累累伤痕,顶着我军炮兵的轰击,从原路逃了回去。

苏军的步兵几次欲冲过来抢这辆被打坏的坦克,都被我军的炮兵拦了回去。一名苏军上尉从坦克里跳了出来,没有跑出几步远,于洪东举手一枪,敌人的脑袋开了花。这时,于洪东瞅准了敌人坦克射击的死角,冲过去,跳上坦克,拉开盖子,将一颗手榴弹丢了进去。“轰”地一声,这辆坦克成了死疙瘩,再也不能动了。于洪东当时不知道,苏军的中校指挥官杨辛就在这辆坦克里被炸得血肉模糊。

下午15时13分,苏军炮弹飞蝗般倾泻到中国的土地上。我军岸上的两个炮兵群也开始了还击,中苏炮兵进行了15分钟的炮战之后,苏军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进攻。苏军24辆坦克和装甲车,分几路排开,引导一个连的步兵,向我珍宝岛冲了过来。战斗异常残酷和激烈,火炮在轰鸣,铁甲在奔突,机枪在猛喷,手雷在飞舞……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副营长冷鹏飞率领增援部队冲了上来,穿过敌人的炮火封锁区,冲到了岛上来,我军的火力得到了加强。苏军的坦克还在猛冲,前面的被击毁了,后面的又冲了上来……中国75无后座力炮手,将两门75炮推出了掩体,在不到100米的距离上,对着苏军坦克一阵猛轰,又有几辆坦克中弹不动了,把苏军坦克的火力压了下去。苏军的指挥所里,列昂诺夫看到进攻受挫,火冒三丈,下令让在江边待命的70多辆坦克一齐杀过江去。突然,一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了指挥所的顶上,指挥所被炸塌了。列昂诺夫扒开压在身上的横木,吃力地爬了出来,还没有直起身子,一颗飞来的流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地穿透了他的心脏,他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上。

苏军被迫撤出了战斗。战斗结束的时候,我参战部队官兵只是看到击毁的坦克和倒在雪地上的苏军士兵,并不知道苏军的一名上校和一名中校被击毙。事过一个多月之后,苏联《红星报》上才披露了列昂诺夫和杨辛阵亡的细节。

此次珍宝岛之战,我军炮兵勇猛顽强,配合步兵作战,有力地支援了边防部队,粉碎了敌军的进攻。此后,炮兵又掩护步兵,将苏军这辆被我击毁的T62坦克牵引上岸。苏军炮兵也是千方百计地想把这辆坦克击沉到江中,除了欲消除罪证,另外还怕我军了解T62坦克先进的红外夜视和火控系统。只要苏军一开炮,我军炮兵便以密集的火力扑过去,苏军的炮兵便不响了。

这次战斗,中国边防部队给入侵之敌以歼灭性打击,共打死、打伤苏军60余人(其中击毙38人),击毁装甲车、指挥车、卡车各一辆,击伤装甲车一辆。

如今,这辆坦克被放置在北京中国军事博物馆的陈列室内,成为苏联新沙皇入侵中国的罪证。

二

令人惊异的是孙玉国和他的战友还活着,活着走出珍宝岛。珍宝岛战役以我军的胜利苏军的失败而告终。

珍宝岛之战,令用鲜血和生命保卫祖国的英雄们大放异彩,孙玉国便是这些英雄们的杰出代表。

1969年3月,珍宝岛的硝烟刚刚散去,4月1日至24日,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九大”前夕,毛泽东提议,要有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抗美援朝和中印边界反击战、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代表赴京参加“九大”。于是参加“九大”的任务,历史地落在了孙玉国的头上。

孙玉国从解放军最基层、偏远的乌苏里江畔的边防站,走进万众瞩目的人民大会堂,成为“九大”代表。当他登上人民大会堂讲台的时候,腿有些发颤,心剧烈跳着。此时此刻,他处在中国中心的中心,面对的是来自全国各地各个阶层的1500多名代表,其中不少是他早就崇拜敬仰的社会名流,毛泽东主席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1969年9月20日,中央军委发布命令,授予孙玉国等10位同志“战斗英雄”称号。他从连级干部直接被任命为边防团副团长。

珍宝岛战斗轰动全国。那些日子,他无法在团里安安稳稳呆几天,做点副团长的具体工作,天南海北邀请他开会、作报告、讲演,乌鲁木齐、上海、成都、济南……全国主要城市巡回演讲一圈后,他被告知“副”字取消了。

“你现在是团长了。”

“我是团长了?”

他成了名誉团长,频频进城开会,周游各地讲演,真正在家主持工作的是他的副手。1973年,一道新的命令,孙玉国被直接提升为黑龙江省军区副司令员。在这个职位上还没等把下属师团干部认识全,又继续升迁了。1974年,孙玉国被提拔为沈阳军区副司令员,年仅33岁。孙玉国回到家乡沈阳来了,与妻子整整七年牛郎织女的生活结束了。她是泪流满面迎接他的。他们从一个普通群众的住宅搬进了一所独门独院的日本式小楼,小楼上下八大间,除此之外,还配有厨房、卫生间、仓库、小车库。院内绿荫荫的葡萄架和一畦畦菜地,使这里幽静清新,如同田园别墅。身居高位,宦途坦荡,豁达、开朗、直率的孙玉国不见了。

孙玉国的气派逐渐大起来,他冬季喜欢穿大衣,外出视察部队时常爱把大衣披在肩上,一副潇洒的风度。他的火气也奇怪地大了,一旦忤逆了他的意志,他会毫不客气地训斥自己的下属,哪怕他自认为很谦恭。

1974年,他被调到北京参加中央第三期读书班———也就是“四人帮”办的所谓“虎班”。人们预感,孙玉国又要高升了。孙玉国一踏进中央党校的大门,便在王洪文的亲自授意下,频繁到总参活动,“放火烧荒”。同时,他迷信江青的特殊位置,把王洪文视为新生力量的代表,乐于接受他们的封官许愿;他以为投靠他们,就进了红色保险箱,这是他的人生巅峰。

岂知,他在一条危险的路上越滑越远了……

三

粉碎“四人帮”以后,1977年7月1日,经党中央和中央军委批准,孙玉国被勒令停职审查。同年10月5日,经党中央批准免去其军区副司令员职务。审查前期,不允许家人与他见面,在企业做党务工作的妻子孙国珍就每隔三五天发一封信,鼓励他正视错误,勇敢地剜除毒瘤。经过组织上严肃的批评教育,也经过自己痛苦的反省,孙玉国揭发批判了“四人帮”的罪行,检查交待了自己的问题,等待着处理结论和分配……

1982年11月1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和中央军委纪委对孙玉国的审查结果作了批复:经中央军委批准,同意你们对孙玉国同志所犯错误的审查结论和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按正团职作转业处理。

42岁的孙玉国转业了,被分配到沈阳军区后勤部门管辖的兵工厂。工厂在沈阳郊区,上班很远,他必须每天早晨5点起床,坐上6点的通勤车,晚上下班8点才能到家。春夏秋冬,年年如此。

临上班的前一天夜里,孙玉国几乎一宿没睡,他恋恋不舍地把那些积累的军事书籍和一些外国将军叱咤风云的传记封存起来,因为现在需要他从头开始,去研究企业管理、厂长职责,需要懂得什么是利润,什么是扩大再生产。他还顾虑,工人们会不会像看“新奇动物”一样围观他,领导们会不会对他怀有戒心。

孙玉国以第二厂长的身份来到工厂时,人们出乎意料地平静,没人扒玻璃窃窃私语,没人借故闯进他的办公室。他最终明白过来:是工人们理解他。

厂里的政委齐水发陪他在小食堂就餐。孙玉国起初以为这是厂领导食堂,几天后,齐政委不见了,他注意观察,发现齐政委与工人们一块儿在大食堂排队用饭票买饭菜,再问小灶厨师,原来这个小食堂是招待客人的。

他的写字台,是从别处调来的,他午间休息,专给他安排一个单间,大家都是七躺八歪地在办公室和车间过。时间一长,工人们休息时常拽着他:“咱们甩几把老K吧!”星期天,工人们则拉上他:“走,喝两盅去!”他开始连连推脱,工人们火了:“怎么,你看不起我们?别活得那么沉重!”

孙玉国精力充沛地在工厂奔忙着,他负责行政、后勤工作,直接接触群众,别人都说这工作众口难调,诸如房子问题、子女就业问题、工人补调粮油问题和浴池、车队、俱乐部等等问题,会把一个人搞得焦头烂额,累死,也一身不是,怨声载道。孙玉国到任不久,就任调资委员会主任,他的工资很低,可公布的涨级名单却没有他的名字。他没有丝毫的感伤,脚不停歇地跑公安局、派出所,按照政策解决了建厂以来从没有解决的大事———把18户老工人家属的农村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

一天深夜,暴雨如注,车间变压器顶棚漏雨了,响雷在大雨滂沱中炸响。每个人都明白,必须赶快把变压器顶棚盖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几个夜班工人争着去爬那十分危险的房顶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别争了,有人上去了。”大家转头望去,一个机敏灵活的身影已从一侧攀上了房顶。“孙玉国!”有人看清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玉国厂长,你要小心!”随之大家都放开喉咙呼喊:“玉国厂长,你要小心!”

工人们第一次不把他看成过去的英雄、副司令和犯了错误的干部,而看成自己的厂长。大概就从那一天起,大家开始亲切地称他“玉国厂长”。

1988年1月3日,孙玉国又接到调令,调到3301厂,职务仍是第二厂长。虽然职务没变,但3301厂是个大型企业,全厂4000多人。而且由于这个军械维修厂转民的步子还没有迈开,计划内又吃不饱肚子,已经面临着生存的危机。孙玉国就是在这个时刻调来的,这对他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果然,1989年春夏之交后,这个大厂效益开始滑坡,工人们发不出工资,干部们想着调走。上级为了稳住大局,来厂内宣布由孙玉国主持工作。

孙玉国没有推托,因为他知道,在企业生死存亡的时刻,不顶住这股下滑的势头,就像打败仗的军队,退一步就可能全军覆没。为了救活这个庞然大物,他豁出命四处奔走,从东北到海南,从部队到地方,马不停蹄,废寝忘食。

短短的三个月,内部捋顺了,人心稳定了,生产正常地运转了。孙玉国得到了上级有关部门的表扬,工人们也发自内心地感叹:到底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英雄!

经过10多年的历练,孙玉国终于从人生的坎坷中站立起来。1991年,他调到沈阳金城电子大厦任副总经理,而后又担任过沈阳军区后勤部经贸局政治部副主任、工会主席、军区后勤部经贸局副局长(副师级职级)。在主持对外贸易期间,他把孙子兵法与企业管理融为一体,极大地发挥了他的优势。尤其是他主持负责对苏易货贸易时,亲自制定和指挥了一个又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役,最多时一年能给军区上交上千万元利润。不过这场战役,他已经不是在第一线冲锋陷阵的指挥员,而是幕后总指挥。

1998年,金城集团公司这个拥有68个单位、行业遍布全国的偌大军队企业移交给地方时,改名为金圣集团公司,换句话说这个部队企业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卸甲归田”当老百姓了。然而在这特殊时期,部队没有忘记他这个对军队充满挚爱的人,经沈阳军区首长特批,他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把档案与人事关系留在了沈阳军区总院,按副师级转业。

如今当年那个珍宝岛上英气逼人的孙玉国,已经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他所在的金圣集团公司已经变成地方企业,经济效益又不十分好,已过花甲之年的他也早已到了退休年龄。然而金圣集团公司的人,从领导到群众,从老到小,大家都舍不得他走,最后领导出面极力挽留:“大家都舍不得你。”孙玉国说,不行,企业现在困难重重。领导说,困不困难不在你一个人,再说我们也不高薪聘你,一个月给你1000多元,当个编外董事。孙玉国一看领导和群众把深情的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他就留下了。

当编外董事的孙玉国还是那样热爱生活,爱吃红烧肉、爱大碗喝高度烈性酒。闲暇时,他还爱凑热闹去钓鱼,或舞文弄墨、练练书法,当然也打打麻将。对了,他还常出去看看战友,这是他最钟情的一个爱好。

一双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又都生了一个女儿。每天看到退休的老伴儿搂着两个孩子是那样地陶醉,孙玉国的心中便涌起对生活的感恩之情……

他的同事们还习惯地叫他“司令”,但他还是那样低调生活,谨慎从事。他出现在哪里,哪里的人们便夹道欢迎这位昔日的英雄,请他讲讲珍宝岛战役,他却从来不讲。在记者如云的企业庆功会上,当有人好意介绍他时,他却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他说,心灵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不愿意去揭开伤疤,平凡地生活着感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