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月亮为什么显着圆？”

一对父子兵，移民加拿大，扛着相机四处闲逛。不过他们的镜头对准的总是“鸡零狗碎”——垃圾桶、街边厕所、工地防护栏、小广告、残疾人坡道……

这对父子抱着照相机一晃就是6年，目前仍在继续，未来何时停止，父子俩也没有答案。老王和小王给这事业命名“小处着眼”。

今年年初，王氏父子把眯起眼睛看西方的6年结晶——《天大的小事》集结成书。满篇粗粗地看起来，尽述一个主题——为什么外国的月亮显着圆？

新书推介会上，老王手拿裁纸刀，把书裁成一张张直接现场分发。因为此书有别于其他，每页都是图配小文，200页码的书就罗列了200个“小处”，信手翻开，独立成章。

“我一直侧重策略咨询，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小中见大。”父亲王力说。1987年他创办了国内第一家公关策划咨询机构，干的就是绞尽脑汁别出心裁的事儿。

1999年老王全家移民加拿大，儿子王一男在温哥华就读大学，学习计算机和经济专业。起初语言不通，缺少聊得来的朋友，老王宁愿温哥华、北京两头跑。一年后，他适应了被多年评选为全世界宜居城市的温哥华，并拍摄出第一张“小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老王独自去公园散步，正值黄昏，半昏半暗。路过一处工地，他不禁眼前一亮：所有的支脚都被涂成极为醒目的荧光漆。细究之下才明白，涂漆原来那是为了提醒行人注意，别撞着。

老王开始逐渐有意识地去观察，进一步思考背后的原因。不过真正进入有目的、有感觉的阶段，是小王介入后。起初小王完全是被迫帮助老爸做些幕后计算机方面的专业支持。但是很快，老王工作中就遇到了趟不过的“坎儿”，譬如老王看人家北美警车车牌做得不错，丝毫体现不出任何特权，还和普通百姓私车一样定期上保险，并在车牌上明确注明。老王想拍下来，人家警察纳闷了，你这个中国人老对着我们警牌干什么？后来，老王说服了儿子，让小王去沟通拍摄。老王把拍摄意图告诉儿子，小王按时交回作业。渐渐地，小王却可以超额完成作业了。

书中有一张照片，下雪天，台阶上都覆盖着雪，但是一段坡道却滴雪未沾。小王兴奋地给老王看，老王没看出名堂，被告知：这是温哥华一个公共车站旁的残疾人坡道，路面下的地热发挥出的热能融化了雪花，便于残疾人行动。不仅如此，还有一道玄机，在台阶和坡道之间有一段平地却覆盖雪花。“平地没有地热，只有坡地，也就是说把有限的钱用在刀刃上。”等拍摄的图片积累得越来越多，小王也就不再是简单地配合老爸。特别是中途他回国一次再返回温哥华，认识深刻起来：“其实国内并不是没有，可就是差那么一点。”这些“小处”也让小王受益，他很快成了当地一家报纸的摄影记者。去年8月小王回国进入春节晚会筹备组，担任总导演金越的助理。这份工作告一段落后，很快他又返回温哥华，小处拍摄仍在继续。

敬畏生命

路口人行道上醒目的行人标志；“小心触电”夸张标志

老王：加拿大过街警示标志，一个路口能戳着三个“人”，每个“人”都配着两盏灯。

小王：这是在温哥华的列治文市（Richmond）一个十字路口拍的。不仅在路面上方有两个牌子，路侧也会放一个很大的牌子，位置不同。上方是黑底白人，旁侧是白底黑人。仔细想想，即便太阳反光，无论你从什么角度，以什么状况开车，肯定有一个牌子会抓住你的眼球。上空黑底白人牌子两侧都有灯，天黑时，阴天时，黄色的灯会不断闪烁，很明显。有的地面人行道每个格也都装有灯，上下一起闪。

列治文市一个十字路口有三块过街警示标志

老王：在比较富有地区，我还见过上面两个牌子同时闪灯，牌子下方还有射灯，既不晃人眼，还能把人行道照亮。每个地区因富裕程度有所差别，但是再穷的地方也会放很大的牌子，再穷也不穷安全。比如过马路，有时候走在路口看车等你，还跟人家客气，您先走，后面人都笑我。其实想起来，人行道是我的所在地。不习惯也好，难适应也好，时间长了会发现，人在马路上与汽车同行，安全第一，他们已经规范到极致了。

小王：刚出国不太注意这些，时间长了就会思考，为什么在加拿大开车这么顺当。尤其2000年回国后再返回加拿大，就开始有另外角度，逐渐收集。

老王：温哥华看上去非常普通，但城市生活细节处理得非常好。譬如安放在高压线、变压器附近“小心触电”的标志，我们的警示图案一般是一道孤零零的闪电，而他们不让闪电击中画中人决不罢休。如何给警示标志打分，关键要看警示的对象究竟是哪些人。这不是给大明白人看的，一定是给无知无畏的，忙晕了的人看的。

以谁为重

特权校车；一系列残疾人便利设施

小王：我有过被罚的经历。对面校车停下，我正常放慢直行被警察拦下，直接给张罚单。对面车碍我什么事？警察就讲了一句话——对面车上的小孩也许会下来过马路。校车的“STOP”牌子两面都有，也就是两面车都要停，而且要等孩子安全过马路之后，校车才走。我没有注意，被罚了300多加币。

校车上一块“STOP”标志牌，就能让包括警车在内的所有车辆望而却步

老王：国外第一特权车是救护车，发出的声音是警车的10倍，如果你没有避让响灯的救护车，触犯的就不是交通法规，而是刑法，据说弄不好能摊个“二级谋杀罪”。第二特权车是校车，很普通的小型公共汽车，全北美统一外观，但是配套齐全：很炫的黄色，有多少警示灯不论，有多高提示音不说，仅一块随身流动的“STOP”牌，就叫包括警车在内的所有车辆望而却步。这个“STOP”牌子在国外起的作用超过很多警力，我们往往弄个假警察放路边跟稻草人似的。北美一辆校车司机曾经自豪地告诉中国记者：为了孩子，即使总统的座车也照样停，每个孩子都有可能是明天的总统。

小王：还有对残疾人的关注，好多人开玩笑说，在这里当健全人不如当残疾人。从停车到生活各个方面，所有人都高看你。街头红绿灯南北向和东西方发出不同的提示音，一边是嘀哒，一边是啾啾，为了提示盲人。我们现在国内人行道上也都有残疾人的开口坡道，但是温哥华设计者怕残疾人下坡不方便速度收不住，坡道下方1米之内是很麻的路面，或者用冲击钻把地面弄麻，做出一个缓冲地带。

老王：当然国外也不都是如此，发达地区、宜居城市大多如此。在对残疾人的关爱上，总的来说，发达国家要比发展中国家更当回事也更像回事。

去口号 直白化

消防宣传日的警示标语；医院尿检告示

小王：书里面很多照片都是我后来逐渐产生感觉的。比如这张，事后还跟我爸炫耀。这也是在温哥华列治文市，有一次碰巧赶上一个消防中心的宣传日，不少人围观，就拍了30多张照片。他们最醒目的标语是最简单最直白的话——“炒菜时不要离开油锅”，很温暖。那天的主题是“事故营救”，营救煞有介事，围观者聚精会神。小孩子有什么问题，消防队员一定会耐心回答。

老王：一男看不到那么深，我看到照片第一感觉是消防队管的事情绝对不只有火情，而是所有救援救急都是消防队出面。这样的活动国内也有，但是一定还会有媒体。我们消防队门口都挂有“责任重于泰山”类似的标语，话说得很棒，只是应该挂在车库内。我们的口号往往不是为了做事，而是为了作秀，这就是我们现在社会浮躁的根源之一。

还有说到医院的尿样检查，我们大多数人都有此经历。北京市某三级甲等医院只有一句话：“尿样检查用白色杯留取，不少于10毫升。”而在温哥华最普通的化验所里面，我发现墙壁上贴着：如何在排出小便时收集小便化验样本。分四个步骤，先拉低内裤，洗手并擦干；用化验所提供的毛巾把私处洗净，特别注明女士们清洁时，必须由前到后；开始小便，特别注明取尿液的中段；盖紧容器，切勿用手指触摸容器边缘或内侧。人家是从先洗手还是先脱裤子开始，而我们医院一改进就是换设备，换人员。我在国外去的专科、社区医院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空间有限，但是想得周到。回国后我跟国内医院退休医生交流，对方认为我少见多怪，国内医院早就这么做，只是不针对普通人。

温哥华最普通的化验所里，马桶上方分别用中英文讲解如何收集小便化验样本。

分四个步骤：首先拉低内裤，洗手并擦干……

和谐社会

北美公寓的“情趣室”；地下“储藏室”；各种“狗规矩”告示牌

小王：下一步我打算就几个感兴趣的主题拍系列图片。我一直关注一对夫妻，他俩是一幢30多层公寓大楼的物业管理员，不仅管理有效，还不断组织大家从事各种娱乐活动。

老王：说到这儿，我想说每个住在公寓里面的人大都有此体验，谁家要是安装个东西，叮玲咣当，弄得邻里不和谐。温哥华很多公寓地下室会设有一个二三十平方米的小作坊，叫“情趣室”，不仅钳子、锤子等常用工具应有尽有，同时钉子、扳子等建材也一应俱全。还有谁家里用不完的材料也都放进来。一是减少相互间矛盾，二是增进了协调。有的人会买桶油漆，放把旧椅子，留张纸条：本人不会油漆，谁能帮忙？几天后“田螺姑娘”就默默无闻地帮忙了。中国这么多房地产商，王石爬山去了，潘石屹演电影写博客了，没有人去想这个，以人为本，人性化设计已经变成了空口号。我在温哥华与西人的沟通，主要得益于情趣室和会所。

小王：还有60％以上的楼房都会给每户免费配备储藏室，就安置在停车场不能停车的角落。恒温和湿度都能保证，所有东西可以往里面放。旅游回来的箱子，没用的椅子，烧烤工具等。咱们卖房子的样板间很多都不是给过日子人住的，杂物放在哪里？还有稍微像样的公寓地下停车场里一定会预备免费洗车的地方，包括家里养的大狗洗澡不方便也可以在这里清洗。

老王：在加拿大，宠物这事公安局不管，不像我们，由北京市颁发统一的限养标准。在北美，有关“狗规矩”的告示比比皆是，多过商业广告、竞选条幅。遇到该较真儿的事情西人一般拉得下脸，比如治理狗随处大便和无绳乱跑，上限2000元加币的罚款不是闹着玩。我们狗患成灾的时候，看不到一个罚款牌的威慑力。牌子立在那里就要可信，我们往往都只是写在墙上。我们好多弄拧了，不该公安管的事情，都让他们干，反而抓贼的事情……

还有大街上随处贴满的小广告，国外专门设立广告柱。我一直关注城管问题，新闻登出北京市城管24小时的举报热线，我多次实践都没下文。城管是个大学问，我们常常关注的是“城管引进反恐谈判方法”、“顶级装备车亮相北京站”、城管“女骑兵”披挂上阵、城管人员开始学敬礼，这都是什么？这都拿纳税人的钱干什么呢？这样管理城市有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