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糯香里念亲恩

　　一个小小的粽子，包裹的却是浓浓的挚爱亲情。当端午时节粽糯飘香的时候，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念着那份永逝的亲恩。
　　－－－谨以此文再次怀念我的外婆
　　六月的天空，水洗清透般澄澈，明净，枝头正是凝烟滴翠的时节。极目处，满眼葱绿，曳动浅浅的芳菲。而端午的那一缕粽香，便在这轻柔舒缓的风里迎迓而来。
　　推窗，大街上一群群阿婆大婶结伴而行，开着电动三轮车，一路谈笑着往郊外而去。该是去采粽叶的时候了。而郊外，是成片的山林，山上，是成片生长的粽叶树。以往的每一年，我都会跟着父母去给外婆拜节。而我，最热衷的事情莫过于跟着外婆去山上采粽叶了。
　　那些山并不高，但是粽叶丛生。一树树，一簇簇，低矮着身子，张开清新透碧的笑脸。或宽或窄，或胖或瘦，脉络分明而略有些硌手。每一片叶子都彰显着绿莹莹蓬勃繁茂的生命力，同时也散发出一种特有的粽叶清香。
　　外婆拿把剪刀，专挑那些肥大的叶子来采。而我，则喜欢摘那些瘦弱一些的。因为粽子太大，我吃不完，又不忍心浪费。所以每次外婆会专门替我包一些小小的牛角粽，且将在山上搜寻来的一种水草放一根进去，须长长的便于拎起来，却在尖角处露出一束花一样的尾巴，又秀气又好看。
　　每每在山上徜徉时，我都会醉心于林木葱郁的景致。看着那漫山遍野深深浅浅层层叠叠涌动的绿意，呼吸那微香清新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空气，只觉满眼都是舒爽，满心都是欢喜，一颗心似乎都轻灵飘飞起来。仿似自己也成了一片带露的粽叶，随着山风轻柔摇曳着，在端午来临之时，专等外婆来采摘。
　　二
　　采好一大袋粽叶，往往是我一路轻歌，雀跃着在山间出没。然后在井台上拿个大盆子，帮外婆打上一桶凉沁宜人的井水，开始清洗。经过井水沁泡的叶子，每一片都从水湄里舒出十二分逼目的绿意，湿漉漉地水灵灵地躺着，等候外婆烧水来煮。
　　外婆坐在灶台前，红红的火苗哔哔啵啵地炸开，闪烁，舔红了外婆的脸，那满脸皱纹像朵菊花一般，眯眼笑着。一家人坐在厨房里，边选糯米边洗各类豆子，说说笑笑，做好包粽子的准备。当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时，粽叶的清香便沿着锅台四处蔓延，整个屋子都是香气，而我眼馋着恨不得立时就吃下去。
　　外婆和妈妈一起包，我们负责放。粽子各种各样，有三角的，有棱形的，有四方的。材质也不一样，有单放糯米的，有放红绿豆的，有放蛋黄的，有放肉片的。一般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想吃什么就放什么，总之外婆总会想了法子尽量满足我们的要求。
　　外婆包起来又快又好，粽身紧致，材料搭配放置都很适度，总能一口吃到蛋黄，下一口就吃到火腿了，且外形美观漂亮。我常常盯着她，看她那双粗糙老茧的手是如何灵巧地把煮好的粽叶捏住，挽成弧形，再把糯米和所需的材料依次放进去，边放边用东西压紧。然后用一种棕榈的叶子来捆扎，打个蝴蝶结，一个小巧精致的粽子便宣告完成。
　　而我，按照这种程序，无论外婆怎样教，无论自己怎样地努力，最终仍是功亏一篑，散落一地白花花的糯米。因此，无论我如何申请和虔诚地恳求，妈妈是再也不让我动手了。而我，不无遗憾的是始终都没有学会。当我做了妈妈或是外婆的时候，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孩子们，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让孩子们享受这一过程、
　　三
　　孩提时代的我们，看着一嘟噜一嘟噜的粽子放进一个大锅里煮，等候粽香浓郁才能吃的时候，是多么的急不可待呀！往往围着锅台站着，或是绕来绕去，一会儿添火，一会儿探头看看，极尽可能地献着殷勤，只为开锅的时候，被获准尝第一个。
　　煮熟的粽子呈褐黄色，散发着馥郁的清香，圆嘟嘟胖墩墩地躺在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和香气，令人馋涎欲滴。迫不及待地一边呵着气，一边拆开，饱满晶莹的粽身便渐次呈现出来，略带金黄，各色豆子如一颗颗宝石镶嵌在粽身上，玉色清透，看上去宛如一个个散发着古朴凝香的瓷器。
　　咬上一口，满嘴都是温软，柔滑，糯而不腻，香而不浓，各种材质互相渗透，油汪汪的却依旧清爽可口。吃完后，一大堆孩子聚在一起，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串，相互比谁家的漂亮，谁家的个大，谁家的好吃。品评完毕，最终都是我取胜，因为只有我的最小巧玲珑，且顶部有一朵花一样的水草。
　　那时候很小，还不懂得端午节究竟是什么由来，只懵懵懂懂地知道是在纪念一个叫屈原的英雄。而外婆每次煮熟后，开锅之前，必虔诚地取出几个，剥开用碗放好，再搁上一双筷子，凝神屏息，口里喃喃有词，仿佛在完成一项很庄重的仪式。
　　后来长大了，方才明白，也为外婆那种近乎原始和真诚的祭奠仪式所感动。试想一个小小的乡村老婆婆，每年的端午节，都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去祭拜一个几千年前就以身殉国的老人，那么，屈原的纵身一跃，当也无憾了吧！
　　只是，外婆呢？我至亲至爱的外婆呢？窗外，依旧是满地繁锦，依旧是水流长东，依旧是糯粽飘香。那满山满野绿莹莹的粽叶熟了，那满山满野绿草繁花的风景如画了。而我，该跟谁一起去采摘过去的记忆和美丽？今年的端午，我该跟谁去放飞那些最自然最舒心的欢呼和雀跃？该找谁去给我包一串带着花的牛角粽？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拜祭您呢？
　　那么，当我在心里默念数千年前那位老人的时候，外婆，山那边的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含笑看着，一边念着他，一边念着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