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墩的魅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4:36:41

曹墩的魅力

  □陈枯朽

  一个村落的魅力,不仅是有形的别具一格的民居民俗,而且也是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其实却支撑着民居民俗得以光扬的文化精神,我以为。

  武夷山下的曹墩,是一个颇有文化底蕴的村落。一部山志,一份贡卷,一座牌坊所散发出的悠悠香色颇沁人心脾,摄人心魄。尚未进村,村口那架漆黑的老水车,纺呀纺,纺呀纺,纺得你眼花缭乱,纺得你的思绪在不知不觉中往历史的缝隙里攀爬,急欲抓住历史的肋骨……

  从朱熹的《九曲棹歌》末段“九曲将穷眼豁然\桑麻雨露见平川\渔郎更觅桃源路\除是人间别有天”中我们得知了曹墩古称平川。对这个村名的来由,我曾有过猜测,也许是得益于切村而过的九曲溪的源头——桐木溪与白塔溪。发源于黄岗山的桐木溪与发源于白塔山的白塔溪如两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沿山谷狂奔而下,在三官潭撞击交汇,冲刷出一片平川旷野来,先民在此择基立村谓之“平川”,地理上符合传统依山傍水的“风水”观念,村名上从属地名也自然顺理成章。然而后来却不知因何改为曹墩,就颇费思量了,如果是曹氏开基,用姓氏命名村庄古来就有先例,是可以自圆其说的,而据有关资料记载,盛唐时期平川主要有董、彭、刘、廖四大家族,曹氏并未列在其中;如果是“漕墩”(河边的土堆)的笔误,倒是形象逼真意思明显可是又找不出根据来,纯属无稽之谈,也难令人信服。可就是这么个连村名都纠缠不清翻来覆去的村子,却沉淀着片片武夷山文化的碎石。

  武夷山的古文化除朱熹理学和柳永词派占主导外,曹墩董天工那部早已名扬四海的武夷山志和黄钟彝那份尚不为世人所知的拔贡试卷以及衷氏玉执冰持四十载的孝节牌坊至少也是一种添姿加彩的补充。

  董天工,字材六,号典斋,土生土长的曹墩人,清代著名学者。雍正元年(1723年)拔贡生。他习性喜爱山水,钟情家乡武夷,在回乡守孝卜居武夷山接笋峰下望仙楼这段时间(清乾隆初)里,遍游武夷山水,收集旧志诗文,将明代衷仲儒、徐表然,清代的王梓、王复礼修撰的四种版本的《武夷山志》进行考证、订正,重修《武夷山志》8卷24册,集历代《武夷山志》之大成,是目前保存最完整、记述最全面的一部山志。乾隆三十一年,他受朝廷的调令跨过海峡东渡,担任台湾省彰化县教谕,尽力传播闽学,教化台湾民众。彰化县一些地方现在还有“董天工祠”,以纪念这位为普及台湾教育呕心沥血的曹墩人。可他绝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学生的后代子孙居然会有些不顾民族大义,大放“台独”厥词,不知九泉之下董公作何感想?

  曹墩的另一束文化隐光,是那份黄家收藏的至今还保存完好的祖上拔贡的试卷。卷面上清楚记述着清朝乙酉年黄钟彝考取第一名拔贡元的场次和论文题目及主考官批文等。从标题《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上看,是用程朱理学所圈定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立论的。比如在文中论及治国时,用农夫耕田种地作比喻:“粟秕交生,宜重重惩创杂苗莠草。”比如修身:“虚伪有所不必惩,暗陋有所不必虑,矜持有所不必事,迹象有所不必拘”等等。谋篇布局启承转合都中规中矩,俨然“八股”范式,而且笔势流畅潇洒。难怪会获得主考官褒扬的评语:“扬之高华按之沉实期为持满而发之技。”为了这份贡卷,我曾走访黄家,但珍藏贡卷原本的黄家后人已南下广东打工去了,好在收集研究曹墩民俗文化的曹墩村文书巫含之先生手头上有复印件。经巫先生的翻译和介绍,我终于解开“应由教育部门封存的科举试卷怎会流至考生手中”的疑团。原来,黄家珍藏的黄钟彝考取拔贡元的试卷不是原件,而是从试卷的汇编册上撕下来的,从卷面的撕痕和答题的印刷字上就可以看出真相来。但它毕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具有参考价值的研究封建科举制度的物证。

  衷氏牌坊可以说是曹墩的伦理道德文化的典型象征。在曹墩村头有一座已有250余年的双重檐四方柱的石牌坊,牌坊上书“圣旨”两个大字,横批为“金石盟心”,旁联是“孝节兼全应凤诏,丝纶渥沛换龙章”。这座孝节牌坊是清乾隆癸已年间进士布政司理问彭家谦奉旨为其祖母衷氏守节四十个春秋而立的。衷氏系曹墩彭士炜的妻子,十九岁生下儿子彭朝璧不久丈夫就染病身亡,她矢志守寡,扶养幼子长大成家立业。孙子彭家谦更是争气,居然金榜题名官至布政司理问。彭家谦将祖母衷氏孝节兼优的品德操守上奏朝廷,乾隆皇帝很受感动,于是颁发圣旨建立牌坊予以表彰。

  在与巫含之先生座谈时,他说了一段曹墩董、彭两族的诉讼案。且说当年曹墩村的彭员外十分富有,不仅娶了九个妻妾,而且在村边稻田里开辟园林,大建亭台水榭,命名为“小九曲”,还在村民中炫耀“日游九曲,夜宿九妻”。董族人不服,屡屡告到官府,却屡告不中。一外乡人听说此事后对董族人说:“只消改动一个字,就能打赢官司。”董族不惜许以重金,外乡人在诉状上将“日游九曲,夜宿九妻”改为“日游九曲,夜霸九妻”,果然奏效。我听后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像《杨乃武与小白菜》中改诉状的情节,杨白案是将“江南无日月,神州无青天”改为“江南无日月,神州有青天”。我原以为这种“一字工”“一字师”的趣话大抵都发生在文坛,哪里想到大山深处的曹墩也有,而且还活生生的,倒让我怀疑“杨白案”中改“诉状”一节是曹墩的盗版。

  曹墩可供挖掘的人文资本还有很多,比如对联,茶贸,山歌,乡戏,砖雕,津渡等等,但都缺乏像巫含之先生那样细心研究的有心人。尽管目前曹墩已勒石刻碑谓之“茶村”,尽管曹墩业已拼凑民俗一条街想打古民居的主意,但从整个武夷山旅游格局而言,天心茶村和下梅民俗村可以说是名门正宗,而且早有规模。曹墩若是模仿跟随似乎有点邯郸学步拾人牙慧不占先机,倒不如在村庄个性上作些创意或可另辟蹊径走出一条活路来,因为曹墩自有曹墩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