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幼童回国难适应学校 折射中美两国教育差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6:57:20


中国女孩小雨和美国同学一起在伯克利镇的市政广场上表演街舞 (于爱群/图)

  留美幼童“后遗症”

  作者: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冯翔 发自北京

  从美国回来的小雨和牛牛害上的一系列“后遗症”,折射出中美两国教育之差异,而在瑞士人Peter看来,中美教育都太有野心,欧洲的教育更强调,即使成为明星也要平易近人。

  学校没有教科书,不用穿校服,见到老师不用问好,回答问题不用起立,上下课没有固定时间,上课的主要任务是看小说,还能得到校长的当众夸奖……

  对11岁戴眼镜、小圆脸的高个女孩Poncho(小雨)和12岁的男孩牛牛来说,六一儿童节的“短暂解放日”比起这些在美国学校享受到的自由来说太微不足道了。回到中国,土生土长的中国女孩小雨仍喜欢自称英文名“Poncho”。

  随做访问学者的父母到美国学习一两年后回来,中国,对于他俩成了一个需要重新适应的世界。

  除了变胖变高,精神世界更变得截然不同。至今他俩仍以一个孩子的内心触角对“那个鼓励自信心和想象力的国家”充满好感。

  而两个家长对孩子未来的态度则截然相反,牛牛的父亲已下定决心,将来还要送儿子再去美国,而Poncho的妈妈于爱群现在忧心的是,这一年美国经历给女儿的影响,会让她对中国感到陌生,乃至发生碰撞,会撞得头破血流?

  为什么不投诉老师?

  “我们班的老师自己什么都不会组织,还想让我们给她争分。这要是在美国,我们和家长早就把她投诉走了。”Poncho振振有词。

  “那在中国为什么不投诉呢?”“没有用。校长跟老师是一伙的。”

  妈妈敏感地觉得,从美国回来的Poncho似乎害上了一系列让人头疼的“留美后遗症”。

  这学期,Poncho最喜欢的课文是方志敏那篇长盛不衰的《可爱的中国》,原因却令人大跌眼镜。

  她说,自己纯粹是被这篇散文中的激烈情绪吸引,认为这篇文章能贴切地反映了她所在学校的现状,“缺乏爱心,愚昧无知,肮脏”。

  “学校哪有那么烂!”Poncho的母亲于爱群乐了,“她呆的可是北京的重点小学!”

  事实上,不到一年前,对教育持激烈批判态度的,恰是于爱群自己。

  彼时,这位央视《探索发现》节目的女编导,给北师大版小学5年级语文教科书中的5篇课文中的硬伤予以猛烈批判。她的这些意见都发表在媒体上,引起不小的社会反响。

  于爱群在美国做了这项工作。2008——2009年8月,她作为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访问学者在美国待了一年,带着Poncho。为了不让女儿回国后落下功课,她特意带上了女儿的教科书,准备自己给她补一补。这时才发现“对权威的教科书编写者毫无保留的信任被践踏了”。“我妈总是挑刺儿,非要跟别人不一样。”彼时,Poncho的态度是一撇嘴。“你这孩子!我是在给你权利,你怎么不支持我?”于爱群十分郁闷。

  一年后的今天,从美国回来的Poncho来了180度大转变:“我妈挑出来那些错,真有道理!”

  “留美后遗症”的典型表现是Poncho对待老师的态度发生了大变。之前对老师言听计从的她现在学会了给老师挑刺。

  “我们班的老师只在乎数学成绩,什么都要瞎管。像足球赛、运动会,都是一些不当班干部的同学组织的,她还横加干涉,最后非要我们都穿校服,难看死了。自己什么都不会组织,还想让我们给她争分。这要是在美国,我们和家长早就把她投诉走了。”Poncho振振有词。

  “那在中国为什么不投诉呢?”“没有用。校长跟老师是一伙的。正校长挺和蔼的,但有一个副校长肯定是跟老师一伙的。去投诉老师,老师就会找他撑腰。”“那怎么办呢?”“我们就背后骂老师。”

  Poncho这样说的底气来自于实践。她在美国伯克利小镇的华盛顿小学上五年级时,班里有个总爱朝孩子们吼的白人老师,最后被家长们联合签名向当地的教育局投诉,给赶走了。

  写作文时,老师要求写“一个熟悉的人”,Poncho写了自己的表哥,带上了他的“一些烂事儿”,理所当然地被打回来重写,“要突出人物的高尚品质。”老师说。

  这与她在美国时所受的写作教育截然不同。美国老师讲授历史,留了一篇作文:你认为哥伦布是好人还是坏人?请写出理由。

  Pomcho写的是“坏人”。理由是:他把自由人变成了奴隶,还把美洲“搞得乱七八糟”。老师给她打了一个A。

  全班28个同学只有两个认为哥伦布是好人,其中一个来自西班牙。他的理由是“哥伦布发现了美洲”。老师同样也打了一个A。

  从美国回来,Poncho的兴趣迅速从运动转向网络。也难怪,在美国住的可以开派对的大院子没有了,操场过于拥挤——几乎同样大的操场,在美国给二三百个孩子用,在中国则挤着近2000人。中国的同学们只好上网玩摩尔庄园。为了有共同话题,她也只好参与其中,并迅速上了瘾。

  回国后上一节英语课,Poncho回答了一个问题。老师大概认为她回答得很好,稍后又问她:你愿意再回答一个问题吗?Poncho很干脆地回答:不愿意!老师只好叫下一个孩子,不料那孩子受了感染,也回答:不愿意!全班哄笑。

  “只有我才能评价我自己”

  美国学校也灌输价值观,教室里也挂标语,但不是单纯的说教,有各种奇思怪想的活动。

  “那一次我就明白了,老师是让我们各个种族的同学互相友爱,互相配合。”

  从美国回来发生改变的孩子还有Poncho的朋友牛牛。

  牛牛在国内时其实是一个很讨大人喜欢的12岁男孩。早在小学四年级时他已能背诵一百首唐诗,经常被命令在宾客面前站起来,背诵一首《将进酒》、《梦游天姥吟留别》之类的诗歌助兴。同样跟在伯克利当访问学者的父亲在美国待了一年,这孩子也变了。

  现在,牛牛似乎也得了“留美后遗症”,挑刺症状明显:

  “上课主要时间都是老师一个人在讲,很少问孩子们的看法。美国的课桌都是以小组为单位排成一圈一圈,而中国的课桌集体向着黑板。计算机课程一个学期只讲了二十几页,做一个简单的Power Point就算合格。”有一连串事件让他憋闷,让他看不惯。

  特别是,回中国后,没人表扬他了。在美国他可是经常被校长表扬的。

  牛牛不到10岁就看金庸小说,但都是在家看,老师不知道。到美国后,很多时候上课主要内容就是看小说,校长曾经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夸奖“这个中国孩子爱读书”。这令他的自信心陡增,胆子大了许多。

  5月29日晚,Poncho的妈妈与牛牛的爸爸一起组织了伯克利分校的同学聚会。当着记者和满堂宾客,他按山东人习惯仍管父亲叫“爹”。但这次不是奉命背唐诗,而是说出了一句四座皆惊的宣言:“你无权评价我,只有我才能评价我自己。”

  父亲当场被噎住,表情有些尴尬。

  对这种南橘北枳的现状,其实他在潜意识中已有心理准备。2008年9月,他在伯克利做一次关于“民主”主题的演讲,牛牛在下面看《纳尼亚传奇》。为了放映幻灯片,他把灯都关了。正准备开讲,儿子却在底下理直气壮地举起手来:你这样我就没法看书了。

  他不得不在按钮之间调来调去,终于找到一盏只朝儿子的方向开的灯,各得其所。“这才是民主。”美国听众笑着说。

  3个小时的演讲,牛牛看完了那本210页的书,全英文。

  父亲为此感到困惑:“他遇到的生词非常非常多,为什么那么多障碍都打消不了他的好奇心?而我,一个学了快30年英文的人,仍然讨厌读英文。”

  事实上,牛牛的高涨学习激情很容易解释。在美国,一个孩子所能收获的鼓励,像在地球上大部分地区找到水一样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