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投降日军通化暴乱 八路军和朝鲜兵联手镇压

核心提示：日本人奥佐后来在《从望乡到友好》一书中，这样写道，世界像冻结了一样，我在寂静的大道上走着，到处可见日本人的尸体。中日双方对死亡数字所记载的相差甚远，但最保守的估计约有一千八百多日本人，在这场暴乱中丧生。大部分死者赤条条的被老百姓和朝鲜士兵，扔进浑江里进行“水葬”。
凤凰卫视6月2日《凤凰大视野》节目播出“林海雪原：东北剿匪记（三）”，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八·一五”东北光复后，八路军在苏军的默许之下，率先进驻东北一些城市接收当地政权，初来乍到的八路军也许没有料到，流落在社会上的包括伪军、伪警察、日本军人在内的这些日伪残余，他们秘密地和潜伏在当地的国民党特务，和土匪武装相互勾结起来，频繁地对八路军进行暗杀和武装颠覆活动，企图用武力来消灭接收政权的共产党。
解说：1946年2月3日，中国农历的大年初二，番号刚刚改为“东北民主联军”的共产党部队，在当时的南满重镇通化平息了一场暴乱。天亮时分，方圆不大的这座小城，又恢复了平静与祥和。
周明玉（78岁）：我那时候小，到处溜达，看呢，就在“裕丰厚”的一楼，搁草绳子围的，草绳子里头不让进，有八路看着，可以上楼买东西，但是在那个地方做展览，展览谁呢？有孙耕尧一个，还有个日本人，一个老头，那时候五十来岁，还有我一个师兄弟，姓刘，老刘，他们仨人的展览，就是二·三事件，他们是头目，负责人，所以展览，这是咱们看的，我们看的，一看老师来这干什么，一打听我觉得挺可惜，要枪毙了。
解说：孙耕尧是这次暴乱的核心头目之一，日伪时期曾任通化地方职员训练所所长。1944年自办通化王道学院并任院长，在14年日本奴化思想的浸淫下，孙耕尧积极宣扬“日满一家，民族和谐”的思想，热衷于为日伪政权效力，人称“二鬼子”。
而暴乱的另一核心头目是藤田实彦，化名“田友”，曾任日本关东军125师团参谋长。日本投降后，藤田实彦逃匿到通化石人矿区潜伏，躲过一劫。1945年12月，藤田实彦加入国民党，在通化市民中影响很大，被称为“带胡子的大佐”。
位于东北长白山南麓的通化，南部隔鸭绿江与朝鲜相望，煤、铁、森林等资源丰富，也是东北“三宝”，人身、貂皮、鹿茸的故乡，这里工业发达、交通便利，在军事上，进可出东北松辽平原，退可守长白山天险，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日本关东军在《满鲜方面对苏作战计划要领》中这样写道，“即使放弃满洲四分之三，也要确保通化这个战略要地”。1945年8月，苏军对日宣战后，大批关东军主力部队开始向通化转移，日本关东军更是将司令部和满洲国国都由新京长春迁往通化。通化成了日本在东北的最后堡垒。日本投降后，数以万计的日本军人一部分返回了日本，一部分则留在了通化。据日本人统计，到1945年底，聚集在通化的日本人已经达到22432人。大部分是官员、军人和商人，还有28家株式会社，几家医院、学校和妓院。大量日本人滞留在通化，为后来的暴乱埋下了祸根。当时国民党在通化没有一兵一卒，无法与共产党正面对抗。于是，国民党想利用聚居在通化的日本人，对现实生活不满和不甘心失败的心理，发动武装暴乱。推翻刚刚建立的共产党政权。在国民党辽宁省党部主任李光忱，一手策划下，由日本和国民党双料特务近藤晴雄，从沈阳来到通化，秘密联系了当时任国民党通化市党部书记的孙耕尧，传达了辽宁省党部关于配合国民党正规军，在通化举行暴动的决定。
吕明辉：（《通化二·三事件》作者）：所以他在通化当时他说话，我估计还是有分量的，他没有分量的话，他说话别人也不能听。
周明玉：孙耕尧本来是个文人，他也没有，也不会作战，也没有武器，就指着日本人的这个头目做指挥。
解说：1945年12月15日，孙耕尧在国民党通化县，党部成员姜际隆家中，第一次见到了藤田实彦。双方在讨价还价中，孙耕尧向藤田实彦承诺，如果日本人能够帮助国民党推翻共产党政权，事成后将在通化成立中日联合政府，日后通化的产业开发、建设等相关事宜将交给日本人来经营。孙耕尧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藤田实彦当即表示愿意合作，用武力把八路军赶出通化。
1946年1月22日，通化县国民党部骨干成员，与部分关东军军官在孙耕尧家里举行了第三次秘密会议。最终决定由孙耕尧、藤田实彦和姜际隆担任总指挥。并制定了一套完整细致的作战方案。
吕明辉：暴乱方案他给起个代号叫“山与川”，就山上的山，川。这个方案很详细，日本人咱们知道他干啥事他挺细，干好事这样，干坏事他也挺细，搞暴乱他也细。
解说：当时，共产党在通化的党政军重要机关有10处之多，为了达到兵分多路，一举全歼的目的，这次秘密会议还制定了统一行动的暗号。
殷长恩（通化市党史研究室）：当时匪徒暴乱的时候定了一个暗号，就是说玉皇山，就在这个制高点。燃放三堆火，发出信号。完了匪徒们就开始动手。
解说：暴动时间的确定，也令孙耕尧一伙人颇费心思，经过多次反复商讨，最终定在了2月3日的凌晨四点。那天正好是农历大年初二。趁着八路军守备空虚，过年时容易麻痹大意的心理，出其不意地发动闪电战术。春节将至，此时的通化百姓正在为置办年货而忙碌着，他们全然不知暴乱分子，也在紧锣密鼓地秘密筹备，暴乱所用的军需物资。
吕明辉：一个方面它是筹备了很多，包括粮食，因为它一暴乱这个还得有呀，粮食包括鱼呀，包括什么的，计划里头写得很详细。第二步是钱，当时李光忱给拿了大概是二十多万。还有一部分那就是从各个人手里拿的，当时我记得日本关东军在这里，有个最大的一个中将，中将叫今利龙雄好像叫这么个名字，他家属这块儿，他拿很多钱，同时他家属还发动了和他一起的人，还拿了不少钱。
解说：通化县国民党部还征集了50辆马车和3000吨食品。根据日军方面提供的信息，暴乱分子还在通化周边地区，巧妙地取出了关东军秘密埋藏的枪支弹药等军需物资。
吕明辉：还筹备一些个轻武器，因为那时候日本放下武器了以后，他也没有很大的武器了，重要武器了，轻型武器他也不多，除了轻型武器以外他筹备一些什么刀啊、斧啊、镐啊等等。
解说：为确保暴乱行动万无一失，指挥部要求各电台通讯联络，一律改用密码收发。辽宁省国民党头目李光忱，还提醒藤田实彦，暴乱开始后“要化妆，走三步一回头，拐弯抹角朝后看”等等。这一切考虑得缜密细致，滴水不漏。2月2日，农历大年初一，结束了14年日本统治的通化人民，终于迎来了光复后的第一个春节。街道上张灯结彩，鞭炮声连绵不断，就在人们沉浸在无比欢乐的气氛当中，有藤田实彦组织的日本关东军，和孙耕尧召集的土匪，号称上万人的暴乱队伍已经集结完毕。而此时此刻，共产党对即将发生的这场暴乱，却一无所知。
吕明辉：但是他这里就是没说什么事都成了，就是功亏一篑，差在哪呢？就是事先暴动前八个小时，他这个事露底了。
解说：就在这场灾难即将降临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辽东军区后勤兵工部供应股长沈殿铠，戏剧性地得到了这一暴动的消息。
周明玉：在2月2号的下午六点钟，他是正好还上街走，就碰到他一个什么亲戚，他碰见这个亲戚，所谓他亲戚，就是救他命的人，恰恰就是敌人暴动指挥部的财务处长。
解说：刘敬儒是沈殿铠的二姨姑父，彼此关系也很要好。当时，沈殿铠并不知道，刘敬儒是这次暴动的骨干成员，两人寒喧过后，刘敬儒把沈殿铠拽到家里喝酒。酒过几旬后，刘敬儒向沈殿铠透露了通化将要发生暴乱的消息。
吕明辉：刘就和他说了，说的很策略，说我是为了你好，你看现在我们还要怎么怎么地了，你现在你快点吧，你该过来过来得了，要不的话，你要不过来的话，你要等我们这个事成了以后，那你就没命了，就这么个意思，话就这么个意思。
解说：沈殿铠听后心里为之一震，但并未露声色，而是与刘敬儒在言谈话语间巧妙周旋。见沈殿铠渐渐上钩，于是，刘敬儒提出，让沈殿铠负责看管的800条枪支取出来，供暴乱时使用。
吕明辉：沈殿铠这人还真不错，虽然是他参加革命，也就是大概是能有个四五个月吧，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行的，可以的。所以他跟敌人在那里缠，敌人还想把他扣那块儿，他还得出来，跟敌人怎么缠？怎么斗智吧。
解说：为了摸清具体的暴动计划，沈殿铠假装同意参加暴乱，以取得刘敬儒的信任。见沈殿铠已经上钩，兴奋之中，刘敬儒将暴乱计划全部告诉了沈殿铠。随后，沈殿铠借口以回部队取枪为由，火速返回了支队司令部。
吕明辉：七点多钟完了他跑出来以后呢，就赶紧就把这事就向党报告了。
解说：浓浓的过年气氛骤然变得令人窒息，中共通化分省委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分省委书记吴溉之下达了一系列应对暴动的紧急命令，包括部队立即进入战斗状态，抓捕孙耕尧、藤田实彦等暴乱组织者，查处内奸等以迅速平息暴乱，会议一直进行到晚上9点。
吕明辉：当时设立了大概是三个指挥部，三个指挥部派沈殿铠还领一伙人去。同时还派当时通化支队参谋长，参谋长叫茹夫一。他俩分头把三个指挥部，其中的两个指挥部给破了。
解说：茹夫一和沈殿铠率领30余名警卫战士，火速赶往姜际隆家，将正在为暴乱头目壮行的孙耕尧、姜际隆等人抓获，并把孙耕尧押回分省委大院紧急审讯。在八路军强大的攻势面前，孙耕尧如实交代了整个暴乱计划，还供出了潜伏在共产党内部的国民党特务。随后，司令员刘东元迅速派人，将这些内奸一网打尽。这一切进行得既秘密又神速。而这时，大部分日本关东军和土匪已经进入阵地，暴乱已经无法避免。
1946年2月3日，农历的正月初二。天色未亮，宁静的夜色代替了喧嚣热闹的一天。山城在祥和安谧之中迎接黎明的曙光，没人能想到，一场暴乱却悄然降临了。
周明玉：怎么打过年的灯灭了，呼一下又亮了，又灭了，又亮了，三亮三灭。完了以后就开始响，响的枪像蹦豆似的。我就趴那地方，就是枪响过了以后，知道有事了，什么事不知道。
殷长恩：当时这块儿潜伏了很多暴乱分子，就是在这个山的周围，潜伏了很多暴乱分子，听到枪声以后，他们就从这儿，就从那个山的背面就下去了。
解说：四点刚过，通化城里的玉皇山上三堆大火冲天而起，城内不同的方向也响起了三声长哨。刹那间，喊杀声四起，枪声大作，暴乱开始了。
吕明辉：现在倒需要说的是，以孙耕尧为首的，他这个党部很多人，把日本人给忽悠起来了，按咱们东北人讲话，煽呼起来了，给挑拨起来了，完了把这场仗反正是还打成了。但是暴乱真的一发生的时候，日本人去打的。
解说：尽管八路军在暴动前，幸运地得知这一情报，但当时大多外出剿匪，城内兵力空虚，只有500多人分别把守着十几个重要地点。有些地方仅有区区几十人，形势岌岌可危。以日本关东军为主组成的各路突击队，在武士道精神和复仇心理的驱使下，手持机枪、步枪，挥舞着战刀一路吼叫着，分兵数路向共产党所占领的重要目标，发起了疯狂地冲锋。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处于被动的八路军冒死抵抗，战斗打得异常惨烈。据中国参战人员和日本生还者描述。中国人杀红了眼，凡是口令答不上来了的，上去就是一枪。凡是躲在洞里或隐藏起来的，二话不说，手榴弹就扔进去了。凡是躲地窖里的，统统堵死出口和通风口，一律活埋。
周明玉：确实是小鬼子绑着，这么绑着，面朝城下。面朝那时候这个城北，面朝城下，都这么绑着。咱们这八路军一下一个，一下一个，捅着，捅死了搁脚一踹，踹到底下去了。
解说：回想起这些依然傲慢凶残的日本人，特别是在他们投降后，将大量储备的棉被、军服和粮食，统统焚烧掉，甚至将冲入火中抢夺食物的百姓，打死打伤的惨状。老百姓正是怀着强烈的复仇心理，与这些日本人展开了肉搏战。
吕明辉：所以群众自己也出来了，拿着镐，拿着锹，群众自发地把日本人也是杀了不少，也给打死不少。正当八路军拼命抵抗之际，一支由朝鲜义勇军组成的增援部队，终于赶到，他们从背后猛攻暴乱之敌，逐渐扭转了八路军被动的局面。很快，坚守在各个阵地的八路军，便倾巢而出，与增援部队一起对暴乱分子形成包夹态势。除少数逃窜外，大部日本人被歼灭。
吕明辉：往哪跑呀，跑群众家，群众看见那也拍他。所以在这里也死了不少人这是肯定的。但是话说这一打仗的时候，还能分出来看日本人，看这个人哪个像日本人，哪个像跑呢，日本人真拿刀跑呢，还能说，你停住，你站住，你咋回事，哪还管那个，上去就开始拿大镐就干呗。
解说：日本人奥佐后来在《从望乡到友好》一书中，这样写道，世界像冻结了一样，我在寂静的大道上走着，到处可见日本人的尸体。
周明玉：第二天早晨，说是看看怎么回事呀，打完仗了。一看老百姓发现那河里面死尸不少，就是他们打死的人，都推到那个二道河子，就新华桥的上下，都在那里。老百姓一看有衣服就扒了，小鬼子穿的衣服都不错的，那都是骆驼绒的，那个毛衣毛裤都很讲究。老百姓穷他不扒吗？扒了。扒了我们去看早晨看那都扒了，都白条子，一河里头，河里都是。那时候咱们也有政权也有管的，组织老百姓谁家有大车，白条子往车上一装，像白条猪似的，装完拉到江南，冰窟窿里拉倒了。
解说：中日双方对死亡数字所记载的相差甚远，但最保守的估计约有一千八百多日本人，在这场暴乱中丧生。大部分死者赤条条的被老百姓和朝鲜士兵，仍进浑江里进行“水葬”。
吕明辉：因为当时有这么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时天特别冷，通化当时不想现在，现在通化冬天最低气温也就二十多度。当时通化最低气温大概，当时二三事件那年能有零下三十多度以上。所以这一千八百多人，你如果要想上山去刨，去埋，就是实行咱们所谓的用土葬的办法，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三十多度，用镐上刨，一刨一个点，这是不可能。第二个办法就是炼，就是用所谓这个（火葬），需要煤和柴火。当时就是咱八路军进驻通化以后，长时间的粮食也很紧张，煤和柴火这都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筹集到这么些柴火和煤，所以当时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只能用这个办法。
解说：而组织发动这场暴乱的通化国民党部的骨干和一些土匪，是最懦弱、最狡猾的。他们几乎没有一个人参加战斗，暴乱发生后，他们有的都躲在家里“坐山观虎斗”，有的则仓皇出逃。
吕明辉：这些人全都是，都在家躲着，这是他们一贯的，他们一贯是看别人斗争。他们是等着人家日本关东军，如果要是打赢了，那么他们就出来，就当新成立的通化市这官和那官的，要是日本人败了，跑了就。
解说：暴乱平息后，八路军宣布全城实行戒严，打扫战场，集中战俘。同时，抽调精干部队，在全城进行整整两周的地毯式大搜捕，清剿溃散在逃的暴乱分子。
周明玉：有个姓倪的，倪震邦，原来矿务局的。过年，大过年都上老老百姓家打麻将。倪震邦呢，没跑了，叫八路军逮去了。也没打也没骂就是审查，后来第二早晨了，说是他说我家就在城后，倪家大院，就是我家。可能就派人去调查了，调查完就把他放了。
吕明辉：抓完以后就得审问，审问就是想问日本人你在这里头是被迫的，你还是怎么的。如果是被迫的那就放了。当时就释放日本人，释放了大概是八百多名。
解说：暴乱的策划者和主谋者无一漏网，根据审讯日本战犯和国民党特务的笔录，在全城大搜捕中，八路军抓捕了一百多名日本暴民和几百名躲在家里，等待胜利消息的汉奸和特务，最后枪毙了100多名通敌纵敌者。孙耕尧的死颇具戏剧性，暴乱发生后，被关押在分省委大院的孙耕尧扬扬得意，他坚信共产党在通化区区的军事力量，会很快被日本人击溃，他甚至要求这些共产党人赶快投降，负责审讯的中共分省委书记吴溉之，为了避免孙耕尧等人趁乱逃跑，便下令将这些要犯就地枪毙。枪响后，唯独孙耕尧没死，而是从头至尾听到了暴乱发生的全过程。
吕明辉：结果没死了，两个原因，一个是天黑，再一个可能是小战士听枪一响了，可能是心情也挺紧张，就是紧张，天黑，枪打偏了，所以后来又毙了一次，所以孙耕尧的死这么死的。
解说：而暴乱的日方头目藤田实彦，是在全城大搜捕中，第七天被特工人员从日本商社的一栋住宅阁楼中发现，同时被捕的还有29名日本人。八路军在枪决所有日方主犯的时候，唯独留下藤田实彦这个活口，在通化“裕丰厚”商店临时搭建的展览台上，五花大绑的藤田实彦，不断地向参观者忏悔，最终羞愤成疾。1946年3月14日病死在通化，这天恰巧是他的生日。
陈晓楠：在平息这场暴乱当中，八路军有17名官兵倒在了抗战胜利之后的通化，尽管共产党以少胜多地取得了胜利。但是不久，在国民党如潮水般的进攻之下，共产党最终还是丢掉了这座南满重镇，被迫一路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