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司令员们的故事 - Qzone日志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撰稿   毅军（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先后有过十任司令员。他们是：刘亚楼、吴法宪、马 宁、张廷发、王海、曹双明、于振武、刘顺尧、乔清晨、许其亮。
2009年11月11日，是空军成立60周年的纪念日。此时，让我们再次走近这些空军司令员，感受他们的风采。
毛泽东亲自点将刘亚楼
新中国首任空军司令员是刘亚楼上将。自1929年古田会议前夕起，刘亚楼就在毛泽东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深受毛泽东的信任和器重。新中国成立前后，毛泽东亲自点将刘亚楼负责组建空军，并多次面授机宜。
刘亚楼原名刘振东，1910年出生于福建省武平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4个月后参加了红军。他从参军到走上师职领导岗位仅仅用了不到3年的时间。1938年4月初，毛泽东派刘亚楼到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伏龙芝军事学院是苏联最高军事学府，苏联高级将帅几乎都出自这所学府，刘伯承、左权也毕业于此。
1949年5月，刘亚楼被召到毛泽东住地。毛泽东开门见山地说：“刘亚楼，你仗打得不错，又在苏联吃了几年面包，要你从陆地上天，负责组建空军怎么样？”刘亚楼有些惊讶地回答:“主席，我在苏联是学陆军的，怕做不了啊！”毛泽东用手指点着刘亚楼的脑袋说:“好嘛！还有你刘亚楼怕的事？不是有句老话，‘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就是要你这个自认为做不了的人做。”从此，刘亚楼肩负起新的使命，全力以赴投身于人民空军的创建工作。
刘亚楼治军以严著称，有时甚至极为苛刻。毛泽东对刘亚楼的缺点也很了解，他曾当面幽默地提醒刘亚楼说：“刘亚楼哇，你不要锋芒毕露，要锋芒半露嘛！”同刘亚楼一起供职多年的吴法宪回忆说，刘亚楼任空军司令时作风硬朗，颇有些“霸道”的味道，有时不讲情面，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1957年“整风”的时候，有人写了篇大字报，上面写道：“刘司令员批评人太尖刻，常常令人难以接受。给人的感觉不是冬天的太阳，而像夏天的炎日，使人感到咄咄逼人的煎烤……”刘亚楼站在这张大字报前，反复看了几遍，对身边的人说：“这个批评很中肯！我这个人批评起人来总是一针见血，语言尖刻，难免使人难以接受，这个毛病应该改。”后来，他在党委会和支部大会上多次提到这个批评，反复检讨自己的缺点。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曾一度失去坐飞机的“自由”。当时中央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为了保证毛泽东的安全，禁止他坐飞机。但毛泽东认为“坐飞机速度快，效率高”，多次在外出时要求空军给他派飞机，刘亚楼每次都以“空军没有好飞机，飞行员技术水平低”为由，委婉地回绝了。
1956年“五一”前夕，毛泽东再次告诉刘亚楼，“五一”后去广州要空军给他派飞机。刘亚楼感到事关重大，急忙向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报告。几位领导人研究后提出租用外国飞机。毛泽东坚决不同意：“外国人驾驶的飞机我不坐，我就要坐我们中国人驾驶的飞机。”于是，中央领导指示刘亚楼挑选最好的飞机机型和飞行技术水平最高的飞行员执行这次飞行任务。
1956年5月3日，一架“里-2”飞机在北京西郊机场待命。刘亚楼等一早就来到机场，听取飞行员的准备情况汇报，为这次航行做最后准备。8时许，毛泽东乘坐的小车驶进机场，毛泽东走下车，和机组同志一一握手，并询问了每个人的姓名、年龄。他很高兴地说：“你们都很年轻啊！”“主席，飞机经过试飞、检查，情况良好，航线上都是晴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刘亚楼请主席上了飞机。
这是毛泽东第一次乘坐空军的飞机，刘亚楼决定亲自“保驾”。由于空中气流的涌动，飞机略有颠簸，搞得大家都很紧张。刘亚楼等人劝说主席休息一下。毛泽东摇摇头，风趣地说：“没关系，你没感觉到小孩坐摇篮的味道吗？”月底，毛泽东乘飞机从广州回京途中，遇到雷雨天气，飞机与地面通讯中断，正在机场坐镇的刘亚楼万分焦急。当飞机安全落地时，刘亚楼跑到停机坪，没等毛泽东走下机舱就大声喊道：“主席啊，我的脑袋可都掖到裤腰里了！”
由于刘亚楼长期超负荷工作，1964年下半年，他被查出患有肝癌。毛泽东知道后深感震惊，当即决定让他停止工作，住院治疗。但刘亚楼还是带病坚持。后来终于支持不住了，才住进上海华东医院。毛泽东几次写信给刘亚楼：“刘亚楼同志……一定要认真休养，听医生的话，不可疏忽，”“安心休养，不要发急，要待病好再工作，当作任务来执行。”同时，毛泽东还指示卫生部派最好的医生到上海为刘亚楼治疗。1965年5月7日，年仅55岁的刘亚楼英年早逝。这使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痛惜不已，破例按大将的最高规格为他举行了葬礼，这是对为新中国空军建设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刘亚楼将军的最后褒奖！
林彪的忠诚干将，“草包司令”吴法宪
吴法宪平时爱穿一身皱巴巴的黄军装，身材矮壮黑胖。
吴法宪是一个粗犷善战的军人，但没什么主意。他主政空军的时候，每回空军出了事就只会说两声“咋整的，咋搞的”，基本是全无主张，干等部下拿主意。他在空军当政委时就被下级称作“空军无政委”，意思是有没有他都无所谓。等到后来当了司令又被叫作“空司令”、“草包司令”。
刘亚楼去世前，吴法宪一直担任空军二把手。他能接任，林彪的推荐起了关键作用。林彪是吴法宪的老首长，他对毛泽东说：“我选吴法宪当空军司令，因为他是刘亚楼的徒弟，吴法宪的作风是向刘亚楼学的，和刘亚楼一样，拼命干，所以我选他当空军司令。”林彪的这个建议得到毛泽东的最后批准。
“文革”初期，吴法宪受到了冲击，林彪多次力保，因此吴不但没有被打倒，反而得到提拔和重用。吴法宪从此发誓要终生效忠林彪，他曾对老婆说：“我这个空军司令员是林副主席叫我当的，真正的空军司令员是林副主席。他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吴的效忠，甚至到了丧失原则的程度，空军的工作，他一切都按林彪的意见办。
1967年7月26日召开扩大的中央常委碰头会，讨论陈再道（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1956年，任人民解放军武装力量监察部副部长兼武汉军区司令员）在“七二O事件”中的责任问题。在叶群的指使下，吴法宪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说，“陈再道是武汉反革命暴乱的罪魁祸首，是镇压革命、屠杀革命群众的刽子手，是刘邓的打手，是中国的苏哈托，是现代的张国焘……”他置周恩来的劝告于不顾，信口雌黄，骂过陈再道，又向徐向前攻击，气得徐向前当即退出会场。吴法宪还穷凶极恶地蹿到陈再道面前，打了陈一耳光。这在中央最高层领导人会议上是绝无仅有的。在场的陈毅、谭震林等人愤然离开会场。不容陈再道辩解，吴法宪带着刘丰等人恶狼似地冲过来，先撕陈的帽徽、领章，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九一三”事件后，吴法宪被监禁、判刑，直到1981年恢复基本人身自由。2004年因病医治无效，走完了他风风雨雨的一生。吴法宪从放牛娃到将军的前半生，展现了他的勤奋、战功与辉煌，从将军到阶下囚的后半生则是一场悲剧，其可悲之处也许在于他把对林彪的个人忠诚当成了对党的忠诚。
“瘸腿”学飞行的马宁
在解放军历史上，马宁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
马宁是河南沁阳人，1938年参加八路军，曾经荣获第二野战军战斗英雄称号。建国后，马宁调到空军， 1964年晋升少将军衔时，已42岁。除了与其他开国将帅有相似的赫赫战功外，马宁将军的传奇之处，在于他在身体五次受伤，腹部动过大手术，左腿比右腿短４厘米的情况下，奇迹般地成为一名全天候轰炸机飞行员。他参加了我军第一次陆、海、空联合作战，一举解放了一江山岛。
全国解放后，马宁在重庆医院治疗时，看了一本苏联小说《真正的人——无脚飞将军》。讲的是一名飞行员因故被截掉两只脚后，经过刻苦锻炼，又驾机飞上蓝天的故事。马宁出院后，找到王近山，提出要去当飞行员的想法。王近山把他顶了回去：“别人去可以，你不行。”王近山不让马宁去，因为他能打仗。谁都爱才，怎么能放人才走呢！不料，马宁从此天天去找王近山，连续十几天，终于把王近山磨烦了，说道：“去吧，去吧，烦死我了。”
领导批准了，接下来就是检查身体。检查身体时，马宁将左腿鞋底垫高4厘米，顺利过关。但在检查嗅觉时，马宁只闻出5个瓶子中的3种液体的气味。马宁好说歹说，医生也不允许他过这一关。没有办法，马宁找到时任空军政治部主任的吴法宪要求他帮忙。吴法宪说：“不行你就在空军地面上工作吧。”马宁说：“我不在地面工作，我一定要学飞行，如果考不上，我还回陆军。”吴法宪见他态度坚决，就说：“这样吧，我给你300斤小米（当时用小米代替货币），你拿去治一治鼻子。”于是，马宁到医院治鼻子，最后通过了嗅觉检查，去学飞轰炸机。
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吴法宪停职反省，由总政治部主任李德生到空军指导工作。后来，根据中央的建议，空军司令员要能上天，时任兰州军区空军副司令员的马宁成为中国空军司令员，也是我军首位会驾驶飞机的空军司令员。关于马宁出任空军司令员，一般认为是“九一三”事件后，中央对当时的空军高级将领不放心，才挑选了和林彪集团没有瓜葛，没有在空军司令部任过职，经历过战争考验的年轻一代担任。
1975年12月21日，毛泽东于中南海菊香书屋接见各大军区及军兵种领导。见到空军司令员马宁，毛泽东说：“我出个字谜给你猜猜？”马宁答：“是。”毛泽东说：“一个大，一个小，一个跳，一个跑，一个吃肉，一个吃草。”马宁老老实实地说：“主席，我猜不出来。”毛泽东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主席给马宁猜的字，谜底为“骚”，当时在场的没有一人能破此谜，毛泽东也未将谜底说破。
张廷发，受命在空军保卫领导权
张廷发，福建沙县人，是位老红军。他从1953年就开始在空军部队工作，他有主见，立场坚定，不参与派系斗争，吴法宪回忆说，“张廷发是孤立的，他一个人一派，两边都不靠”，并在狱中感慨说，“空军司令员这个职位，张廷发干是最合适的”。
1975年10月1日，经毛泽东批准，中央军委任命张廷发为空军政治委员、空军党委第一书记。邓小平副主席找张廷发谈话，说：“你现在是空军主要负责人，你对当前空军的工作有什么打算？”张廷发汇报了空军存在的问题和准备整顿解决的方案。邓小平表示满意，说：“好，就照这么干。部队要整顿，还是全面整顿好。”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张廷发：“你当前的任务，就是要保住党对空军的领导权不被野心家夺去，保证每个空军部队的领导权不被野心家抓走。”不久，张廷发见到叶剑英副主席，叶对张廷发讲的第一句话，也是讲领导权问题。他说：“廷发同志，空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两位副主席的话，归纳起来，一是保住党对空军的领导权；二是部队要整顿。张廷发深感形势严峻，责任重大，并付诸行动，保住了党对空军的领导权。1977年4月，张廷发被任命为空军司令员。这年12月，中央军委召开会议，吃饭时，邓小平端着酒杯来到桌前说：“……张廷发是准备了被打倒的。”这是对张廷发同“四人帮”做斗争的一个结论。听到老首长这句话，这位身经百战的硬汉子不禁泪流满面。
改革开放初期，张廷发全力抓空军的全面建设，他治下的空军，军方满意，党内也满意。在党的十一大、十二大上，张廷发两次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还当选为中央军委常委，成为第一位进入政治局的空军司令员。
王牌飞行员王海
在中国军事博物馆里，陈列着一架米格-15型歼击机，机身上涂着9颗鲜艳的红星，每颗红星，都记述着一架敌机被击落的激烈战斗史。这架飞机的主人就是一级战斗英雄、空军原司令员王海上将。在整个朝鲜空战中，王海率领的作战大队共参战80多次，击落击伤敌机29架。
王海1925年出生在山东威海。1984年7月，王海以空军副司令员的身份，随国防部长张爱萍率领的军事代表团应邀访问美国。访问期间，王海结识了美国空军参谋长加布里埃尔上将。他原是美国空军飞行员，参加过朝鲜战争。当张爱萍介绍到王海的名字时，他惊奇地走过来：“你就是朝鲜战场上的王海？我当年在朝鲜就是被你们打下来的，后来死里逃生啊！”王海跟他热情地握手，同时对他说：“如果你们再进攻我们，我们还要把你们打下来！”
没想到，从此王海和加布里埃尔成了好友。1985年，加布里埃尔上将访问中国空军，在军事博物馆，他久久徘徊在被王海大队击落的米格-15前……
多年的飞行作战经验和战争经历，练就了王海恪尽职守的作风。每年春节的大年初一，他都说要军事一把手值班。从1985年到1992年，他当空军司令员的7年间，大年初一都是在指挥所度过的。
王海将军的艰苦朴素在军中也传为美谈。有一个冬天的早上，他去八一湖冬泳，在岸边碰到几个战士，他们见王海的穿戴像个炊事员，便问：“你这么早来游泳，不给首长做早饭吗？”王海笑着对他们说：“我们首长不吃早饭。”
对于自己的长短，王海上将曾自我评价说，“我这个人性格很坚强，有很强的好胜心。我容易急躁，容易发火，这是很大的缺陷。有时不等人把话说完就顶回去了，这是我修养不够，也是不尊重人的表现。但是，我没有歪心眼，我的话都说在大面上，背后不算计人。”
这些故事，只是空军司令员们的部分经历，是他们生命历程中的部分片段，却反映出了他们的功过与性格，历史的复杂与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