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 我预言了大学破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2 11:00:38
大学负债与教育券的理念          薛涌
不久前,吉林大学自曝欠国家贷款三十亿,正进入付息高峰,每年必须偿还银行的贷款利息就高达1.5到1.7亿。同时,其他大学负债过重的情况也很普遍,甚至有大学整体欠银行二千亿的报道。中国大学破产之说不胫而走。教育部虽然发了安民告示,称大学不会破产,但也已经开始调查大学的财务情况。
中国的高等教育如何走到了这一步?其中一大原因,就是有关部门没有听从我几年前提出的预言和改革方案。在2005年一月,云南出版社出版了我的两本书:《谁的大学》和《炫耀的足球》,搜集的主要是我从2002-2004年在国内报刊中的言论。在这两本书中,我提出中国的体育界和高等教育界都是计划经济的最后堡垒,都试图在市场经济中用计划经济的方式经营自己的事业:不管干什么事情,先要增加经费,保证自己的部门利益,为此象个醉鬼一样拼命地花钱,把事情弄大后进一步要追加经费。结果,买卖没有开张,质量没有提高,成本先上去了。这和那种降低成本,提高质量,靠物美价廉来扩张事业的市场经济原则南辕北辙。当时足球衰相已露,我预言了“总崩盘”的前景,并指出“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运动和足球用的是一个模式,如果不改革,我们的大学将步足球的后尘。
怎么改革?我提出了“教育券”的方案。其基本原则很简单:国家有责任提供必要的经费培养大学生。但是,这种经费一定要直接交给学生。首先,国家要算一算能拿出多少钱来办大学,再算算有多少经济条件困难的合格大学生需要支持。然而把这笔教育经费,在考虑到家庭收入格差的情况下,按等级分配到每个学生手中。比如最高额是一个一年一万块钱。这笔钱,要以教育券的形式支付,保证不被挪为他用。
这样,一个学生考过了一定的分数线,就可以按家庭收入情况拿到相应的教育券,同时申请几个大学。大学因为没有从国家那里来的直接经费,只能想方设法吸引学生到本校读书。当学生决定到一个大学就读时,把教育券交给大学支付学费,多退少补。大学凭着教育券到国家那里按面值兑换出现金,获得了教育经费。
在计划经济中,大学是一个政府部门。这个部门的基本利益,是争取国家的经费。而争取经费的方式,是虚张声势地办大事,向国家证明自己的钱不够用。“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就是这么搞起来的:先利用民族主义情绪,说中国这么个大国必须有一流大学,然后说自己要办成一流大学,并且比来比去,说哈佛耶鲁有多少钱,我们没那个钱怎么一流等等,于是经费源源不断。学校的精力,全在造高楼等“炫耀性”的项目上,以吸引上面的眼球,哪里还管教育质量。
教育券的方案则改变了这一游戏规则:你是不是一流,不是自己吹的,不是政府指定的,而是竞争出来的。当学生手里有教育券,拿着你的经费时,你就要想方设法把这个学生吸引过来,否则就揭不开锅。怎么吸引学生?一是提高教育质量,提高教育服务(比如帮学生找工作等等)。你的毕业生就业率低,起薪低,就没有人来,你就有存亡的危机。二是降低教育成本。学生手里的教育券值一万,你可以把学费压到六千,这样学生还剩四千块的生活费。如果你成本太高,一万学费不够,学生还要再自己贴二千,那你可要三思而后行了。这就象市场上的彩电,刚开始很悄,大家买不起,后来不得不削价竞争。这样教育成本也会下来。想想看,在这种 以学生的利益为中心的竞争中,还有哪个学校敢不惜工本地盖大楼,修校门?
遗憾的是,我的方案不仅没有受到注意,甚至有些圈内人士事后也拒绝反省。比如,最近北大的经济学教授夏业良撰文说我提出教育券的主张,并把此事的创意归功于自己头上是“恬不知耻”,理由弗里德曼首先提出了教育券的概念,他则把弗里德曼的文章翻译成中文等等。殊不知,弗里德曼的教育券主要是针对美国的公立中小学,我不仅对他的理念有详细介绍,而且独自提出了中国大学应该参考这种模式的主张。而且,在一些细节上,我也进行了有预见性的讨论。比如,吉林大学财政危机的一大原因,就是把当地几所大学合并,把规模办大。这也是当时高等教育界靠扩展规模来向政府要经费的普遍战术。我特别写过一篇《大学不能“大”》的文章,指出大学进行市场竞争,小规模更能降低成本,提高质量。我在《美国是如何培养精英的》和《精英的阶梯》两书中,对相关的细节问题也有讨论。如今白纸黑字摆在那里,大家可以看看:当初如果听我一句话,中国的大学怎么会有今天!象夏良业,张维迎等在大学工作的经济学家,至今也没有站出来公开认同在中国的大学实行教育券的主张。
中国的大学要案摆脱现在的困境,首先要问责:看看几年前谁都主张了什么,谁对了,谁错了。应该说,我几乎是呼吁在中国的大学施行教育券的唯一人士。在这件事情上的是非,历史已经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