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永不褪色的七号传奇——劳尔~！

1998年，我邂逅了你。2010年，也许我要送走你了。

12年，我习惯了各式各样的你。我的记忆中，有你每一个进球后亲吻戒指的深情与温柔；我的记忆里，有你每一次用双手托起荣誉的奖杯；我的记忆里，是你那耀眼的，难忘的，如同神话一般的7号的传奇。

12年，我为你哭，为你笑；为你和别人吵架，为你生不认识的人的气；

12年，我看着你由昔日的金童登基成为伯纳乌的国王，然后慢慢又黯然地离你最爱的绿茵场越来越远。

12年，那么长，那么短。长得占据了我生命中接近三分之二的年华，短得让我意犹未尽，不忍心就此挥手为你送别。

我还记得那年的你，那些你浑身上下都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年岁。

1998年，你可以在丰田杯上连续用假动作骗过两个后卫，从中路射进那个震惊四座的世界波，为皇马抢下丰田杯的冠军，也为自己拿到了丰田车的巨大钥匙。你举着那象征着最佳球员荣誉的钥匙坐在丰田车上，脸上是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的笑容；

1999年，你可以在西班牙德比最后一分钟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挑射把皮球挑进巴萨的大门，逼平不可一世的巴萨。没有人能忘记你骄傲地竖起食指，让诺坎普原本嘘声成一片的10万球迷闭上了嘴，巴塞罗那在这个夜晚用加泰罗尼亚人的沉寂向你致意；

2000年，你可以在冠军杯上一个人带着球用10秒钟的时间完成皇马的绝地反击，盘带着皮球狂奔50米最后把球推入空门，留下目瞪口呆的卡尼萨雷斯在你身后低头许久。在你精彩的开场之后，3比0战胜了瓦伦西亚的皇马拿到了第八座欧冠的奖杯；

2001年，你可以凭借连续的优异表现无限地接近世界足坛个人荣誉的巅峰，那年，你当选世界足球先生第三名。那一年你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地迈步走上领奖台，仍然是带着你那般谦和的微笑，仍然是带着你那不变地，不露锋芒地散发着的耀眼光辉；

2002年，你可以在被勒沃库森两个高大后卫前后夹击得失去重心倒地以后，依然将身边的球用左脚捅进网窝，为皇马的荣誉室里放进第九座欧洲冠军的奖杯。你站在老队长耶罗身边，一起和他高高擎起这份沉甸甸的荣耀，那时的你，那样美好，那样快乐无忧。

可是，2002年以后，我的记忆就开始蒙上了灰色的阴影。

2002-2003赛季是一个分水岭。从此，皇马不再是熟悉的皇马，你也渐渐不再是熟悉的你。

因为你接过了耶罗左臂上的队长袖标，伯纳乌的王子终于登基，你变成了，万众瞩目的，伯纳乌的王。

可是，你再也不快乐了。

佛罗伦蒂诺在皇马开始操刀改革，一个商业的，功力的皇马，那个所谓的，巨星闪耀的银河舰队，开始慢慢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一向为人低调，一心只要踢好球的你，公开地表示了你对这样政策的不赞成；但是带着队长袖标的你却必须带领着这支渐渐变味的球队继续南征北战。

从你接过队长袖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必须要是去一些东西。可惜，这些东西在我眼里是最为宝贵的。耶罗转身离开伯纳乌的悲壮的背影，挡住了一个王朝的没落。那时的我依稀看到了今天的你，同样的悲壮，同样的苍凉。那时的我，不知道你要怎样去抵挡这巨大的痛。但是每个人都说，你的劳尔早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可以扛起耶罗留下的担子。我不知道是该喜或悲，正如同我不知道自己是该长大抑或是永远天真。

但是队长这个称号，带给你的痛苦，在我眼里却被无限倍地放大。我看到你许久不减头发了，我看到你的下巴爬满了沧桑的胡渣，我看到你眉间时常凝固着抚不平的愁容。

你一定也感觉到了吧，这皇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皇马。

 


提起你的第一个伤痛，必定是被皇马放逐到摩纳哥的莫里。

劳尔和莫伦特斯，莫伦特斯和劳尔。多少年了，从少年时期在球场上的一见如故，从98年你们第一次在伯纳乌绑着皇马的旗子，挥舞着西班牙红黄相间的国旗狂欢胜利，从你们一次又一次在锋线精彩的配合，你们一直就是伊比利亚半岛上闪耀的双子星。你们一起欢乐，一起痛苦，一起庆祝，一起悲伤。你们从来没有想过与彼此分离。

可是巨星政策的压力下，莫里要被流放了。

你用尽了一切办法去反抗，去争取。于是我们看到一向隐忍的你大声向主席提出了你的不满；我们看到进球以后的你掀起7号球衣，里面是莫里曾经的9号；我们看到你最后无奈送走莫里的那个晚上眼里泛着泪水。

而更伤痛的，确是你们在欧冠的赛场上以这样讽刺的方式重逢。

开场前你们握彼此的手，你们在彼此耳边说着什么。比赛时莫里进球了，狠狠地报复了皇马的冷酷与薄情。进球后的莫里确先给了你拥抱。那么紧的拥抱。他一定心里也充满了纠结的苦痛。他一定也怀念那时每次进球后和他一起庆祝狂欢的人都是你，而不是现在身边一群穿着红色球衣的摩纳哥人。而你，低着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不快乐。我也痛着你的痛。

 


对，皇马已经不是原来的皇马了。

一年又一年，雷东多走了，耶罗走了，莫里走了，菲戈走了，齐祖走了。你身边原来的大哥与密友，一个接一个，都离开了，被抛弃了。你的身边突然间就只剩下了一直愤怒不屈的古蒂。你们两个倔强的孩子，就这样相互扶持着继续在伯纳乌闪耀的群星之间奔跑。

一年又一年，罗纳尔多来了，贝克汉姆来了，欧文来了，卡萨诺来了，卡纳瓦罗来了，罗本来了，范尼来了，卡卡来了，C罗来了。大多数的他们，来了，又走了。他们来到了伯纳乌，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属于过皇马。他们不是皇马人，他们是伯纳乌的过客。他们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一年又一年，你开始周而复始地需要适应不同的队友和不同的位置，你开始离你熟悉的禁区越来越远。甚至有那么些时候，我都要看到你疲于奔命地需要跑回后场，补上皇马向来就疲弱的后防。你是前锋啊，你是那时的影子杀手啊，你怎么会出现在后场，做起这从来就不该属于你的工作。当镁光灯耀眼照来时，是你脱下王子的羽衣，悄然退到众星身后，而当彩色的泡沫褪去，浮躁的浪涛远去，又是你隐忍的承担起了各种骂名与侮辱。

面对这一切，你还是隐忍了。你一言不发，你继续奔跑，没有停歇地奔跑。跑出一身伤病的你，还是不肯停下来。直到2004年的那一场大伤之下，你才终于告诉你最亲密的朋友，你累了。

其实你早就应该累了。每个人对你都有那么高的要求和那么苛刻的标准，可是谁都忘了，接过队长袖标了你，其实也只是个25岁的孩子。真的只是个孩子。却承担着这么多。

那个时候，我真的宁愿你在02年就头也不回地挂靴离开。就像当年在曼联王朝的坎通纳一样，只留下可望不可即的辉煌背影。不可一世，保有着尊严傲然站立在自己的神坛上。

接连几个赛季的质疑，你终于累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停下你的脚步。拒绝了手术，你用惊人的速度恢复了从伤病中恢复过来，重新迈步走上了绿茵场。

伯纳乌的苍穹星光璀璨，那么多人如过客般匆匆来匆匆去，但也有不曾离去的众神一直在守护着这片殿堂。同样，之于这块淌过你青春笑靥的圣地，无论承载着多少的痛苦无奈，你已经无法丢下它独自离开。伯纳乌的草坪，伯纳乌的壁画，都已融染了你的血液。

你说，你连血管里的血液都是白色的。

此时的伯纳乌已尽是老兵弱将，繁华过后，一地鸡毛。你再度扛起了进攻的旗帜，带领伊瓜因等娃娃兵浴血圣战，捍卫伟大球场的尊严。然而此时的宿敌巴萨已天下无敌，傲视整个欧洲足坛。

但你没有退缩，在忧伤的时候你会记起老队长们温暖的笑容，而在战斗的时候，你会默默把前辈们不屈的血液涂在脸上。那一年是2007-2008赛季，那一年是你带领白衣军从号称梦之队的巴萨手中硬是提前四轮抢下了冠军的奖杯，那一年，你打进了18个联赛进球。

那一年，马德里的夜空无比灿烂，整个城市都沸腾在久违的喜悦之中。你终于又一次展开双臂在伯纳乌的草地上如飞翔一般狂奔，你终于又一次亲手将皇马的气质绑在了丰收女神的肩上，你终于又一次站在丰收广场上享受胜利的荣光，你终于又一次用双手展开皇马的围巾，接受马德里全城对你的朝拜，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伯纳乌的王。

你最后在赛场边那献给伯纳乌球迷的吻，那样优雅，让我久久陶醉。

看到你在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之后在场边又一次跳起了斗牛舞，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就湿润起来。当年的我，为你那一阵舞的帅气而痴迷；现在的我，为你那一阵舞的深意而心疼。

他们说，物是人非，一样的斗牛舞，一样的伯纳乌，可是你，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你。你的舞，帅气依旧，可是那沧桑的薄雾却挥不散，挥不散。

第二天看报纸，上面写道，就连场边的裁判看到你那阵舞，都流下了泪水。

你欣慰些了么？你的痛苦你的挣扎你的奋斗不屈，其实有人懂。

可是纵使是这样的胜利，也没办法为你赢到那声去欧洲杯的召集令。

纵使你在31岁这对足球运动员来说已经算是高龄的时候仍然在射手榜上又一次高居前三，纵使是看到你顽强不屈地带领着皇马登顶西甲，纵使是万千球迷山呼海啸一般地要求阿拉贡内斯把你重新招入麾下。

纵使这些种种，你左等右等，最后却也没有等到梦寐以求的一张入场卷。

1996年你初入国家队，一个左脚的远射石破天惊地钻进球门的远角，人们把你捧作西班牙新的希望；

1998年你身披10号走上世界杯的赛场，第一场小组赛便贡献出精彩的进球。却最终在无法出场的另一场次里眼睁睁在场边看着西班牙被淘汰回家；

2000年你在欧洲杯上大放异彩，西班牙一度有希望向冠军发起冲击。可是面对法国的四分之一决赛成为了你长久的梦魇。踢飞了自己得到的点球后的你，垂着头，一言不发。比赛结束西班牙又一次面临了遭到淘汰的命运。你长时间地坐在草地上，老队长耶罗揽过你的头，你的眼神里透露出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与脆弱；

2002年你第一次作为队长带着斗牛士向大力神杯发起冲击。一路酣畅淋漓的进攻与胜利在韩国人阴险的哨声下戛然而止。随着莫里的金球被不可理喻地被判无效，随着华金在最后点球大战时重复了你2年前的噩梦，随着棒子们排山倒海的一片欢呼，你的梦又一次碎成一片一片；

2006年你带着红衣军团抱着决心要一雪前耻的信念征战德国，你知道这是你向大力神杯发起冲击最后的机会。可是天意弄人，你又一次在四分之一决赛与法国队冤家路窄，面对的是你的挚友，是和你一样牢牢抓着最后一次机会不愿放手的齐祖。先进球的你们最后却1-3被法国队逆转了。哨音结束后的齐祖走向中途已经被换下场边的你，摸着你的头，像大哥一样又一次安慰你。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天，是6月27日。这一天，是你29岁的生日。这一天，是我16岁的生日。老天给了你一个最痛苦的生日礼物，给了我一个最悲伤的生日记忆。

你又一次坐在草地上，眼神茫然盯着遥远的地方；我又一次坐在沙发前，眼神发呆盯着电视机里伤心的你，止不住眼泪。

看着早晨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法拦西”，难过得把一张张报纸撕成碎片。我没有心情为我喜欢的齐祖快乐，我没有心情为我钟爱的法国队祝威。我的眼里，汹涌澎湃的是你眼里排山倒海的，浓的化不开的悲伤，淹没我的16岁。

那之后，你越来越多地穿上了替补队员的黄色背心。你越来越多地习惯了场边的位置和每场比赛一小段的上场时间。

2006年9月7日，西班牙2-3败给北爱尔兰。你在场上足足奔跑了全场的90分钟。

可是，却成为了你在国家队最后的90分钟。

那天之后，你再也没有重新披上斗牛士的队服。那天之后，红黄相间的7号战袍已经易主。西班牙的劳尔时代最终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尽管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承认，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仍然在等待。但是等待的日子一天天地过，你渐渐知道，小法卡西那群孩子已经越走越远。

当他们在捧起那金光熠熠的德劳内杯的时候，你在为他们微笑么，还是为自己在哭泣。

我只知道，那是我看球10年以来，第一次没有为斗牛士的军团加油助威，那是我看球10年以来，第一次不希望西班牙走得更高更远。

我为你而哭泣。

征战10年，你为西班牙留下10年浴血奋战的年华。102次的上场，44颗进球。你留下的是给后人仰望的高大背影，是伊比利亚半岛不会褪色的神话。

离开了国家队，伯纳乌成为了你唯一的归属。

你的脚步仍然不停息，你的意志仍然坚定强大。无论皇马已经变成怎样的皇马，你仍然不离不弃，一项一项地打破前人的记录，一年一年地书写你自己可歌可泣的传奇。

2010年4月24日，星期六，拉罗马雷达球场，你在皇马的开始。

才刚刚伤愈复出的你上场后就开始了你不停息的斗争。不顾伤势，你的任何动作都没有畏畏缩缩的迹象；对方对你自然没有任何怜惜，你好几次被铲翻在地。痛苦的表情一次一次爬上你的脸。

可是你每一次都重新站立起来，继续奔跑。

终于，下半场5分钟的时候，你又进球了。你又一次进球了！你狂奔着，亲吻着戒指，拥抱着队友。可是庆祝过后，却马上就被换下了。

你受伤了。你又一次受伤了。伤在右脚踝的关节上的你，连站都站不起来，在伊瓜因的搀扶下，你一瘸一拐才登上回马德里的飞机。

而你下一次的出现，拄着拐杖，宣布了你伤别还剩三周的赛季。

而这，似乎也就是宣布了，你以这样的方式，伤别了占据着你几乎全部职业生涯16年的皇马。

以这样战斗着不断进球的方式。以这样战斗到受伤都不放弃的方式。

到这一刻，你为皇马在各大赛场征战723场，踢进324个精彩。

到这一刻，你真正无愧于作皇马活着的传奇。

我一直记得这件你在皇马十年时那件专门为你定做的白色战袍和特别的队长袖标。

你把你作为足球运动员的一生都献给了你钟爱的纯白色。

而现在，你也许真的要离开了。

曾经的指环王，你一次一次为胜利亲吻你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把它献给你挚爱的妻子。

在这纷繁复杂的足球圈里，你从来没有花边新闻，你很少参加花里胡哨的各种时尚活动。你洁身自好，你保留着最初开始对足球最纯粹的热爱和对家庭从始至终的忠诚。

你就是那白色皇马剩下来的，唯一仅有的一块不变色的，高贵的纯白。

现在写这些字的这一刻，我还不知道你究竟会怎样决定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你仍然不想离开这绿荫场，你仍然没有决定要离开这长达16年的梦。

可是我却宁愿你从此就这样离开这是非地，回去过你所熟悉的那平凡低调的日子。

就像你把印有儿子头像的T恤穿在对付下面，把进球献给他那样，回去平凡的生活里，继续做你那几个孩子的好爸爸吧。

离开这承载了你的欢笑泪水的地方。

16年来，足球圈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都体验够了吧。

16年来，该有的荣耀与辉煌你都经历了，不该遭受的指责与质疑你也通通都背负了。

16年来，你该休息了。

纵使再是不舍，我却也宁愿送你离开的背影远去，而不愿意再一次看你被流言中伤，看你一个人在场边为可怜的一点点上场时间黯然。

可是，即使你离开，你背后的7号，依然鲜活。无论是谁，都不能替代。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生活是不是会平静很多。

不需要总是在半夜带着困意爬下床，盯着电视机或尖叫或雀跃；

不需要对7格外敏感，对每个带7的东西都爱不释手，不惜代价想拿到手上。

不需要总是花很多很多钱买那么多关于足球的杂志报纸，寻找每一个关于你的消息；

不需要总是为一些伤害你的语言而闷闷生气，生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的气；

不需要总是被男生们一句两句随意的话就惹毛，然后哭起来就停不住；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生活该有多不一样。

可是，那样的生活该有多灰暗。

也许现在是离别的时候了，也许不是。但是这一天总在不久之后。这一点，我很清楚。

不管那将是什么时候，我都只会对着你的背影再最后说一次道别，最后流一次眼泪，然后留下全部的祝福，恒久的祝福。

劳尔，我好高兴可以在生命中邂逅你，好高兴可以在生命最灿烂的年岁里因为你收获那么多喜怒哀乐，好高兴可以追随你一直到今天，和你一样不曾放弃。

劳尔，我好高兴可以认识你，虽然我们是遥远得连见面都奢侈的陌生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始终是。

劳尔，希望你以后的日子，离开了足球一样平和快乐，我会一直祝福你。以前会，现在会，以后也始终会。

劳尔，我的7号传说，要再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