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逐鹿——两广纵队老战士讲述淮海战役

（续66期）11月15日，双方战场主帅均想改善攻击和阻击的状况，鬼使神差地同时下了一道命令：杜聿明令邱维达率74军3万余人绕到潘塘，袭击大许家，活捉粟裕；粟裕则令韦国清率苏北兵团10万人也是绕道潘塘，袭击邱清泉兵团侧背，占领徐州机场。两支部队均于当天傍晚出发，深夜时分在潘塘碰上了头，双方的先头部队对打了一阵，韦国清和邱维达同时下达了不予理睬，继续前进的命令。于是在一条约十米宽的公路上，两支拼死相搏的大军，一人一边地相对行进。双方对进了5里，后面还都是黑压压涌来的大部队。双方将领同时醒悟：对方是主力，是去偷袭自己部队后方的！便同时下令攻击。只见在10里长的公路，两支对进的部队像两条长龙纠缠在一起，立时枪炮声大作，直打得山摇地动，黑夜如昼！到第二天天亮一看，双方将领均大吃一惊：只见公路两边，双方部队东一堆西一堆地夹杂在一起，各自为战。而且在自己的指挥部附近，就是敌人的团队，当真匪夷所思！潘塘打翻天，吓得杜聿明急用汽车运96师增援，而粟裕则令韦国清就势歼敌一部，吸引邱兵团西援，以减轻正面战场压力。韦国清挥师猛扑，邱维达顽强抵抗，直杀得尸横遍野，日月无光。激战两天，双方打了个平手，粟裕见好就收，令韦国清东撤到八义集一线设防，潘塘恢复了平静。这就是参加过淮海战役的老战士们津津乐道的战争奇观——潘塘弄兵。
再说被围于碾庄的黄百韬，利用李弥兵团留下的工事，以每100公尺二十余挺机枪的配备，构以稠密的，能互相支援的火力网，使华野的攻击部队伤亡惨重。粟裕见状，下令暂停攻击，各纵队进行土工作业，一起挖交通壕。经过几天的土工作业，交通壕伸展到了碾庄。华野把在济南战役缴获的7辆坦克调了上来，隆隆的向碾庄开进。守敌开头以为援兵到了，跳出掩体大声欢呼，不想坦克上的机枪突然开火，才知道是空欢喜。当时的坦克不能在行进间开炮，其主要用处是驮着爆炸手开到敌人地堡前，让爆炸手放下炸药包后再运爆炸手撤退。这是解放军作战史上第一次动用坦克进攻。
11月19日，总攻碾庄的战斗打响，华野特纵对碾庄实施了30分钟的炮火打击，一时间碾庄周围方圆20里被笼罩在浓烟之下。当炮火延伸，八纵和九纵从东南和正南方向进攻碾庄；四纵、六纵从东面和西面攻打。战至22日晚，7兵团5个军被全歼，黄百韬逃至一苇滩地，摸出小手枪准备自杀，不料夜空中飞来一串子弹将其击毙。至此，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结束。
打下宿县后,两广纵队和华野三纵队立刻北上,两广纵队在孤山集一带布防,三纵则进占徐州南面的三堡的车站。三堡距徐州仅三十公里，此地丢失徐州机场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杜律明忙令孙元良第十六兵团出击三堡。11月18日，华野野司命令三纵向徐州东面的柳集攻击前进，配合华野苏北兵团切断邱清泉兵团退路，两广纵队进至三堡接防。11月19日晨，当两广纵队第二团第一营从安徽的吴桥抵达江苏的三堡时，发现三纵已于18日晚东进了，孙元良兵团第41军第122师乘隙占领了三堡东侧制高点女娲山，二团即派一连抢占女娲山。该连副连长率一个排勇猛冲上山顶，因守兵太多，火力太猛而无法立足，被迫撤了下来。这时，二团第二梯队二营及团直属队赶到，再次组织冲击女娲山，于敌阵前伤亡二十余人未奏效。天亮后，敌第122师在猛烈炮火支援下，分两路向二团发起进攻。尽管二团各阵地均处于敌人居高临下的轻重机枪火力的有效射程之内，但全团官兵仍沉着顽强地进行战斗.激战至下午三时,毙伤敌人约五佰人后主动撤出阵地。孙元良兵团占领三堡后,于垦山、龙山一带构筑工事,两广纵队则在白虎山吴集一带构筑工事,双方形成了保持接触的对峙。
黄伯韬兵团被歼,蒋介石为挽回败局,命令由河南驻马店千里赶到蒙城的黄维第十二兵团由南向北,在蚌埠固镇地区李延年第六兵团(战中新组建)和刘汝明第八兵团(第四绥靖区改编)由东南向西北,在徐州的邱清泉第二兵团李弥的第十三兵团和孙元良的第十六兵团由北向南，集六大兵团之众，分三路合击宿县，打通津浦路。根据蒋介石这一布部署，淮海战役总前委报中央军委批准，将由蒙城北上的黄维兵团定为第二阶段的攻击目标。当黄维兵团进至南平集及浍河一线时，刘伯承司令员以中野五个纵队加上华野配属的两个纵队在浍河南岸的双堆集地区布置了一大“口袋”，以中野四纵和九纵队在浍河北岸地区构筑鱼鳞式大纵深阻击阵地，逼黄兵团钻进“口袋”，为确保中野聚歼黄维兵团，粟裕命令华野苏北兵团迅速南下固镇、蚌埠地区，阻击李延年兵团和刘汝明兵团；命令徐州南面的华野六个纵队。担负八十公里宽的防御正面，阻击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个兵团。两广纵队的任务是负责在津浦路以西，从班井至关集一线十一公里宽的防御。11月21日起，两广纵队全力以赴地构筑两道防线；第一线由马路山至两瓣山；第二线由称砣山及卢村寨。11月26日，敌人全线向南发动进攻，邱清泉兵团攻击铁路以东鲁中南纵队防区，李弥兵团攻击正南三纵防区。两广纵队的防区是孙元良兵团的主要突击方向，其第41军第122师向广纵三团防守的两瓣山东部阵地发起攻击，被该地防守的二营打了回去。但到了晚上，三团竟从两瓣山阵地溃败下来。关于这场溃败，两广纵队参谋处在《淮海战役初步检讨意见说明》描述如下：“三团大部为济南解放新兵，教育时间少，政治上尚未稳定，所以到第一线后，已有少数投敌。敌人对两瓣山阵地是很了解的。廿六日敌即乘机沿三团防御最薄弱点遂行夜间偷袭，得手后复作多路楔入，我阵地防御部署遂被打乱。”两瓣山是第一道防线的制高点，此地一失，防线已难坚持。纵队命令第一团撤出前沿阵地，退守纱帽山和白马山主阵地，掩护第二团、第三团和纵队直属队加固第二道防线的工事。11月27日拂晓，敌41军以两个野炮营和两个山炮营猛轰纱帽山阵地，共发射一千余发炮弹，同时出动两个团的兵力发起冲锋。防守纱帽山阵地的一团一营顽强抵抗，打退了敌人三次冲锋，敌在阵前陈尸二百余。战至下午，被迫放弃纱帽山和白马山，退至第二线瓦房村卢村寨称砣山一线，以一团守卢村寨及卢村寨前方约1000公尺的瓦房村，以二团守称砣山及大方山，将三团整编为三个足连作预备队。（待续）
11月28日晨，敌122师向瓦房发起攻击，守卫该阵地的一团五连从早上六时激战至上午九时，打退敌人四次轮番冲锋后，因枪弹和手榴弹全部打光，撤回卢村寨。敌人占领瓦房后，即以41军全部分两路对大方山和卢村寨发起猛攻。敌重炮群集中对卢村寨北沿及纵深为目标，进行半小时疯狂轰击，把约三百户人家的卢村寨炸成平地，炮击刚停，几架野马式战斗机又飞临上空，轮番俯冲轰炸扫射，然后发起集团冲锋。一团待敌距离阵地一百米时，以轻重机枪扫射和六0炮轰击；敌人进至七十米则步枪、冲锋枪一齐开火；当敌人到了三四十米时，手榴弹就像冰雹般砸过去，打得敌人尸横遍野。指战员们乘敌人混乱后退之机，跃出工事，发起阵前短促突击，把敌人赶了回去。就在这时，二团四连防守的大方山阵地因被敌猛烈炮火全部摧毁和伤亡惨重而丢失。这使卢村寨完全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敌人可以居高临下，从右翼夹击卢村寨，形势非常严峻。广纵首长命令二团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大方山。二团接令后，迅速组织四个连的兵力，在团营炮火和第一、第三团各一个连的火力支援下，向占领大方山之敌展开强有力的反击，经过三十分钟激烈战斗，终于夺回了大方山。下午，敌人在强烈炮火掩护下，以一个团的兵力再次对卢村寨发起冲击，但被我正面火力和手榴弹大量杀伤之后，又遭到我阵前出击和强力打击，终不支后退。黄昏，敌人集中炮火对卢村寨作毁灭性轰击通宵，每一平方米的地面平均落下一颗炮弹。当天夜里，敌人还连续四次向我方阵地偷摸冲锋，但每次都被我潜伏部队使用短兵火力和突然火力击溃。附带一笔，炮弹落在哪里，是可以用耳朵听出来的：当炮弹划空发出呼啸长声，那这枚炮弹将远你而去；当炮弹划空发出急促短声，则这枚炮弹将在你附近落下。
11月29日，第41军再次向卢村寨作拼死攻击。敌人把攻击部队分为几个攻击波，一波失败，二波顶上；二波失败，三波顶上，连续攻击。广纵一团顽强抗击，战斗打得十分艰苦危急，许多机枪枪管打红了，机枪手就向敌人摔手榴弹。纵队的警卫连和侦察连也投入了卢村寨守卫战，并不断对敌人发起短促反击。
经过三昼夜激战，一团伤亡过半，迫击炮、六〇炮弹已打光，轻重机枪打坏二十余挺。就在这紧要关头，增援的华野九纵先头营赶到了卢村寨，把敌人的冲锋打了回去。午后，九纵后续部队不断到达。战至黄昏，敌人再也没有力量进攻了。11月30日晨，那接替卢村寨防御任务的九纵指战员，看见那又小又浅的交通沟和没有顶盖的掩体的光头阵地，对准备撤离的两广纵队指战员摇摇头说：“你们这帮‘蛮仔’，这样的工事也能守三天三夜！”接着又竖起大拇指说：“了不起，了不起！”
晨光中，两广纵队司令员曾生站在寨口的路边，每经过一名撤下的指战员，他均点头致意。直至部队全部撤走，他才离开。
1948年11月30日晚，杜聿明集团三个兵团共十个军约三十万人撤出徐州，向永城方向逃窜。华东野战军十一个纵队于12月1日展开大追击。12月2日，休整了两天的两广纵队野加入了追击序列。
12月4日，华野部队终于追上杜聿明集团，将其包围于陈官庄地区。当天中午，两广纵队第二团在屈王庄追上李弥兵团第九军第166师，马上分成两路展开攻击，一营一连和三连插进敌166师指挥部，打乱了敌人的指挥系统。经两小时激战，毙伤敌人一百五十余人，俘虏二百余人。敌166师放弃屈王庄逃窜。12月6日，华野主力在薛家湖地区全歼企图突围的敌十六兵团八万余人，兵团司令孙元良只身逃脱。至此，杜聿明集团二十余万人在陈官庄地区被华野大军团团围住，动弹不得。12月10日，中央军委电令华野增援双堆集，粟裕即命华野参谋长陈士渠率三个纵队及特纵炮兵一部南下。
且说中原野战军七个纵队及华野配属的两个纵队于11月25日在双堆集地区将黄维十二兵团包围。26、27两天，廖运周率110师起义。中野挫败了黄维突围计划。从1948年11月28日起，中野对双堆集之敌展开全面攻击。十二兵团顽强抵抗，黄维将一千多辆大卡车一辆贴一辆地排开，堆上土，筑成汽车防线，配以炽盛炮火和密集火力，拼死坚守。打得最惨烈的是大王庄。时华野七纵56团一营和中野六纵46团一营、三营刚攻下大王庄，敌十八军118师33团即反扑过来，三个营的解放军指战员全体上刺刀迎了上去。敌我双方共几千人展开肉搏大战，从12日拂晓战至黄昏，33团全部被歼，只一负重伤团长逃回双堆集，而华野七纵和中野六纵的三个营只剩下21人。
战至12月13日，双方都急了眼，黄维使用了特种弹（毒气弹），中野则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就在这紧要关头，华野参谋长陈士渠率10余万装备精良的生力军赶到！于是刘（伯承）、陈（毅）、邓（小平）重新部署，于当晚发起总攻。华野部队率先拿下尖谷堆，全歼“五大主力”之一的第18军，该军军长杨伯涛跳河自杀，因水浅成仁不得，被解放军捞了上来，当了俘虏。紧接着中野部队攻下平谷堆。战至12月15日，十二兵团十二万大军被全歼，兵团司令黄维被活捉，李延年和刘汝明两兵团撤至淮河以南地区。淮海战役第二阶段结束。
1949年的新年，转入战场休整的两广纵队过得非常惬意，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此时的这些广东仔，已能连干三大碗近70度的高粱酒！
当东北野战军一百万部队秘密入关，完成对据守北平、天津的傅作义集团包围后，粟裕根据中央军委指示，于1月6日命令华野部队对拒绝投降，困守待援的杜聿明集团发起总攻。战至10日下午四时，全歼杜聿明集团，第二兵团司令官邱清泉自杀，第十三兵团司令官李弥化妆潜逃，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被俘。至此，淮海战役胜利结束。此次战役歼敌1个“剿总”司令部，5个兵团部，一个绥靖区，22个军，总计55.5万余人，取得空前伟大胜利。
本文系根据两广纵队老战士口述，由林筱明整理，分别参考《毛泽东全传》、《解放军将领传·粟裕》、《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战史》、《两广纵队史》、《曾生回忆录》、《南征北战录》等相关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