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克文 探 幽 寻 古――婺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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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 幽 寻 古
――婺源行
程 克 文
此行是从景德镇走下火车,转乘了三道汽车,到达婺源县境。我临时决定绕过县城市区,走上县北道路,又经过一段崎岖路面,才如愿进入山区。
沿途青山、碧水,奇峰、怪石,廊桥、驿道、茶亭,老树、奇草,粉墙、黛瓦。身子到了这里,我自然感到情绪非常轻松。多年前就从一位美术家老友那里知道,这里古树保存得好。这回亲眼所见,就树木一项就够我细细品位了:溪边的老树上还披挂着藤状植物,犹如交错灯饰;两岸山上说不清的杂树树叶,绚丽多彩让人眼花缭乱;那倒落在滚水坝上的枯树,又似乎在跟路人诉说陈年的故事。
一下小四轮货车,放下了背包。很快有人指引到设卡的村口。
核实不错,是理坑,不是那容易混淆的同音李坑。这里习惯称作“坑”的是溪水边的村庄。今天慕名拜望的并非为古树,而是奔这富有文化底蕴的古村来看个究竟。向导何小姐领到进村的桥头旁。她指着桥亭说,这里是八百年前建的古村。建筑布局是八卦形。理学家对它有过理学解释。傍村而过的是理源小溪。现在看到的是“理源桥”。另外,还有百子桥、添子桥,以及上桥。我看到桥亭有崭新的粉墙,上嵌有刻石字迹“山中邹鲁”、“理学渊源”。于是,我好奇地问到“这桥亭也是八百年前建的吗?”她答:“是2000年按原样重修的。老桥亭已经在文革时被破坏。”说完稍有苦笑。
他领我看了几户官邸大宅。大都是明清朝代的官宦宅第。所谓“深山进士村”。官阶都是进士以上的。建筑群开间、材料、雕刻的华美,自不用说。但光线暗淡,又蒙上灰尘,显得阴森。其中明代吏部尚书余懋衡的,叫“天官上卿府第”。堂前还留下刻有“圣旨”二字的石块。明显是后人从移动过。已知,此人是继承南宋朱熹理学的名家。余懋衡生前曾在北京首善学院讲理学,听众达5000人之多。他大力宣扬南宋朱熹的 “道”-“皆以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道,而待朝廷之用也。”这个村村民,长时间是崇尚“读朱子之书,服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礼”,只因余某宣扬儒教理学的名气,他的家乡才获得朝廷给予的美誉。祖籍婺源的朱熹,他把孔子的“正名”论和“忠”、“孝”说,阐发成:“三纲五常,天理民彝之大节,而治道之根本也。”归结为:“存天理,灭人欲。”无疑问,朱熹早年就对这个山村是有影响的。历史上这里一户大宅第,标榜维护“家长制”突出,曾成为“九世同堂”。“学而优则仕”,荣归故里盖官邸,比比皆是。我问导游:“现在居住人口状况怎样?”她说:“现在人口少多了。”计划生育,外出打工,就这样,人数大大减少,户数也减少得多。不用说,现实中已找不到还是“九世同堂”的户家了。她应我要求,领我看了一位古时画人余纯烈的云溪别墅。她一跨进那家门槛,那家的小狗围着她直摇尾巴,也算对外来人友善。导游向我介绍说,“现在的后代并无作画的,房子也早卖给了别家。”我看那“华丽”房子,也真破旧。倒是村委会门前有权威气势:挂上有六、七块机关式的长牌。我所见村中官邸建筑没有修饰,当然是好的。留有各种布局和雕饰,大可博览。江西省人民政府对此,已于2003年6月命名为“历史文化名村”。离这里很近,有制高点大鄣山。其中擂鼓峰高达1630米。比安徽天柱山高,比天都峰略低。明代汪循《登大鄣山》诗曰:清峰岭上豁双眸,擂鼓峰前数九州。蟠踞徽饶三百里,平分吴楚两源头。白云有脚乾坤合,远水无波日月浮。谁识本来真面目,乍晴乍雨几时休?
邻近的五股尖向北流淌的溪水,形成为新安江发源地。这就是流过来的率水在屯溪与横江会合,形成新安江。又汇入富春、钱塘,进海。我在此只看到秀丽的山影,却无力走近。能看上一眼算是有缘了。
天色转黑,决定歇脚。我就便住在村前的馨怡大酒家,是新盖的一幢钢筋、水泥建筑,设备一应俱全。我还发现此店另外还有一店名“余地主住宿楼”,斗大的油漆字落在市招上。它伸出路口很显眼。第二天,离开了这个理坑。我在别村又发现有小的招贴广告,什么汪老师,江老师家可留宿,做饭。我就便在一退休的江老师家用餐,价格倒也适中。也知在思溪、汪口,有明、清商宅特点村子,我想凭劳动,凭服务,赚点钱,也是正经。何必单纯比较两地的房子。因此,也就未作涉足。对县城里文公路、儒学山、书香路、文笔路等带有文化印记的路,也不想漫步了。
我马不停蹄是要走访婺源博物馆。对朱熹在文公山、朱绯塘有传说,我也不打算细问了。我在和博物馆工作人员交谈中,想听他说说朱熹祖居老房子落在婺源哪里的问题。据答,朱熹的父辈是这个县紫阳镇南门街虹井。老房子早不存在了。我顺便问到“你知道,朱熹歙县篁墩也是朱熹的祖居地吗?”他没正面回答,只是说,“是的,不过中古时人口也是流动的。这朱姓原来还是从北方过来的。”我后来通过翻阅资料,才知朱熹更高的祖辈,是从吴地苏州桃花坞那边到徽州做官的。歙县篁墩(今属屯溪)确有遗迹。以后又调迁到婺源。他本人是在他父亲做官到福建任上生的,后来也是在福建死的。他朱熹为官时间很短,主要是治学,讲学。他最著名的是“四书集注”,被明、清两代定为士子必读的教科书。作为儒学正宗的朱熹依附皇权,一味忠君,从维护帝王统治的金字塔式的等级制,泛家庭化出发,不顾扼杀人性,扼杀平民生存的尊严,以此来缓和社会矛盾。实际是徒劳的。这次透过历史时光的隧道,也才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他在吏治上的廉正主张,曾遭到权势集团反对过。十上书,被人斥为“十罪”。在当朝皇帝面前并不落好,终被打击,革职回家。最终抑郁而死。卒年七十一岁。因此,也可以说朱熹也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虽然他死后备至哀荣,陆续得到不少追封赐谥,从祀孔庙。那也只是后来一些皇帝拿他作统治工具罢了。另外,我也知道了朱熹引起争议的事也真不少。当时就有人说他伪君子,假道学。他在扫墓祭祖坟植树种了24棵,代表“二十四孝”;请客吃饭,要摆八卦席,以示不忘周礼。显然就不无作秀之嫌。他的学理,后人也不断有评说。清朝乾隆年间有学者对学理他进行过深刻批判。五四时期思想论战中,有人也对他作过清算。
应该承认婺源这里风光好,同时确实也直接、间接出了不少人才。但过分吹嘘,美化、或神化更不好。什么风水好,什么人杰地灵啦。还可以说,不少地方精英出了,民族败类也有过。我也觉得不能人以地为贵,地以“攀龙附凤”而受益。凡事有复杂性。人的籍贯,地的隶属,特别是人的业绩,一个时期有不同说法,不同时间也有不同评价。说到歙县、婺源这两个地方现在是跨了省,可原来都曾在一个徽州府。当然在更远的秦朝,徽歙等地又统属于以婺源的名山为命名的鄣郡。有段时间,又曾属绍兴府。由此可以说。凡事都要看怎么来界定了。
我此次散淡之行后,很自然地要笑谈点古今。我在婺源看到树木,不仅有多年的名树爱护得很好,群山覆盖,道路两旁的装点,也都是郁郁葱葱。我在一个村子的“李知诚故居”后院花坛上,发现的带病的古紫薇,半边虽枯死,另一边长势却良好。据说逢春花如潮。当地人称它为“花神”。此时我见到有一位70多岁老妇在插香作揖,为花事祝愿。中小学校校舍不仅没有危房,而且所见都是很壮观,设备也好。对这里的植树成风、读书成风,很为兴奋。我想到这些是不是和朱熹有什么影响呢。我转而一想就以教育来说,朱熹当年的书院教育和当今教育的立足点和价值观,以及维度和门类是不可比拟的。至于这里的社会风气,总得来说,我这外地人印象还是好的。我在问路,有问必答,有时还遇到用手指路,甚至还帮你找车。我在书店看书,营业员能主动端出凳子,招呼请坐下慢慢选书。我得到资料中,有南宋理宗皇帝、清乾隆皇帝分别给谢世后的朱熹题写匾额的影印件,有单线勾勒的朱熹造像两种。当然,我也碰到有些困惑的事。大鄣山下来的水,固然水清曾被流过“小小竹牌”,上了《闪闪的红星》影片;但在另一经过村落的河流,卫生状况影响水质不佳,和朱熹 “问渠哪得清如许”诗句说的景象就差了。更让我吃惊的是,公共汽车,的士,宾馆,饭馆在我消费付款后,都不给单据。我所见种种印象,显然和朱熹的礼教也扯不到一起。由于想到婺源前后800年,联想起今年一位已故学者,生前曾关心社会进步,强调宪政治国,同时应补上公民教育的事。对照现实,他真言之成理,令人尊敬。2003神州公民自身维权回归,已可看到一些进步。同在这2003年,婺源以外地方,就在身边,似乎朱熹影子也还存在。不是也有上百小学设置论语、孟子课程吗,不是还有人撰文喝彩,说“欣闻又读圣贤书”吗。连道统和学统也没分清,为社会进步乱投“灵丹妙药”。这种大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教味道,不知究竟对小国民有多大好处?
2003岁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