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困?)守书斋的刘小枫 思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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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困?)守书斋的刘小枫
思郁
其实以上都是阅读刘小枫的《拣尽寒枝》的一些感想。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李泽厚曾在香港《二十一世纪》撰文说,九十年代大陆学术时尚之一就是思想家淡出,学问家凸现。此言一出,惹起学界议论纷纷,大都认为此观点有所偏狭,不能成为学界共识。事实亦是如此,选择做一个思想家还是做一个学问家是个体自由选择的结果,别人无可指责,更不能因为学界流行什么就跟风赶潮流。其实说白了,中国学界最好跟风,一般西方刮什么风,咱这就流行什么风,到了最后往往都是不管东南西北风,个个都成了糊涂虫。能真正守住自己的学术阵地,固守书斋做真学问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前些日子看到《南方人物周刊》对中山大学政务管理学院院长任剑涛先生的访谈,其中谈到了对刘小枫的学术评价问题。任先生说,他做学问的精神我是尊重的,但是我不同意他对中国问题的解码思路,因为个体安顿是个心性问题,是个人信仰问题,你没有办法以个人解释来解决社会制度的安排问题。任先生还说不能同意刘小枫所说的研究神学只为解决灵魂安顿问题,“因为你是公众人物,除非你写的东西放在抽屉里,不发生任何公共影响,但这是不可能的,你的影响力那么大,做一个什么研究都可能影响一大帮年轻人,没有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就是犬儒主义了”。据我所知,这已经是刘小枫近些年来因为学术道路上的不同选择,而被带上的第三顶帽子了,除了犬儒主义,另外两顶是文化保守主义和学界二道贩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学者返回到书斋中踏踏实实的做学问就是犬儒主义?为什么一个学者选择返回到西方古典的学问言路就是文化保守主义?为什么一个学者辛辛苦苦在一没资金二没人手的情况下组织翻译出版了那么多西方古典名著还被称作学界的二道贩子?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年纪轻轻的甘阳和刘小枫就筹备了“文化:中国与世界”编委会,创办“现代西方学术文库”以及“新知文库”等,其意很是明确,是为了继承前人的工作,扩大文化的积累,使我国学术译著更具规模,更见系统。他们组织翻译的西方学术著作对中国当代学人影响深远,尤其是那些有志于西学的年轻人,这两套丛书已经在他们思想成长的路上烙上了很深的印记。也许正是那个时候,刘小枫才逐渐成为了年轻一代学人的指明灯和引路人,最为年轻的思想者追捧。但是随着后来刘小枫学问言路歧变,由美学而神学,由神学而政治哲学,直至如今隐遁书斋,仿古典大师施特劳斯述而不作之风,以翻译西方古典为业,以解读西方经典为趣,带领学生以传递经典之奥秘为一生之追求,这种从思想家到学问家的转变让当初许多慕名之人颇为失望,因而招致大量非议乃至争论不断。任剑涛先生在访谈中批评刘小枫说他放弃公共知识分子的职责和操守,退守书斋,以个体之心追求学问之乐是一个犬儒主义者。这种论调不能说错,但是在我看来有些强迫之嫌。学者一向有书斋型学者和社会型学者之分,至于选择做哪一种完全是个体心性使然,外人不能因此强迫你选择哪一类。刘小枫选择固守书斋,翻译西方经典,这对于汉语学界而言仍是一件功莫大焉的幸事。正像培根所言:“不要把它看作是一种意见,而要看作是一项事业,并相信我们在这里所作的不是为了某一宗派或理论奠定基础,而是为了人类的福祉和尊严。”刘小枫主持翻译的“经典与解释”丛书,在没有什么经费赞助和官方支持的情况下,迄今已经出版西方历代经典的解释著作六十余种,论文集汇编二十余种,这种诠释西学的基础性的工作难道就不是必要的么?
其实以上都是阅读刘小枫的《拣尽寒枝》的一些感想。这本书相对以前刘小枫的《拯救与逍遥》、《走向十字架的真》以及《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等大部头的著作绝对是一本不起眼的小书,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本书主要收录了近些年编译“经典与解释”丛书时为那些西方经典书就的序言和简介一类的文字,缺乏原创性。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被学界中人称为西学的二道贩子。但是刘小枫在接受访谈时却自嘲似的把这个称谓看作誉美之词,因为“要成为真正的学术上的‘二道贩子’,谈何容易!孔子是二道贩子,‘倒卖’古经;柏拉图是二道贩子,‘倒卖’苏格拉底;西塞罗是二道贩子,‘倒卖’柏拉图;朱熹是二道贩子,‘倒卖’四书……”其实说白了很简单,不在于你是不是“二道贩子”,而是你“倒卖”的是什么东西的问题,如果你“倒卖”的是伟大的思想,那你即使被称作“二道贩子”又如何!
阅读这本《拣尽寒枝》倒是没有什么大的感慨,因为这些收录其中的文字以前大都读到过,但是重读这些辑录在一起的文字仍然有一些深不可测的感觉,因为我们要知道的是,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篇简介性的文字,那些看似简单的文字背后是一颗颗伟大的心灵在等着你去阅读和探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通过文字的简介只能获知一些吉光片羽的思想的片断,这是一种引诱的文字,引诱我们去阅读文字背后的大写的书,如果我们能在阅读这本小书后有一种欲望和指引,渴求更多思想的话,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小枫先生如若有知,心底一定颇有欣慰之意。
《拣尽寒枝》取苏轼词“拣尽寒枝不肯栖”,看似固守书斋,孤寂难耐,但据刘小枫先生自言,并无顾影自怜之意,因为“在经典与解释的世界,整天与历史上的伟大心灵交往,孤寂从何说起”?也许,我们都误读了这个固守书斋中的学者了吧。
思郁
2007-8-15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