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陵问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9:35:09

杜耀峰 《 人民日报 》( 2009年4月4日   08 版)

黄陵问柏

   每拜黄陵,总得新启迪。近陪友人拜谒,也复如此!

  君惊叹那参天巨柏,历经五千年风雨,何以苍然固我?答曰:根之魂力!

  君羡问那挺拔顶天的三千年古柏,何以免遭战火糟践?何以躲避人为砍伐?何以承受风雨虫疫之祸?答曰:根之韧力!

  君趣寄柏躯,问举目皆盈的千年柏、五百年柏、近年柏,自问自答曰:根之脉力!

  友人问柏,生省敬根之意,令人感怀。

  轩辕墓正北,拔地挺立了三千年的一棵奇柏,两人合围粗,柏身长到约8米多高处,突然分杈,其一枝向南生去。这枝向南长出不足2米时,主干又复回原身, 两枝重抱一体。虽然柏体一段已成空心,但再往上,又齐心协力共参天。只是径直向南生去没长回来的一小枝,悲怆地干枯在烈烈的风雨之中了。

  我顾自思忖:分合乃随态常情,归根则天经地义。尊这一理者,随根共生同参天;悖这一理者,根脉不允,烈烈悲怆于枯终。

  归途,诸君仍问柏之事,敬根不已。我遂想起庄子同弟子游山观树一事。弟子见林中挺拔大树,惊问庄子:可曰有用之材?庄子笑曰:其端直好用,便有人选伐之。扭曲之树,无人伐,永立山林。作为树,后为有用。

  庄子的有用无用,引众谒者奇想异感归达共识:黄陵五千年,桥山历风雨,能苍然固我者,只凭遵随根脉而永葆了柏的本性。一个人,一个民族,岂不同理?!

  “不管你走多远,不论你在干啥;不论你多富有,不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咱的妈!”驾车师傅有意无意放出了《母亲》之歌,同车人随之共鸣。 

臧小平 《 人民日报 》( 2009年4月4日   08 版)

51、妈妈睡了(心香一瓣)

   2009年2月5日,我亲爱的妈妈郑曼老人睡了,永远地安睡了。凝望着她那与肺癌搏斗了四年半之久,依然慈爱而坚毅的脸,我的泪水滂沱而下。妈妈呀妈妈,此刻,我记起了多少您入睡后的容颜……

  妈妈睡了,那是20年前,在北京市中医医院。坐在人声嘈杂的候诊大厅的椅子里,妈妈睡了。两鬓如霜的头微微后仰,靠在洁白的墙上,慈祥的面庞掩盖不住担忧和疲惫。那时,身为长女的我疾患缠身,于是,70岁的妈妈陪着40岁的女儿四处求医的情景,令多少医生们发出由衷的感叹!在我生病这段长达20多年的岁月中,妈妈浓浓的母爱和深深的牵挂,时时伴随着我,激励着我。经济上困难了,她会和爸爸一起,及时送上双亲的关爱;几次我要做手术时,年迈的妈妈几乎天天风雨无阻地倒几次车去看望我,把好菜好饭亲手喂到我的嘴边。后来,我的作品间或问世,她总是非常高兴地对我谈起她的感想,提出中肯的意见。就在生命最后的日子,老人还在电话中言语艰难地问起我和我女儿的情况,其情之深之切,几次令我哽咽难言……

  妈妈睡了,那是在赵堂子胡同旧居一个炎夏的午后。她带病去协和医院,看望一位住院的老同事,得知同病房一个正读初中的孩子,由于缺少医药费,全家人一筹莫展。善良的妈妈从来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冒着7月灼热的烈日,她吃力地走回家中,立即去银行取了钱,执意要再一次去医院,将她的这份心意送到孩子手边。望着她那被晒得赤红的汗津津的脸,听着老人略带喘息的话语,我在巨大的感动之中,坚决将她扶倒在床上。直到家中的阿姨帮她实现了心愿,妈妈这才释然地闭上了双眼。我知道,她的心中盛满了博大的爱;她的一生,把这爱洒在了多少人的心田。记得19岁的妈妈刚从浙江台州中学简易师范毕业,就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奔赴农村,在生活非常艰苦的情况下,无偿地为贫苦农民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传播知识,教授文化。这份爱心,矢志不渝地贯穿了她的一生。直到晚年,生活节俭得近乎苛刻的她,不但一届届地资助了大中小学贫困生,而且于近年在贵州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就在春节妈妈临终前,她还叮嘱家人,不要忘了给她帮助的孩子寄去学费。亲爱的妈妈,您看到了吗?一位您资助过的女大学生,也赶来参加了告别仪式。当年,您从晚辈口中,得知这个女孩来自贫困地区,生活艰难,就主动联系她,帮助她解决了大学期间的一些困难。如今,她已在北京有了一份自己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一大捧洁白的鲜花,浸透着她对您的敬爱和感念;按照家乡送别家中老人的风俗,她还带来了一把大大的新伞。她祈望它能为您遮风避雨,送您步入天堂,永远祥和平安!

  妈妈睡了,在协和医院我爸爸病房中,那由三张高低不平的窄窄椅子拼成的“床”上,妈妈睡了。过度的辛劳瘦削了她的脸庞,飞雪般的白发无情地扩充着它的地盘。睡梦中的妈妈依旧十分警醒,微小的响动就能令她睁开双眼。在不分昼夜倾力付出照顾爸爸的日子里,在这张连翻身都很困难的“床”上,年近八十的妈妈,一睡就是几年!协和医院一位亲眼目睹这情景,并且给我的双亲都看过病的老专家,在妈妈去世后,拉着我的手动情地说:“我一生中接触过无数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像你妈妈这样的好人,我今后不会再遇见!”是啊,自从1942年,妈妈毅然与生活艰辛并且随时可能遭受国民党反动派迫害的爸爸结合后,妈妈始终全力支持爸爸的文学事业。那一件件感人的故事,贯穿在他们婚后62年的人生长河中。尤其是爸爸1995年病重住进医院,妈妈无私忘我倾尽心力,日夜不离地陪护在老伴左右,直到2004年2月5日爸爸辞别人间。无数亲友万端感慨地说着同一句话:“没有郑曼同志多年来的精心照料,原来就多病的克家老,不会活到99岁高龄。这是她对中国文学事业的特殊贡献!”在爸爸离去半年后,妈妈就查出患有肺癌并已经扩散。她坚毅、乐观地面对着死亡的挑衅,依旧在为老伴儿的事情出力奉献……中国自古流传下来一句话:恩爱夫妻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月同日死。亲爱的妈妈,是天堂中的爸爸想念您了,在他去世整整5周年的2月5日,他又把您接到了自己身边。无尽的悲恸中,我不禁惊叹人间真情的完满美好,我至亲至爱的爸爸妈妈,从此相守相伴直到永远。

  妈妈睡了,在鲜花丛中,在党旗的覆盖下,在人们对她的怀念和称颂中,永远地安睡了。我不禁想起了爸爸所写的被万千次传诵的诗句:“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就让我把爸爸的这句诗,敬献给他最亲爱的人生伴侣。因为,已经安睡的妈妈,会永远活在我和爱她念她的人们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