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识字法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00:39:31
在前面的章节中,我引用一些研究,提出孩子不必早读书,家长和老师要注重帮助孩子表达自己。不过,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在我们的印象中,美国的学校颇有些教育“放羊”的味道,并不紧追不舍地让孩子读书识字。其实,人家也有严格的教程,只是执行起来和中国的学校不一样而已。

比如,女儿八岁半上三年级第二学期时,拿回家她在学校已经完成的作业。妻子把她的作业给我,考考我这位在大学当教授的爸爸能否应付。先是一篇阅读文章,题目叫A Day with the Orangutans(与猩猩共处的一天)。我不认识Orangutan(猩猩),觉得自己有情可原:反正查一下字典就知道了,毕竟英语不是我的母语嘛.当年考托福时,学了个猴子就行了,GRE里也许有这个词,但谁事后能记住呢?再翻一页,则有一栏标明为“难词” (challenge words) ,下面列着四个词: 

Fertilizer(肥料),Soil(土壤),Embryo(胚胎),Cotyledon(子叶); 

前三个词我当然是认识的,但对着第四个词则干瞪眼。查了权威的《英汉大词典》,看到中文翻译是“子叶”,但对“子叶”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还是一点也不知道。再查英英字典的解释,才终于明白:子叶是种子内的类似叶子状的部分,在种子开始发育时作为种子的养料,等种子发芽时对之起保护作用。这是一个植物学上的专用词汇。 

我难以置信地把女儿叫过来,逐字问她意思,她不仅认识,而且解释得清清楚楚。她的作业上,也把这四个字拼写无误。看我吃惊的样子,妻子马上向我解释这后面的“底牌”:女儿在几天前特别骄傲地告诉妈妈,老师曾让全班每同学都在学校的院子里播一颗种子,这星期种子开始发芽了。而她那粒种子,是所有播种的种子中长得最高最壮的!妈妈问她为什么这么运气。她说这不是运气:在播种之前,她仔细观察了地形,看中一块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全天不受任何树木和建筑阴影的遮挡,而且也正好在学校花园的喷水器的“射程”之内,能不时地得到浇灌,肯定是最佳的播种地。果然,当幼芽长出来时,证明了她所设想的一切。 

我家租住在临街的一套公寓中,门口有几尺花圃用地;妻子就用这块地种了些菜,领着女儿耕耘收获,并发现在阳光充足的一角,西红柿生长得明显比别的地方要茂盛得多。女儿不过是把这套知识活学活用而已。然而,学校让孩子播种,目的并非是鼓励他们回家帮妈妈好好干活,而是学习关于植物生长的几个关键词汇,于是才有了“肥料”、“土壤”、“胚胎”、“子叶”这四个颇为高深的词汇。女儿因为在这一过程中费尽心机,并有一番小小的业绩,自然对这些词汇刻骨铭心了。 

这是典型的有机认字法:先要孩子有实际经验,再帮助他们用语言和词汇表达这些经验。在这种过程中,孩子发展了自己的创造性,在创造的亢奋中,多难的字也都能记得住。这也体现了常青藤的基本原则:即使是吸收“死知识”,比如认字,也要尽可能在能动的创造过程中完成。我们作为父母,高兴的不仅仅是女儿认识了这几个字,更是她能向一个植物学家一样,有板有眼地向我们解释植物的生长过程和原理。

 应该承认,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语文、数学还是主课。不过,孩子必须通过自己的经验来认识世界。她或他的学习过程,也要和儿童成长时自然的经验过程相呼应,或者从自然的经验过程中提升。如果过分强调语文、算数,把超出孩子经验范围的抽象东西强加到其学习内容中,就容易让孩子厌学,或者产生挫折感。另外,死盯着这两门主课,也容易忽视孩子其他方面(包括学业)上的发展。 

最近读《华尔街日报》,讲美国出现了工程师危机。2006年,62%美国大学的工学博士由外国学生获得,而2000年时这个比例还是50%。培养本土的工程师,成了美国教育的当务之急。毫无疑问,美国的理工科教育非常成问题,讨论这一点超出了本文的范围。不过,看看人家的一些对应之策,却不无启发之处。比如,有个小学,让四年级的孩子用面粉、水和盐合面,记录下全过程,并探索出最佳的合面效果。这种课叫作“化学工程”:孩子通过简单的试验和玩耍,学会一些基本的科学原则、解决问题的办法,并通过对试验的记录来识字。在另外一些学校,这种工程课在学前班和一年级就给五、六岁的孩子提供。 

除了通过动手来识字外,还可以通过让孩子组织活动来识字。比如女儿的学校就组织“词汇游行”,让孩子们通过服装、动作、表演把学过的词汇展示出来。对学前班的要求当然最简单,是展示名词。比如“玩具”一词,需要一个孩子打扮成玩具当众走一遍就可以了。女儿所在的三年级,则不准用简单的名字,除非有复合性的名字。比如miscellaneous(多种的,混杂的),本是很难的词。可是正好有本儿童小说叫这个名字,而且小说里有一个情节就是“词汇游行”,学校受此启发才举办这一活动。有个男孩儿,就穿一个袍子,上面贴上杂乱无章的东西,以此表现这个词汇的意义。女儿则挖空心思琢磨着怎么表现metamorphosis(形态转变)这一我从来记不住的难词。她先是想了毛虫变蝴蝶的过程,这是字典中的标准解释;后来又想描绘一个 乱糟糟、赖兮兮的男孩儿,突然变成了西装革履的校长。表现这些复杂词汇,有时一个人不够,要和同学合作组队,大家商量。这样又学习了词汇,又锻炼了孩子表现才能,还培养了他们的组织能力。 

我们的早期教育,如果以搭积木、合面等游戏为中心,辅之以算数、工程、语文的教育(比如让孩子计算积木的数量,引导他们在搭积木过程中学会计算平衡,并记录下自己的“工程进展”),这样,算数、力学、语文不是都学了吗?如果我们通过各种“词汇游行”、“词汇节”来鼓励孩子以戏剧般的形式表现学到的词汇,她们不仅对词汇的掌握会更好,也更爱读书、更有创造力。我以为,这一套有机教育法也许在中国的学校还难以普及,但家长在孩子上学前,就可以在自己的家里开始。还是那句话,家长要当孩子第一个“常青藤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