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诗化教育”（上）(演讲录)

我眼中的“诗化教育”(上)

在无锡杨市中心小学“诗化教育”研讨会上李振村的发言

无锡市杨市中心小学张英老师整理

一、先来说说诗

“诗化教育”，一个美丽优雅的词语。

当今社会，人们的生活是如此忙碌，生活的压力是如此巨大。我经常在上海人民广场乘地铁，这里是上海这个将近两千万人口的大都市的中心，八条地铁线在地下交汇。在庞大的地下换乘中心，有时候我会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外，远远地看地铁乘客。这时在你面前的是匆匆的身影，匆匆的脚步，似乎远方有什么在召唤，人人都是小跑着前进，你几乎感受不到面孔，就是无数团模糊的影子匆匆闪过——地铁是现代生活的一个象征，一个缩影，一个标志物，地铁场景折射人们的生活状态。面对这样的折射，你会深切地感到：这个时代，优雅已不复存在，从容已不复存在，沉思遐想已不复存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成了永远的梦境。与此相伴随的是人们的心态日趋浮躁、日趋急功近利。

在这样的背景下，诗歌成了什么？它不能带来效益，不能提高GDP，不能拉动内需，不能变成盘中的美味、女人脖子上的项链，所以也就日渐寥落，日薄西山，奄奄一息……有那么点像大熊猫，越来越少，却没有像大熊猫那样因为珍稀而受到广大的热爱和追捧。我们的诗人一个个在孤独寂寞中死掉，《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卧轨自杀了；顾城杀了老婆，然后自杀了；有些诗人虽然还固守在退潮后的文学沙滩上张大了嘴巴徒劳地喘息，但心已经死了；有些诗人心没死，灵魂堕落，也就等于死了……现在，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泱泱13亿人口的大国，唯一一本国字头诗歌杂志《诗刊》，最鼎盛时期发行量十几万册，现在只能发行一两千册，真正的苟延残喘。

在这样一个诗歌已经濒临灭绝的时代，这样一个诗歌成了语言园地里珍稀动物的时代，无锡市杨市中心小学逆流而上，提出了诗化教育这样的理念，并进行了动人的实践，令人敬佩！令人感动！所以，我今天非常高兴能受到校长的邀请，有这样一个机会，与大家说说我眼中、我心里的“诗化教育”。

要说诗化教育，首先要说诗。

诗，究竟是什么？

孔子早就作出了回答。孔子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意思是说诗歌是自己愿望的表达。你放在心里，不表达出来，诗歌就是你的梦想、你的愿望；你表达出来，并把它说出来，它就是诗歌。2500年前的孔子，对诗的界定就是三个字：“诗言志。”

诗是表达情感的，诗是表达梦想的，诗是表达愿望的，诗歌就是我们灵魂的舞蹈.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很多与现实不搭界的另类的美好的想法，用比较陌生化的、清晨露珠般新鲜的语言表达出来，差不多就是诗了。一件事物我们用寻常的表达方式表达出来，那不叫诗。同样的话我们用一种很陌生很新鲜很耳目一新的方式表达出来，陌生又似曾相识、又让人豁然开朗，可是自己却又说不出来，这差不多就是诗了，诗歌的秘妙也就在这里了——“诗人所言，字字皆我所欲言，又非我所能言。”这是王国维大师说的。

我们不得不承认，社会是有差异的，人群是有差异的，物质是有差异的——语言当然也是有差异的。诗歌就是语言的贵族。诗歌作为语言的一种，它是贵族化的，它应该散发着令常人、俗人叹羡的气质，独步语林，玉树临风，飘逸超群，甚至卓尔不群。

可是现在，我们对诗的理解已经越来越俗化，甚至越来越丑化。

有一次，我到北京出差，火车上读到一份晚报，上面一整版刊发了一位年轻诗人的诗。版面很漂亮，但我读不懂——不是说我读不懂就不好，而是我一眼就能看懂但我不知道诗意在哪里，不知道感动在哪里——因为不管怎样变革，作为情感产物的诗歌如果没有了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我认为就算不得好诗。都是些什么诗呢？我记住大概的意思是：

我的阑尾发炎了

发炎了

在医院

医生像剥无花果一样

细细地剥开它的外皮

细细地打开它的内瓤

……

这是诗吗？真的不懂。有一本诗歌杂志的编辑部主任——赵丽华，而且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而且是国家一级作家，而且曾担任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评委，发表了很多“诗”，红极一时，独创成为“梨花体”。让我们来欣赏一番——

《一个人来到田纳西》：

毫无疑问

我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

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

《我爱你的寂寞如同你爱我的孤独》：

赵又霖和刘又源

一个是我侄子

七岁半

一个是我外甥

五岁

现在他们两个出去玩了

读这样的诗，任何评价的语言都找不到位置了，只能为我们诗人的想象力发一声无奈的叹息！

关于诗歌，说得太多，有些跑题了，因为“诗化教育”不等于诗歌教育，“诗化教育”甚至和诗歌这种文体本身并没有细密的关联。“诗化教育”追求的是一种教育的美好的境界，在这里，诗仅仅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意味着优雅，意味着美好，意味着自由，意味着幸福，意味着对庸俗功利的教育现实的远离和抵制。张校长刚才在她的发言中，对诗化教育已经进行了梳理和概括，分为诗化的校园、诗化的老师、诗化的课堂，我今天沿着她的思路解读一下我眼中的诗化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