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难写是精神:最真实记录孙立人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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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难写是精神:最真实记录孙立人将军 
        2009-05-12 17:14:18  文章转自西西河社区 文章作者:北辰 文章链接:http://www.ccthere.com/article/2167647         1988年夏初,台中向上路上一座有著赭红色大门宅院的小径,微笑走来了一位穿著格子衬衣,米色长裤,运动跑鞋的长者。
  他向来访的这对青年夫妻亲切地打招呼,这对夫妻是他请来的素未谋面的客人,为的是将一只近四十年历史的箱子物归原主。
  老先生领著夫妻走进了摆设简樸的客厅,大书柜前堆放著成叠的宋明版线装书,这位态度清雅而祥和,不笑时也带著和悦神情的老先生解释著说,「现在自由些了,準备将这些飘洋过海的善本,捐给母校清华大学,不然这些古书就这麽堆放散置,实在太可惜了。」
  女客人瞥见屋角一只象牙做的凳子,打趣地问道是不是从缅甸或印度打回来的,老先生笑著说:「是啊,本来有一对呢,另一只记不得放到哪去了。」
  轻松谈笑间,两位衣著像是”保全”人员的大汉帮忙将箱子抬出来,箱子厚重,生銹的锁也无钥匙可开,老先生看著箱子,似乎忆起了什麽,笑著对客人说:「妳的父亲是陜西人,看来这箱子还是陕西牛皮做的呢!」其中一位”保全”大汉也许基於好奇,随即拿了槌子準备撬锁,老先生迭忙阻止,认真地对访客说:「你父亲怎麽交给我的,我就怎麽交还予妳」。
  这对夫妻与老先生盘桓閒话半日,起身告辞时,经过了屋里摆放神龛的房间,老先生说这是太太拜佛所用,楼上还有一个,并转头问道:「你们信不信教?」听到夫妻答说并没有宗教信仰後,老先生轻轻地点头道:「我也没有,我,只信这里。。。」说这话时,老先生右手紧紧地贴在左胸上。
  这位华髮苍苍而仍不失儒将气蕴的老人,是曾立下彪炳战功的孙立人将军。
  这个真实的小故事,由故事中皮箱主人的女儿投稿,登载於1990年的联合副刊上,那只成就隔代缘会「陕西老牛皮」大箱子的主人,与将军为清华大学同一届的学生,(那一届的清华同窗可谓人才济济,闻一多、梁实秋都与将军同届),主人的子女自己都不确定箱子是否属於父亲,将箱子一路颠簸载回高雄找锁匠剪断了锁後,发现里头装的只是些寻常锅盘碗碟,几件早已发硬的衣物,一顶老式蚊帐,还有一对輓联,在看到輓联上有著家中长辈的名字後,才确定的确为父亲所拥有。
  想来是将军昔日同窗来台时匆促间胡乱填装带著的,後来在将军府小住,发现里面并没有什麽需用的东西,便留置下来,日後可能自己也完全忘了有这只皮箱了。
  然而,在日後将军心灵颠沛谪迁的岁月中,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老旧箱子,将军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谁的物品,在88岁高龄,终於能够有限度地跟故人通音讯的时候,将军要物归原主,即使原主已逝,老将军也想方设法地找到故人的後代。
  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与义,分别有让,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
  这句话应是将军立世风格的最好写照了。
  一直想写一些关於将军的事情,却不知该从何下笔,丹青难写是精神,以我这般青涩的笔触,只怕更是难以捕捉将军的精神於一二。
  但越是无意地找寻资料,越是想动笔整彙这些文字,除了将军的生平,将军参与战役中的一些战争相关照片与记载,总让我每每读起眼眶发热。  

  譬如这张两个中国兵排排坐的照片,由照片旁所附的英文注解,对照我所读过的远征军战史看来,左边的应是1942年先到达印度由将军所领导的新三十八师士兵,而右边这位应是由第五军新编二十二师副师长廖耀湘所领导,在勉强穿越野人山後,终於也隨後抵达印度的士兵。
  前几日我把这张照片邮寄给一位朋友看,朋友回复了简单的一句话,「这张照片让我觉得那就是当时的中国人呐。」
  我明白这位朋友的意思,熟悉远征军战史的朋友应会知道,1943年,1944年,在胡康河谷于邦,孟关,瓦鲁班等据点,新三十八师采取的迂迴战术,与新二十二师采取的正面攻击,两支中国队伍连手所歼灭的是日本的十八师团。
  而日本十八师团的前身,也就是1937年在南京无恶不作的久留米师团。(久留米师团於1940年被调往越南接受特殊的森林战术训练,目的是参加南洋各岛及马来亚和缅甸各地的战鬥。)
  在日本出版《インパ-ル作戦》一书中,底下的这一段中文翻译叙述也可读出当年在京沪欺凌掳掠恶名昭彰的十八师团,在胡康河谷终被中国军队还以恶报。
  十八师团长田中新一中将利用视察第一线部队的机会,反复向官兵们训示:
  “最近将要同我们在胡康谷地战场决一雌雄的中国军队,与我们在马来作战和缅甸作战时的中国军队不同。请大家务必记住一点,那就是眼前要对付的这支中国军队,是一支受过特殊训练、装备了美式装备、并拥有许多精兵强将的中国军队。”
  然而,官兵们对师团长的训示,非但没有去认真地理解和引起重视,还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样子和流露出一种不满的情绪。
  不过,官兵们的这种轻敌思想,很快就被不久开始的胡康谷地的各次作战所击毁。在占有绝对优势和具有很强的战斗力的中国军队面前,官兵们对自己原来的那些想法,不得不进行了痛苦的修正。
  是,这张照片里的两个士兵,不管身上的配备为何,不管所属的部队为何,他们或许就是萨苏日前文中所说的,过了南京这道坎ㄦ的中国人。
  
  将军幽禁了三十三年的台中向上路宅院,缓缓推开赭红色的大门,读到的是将军不平常的一生,也让我认识了一段并不为大部分台湾朋友所熟悉的远征军历史。
  远征军事蹟与将军生平点滴,河里很多朋友写得又好又详细,我仅想以自己的角度再回顾一次,慢慢的,以最虔诚的速度。
  将军的志向
  1938年8月,美国詹森大使考察即将建築完毕的滇缅公路(BurmaRoad),詹森大使回到重庆后向罗斯福总统发出报告:“滇缅公路工程浩大,且物质条件异常缺乏……全赖中国人民的艰苦劳作精神,这种精神是全世界任何民族所不及的。”
  1941年10月6日,LIFE杂誌上的一篇报导:

  There is nothing like this Burma Road anywhere else in the world. When you see it, you understand the American engineer who exclaimed, "My God, they scratched these roads out of the mountain with their fingernails." From Kunming, at one end, the road winds perilously for 726 miles through the jagged Burma mountain ranges, over the deep Mekong and Salween canyons and down to the British end in Lashio.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2171355
A
crow with a liking for high altitudes could fly it in 360 miles, but after Kunming we never saw as much as one-eighth of a mile of straight road ahead.
  在日军堵死国际援助中国的海上通道後,中国人,二十万双手,自1937年12月开始,仅仅费时九个月的时间,开通了援华物资车队从缅甸进入中国的通道,也创造了当时西方媒体记者称之为“中国第二个万里长城","继巴拿马运河後,人类所完成的另一个奇迹"。
  1942年5月,日军占领缅甸,切断了滇缅公路这条国际对中国战略物资的最後一道补给线。同年7月,驼峰航线,接替了稍前被阻断的滇缅公路。
  这个飞机失事率高得惊人,穿越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又称之为死亡航线的空中道路,在印度东北部的阿萨姆邦和中国云南昆明之间开辟。
  投笔从军的中国青年在接受短短十个礼拜的飞行训练後,加入驼峰航线的运输任务,直至抗战结束,与美空军一同担负650,000万吨的空运物资总吨位。
  1944年,十二万五千名知识青年响应「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从日军占领地区潜赴大後方,成立「青年远征军」,其中志愿赴印度受训者,在飞跃驼峰航线後,前往印度蓝伽接受为期三个月的训练。
  这些青年远征军尔後参与了胡康河谷之战、围攻密支那之战、并掩护盟军打通中印公路。
  民族存亡之际,
  他们用双手没日没夜地在地势艰险的山脉间抢挖公路,
  他们从没有任何飞行经验,到单独驾越运输机,挑战飞航极限的死亡航线,
  他们从捧著书本的学子,武装成迈上战场,与入侵异族拼刺刀的战士。
  在百死一生的当头,他们心里想的可是一家一姓,一党一派?
  六十多年前,战争没有选择地降临,芸芸匹夫没有选择地救亡图存,而现在的我们对抛头灑血的他们是选择性地缅怀,还是……选择性地遗忘?
  孙立人将军,芸芸匹夫中的一个热血青年,也是曾经被两代中国人集体遗忘的一位民族英雄。
  在台湾,知道将军生平的人实在是不多,即使在少数纪念将军的文章里,我也曾看过让人啼笑皆非的"讚许":「若不是孙将军训练的新军201师在古宁头之役的出色表现,我们就要变成"中国人"了。」
  写出这样字句的人,可知在1923年8月17日,这个搭乘杰克逊号考取公费负笈留美的青年,心中立下的志向:「无论如何,中国一定要成为一个强盛的国家。」
  青年的身上揣著一封父亲的亲笔家书: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朱晦翁训:弘为宽广,毅为强忍,汝性忠实,立志亦颇不随流俗,第规模狭隘,遇事非泄沓即急遽,皆才识不足之过,宜于宽广强忍下功夫。交友为品学成败大关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汝本中材,最易移染,慎之。
  远适异国,所为何事?望时时于此著想。
  慎寒暑,节饮食,惩忿塞欲,为保身要诀。今当远离,特训数语,携置案头,朝夕省览,以当面命。
  焕廷誌时年五十有五
  孙立人父亲孙熙泽(字焕廷),安徽舒城人,在家书中写给儿子的这句:远适异国,所为何事?青年心里早有定见,1924年拿到普渡大学土木工程的学位後,孙立人以25岁,读军校来说并不算年轻的年龄,决定投报维吉尼亚军校,只因强国必先强兵。
  维吉尼亚军校(VMI),是与西点军校齐名的高级军事学府,素以要求严格、训练卓越著称。
  在VMI军校新生的第一年,将军过得是"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的生活。
  在孙立人将军回忆录里曾记载:
  「有一天,有位老生叫我洗手套,我準时洗好,并且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满以为他总要说我几句好话。不想适得其反,那位老生优閒地坐在屋里抽烟,把手套收下後,不声不响地将半截烟屁股按在我的颔下,烧得我皮肤灼痛,等到他高兴了,才叫我离开。这样恶作剧的例子,不胜枚举,我牢记著父亲家书中叫我强忍两字的教训,这一年新生的生活,磨练出我忍受艰难困苦的耐心,对於往後的带兵打仗有莫大的帮助。」
  事实上,将军幼年时期也是接受如此严格的训练:
  「小时候在家里唸私塾,父亲管教甚严,除了晚上和家人见见面,我们兄弟三人一整天都在书房读四书五经,睡觉也在书房里。」
  将军打趣说幼年的生活就像坐牢一样,背不出书,要被教书先生打得头破血流。
  将军一手好毛笔字,在带兵时常为袍泽讲授历代忠烈故事与《曾胡治兵语录》,与盟军相处时谨守礼数,同时严守中国人的立场,凡事据理力争,不假辞色。
  1942年,仁安羌之役,将军坚持先熟悉地形再做拂晓攻击。缅北五月大撤退,在卡萨一地遇上日军追击,将军拔出手枪,在桥上指挥连下最後一个兵过桥後才准英军炸桥。(这些细节稍後或再补充。)
   凤凰卫视曾在缅北访问过当时新三十八师的一位老兵,老兵说:"孙立人将军带兵严肃,带人和气,让人印象深刻的一点是,将军做事,绝不吊儿郎当。"
  「智信仁勇严」的武德,奠基於中国伦理教养的深紮与西式军事教育的严厉磨鍊。
  1927年夏,孙立人将军毕业於维吉尼亚军校,这个学校同时造就了两位在二战中举世闻名的英雄校友:孙立人将军与巴顿将军。
  而VMI军校里,两位将军的展台,長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