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感情叫“相濡以沫”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6:07:00
我和哥为能出生在这样和谐的家庭感到庆幸。我们将父母间相濡以沫的情感带进了我们个人的家庭。父母的处世哲学,我们一辈子都受用不尽。 ——讲述者张勇
认识张勇是在去年10月。他发来长长一封邮件,说想跟我们讲讲他父母的爱情故事,也希望借此机会表达对老人的祝福。
我们约定时间谈话,和任何一次采访一样,他说,我听,不时进行些交流。
唯一的区别在于,采访结束后,我陷入到了一种力不从心的状态中,不知该用怎样的文字才能最恰如其分地还原出这个故事。
好几次,我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写了好多个开头,可总觉得相对于这个动人的故事本身,我的描述有些言不及义,迟迟不能成文。
也许是机缘巧合,上周末的晚上,我在家重新整理这些年“讲述”采访素材的时候,第一页便翻到关于张勇的访谈,“我的父母是1968年3月24日结婚的”,他这样开场。屈指一算,我可以将稿件安排在两位老人结婚37周年纪念日的当天刊登。我赶紧给张勇打电话,告诉他,我决定替他送出这份有特殊意义的祝福。
他们是一见钟情
我的父母是1968年3月24日结婚的。父亲张泽江是重庆人,母亲杨凤芝是恩施人,如今他们都已年过六旬。上世纪60年代中期,父亲从重庆一所建筑学院毕业后,主动要求支援山区建设,来到了鄂西,从事恩施自治州的水文测量工作。我母亲当时在市区的一家医院上班。据说,他们是一见钟情。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看到父母闹过别扭。我父亲经常要出差,一走便是几个月。母亲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从不抱怨。
父亲回家的日子,就是我们一家人的节日。母亲会比平时提前个把钟头下班,拎着一大堆我们爱吃的东西下厨房,父亲就在一旁忙着择菜、摆桌椅碗筷。吃完饭,父亲会拿出他心爱的小提琴或二胡,拉一些母亲喜欢的曲子,有时是《梁祝》,有时是西洋乐曲。
父亲拉琴的样子总是特别陶醉,母亲则面带微笑静静坐在他对面,和着拍子轻轻点头。这时候,我和哥哥会搬来自己的小板凳挨着母亲坐下。
我印象中,好像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黄昏,大都是这样度过的。长大后,遇到不顺心的事,一回想这些,我就觉得从心里慢慢安静下来。
张勇沉浸在他的回忆里,双眼平视,一种似乎很遥远的东西充满在他的表情之中。
本以为会有一个悠闲晚年
我父母在单位都是业务骨干,忙碌、劳累占据了他们大半辈子的生活。本来,我以为等到他们退休,他俩就可以有一个特别悠闲的晚年。可惜,还没来得及等到那一天,我母亲突然病倒了。
那是2001年7月29日,我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昏倒在地。当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我和哥哥都在外地上班,父亲像往常一样奔波在他的勘测工地上。等他晚上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母亲已经不省人世了。
虽然经过医生们的全力抢救,母亲在生死线上挣扎过来了,但此后,母亲的左侧肢体偏瘫,脑子也不如从前那么好使了。
母亲这一病,对父亲打击非常大,与此同时,也花掉了家里几乎全部的积蓄。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自责地跟我说:“我这辈子都扑在工作上,欠她的太多了……”我不知该怎样劝慰父亲。但我知道,父亲总在想办法弥补对妻子的关爱。
一件事,我印象很深。1986年,我母亲因操劳过度患上了轻度脑萎缩。那年夏天,父亲特意带她到北戴河疗养了20多天。回来讲起度假的经历,母亲显出小孩子似的兴奋,她把与父亲在北戴河的合影一次次地拿出来给我们看,跟我们介绍,这是白天父亲拽着她到海边晒太阳、教她游泳,那是傍晚她和父亲在沙滩上拾贝壳、抓螃蟹……母亲还带回一串用小贝壳穿成的项链,她说是父亲亲手为她做的。
在母亲病倒前,来自北戴河的这些纪念物都是她的宝贝,每年她都会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再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但到了2002年,她再也不能回忆了。
母亲成了植物人
2002年5月30日,父亲为了帮母亲治好偏瘫,专程坐飞机将母亲送来武汉某大医院康复科接受治疗。因为一起意外的医疗事故,母亲不仅没有康复,反而成了植物人。
得到确诊的消息,是在2003年大年三十。母亲在昏迷了16天之后,半睁开眼睛,她的表情很平静,很像小时候晚上守着我做功课时的样子,只是她不能说话,不能吃饭,不能活动了。医生无奈地说:“把她带回家,找找中医,探探名方,兴许会创造出奇迹。”
医生话音刚落,我看到白发鬓鬓的父亲颤巍巍地走到病房的角落里,失声痛哭。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痛苦地哭。当时,病房外张灯结彩,人们都在喜气洋洋地欢庆新年。
大年初一,父亲将母亲接回家中,自己护理。从此,年过花甲的父亲,捧起厚厚的医学书籍,开始通过报纸、网络,四处探寻名医、收集治疗瘫痪的相关信息,甚至背起背篓到深山老林里采草药。
也有不少人劝父亲不要把精力浪费在一个植物人身上,还帮他介绍新对象,父亲全都婉言谢绝。医生说,要使植物人恢复记忆,得从她喜爱的事情入手。父亲知道母亲以前最爱听他拉小提琴,他特意在重庆一家琴行买来新乐器,他说他要用最好的琴为母亲拉最动听的曲。
父亲坚持天天为母亲读报,将我们全家在一起过年时拍摄的录像带放给母亲看,蹲在母亲面前,跟她聊我们小时候的事儿。很多时候,我回家,看到他们这样面对面的情景,都有些恍惚,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儿时的黄昏。
2004年初,在恩施当地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怀下,我们为母亲设立了家庭病床,专门聘请了三名理疗医师和三名护理人员,负责给母亲进行按摩、针灸等康复治疗。现在,母亲的病情已明显有了好转,父亲的精神状态也好多了。
母亲曾经有个心愿,就是再去北戴河转转。父亲说,等到天气暖和一些的时候,即使推着轮椅也要帮母亲圆这个梦。我也希望能完成父母的心愿,但是更希望他们都能健健康康的,回来给我讲他们旅途中的浪漫遭遇。
编辑手记 最浪漫的事
现在的年轻人,也许以为自己的父母辈、爷爷奶奶辈没有经历过浪漫的爱情,他们那时没吃过烛光晚餐,没用短信发过“520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更没有扯着横幅手捧999朵玫瑰在爱人的窗前长跪求爱。没这些,就不浪漫吗?错!张勇的父亲给他母亲拉琴的时候,陶醉在琴音里的那个拉琴的男人,是那么的浪漫;当他母亲每年将那些来自北戴河海边的“宝贝”一一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的时候,又有着多么浪漫的情怀啊。
我们的浪漫渐渐物化了,999朵玫瑰、豪华婚礼上玫瑰铺成的花路……一个一个比着浪漫。秀给别人看的浪漫越秀越惊人,可是,我们内心里的浪漫去了哪里呢?
内心里的浪漫源于深沉的爱。因为深深的爱,张勇的父亲拉琴时,是那么陶醉;因为深深的爱,张勇的母亲像少女般珍藏着贝壳。
有一首歌叫《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张勇的母亲现在真的是哪儿也去不了了,可她依然是他父亲手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