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朝鲜战争中曾经所向披靡的人民军那些人的来源组成

作者:兰庐青锋老斐看朝鲜战争——朝鲜人民军那些人
 
原作者:斐迪南
历史上一只强大军队的崛起，一般要经受无数次被视为兵家常事的胜败，方能够引起世人重视，这个过程有时要十几年(如解放军) 、几十年（如苏军），甚至更长时间（如普鲁士及其继承者德国、日本等），而60年前，在朝鲜半岛北部，一只新兴军队却颠覆了这一规则：正式成军不过两三年；最高司令官在此之前只是个营长、而且仅指挥过几次游击作战；官兵在由数百人扩充到近十万的过程中，在本土几乎没打过一场实战，但一打起来却势如破竹，以苏军的装备、解放军的顽强，将对手几近置于死地，初期装甲兵配合的一个师团竟然可以围歼美军的一个师，这样的战斗力恐怕只有二战初期的德国和日本堪与之媲美。直到现在，美国、日本及韩国仍把这支军队视为心腹大患加以防范，这只军队就是老斐打小起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朝鲜人民军。
 
了解一下朝鲜人民军成军历史，也许可以管窥到至今仍然神秘的这只军队的一斑。先说说朝鲜人民军的那些人，是如何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来源之一：远东苏军88旅
苏军远东88旅，是东北抗联对日作战失利以后，陆续退到苏联境内的残部组建的一只部队。抗联的事说来话长，九一八刚爆发时是抗联的全盛期，大大小小各路部队加起来有十一个军，四万多人，但打到后来，特别是四十年代初期，就剩下不到两千人了，为保存抗联部队的种子，余部大多退入了苏联，在苏联设了南北两个野营，周保中、李兆麟带的那拨人叫北野营，金日成那拨人叫南野营。
进入苏联的抗联也就千把号人，叫司令军长的都有好几个，师长团长一大堆，刚三十出头的金日成也是个师长，又称抗联二路军第一方面军司令，但苏联人对这些司令军长师长一个都不认，带多少兵过来就让你当个多大的官，88旅只下设4个营，官多兵少，有的连排可能有官无兵。这个旅的叫法挺多，全称是苏联远东红军步兵独立第88特别旅，对外番号为8461步兵特别旅，中国称其为“抗联教导旅”，或“中国旅”，后来俄国人整合该部队时加入进来了一些苏军军官和远东地区的少数民族士兵，最值得一提的是，该旅的朝鲜人和与汉族官兵数量差不多，军官至少一半以上，士兵至少一个整营，于是苏联人、朝鲜人又把这只部队叫国际旅（其实这批朝鲜人在当时全都是中国籍，党组织关系都在中共）。
让88旅闻名于天下的，就是这些朝鲜官兵，因为从这个旅走出来的朝鲜人，不仅出了个国家元首，而且构成了一只新兴军队的核心骨干。
日本投降后，金日成、金策、安吉、金一等88旅几百官兵，随苏军一起回到北朝鲜，在苏联占领当局的协助下，迅速在北朝鲜全境组建了一只名为赤卫队的武装力量。在此之前，北朝鲜境内还有曹晚植主导的自卫队、玄俊赫领导的治安队，三派武装力量同时并存，互不买账，再加上个太上皇苏联占领军，局面十分复杂，后来苏联占领军司令齐斯佳科夫于1945年10月12日宣布，解散北朝鲜地区的所有武装部队，结果曹晚植和玄俊赫的部队把武器上交人员解散后，发现金日成的赤卫队虽然交了武器，但人却没散，苏联人又在赤卫队的人里面，选拔了两千余名“根正苗红”的青年，组成北朝鲜人民保安队，金日成为仍然当着保安队司令官，同时在各道(相当于省)组织道保安队。曹晚植和玄俊赫便被凉到了一边，只好去做没了枪杆子的职业政客去了。
1946年6月，金日成保安队在价川新成立了第一保安训练所，在新义州、定州与江界分别成立了第一、第二与第三分所；同时，在罗南成立第二保安训练所。同年7月，负责培养军事指挥官的北朝鲜中央保安干部学校于平壤郊外成立，另外也开设了炮兵技术训练所。这些保安训练所，实际上也就是军官学校和新兵训练营，一年以后，中央保安干部训练所就改称呼了，叫人民集团军，崔庸健被任命为集团军司令官。底下那些第一保安训练所就改编为第一师，第二保安训练所叫为第二师。第三保安训练所改编为第三独立混合旅。这两师一旅，就是朝鲜人民军最初的基干部队。
1947年5月17日，北朝鲜引进苏联式的军事组织编制与军衔制度，结合一点朝鲜特色（其实叫日本特色更合适），军队序列从大到小分别为军团、师团（旅团）、联队等，军衔从上到下分别有帅、将、佐、尉、士、兵几个台阶，尉官以上，次帅以下每阶又分大、上、中、少四个级别，政工人员设置稍微有别于苏军和中共，各级没有政治主官，但设了一个文化副职，实际上也就相当于政委教导员指导员啥的（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这是个专管读书识字的官）。
1948年2月8日，朝鲜人民集团军司令部改编为朝鲜人民军总司令部，崔庸健被任命为总司令，姜健任总参谋长，金一任文化部部长（政治部主任）。于是，在东亚的土地上，一只全副苏式装备的黄种人苏军——朝鲜人民军便横空出世了。
88旅官兵回到朝鲜后全都平步青云，入相拜将，大尉营长金日成，一步登天当上了朝鲜党政军的一把手，与金日成职务差不多的大尉金策、安吉、姜信泰（姜健）、上尉金光侠、崔贤、崔勇进、朴德山（金一）、崔明锡（崔光）、李永镐等，回国后，一水的直接跳过了校（佐）这一台阶，大尉变大将、上尉变上将。稍微委屈一点的就是崔庸键，在88旅就他是朝鲜人里面唯一的“团职干部（少校，旅参谋长）”，论资历，中共十大元帅里面至少有五个和他有渊源，朱德是他的同门师兄弟，黄埔毕业的徐向前、林彪都得管他叫老师，广州起义时和叶剑英、聂荣臻在一起指挥过街垒战。就因为抗战胜利后还兼管着中共在东北的组织关系一摊子事，需要向关内来的干部打移交，而没有与金日成一起入朝，等到彭真等人从关内过来办理完交接后，那边金日成早已坐上朝鲜的头把交椅，但金日成后来也没亏待老崔，我当元帅，您老就屈就当个次帅吧。
朝鲜人民军组建初期，对88旅的归国人员任用，几乎就形成了以下规则:营长当军团长、连长当师（旅）团长、排长当联队长（团长）、战士少说也是个中队长（连长）。到了后来，几乎所有88旅的归朝人员，如吴振宇、朴成哲、白鹤林、李乙雪、吴白龙、朱日道、徐哲、赵明选、李权武、崔仁德、李中山等，不论当初是官还是兵，后来都升到了元帅、次帅和大将。
与这些朝鲜回国人员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该旅的中国籍官兵，回国以后，参加了东北的解放战争，但在战将如云的林彪四野部队里，这些苏归派大多数默默无闻，李兆麟不明不白地牺牲咱就不说了，旅长周保中刚回国还担任过四野前身东北人民自治军司令员，而后一步下一个台阶，官越做越小，由民主联军副司令员，到吉林省军区司令员，解放后军转民，回云南老家只当了个副省长。其他的如王效明、王明贵、陶施鲁等，到头也只是个少将一直做到八宝山为止。
来源之二：苏朝人
所谓苏朝人，就是指在苏联出生的朝鲜人，在军队的代表人物就是南日和方学世两位大尉，回国后也同样一步升到大将。南日后来成了中朝方面出席板门店谈判的首席代表，风光无限。前阵子国内有网民把南日当作南勇他爹，其实这完全是一误传，南勇他爹虽然也是抗联出身(没准也在88旅呆过)，但与南日八竿子打不着。
这批苏朝人虽然也叫苏归派，但不同于88旅的官兵，后者至少组织关系还在中共，不论是中国人还是朝鲜人，平时内部交流都是用东北话，朝鲜人全都能说朝鲜话。而苏朝人是在苏联出生的第二代、第三代朝鲜人，前辈大多是洪范图的韩国独立军的人，为躲日本人先是从朝鲜移居苏俄的滨海边疆区，诺门坎战争后，仅仅是因为俄国人在相貌上没法区分谁是日本人谁是朝鲜人，斯大林干脆就一竿子打翻这一船的远东的朝鲜人，把他们几十万人举族西迁，全部赶到中亚，首开了民族强制迁徙的先河。因此，这批苏朝人有的朝鲜话都不会说。二战时候，苏联兵员吃紧，与德国人没多少瓜葛的朝鲜人自然是克格勃抓丁重点关照的对象。这帮朝鲜族官兵二战胜利后一扎堆，就发现好多人有一共同经历，就是当过坦克手的人特别多！苏德战争初期，苏军的坦克一直是让希特勒很头疼的，在豹子、老虎和大象没造出以前，在此前西线打得牛皮轰轰德军装甲部队拿个苏军中型坦克t-34都不好收拾，更别说重型的斯大林了，但t-34以及后来的t-34/85有一缺陷，就是内部空间小，特别是驾驶员，得半仰卧着操作，试想一辆t-34里面挤着四五个牛高马大的老毛子斯拉夫人和高加索人，内部磕磕碰碰事小，影响作战要死人可就事大了，于是，身材矮小一些的中亚人，蒙古人及朝鲜人，就成了苏军坦克部队的抢手货，特别是朝鲜人，普遍受教育程度高，摆弄坦克很容易上手。在苏联呆过的金日成一直渴望在朝鲜建立一只现代化装甲部队，斯大林最终遂了他的愿，不仅送来了这些经历过二战朝鲜族坦克手，而且一并将原驻扎在平壤的苏军坦克师的150辆t-34和30辆t-34/85移交给了金日成。1947年5月就以这些苏朝人和坦克为基础，组建了第105坦克旅。
有了这批坦克兵和行头，可以说，在40年代后期的亚洲，还没有任何一只军队，在装甲火力和摩托化程度上能与之抗衡，就连早几年的中国驻印度远征军，号称是全副美式装备，却都没金日成这么阔气过。
来源之三：八路军及解放军四野部队
抗战时期，在中国活跃着三股互相独立的朝鲜人抗日队伍，除东北抗联中的朝鲜人民革命军及后来的苏军88旅以外，还有重庆支持的韩国光复军和延安支持的朝鲜义勇军，朝鲜义勇军开始也是属于韩国临时政府的队伍，后来被朝鲜共产主义者（那时候没有朝鲜共产党一说，尽管高丽共产党的历史比中共还要长，但因为内部折腾得厉害，早在30年代就被共产国际给解散了）控制，于1941年脱离韩国临时政府系列，集体投奔到中共抗日根据地太行山地。在延安的八路军总部直属炮兵团长武亭（朝鲜人），以朝鲜义勇军为骨干，集合华北等地的左派朝鲜人，成立了朝鲜独立同盟，一般称这批人为“延安派”，代表人物除武亭（金武亭）外，还有金枓奉、朴孝三、朴一禹等人。义勇军成员平时分散在华北、华东的八路军、新四军部队里，一般从事对敌心战和翻译（朝鲜人大都会日语），在战斗中不断吸收投诚及被俘日军中的朝鲜籍官兵加入，到1945年，延安朝鲜义勇军总队达到了数百人的规模，华北一些抗日根据地也有了朝鲜支队，并且形成了单独对日作战的能力。据记载，日本投降后，八路军冀东16分区的朝鲜支队，就是最早跟着曾克林的两个团出关抢占东北的武装。武亭等人于1945年8月在延安组建了朝鲜工作团，看这工作团取名的架势，似乎就是他们这批人要去接管朝鲜，但延安离平壤又太远了点，等到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到达鸭绿江边时，江那边早已被苏军以及88旅回国人员控制，除武亭、金枓奉、崔昌益等少数人可以被允许入境外，义勇军大部分人只能留在中国，在朝鲜族聚居地区扩充队伍，然后参加中国的国共内战。直到1946年3月，朴孝三、朴一禹等才被那边允许带着2000多名朝鲜义勇军返国。
武亭回国后，政治上一直混得比较失意，特别是到了授军衔的时候，一个在红三军团军时期就和彭德怀两人一起开过大炮、长征时为避免一四方面军火拼而送过密电码、延安时自己的画像可以和毛泽东、胡志明、乔巴山等人并排挂列的老革命，眼看着年龄比自己小一个辈分的苏归派一个个都封了大将上将啥的，自己膀子上却只扛个中将牌，心情之憋屈，可想而知。但多年的革命生涯，已磨练出了他一切服从组织的意识，好在安排工作时还让他继续干自己的本行，他先是在人民保安学校任炮兵教务长，朝鲜人民军组建后，他又顺理成章地担任了炮兵总司令。
从朝鲜义勇军直接回国的人员，在公开可见的资料里，除武亭、朴孝三、朴一禹等参与了人民军的创建外，还有尹公钦组建了担任三八线警戒任务的内务部队，八路军及解放军军歌的谱曲者郑律成，组建了朝鲜人民军协奏团并担任团长，其他人如金枓奉等，崔昌益等，似乎在人民军的组建过程中，参与程度不高。
大多数延安派的回国历程中，都有在东北解放军第四野战军里战斗的经历。
人民军历史上并没有一个单独的“四野”派，解放军四野里的朝鲜人，干部按来源分，其实也都是来自苏军88旅和关内的朝鲜义勇军，因为88旅的朝鲜干部，在苏联就分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金日成接收朝鲜，另一部分又以中共党员的身份来到东北，与后来从关内过来的延安派那拨人一道，在东北朝鲜人聚居区，扩充队伍，开始仍然叫朝鲜义勇军，以关内来的延安派为骨干，全军分成三个支队，第一支队留在南满，负责扩建第二支队；第三支队赴北满，负责扩建第四支队；第五支队赴东满，负责扩建第六支队（后来第五支队路过吉林时，留下部分干部建立了第七支队），于是，在这批人的基础上，就产生了四野的三个朝鲜族师，形成了朝鲜人民军后来战斗经验最丰富、战斗力最强的一股。四野的这批朝鲜干部，也算是来自五湖四海，既有八路军的朴孝三、朴一禹、崔仁、方虎山、李相朝等，又有新四军的金雄、李成镐，还有88旅的金光侠、姜健、朴洛权等。这些人在组建完三个朝鲜师以后，先后都回到了朝鲜。最先走的是朴孝三、朴一禹、姜健、金雄等，似乎带过去的部队还只是朝鲜义勇军那两千老八路的底子，后来轮到金光侠、李德山、崔仁、方虎山他们走时，中共这边就像置办嫁妆一样，连他们手下的部队以及武器装备，一并让他们带走，这样，金光侠的吉东警备旅，李德山、崔仁（王子仁）的164师、方虎山的166师，以及后来跟着四野入关打到华南的156师及47军的零散的朝鲜人部队，先后都回到朝鲜。人还是那些人，枪还是那些枪，只是把“中国人民解放军”胸标扯掉，换上朝鲜人民军帽子，几乎是按原建制，164师成了人民军地5师团，166师为第6师团，156师成了第7师团。
四野这几万朝鲜官兵的归国，对人民军来说，可不是一般的战斗力增强，前期的人民军仅仅是黄种人苏军，数万解放军实战的经验与顽强的斗志，给金日成的部队带来了数量和质量上的突变。
来源之四：旧日军
朝鲜人民军的中、高级军官大都来自苏中两国，战士以北朝鲜新招收的青年工农为主。在人民军里还有一个数量可观的下级军官及士官阶层，这些人大多来至旧日本“皇军”，没有准确数字能统计清楚人民军里当过鬼子兵的人到底有多少，但有些部队的兵源成份可以估算得到，比如，四野在东北扩充的那几万朝鲜兵，据称大部分都是来自日本关东军，特别是166师（人民军6师），到东满以后，几乎就将日军的间岛特设队给照单全收了（间岛特设队原本就是关东军专为对付抗联而成立的朝鲜人部队）。据说韩国“军神”白善烨和丁一权，在朝鲜光复后，也在人民保安队里干过，后来金日成搞清理阶级队伍，这两个当过日军的人见势不好，便赶紧溜到南边去了，结果在南边还混成精了，这是后话。往前算起，八路军时代的朝鲜义勇军那几千人，恐怕也是当过鬼子兵的占多数，因为关内没有朝鲜人，不找日本“皇军”是没法扩充兵源的。
这帮前日军给朝鲜人民军还带来两个“皇军”的“优良传统”：打骂士兵及滥杀俘虏。后来有志愿军回忆，经常看到人民军的士官随意扇战士大耳挂子，被打的还得服服帖帖，整个一鬼子作派。至于杀俘虏的事，从李奇微的回忆录里可略知一二，大田战役中，人民军抓到的美24师俘虏，处理方式很简单，就是反绑了双手，再朝后脑勺来一枪，别以为这事是敌人对人民军的污蔑，同样是美军做了俘虏，李奇微却对志愿军的优待方式赞美有加。
不过话说回来，士官是战斗部队的灵魂，作战风格可以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釜山攻坚战时，参加过太平洋战争的老美兵，看到人数和装备处于下风的人民军还敢前赴后继底往自己炮口上死磕，还以为老冤家神风敢死队又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