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南望

我们村北的河滩上又多了一座丘坟。“雁子终于飞走了！”秋雁娘逢人便说，犹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那般呆痴。

秋雁与我小妹同岁，虽然刚过双十亦是到了媒婆踩破门槛的时候。年初小妹相亲时，秋雁就是得力高参。前不久，小妹从南方来信还附说年关回家时要作好秋雁的参谋，并再三要求我把这一约定亲口告知秋雁。我原本是想借这次探亲完成重托，不料想竟无以了却。为此，昨夜又特地同小妹挂了长途，最恐及小妹闻讯只知啼哭，果不其然，我百般劝慰不住小妹的痛苦，只得怅然挂了电话。回到卧室，依旧心潮难平，索性任由挥抹不去的思绪把我带回那青翠的少年时光……

秋雁长的并不出众，但自幼田间家里大小繁简一干杂活她都拿得起放得下，这正是农家人最为看中得本事，所以秋雁也就成了三村五舍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后来秋雁和小妹又结伴去六里外的乡一中读书，时常来我家温习功课，偶尔请我帮助，也是一点就透，较之我那遇事就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妹，我羡慕的直责怨造世主的不公。由小看大，中考时小妹名落孙山，而秋雁虽考了全县第九却也无缘再进校门，只因为女儿大是泼出去的水，秋雁爹是不愿肥水流外人田而作罢，不过也让村里村外的人为秋雁的辍学啧啧惋惜了好些时日。再后来，我因来济宁上学并工作，对村中的事渐渐没了印象，只是其间回家时时常听小妹讲，秋雁很不幸，没黑没白地在地里忙，回到家还是不得安宁。秋雁爹的好吃懒做早已是全村出了名的，只想如今他该悔改了，谁知他又学会了赌。真是家门不幸，我又一次责怨造世主的不公，而且心痛如刀绞。我除了交代小妹多多帮助开导秋雁，就是寄希望于秋雁尚未成人的弟弟能一扫家门的晦气了。

秋雁的弟弟是家里的至宝，没有他的降临就不会又今天秋雁的不幸。可秋雁却不加憎恨弟弟的。据说，秋雁初始也和我们一样期盼未来，却未曾想临了等盼来了一个比“高衙内”还能作弟弟，自那以后，全村人就对秋雁一家绝望了，但秋雁却说“不”，她曾对小妹抱头痛哭，她不想没有家，哪怕是冰窟地窖！为了还赌债，三伏天她蹲在棉田里不让虫子咬一花一桃；三九天，她孤身去县城贩鱼卖菜。然而家里依旧是入不敷出，在小妹等人的鼓动下，秋雁只好不顾家人反对随她们南下打工。两年来居然带回家小一万，真让我汗颜！

更令我不敢想象的是，秋雁在外挣的愈多，在家却愈加没有地位了。“这钱来的不干净，我用的烧心！”秋雁爹是如此的羞辱女儿，但这些钱最终还是成了他的赌资。秋雁无奈之下只好含泪留在家中，一切回到了从前，为秋雁提媒的是不少，可秋雁却舍弃不得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其原因也正是担心那个为她带来无穷祸端弟弟的将来生活。好心的村长良心上实在看不下秋雁的劫难，就想假借酒劲连哄带吓的镇一镇秋雁的爹，不想反被秋雁爹闹腾村长个血压陡升，如此一来，左邻右舍也只有驻足观望的份儿。至于这事如何了结，听说第二天一大早，秋雁就去村长家“嘭嘭嘭”给村长磕了三个响头。尔后饭也没吃，就背药筒去了棉田，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秋高气爽，群雁南飞，这又是绚丽金秋的一道迷人景色。即便是孤雁悲鸣，也会因为有着乐善好施的人们而有了喜剧情节。然而，我想就算是拥有幸福那孤雁也定当南望，那么长眠地下的秋雁会不会翘首望南下的伙伴呢？这是一定的，否则，我又将诅咒这造世主的不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