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芳的生死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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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芳的生死恋歌 作者 1 于 2009-10-12 13:36:25 (0 次阅读)    

                                                                                                                                    /翁晴为

裘丽琳有着四分之一的苏格兰血统,人们常说混血儿特别的聪明漂亮,她美丽不是因为是混血儿的缘故,是她长得真的很美。已经是少妇的她牵着小女儿周采茨的手走在街上总是能吸引男性的目光,有人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轻微的赞叹声。女人的美丽首先缘于一个人的相貌,其次来自于她的气质与教养。裘丽琳出身富商人家,父亲裘仰山是拥有谦和荼庄和致和钱庄两大产业的富商,母亲玛丽.罗丝是苏格兰商人罗斯娶了松江大户人小姐金氏为妻所生的两个子女中的一个。出身富裕家庭的裘丽琳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她被送到上海一个天主教的寄宿学校圣贞德女校读书。学校中的课程以英文为主,同时,丽琳也学习中文和法文,不过是作为第二和第三语言而已。裘丽琳是读洋书长大的,读书以英文为主,法语,中文为辅。在寄宿制学校里,丽琳第一次接触到了“爱”的意念。

裘丽琳是家中的小女儿,三小姐,很是得宠。在上世纪的20年代,裘丽琳是上海社交圈中的首席名媛。在上海滩时尚人士中,她也是第一个梳“油条”发式者。我看到过她梳着“油条”发式的照片,非常时髦洋气,一派名媛作风。她积极主持和参与慈善活动。由于她的美貌和魅力,她的追求者源源不断。可是很快她就厌倦了交际场里的虚伪应酬。

这一切都在她遇到周信芳后改变了。裘丽琳的哥哥裘剑飞是个京剧票友,给她想出了一个散心的好法儿——看京戏。她看的第一出戏是《鸿门宴》,周信芳扮演的张良一出场,那英俊飘逸的形象立刻使裘丽琳顿生好感,从此她成了周信芳的超级粉丝裘丽琳是他的艺术崇拜者,直至她死去的那一天。其实周信芳那时候很红,看上他的贵妇也不止一两个,可是她们都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周信芳总是尽力躲开她们。他在台上演戏的时候,常常有贵妇人往台上抛金刚钻,首饰,如果还给人家,人家会很失面子,他就全部拿去捐掉,他是一个无功不受禄的人,正因如此裘丽琳很敬佩他的人品。其实周信芳能红*得全是真本事,他演戏的靴子比人家高,袍子比人家大,难度比人家高,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这本来是个缺点,可是他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让弱点变成特点。

周信芳祖藉宁波慈城,慈城旧称慈溪,到解放初期它还是慈溪县治的所在地。一九五四年划归余姚县,又称慈城镇,一九五六年又划归宁波市,慈城是一座千年古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清水秀,交通四通八达,文物遗迹、古建筑众多,是个文明之邦。

周信芳演戏注重广采博纳。就说周信芳早年学《别窑》吧,当时上海有三派。周信芳没有专学一派,而是对三派作了比较,对各派有取有舍。他学龙派,身上轧白*,不用小嗓,用大嗓;学潘派的起霸,腰里佩宝剑;而“送别”学的是黄派。同时周信芳还有与三派不同的地方。比如,他不拿银枪,不戴扎巾或扎巾盔与披巾,而是戴荷叶盔。他演戏 不满足于依样画葫芦,而是善于动脑筋,有自己的主见。比如演《坐楼杀惜》。演到宋江杀了阎惜姣后,站起身来,只见他身体稍稍摇晃一下,然后右手拾起地上的匕首,放在鼻子边嗅一嗅,若有所悟,接着做向前刺的动作,左手好像去抓人,踮起脚尖。这样抓了三次,再小步冲前,随后锣鼓经紧脚步踉跄,眼神恍惚。充分表现了杀人后内心恐惧,神志恍惚的状态。在传统戏曲中这一段原来没有,那是周信芳看了一个外国电影,从美国明星考尔门那里学来的。因为他觉得这样表演有助于表现宋江的内心活动。周信芳喜欢看电影,因为电影里可以学到许多东西。《萧何月下追韩信》当中,萧何见到韩信题诗,那一段肩背的动作,也是从美国电影明星约翰.巴里摩亚那里学来的。周信芳认为约翰擅演老头儿,而且常常爱拍背对镜头的戏,他的表演很了不起。另外他还时常到跳舞厅去,这倒并不是对华尔兹、伦巴有什么特殊的兴趣,他是去琢磨舞步的。那些舞步引发了他对舞台上走台步的改进。他还很注意观察各种社会现象,使之成为他日后创作的灵感。周信芳在卡尔登剧场为名旦冯子配演《鸿鸾禧》中的莫稽,就把乞丐捉虱子的动作用进去,效果很好。还有一欠,周信芳送客人去宁波。在码头上,他看到黄浦江上的渔船在撒网捕鱼。那网很大,撒出去散成一片,很美。他忽然想到自己的演出的《打渔杀家》,其中有些动作还不够真实,就回去作了修改和设计。麒麟童勇于在继承的基础上大胆改革创新,无论唱、念、做、打与剧目、唱词、服装、扮相等均有适合于自己的风格。

周信芳很喜欢读书,他在编戏练功之余孜孜不倦地读《四书》、《毛诗》及古今名人的专集。因为他认为要做个好演员必须多读书,京戏演的大多是历史故事,不多读点书,演员就理解不了,也演不真切。

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周信芳,让裘丽琳怦然心动,决意要向周信芳表达爱慕之意,相信这位小姐为怎样认识周信芳,怎样博得他的好感是颇费苦心的。毕竟她是一位颇有素养的大家闺秀,做不出贸然向他递情书之类的事情,那样就显得太唐突且有失身份。那一段时间这位名媛是在辗转反侧,冥思苦想中度过的。终于她想出了一个高雅的办法,裘丽琳利用自己在交际场上的影响力搞了场冬赈游园义卖会。后来有人说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专门为周信芳而办的。她的女儿周采茨在接受采访时亲口承认了这一观念。那时伶界人士是不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义卖会的,在裘丽琳的示意下,好多京剧名伶收到请柬,这其中当然有周信芳。裘剑飞介绍他们两人认识,第一次见面便谈得十分投机。

此后他们两人经常约会,两人由于门弟不同,名媛嫁戏子,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放在当今社会也不是一件寻常事,再是名角再有人捧也是戏子,是下九流。裘丽琳的思想起码超前了100年。所以他俩人做得很隐密,别人约会在公园,他们约会在坟场,两人对约会地点十分保密,常常是分别雇了马车到远离闹市的郊区,在村间小道或田埂阡陌缓缓慢步,喁喁细语。一个是如花美眷,一个是英俊青年,两人的心在这一刻走得很近很近。腹中饥饿了,就到近处的小镇上吃碗面条,或买副大饼油条,边吃边谈。直到他们步行到市区边缘再各自雇车回家。

双方是顶着世俗的压力恋爱的,两人在一起却无比的甜蜜,没过多久两人都对此上了瘾,就像吸食鸦片一样渐渐有了瘾头,难分难离其实是爱情的一个过程。他们之间有着欣赏,内在气质的共鸣,比起门当户对的婚姻,人才相当的婚姻似乎更稳定。周信芳找到了一个知已,那种被人崇拜、被人欣赏的感觉很微妙,好比钟子期与伯牙,高山流水琴瑟和谐。周信芳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知音,之前周信芳有过一段婚姻,他在二十年代与著名武旦刘祥云之女刘凤娇成亲,生下一子二女。但那是一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式婚姻,直到遇到了裘丽琳他才平生第一次恋爱了。

从恋爱到婚姻似乎顺理成章,可是对于周信芳与裘丽琳来说,其间却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阻碍主要来自裘丽琳的家庭。

两人交往虽然很隐密,但是一个名伶和一个富家千金之间的恋情,对一些小报记者来说是多么抢手的新闻,一些小报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已把这事添油加醋,传播得沸沸扬扬了。名门之女下嫁“戏子”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不体面的事,对于裘罗氏来说这犹如当头一棒,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以一个名媛为标准养大的女儿会和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恋爱,与她们裘家结亲的人必须是门户相当的,必是配得上裘丽琳大家闺秀身份的。于是她将女儿严密看管起来。不许她出门一步。另一方面着手给女儿做媒找个门户相当的婆家。这时正好有个天津的富商来提亲,男方家送来了贵重的聘礼。

裘罗氏认为这场恋爱之所以会开始是由于女儿的年少无知,只要给她找到婆家,这场恋爱也会像烟花般散去。

裘丽琳一开始极为厌恶这门婚事的,她越不同意裘罗氏就将她看管得越紧,后来她假装同意,欺骗母亲放松对她的警惕。被看管家中在的日子,裘丽琳托贴身丫鬟交信给好友,再由好友交给周信芳,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子,作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跟周信芳私奔。

周信芳平时有点“木木的”,关键时候挺“机灵”,他们在苏州乡下的一家偏僻小客栈里住下,一两个星期后偷偷回到上海租了一个弄堂房子居住。这一段时间裘丽琳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周信芳不仅是个有妇之夫还是个地位低下的戏子,在此期间她遭受的不仅仅是丑闻带来的流言蜚语,是爱情支撑着她,因为爱情这个弱女子向世俗宣战。因为女儿的出走,暴怒的母亲曾威胁说要与丽琳脱离母女关系,可是世上没有能拗得过子女的父母,她看木已成舟,又重新谅解了她。根据老的传统她把家产全都留给了独生儿子,却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了两个心爱的女儿。

生有三子之后周信芳与前妻正式离了婚,24岁的裘丽琳与周信芳举行了婚礼。应该说跟裘丽琳结婚是周信芳的幸运,他不仅得到了一个知已,一个妻子,一个贤内助,还得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精明的经纪人以及一个全方位的助手。从和丈夫周信芳生活在一起的那一刻起,裘丽琳就进入了周信芳的世界,有一段时间她曾随身带着一把小手枪,陪伴丈夫在北方各省“跑码头”三年。她曾对子女说,虽然我不知道枪的使用方法,可是一旦你爸爸遇到危险,我觉得我会记得那些步骤并毫不迟疑地对那些冲过来的人开枪。

在遇到裘丽琳之前,周信芳虽然赚得不少,可家中的财政是赤字的,周信芳的父亲喜欢赌博,随便支钱使用。没钱时,周信芳就当东西,班子里的人没钱来借钱,周信芳就一指他的行头,说只要当晚用的那一套行头留下,其余的都拿去当掉,只要将当票拿来即可。裘丽琳管理周信芳的演出帐务后,成功地使赤字变成了赢利,她慢慢地将典当之物都赎回。原来京剧界一向实行“包银制”,她觉得丈夫被人欺侮,她将“七三折帐”方式引入了京剧演出体制,“七三拆帐”是由她发明的,人称“铁算盘”。

为了保护丈夫的利益裘丽琳从来不惧怕出面与各阶层的人打交道。周信芳不喜欢唱堂会,他觉得耻辱,他觉得有戏就到戏院里来看好了,可是为了生计他也是唱过堂会的,但汉*的堂会他是坚决不唱的。有一次汉*来请唱堂会,周信芳不去就有危险,裘丽琳请朋友做说客出面贿赂一个当权者,最后用掉了周信芳送她的一些首饰及她的一些陪嫁才作罢。

周信芳人品很好。他甘当绿叶,同行相亲,他成名后,因为自己是后台经理,为了捧角儿,往往自己不挑大梁,替别人挎刀,也从不挑角色,戏班需要什么,他演什么。对年轻人的缺点他总是处处从爱护出发,从不求全责备。在抗日期间,许多有气节的艺人停演、罢演,梅兰芳大师蓄须明志。周信芳则坚持在舞台上演宣传抗日的戏。他自编自演了《徽钦二帝》和《明末遗恨》。不过份地说这就是周信芳在抗日期间向敌人投的两颗“艺术炸弹”。在《明末遗恨》中有一段对白把国民党当局的腐败无能揭露得淋漓尽致,观众无不拍手称快:“骂得好!”当念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时,台下总是响起阵阵掌声。出演《徽钦二帝》时徽宗有两句对百姓的唱词“只要万众心不死,复兴中华总有期。”为此周信芳受到了恐吓。可是他对同人们说,我们不要被他们的威胁吓倒,我们演我们的。

周信芳是位出色的艺术家,裘丽琳同样是名优秀的社交家。为了让她的家庭成员生活在一个舒适的环境里,裘丽琳买下了长乐路上两间打通了的弄堂房子。小女儿周采茨出生后,她又托人买了长乐路788号——一栋只有外籍人士才买得到的花园洋房,并把子女送去上最好的学校。她用金条贿赂秘密警察,把女朋友的名字从黑名单中划掉,结果被她救出的是著名出版家丁景唐先生。她用智慧吓退了一帮上门抢劫的强盗,当朋友有困难时她总是挺身而出,帮他们渡过难关。周家的大小事情都由裘丽琳做决定,几个子女出国都是明天走,当天晚上才讲给周信芳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周信芳,因为他是党员。六个子女除了小儿子周少麟外,其他的都出国了。1947年,裘丽琳把她的大女儿周采藻送到美国留学,其余4个子女也在50年代分别出国。裘丽琳自己也经常往返于上海、香港之间,有一次远赴英伦,探望自己心爱的子女,与他们团聚。在伦敦期间,裘丽琳与当时红极一时的明星女儿周采芹一起出席了一个晚会,见到她的每一个人都为她流利的英语、高雅的举止所倾倒。当时与周采芹不太熟悉的超级明星加利.格兰特竟然在第二天专门打电话邀请裘丽琳去参加他主演的新电影的首映式。64年裘丽琳去香港其实可以不回来,但同每次一样她回来了,因为牵挂周信芳。她从没想过也没劝过周信芳出国,因为她始终认为周信芳是属于中国的。

裘丽琳是聪明的,她曾交给周采茨一个保险箱,并嘱咐她不管她打电话来或是写信来都不要回来。果然一天周采茨收到了裘丽琳的信说要还回保险箱。女儿遵嘱没理睬,事后周采茨谈起母亲说她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但是就是这样周信芳夫妇还是没躲过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裘丽琳采取的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于是就被打,直至肾被打坏,不幸去世。1968年3月27日这位大家闺秀从生活了63年的舞台上隐没了,甚至没有丈夫的陪伴,没有掌声,没有谢幕,就象一粒灰烬悄然隐没。

周信芳采取的是装聋作哑的态度,他被关进监狱,凭着他多年的历炼,他知道落到他头上的灾难还不止这些。

最后两年裘丽琳生活得很苦,她把一生的爱都给了丈夫,假如临终那一刻让丈夫拉着她的手,她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裘丽琳教育子女:婚姻是为了爱情,她的所有子女都实践了这一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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