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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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陆往事 作者 1 于 2009-10-12 13:36:25 (0 次阅读)    

文/陆卫

    我的出生地张陆村是一个水乡小村落,村东有条张陆河,南通姚江,北通慈江,中间还有长漕头、短漕头、横河头、周家漕头等为农民灌溉水田的多条小支河。这些河流与慈江、姚江相连,直通宁波三江口经过镇海流入大海。随着大海的潮起潮落,我们张陆村这条河的水,也随海潮涨而涨,海潮落而落。农民用这条河水灌溉水稻田和其它农作物。并且都到这条河的“树桥头”、“河头埠”去淘米、洗菜、洗衣服,用水桶挑水进家,倒入大水缸,再用明矾水搅拌沉淀后作为食用水,所以人们都把这条河称为生命河。有一年遇到天气大旱,河水用尽了,随着宁波镇海口倒灌进来的咸海水(当时还没有建宁波姚江大闸),水中还漂浮着草帽大小的海蛰,小孩都感到新鲜又惊奇,就用竹竿扒去打捞海蛰,但听大人们说海蛰会扎人,也就不敢动了。大旱之年村民吃水有困难,大家就开始挖水井,用井水来解困。

    河是生命河,水是生命源。张陆村是农业村,农民*种水稻为生,种水稻需要大量的河水,在正常年份南通姚江,北通慈江的张陆河河水供应农民种水稻不存在问题的,但是怎么用河水灌溉和管理水稻田,却是有学问了。我记得小时候,在清明前后,大人们就开始用河水灌秧田,培育稻秧,过不了多久,家家户户就用牛拉大圆盘水车,将河水抽上来,通过田埂灌渠输水到田间,而且要用水浸泡翻耕起来的泥土,等泥土泡烂以后,用水牛拉的犁将田里的泥翻耕起来,再用人站在水耙上,水牛拉着水耙,来回将水稻田里的泥耙碎、耙烂、耙平,形成一片片平整的水稻田,再从稻秧田里拔来的稻秧,一小撮一小撮地插在水田里。在水稻生长过程中,稻田管理还要进行“三耥”,即用长竹竿做的钉耙,在稻株间来回耥,先后要耥三遍,将稻株边的泥土耥松,同时将杂草耥掉,这叫“耥田”;还要进行“三耘”,即以人工跪在稻秧中间往前耘,用双手来回将每株稻秧根周围的野草拔掉,这叫“耘田”。这样的耘田先后也要耘三遍。这是田间管理最艰苦、最繁重的劳动,才换得秋天水稻的丰收。我小时候也曾跟着大人,去水稻田里起哄夹秧地学田间操作,其实也就是半学半玩而已,尤其是与大人一起,站在牛拉水耙上耙地,觉得又好玩又开心。当时种水稻的技术虽然学得不好、不精,但没想到在二十多年后,在北京“五·七干校”劳动时派上了用场,居然成了干校种水稻的“技术指导”了,这也算是我小时候在村里参加田里劳动学到的一点收获吧。

    张陆村村落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由两个氏族居住,一个姓张,一个姓陆。陆姓人口较多,张姓人口较少。两姓氏族各有自己的祠堂。陆家祠堂建在村西北,由三进房屋组成;张家祠堂建在村西南,由两进房屋组成。陆氏家族后人还在村中建有一个新祠堂——种德堂。这些祠堂当年还有自己的地产,起着团结本族子孙的作用。我的爷爷陆松年还曾经当过陆氏家族宗长。陆家氏族还曾有人做过官、经过商,他们事业有成后,在张陆村盖了不少宅院,其中有“大屋”、“阴阳门头’’等,院内房屋还分前进、中进、后进,都是两层楼屋。在我去年回家乡时这些房子还在,成为历史的见证,但其详实历史背景,还需进一步挖掘和考证。前面提到的陆家祠堂在解放前后,还成为一个为周围村落子弟提供上学的校舍,当时的校名为浙江省慈谿县张陆小学(初小),本人当年在我爷爷的带领下,在陆家祠堂拜了孔夫子以后,上的就是这个张陆小学。小学不大,才几十个学生,但解决了张陆村、缪家村、黑白屋、横河头、周家漕等村落孩子上学的问题。现在祠堂和校舍虽然不存在了,但是它在历史上确曾为周围村落的少年求学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张陆村是个风水宝地,在它的周围建有许多庙、庵等佛教圣殿。村东有东风水庙,村南有许多桥庵,西有草舍庵,北有太平桥庙。稍远一点,有后洋庙、赭山寺、龙王堂庙、双顶山庙。再远一点更有彭山庙、护龙寺、清道观、梁山伯庙等寺庙。这些寺庙平时尤其是逢年过节香火旺盛。村民们大多信奉佛教,尊重历史文化。尤其是老年人;经常念经求佛,保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子孙平安。我记得,小时候我“阿娘”(北方人称奶奶)带领我们去清道观拜佛,特别让我们去观内看了十八层地狱,教育我们一定要做好人,否则就会人地狱,受到惩罚,还有一次,“阿娘”带我同村民们一道乘乌蓬船到宁波西门高桥附近梁山伯庙(村民视梁山伯为神)烧香,大人尤其是老年人非常虔诚,上船后就三步一拜磕头到梁山伯坟头祈求平安,我们年小,当然是随大人坐船去玩耍了。

    上面提到的这些庙宇规模大小不一,但房顶上都塑有龙头、龙身、龙尾,庙宇内塑有神像。庙内大殿前一般都建有戏台,宁波、绍兴等地民间越剧团体,我们村里人称其为“绍兴戏的笃班”,经常到各个庙宇戏台进行巡回演出。吸引许多男女老少前去观看。每逢演出,庙里庙外,大饼(葱油饼)摊、甘蔗桔子水果摊、香瓜子、花生摊、小孩玩具摊摆的遍地都是,摊主们大声吆喝,非常热闹,当然更是小孩们凑热闹的地方了。记得有一次,在后洋庙演戏,我也去看了,但可能因为是白天太累了,看戏时睡着了,当我醒来时,戏已散了,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吓了我一大跳,当时没有招了,只有揉揉眼睛,壮着胆子,摸着黑沿着田埂回到张陆村,那时天已很晚,“阿娘”等的心急,见我回来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有一事值得一说,那就是遇到天气大旱,淡河水浇田被抽干,咸海水随之进来时,村民们就会联合各个邻村长老,组织“行会”求雨,这种“行会”求雨规模较大,也热闹非凡。我记得“行会”队伍前面,有四位村民用轿子抬着龙王菩萨,轿前有四个村民用四根龙头木杠扛在肩上,前面挂着大铜锣(木杠后头挂有彩旗,并挂有沙袋,以保持龙头木杠平衡),共同按点敲锣、鸣锣开道,轿后有十几面五颜六色的彩旗迎风招展,还有踩高跷表演,再后还有各村组织的化妆抬阁,抬阁上有各种人物装饰,最后还有长龙。“行会”队伍每到一村庄,都要在空广场地转一大圈,并有长龙进行“龙化水”表演,以示老天即将下雨。这种“行会”活动,对我们小孩来说,只是看个热闹。我现在理解,这是村民们的一种心态,它既是对神佛的一种信仰,也是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大自然大旱之年的一种无奈。

    张陆村虽小,但是宁波、慈城许多优良的历史文化传统和丰富的历史文化习俗,在这里得到了充分体现。

    过春节是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积存下来的最隆重的一个节日,张陆村也不例外。每年春节前,家家户户都要包粽子、做年糕。包粽子比较简单,做年糕就复杂得多了。做年糕前,要把糯米和粳米中和,放在大水缸里浸泡几天几夜,且要每天更换清水,使米泡软且没有异味,然后用石磨磨成水细粉,石磨口下面放一个很大的簸篮,篮底放上千灰,灰上面铺上洁白洗净的床单布,待水细粉流满后用绳索结口,再用石磨盖挤压一昼夜,次日水磨粉变成大块干潮粉,这种粉既可以掰碎晒干,成为节后随时可做团子的水磨干粉,也可以当即搓碎,用蒸桶在大铁锅上蒸熟倒入石臼,一个人用石锤搡,另一个人用手翻揉,最后成光滑柔软的水磨粉团块,再拿到做年糕的台板上去做年糕。做年糕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一家做年糕邻家男女老少都会来帮忙,一边嘻嘻哈哈聊天,一边做出各式各样的年糕来,除了用印糕板印的长条普通年糕外,做年糕的高手们还能做出喜字年糕、鲤鱼年糕、元宝年糕、小兔年糕等等,以示春节的吉祥喜庆、年年有余、招财进宝。我们小孩也是最高兴的时候,一面吃着新做的用黄糖或雪里红做馅的年糕团,一面戏耍打闹,吃得玩得特别开心。

春节前的年三十傍晚,家家户户还要祭天“送年”,各家都要杀鸡、杀鸭、杀鹅,有条件的还要杀猪,没有条件的也要买个猪头,以全鸡、全鹅、全猪供奉上天,一家老小还要磕头祭天,然后放鞭炮送神,好个热闹。

春节期间除了向长辈磕头拜年,走亲戚拜岁,合家或到亲戚家团聚吃饭外,村里还时不时地有艺人到各家门口来演出,比如演“大头和尚”、“跑马灯”等,“跑马灯”的一般都有五六个人,每人手里拿着马头,后面挂着马尾,一面来回跑圈或八字转,一面还要唱“马灯高照咕噜噜个转……”,户主们看完后都要给赏,我们小孩们就跟着马灯队到各家门口去看热闹。

    我的出生地张陆村固然可爱,其实更可爱的应该是慈城镇了。这不仅因为慈城镇是著名的千年古镇,还因为我这个张陆乡下人,小时候在秦润卿先生创办的慈谿城里头著名小学——普迪学校上了两年高小,对普迪、对慈城感情至深,这两年的学生生活对我人生的成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慈城这座古城历史悠久,环境优雅,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古城建设格局独特,古建筑保存完好。前几年,我有幸参观考察诸多名古县城,如山西平遥古城、四川阆中古城、云南丽江古城、湖南凤凰古城、湖北荆州古城、辽宁兴城古城、等等,这些古城都是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瑰宝,各有特色和它的历史价值,但是可能由于出生地的原由,我总觉得都没有我们慈城古城那么好。它天时地理好,风水环境好,历史条件好,慈孝文化好,特别是宁波市委市政府、江北区委区政府、慈镇镇委镇政府对慈城古城恢复与建设的高度重视,投入巨资修复古城,积极筹划与开发建设慈城新城,已卓有成效,比前更好。去年,我有机会回了一趟家产,看到了城里已经恢复建设了旧县衙、考棚、孔庙、清道观等一大批古建筑,正在积极修复城隍庙与多处古名宅,听说还要修复城中的水域网。古城南门外,也就是我们张陆河的东侧,已经建成了一大片私营经济开发区。古城东南,已经开始规划和建设慈城古城新区。看了以后真是高兴,感慨万分。作为一个早年离开故乡,长时间身处首都北京的慈城张陆游子,衷心祝愿故乡慈城古城恢复建设得更快,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