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这些渐行渐远的背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5:54:52
    在新世纪即将进入第一个10年驿站时,一些人的旅途已提前归零。

    大概没有哪一年像2009年这样,背影成行,离去的脚步这样整齐。一年过后又是新的一年,在这个永远不缺新人和新闻的时代,似乎唯有登上讣告,他(她)的名字才又被人们重新想起甚至怯怯提及;似乎唯有登上讣告,才能弥补人们对于他们认知的空白。

    7月,有着“话剧界活化石”之称的欧阳山尊完成了人生最后的谢幕;9天后,国学大师季羡林与前国家图书馆馆长任继愈并肩辞世;10月底,引领人们重新“穿越”历史的史学大家唐德刚在大洋彼岸作别历史;3个月后,科学巨匠贝时璋与钱学森随秋天一起离去;“几乎翻译了整个中国”的杨宪益与比“故宫还生动”的王世襄,两位好友也没有挨过京城11月最后的萧索。

    每一位老人的名字登上讣告,媒体和公众都冠之以“最后的”“大师”这样的定语,灵堂外前来吊唁的民众总会排出蜿蜒百米的长队。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表达我们心中的无限敬意。而每一分敬意,最后又都模式化地谱成了一曲名为“今不如昔”的时代挽歌。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的离去周期性地触痛着时代的神经。当一种社会事物行将被淘汰时,它就变成了人们怀旧和研究的对象。这些蜂拥而上的种种声音,是大师远去时代里的一种习惯性纠结。新闻有其自身的操作规律,但难道唯有他们的去世才能让我们恍然大悟赶趟儿般地追念一番,而后,尚未回答的问题依然没人回答,直到下一位大师去世才又重新提起。

    相对于季羡林、任继愈两位大师离世后的喧嚣,12月去世的捷克语翻译家杨乐云就太过寂静了。这位90岁的老人,是中国最早介绍米兰·昆德拉的人,她让中国人知道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但这无助于这位老人小小的住院问题,仅仅因为有些病房要讲究行政级别,这位不够“级别”的大翻译家,只能与那些有“级别”的病房无缘。

    这些老者,还只是2009年文化界逝者名单上的一小部分。我们还不能忘了“永远的小丁”——漫画家丁聪,他在2009盛夏来临之前,先行一步。“革命之后,我发现有一些事可以讽刺,但有人告诉我,如果我要画漫画,不要去讽刺,只能赞颂”,这是丁聪心中永远的痛。丁聪曾经绘有一本《文化人肖像》,今夏,他和这部书的部分画中人在另一个世界安静相聚。半年后,丁聪好友杨宪益的追悼会上,连同生平介绍一起发放的,正是小丁为杨宪益画的肖像漫画。

    还有作家舒芜、翻译过《浮士德》的诗人绿原以及杂文家何满子,这三位与“胡风案”有关,或负有一点责任或是被无辜卷入。翻看这些人的官方讣告或“简历”时,很容易发现,其间或多或少都有20年的空白期。他们的去世,能否让人们重新打捞起那段曾被抹去的记忆,或者往事也随他们一同而逝?

    一位位老人家在这一年的集体离去,提醒我们,大师辈出的黄金年代我们曾经拥有。

    有一个人的告别却让真相浮出水面。流行音乐天王迈克尔·杰克逊去世3天后,当年让他名声败落的“娈童案”直接当事人、曾指控杰克逊与其有不当关系的乔迪·钱德勒宣称当年撒谎,是父亲教唆他编造故事诬告杰克逊,目的是金钱。5个月后,钱德勒父亲在家中自杀。面对各种传闻,杰克逊生前曾说:“拜托各位,别相信那些鬼话。”在他去世后,这句话被重新翻出,质疑他怪异行为的万般口水,一夜间汇入无限怀念的大河。

    一个人的去世,成为公众重新认识他或她的最后机会。播音员罗京病故后,人们才得知,那张晚间7点与您准时相见的冷峻面孔背后,是一个也幽默、也爱打麻将、也爱唱周杰伦的《千里之外》的男人;重庆女歌手陈琳跳楼自杀后,人们才知道“洒脱前卫”包装下的她,有着四川清音和扬琴的功底,喜欢看书,敏感而脆弱。

    新闻是了解世界的窗口,而窗口大小、朝向,都决定着我们的视野。任凭再多篇幅,也无法一一定格下这一年已然走远的所有背影,尽管有的讣告多至足以占据半个版面,有的少至用两根手指足以盖住,但每一个生命的来去,都是平等的。

    因此,如果他们也曾为你带来过欢乐,那么也请记住这些名字:新派武侠小说开山祖师梁羽生,有“中国电影活化石”之称的导演钱千里,电影《南征北战》中“看在党国份儿上”的张军长扮演者项堃,以及这句台词的创作者剧作家沈默君,“流水的女明星,铁打的顾也鲁”的老演员顾也鲁,“德云社”创始人之一张文顺,喉头被切除的相声名家李文华,“狗儿爷”林连昆,台词总是那句“大师兄,师父被妖精抓走了”的沙僧闫怀礼,创作过《春天在哪里》《一分钱》等儿童歌曲的潘振声,83版《射雕英雄传》裘千仞的扮演者石坚,《宰相刘罗锅》里的六王爷李丁,香港金牌配角“大傻”成安奎……出现在媒体探照灯下的名字,固然值得关注,也请不要忘记聚光灯之外那些沉默离去的绝大多数。因为,有更多人,在这个喧嚣年代里,人们根本还来不及想起他们的名字,就连背影都捕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