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工制作一切

参观工作室是艺术界的一种礼节，米歇尔•奥卡•多纳(Michele Oka Doner)的工作室（不过说成是车间也许更合适）位于纽约SoHo区的Mercer Street。房间宽敞而高大，堆满了各种天然和手工制作的东西。她的助手们趴在屏幕上，观看着幻灯片。我去参观时，一位助手正把设计图案压印在一张奶油色的石蜡板上。
我漫步而行，察看着一排排的贝壳、巨大的树根和精美的织物。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后面，有一组站立的人像，没有头也没有四肢，身体结构像是蜂巢或破碎的树干。一张桌子旁边立着一堆漂流木，就像是一堆等待点燃的篝火。
然后，多纳走了进来。她身材苗条，刚满60岁，有一头乌黑的直发。这位艺术家一举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非常优秀却又奇怪地鲜为人知，即便在爱传八卦的艺术圈子。我认为，其中部分原因在于她的设计和材料复杂多变，部分原因在于许多作品是商业性的，还有部分原因可能在于她决心不追随时尚。
这些漂流木是做什么用的，我很好奇？
“有时我需要做枝状大烛台。或者需要一种制作人像的方法。我把其中的一个拿进来了。因此这是原材料。”
她陪我在工作室四处参观。
“让我们把这整个阁楼称为一次贵族体验吧。这是我的实验室。当我需要桌子时，我会造一张桌子。需要椅子，就做一把椅子。需要餐叉，就做一把餐叉。”
“我处在前沿。没有人做过我做的事。除了亚历山大•考尔德(Alexander Calder)以外。他创作公共艺术，制作雕像，还为他妻子制作发饰，为他们两个人的生日做项链，做厨房用的餐叉，他什么都做。”
“很久以前，人们常常这样做。任何需要做的东西，他们都做。他们不会问。日本人现在仍在这样做。”
你自己造纸吗？
“是的。这些书都是我制作的。”
我们走近一张大圆桌。这也是多纳做的。板凳也是。实际上，在我看到的东西中，除了天然物品外，唯一不是出自她手的，只有伟大设计师卡洛•布加蒂(Carlo Bugatti)制作的几件家具。布加蒂还是另一位伟大设计师——汽车工程师布加蒂的父亲。
我发现，艺术界对于手工艺品基本上是持极度怀疑的态度。它被视为一种业余爱好。
“这里没有手工艺品，” 多纳平静地说。“在我看来，手工艺品说的就是材料。而这是有关创意的。吸引人的是，年轻一代正把大量手工作品带入这个领域。因为他们不想要机器制造的东西。他们厌倦了那些东西。”
我看着一些餐叉。
她表示：“我喜欢制作扁平餐具。我刚开始做一些这样的东西。”
她拾起了原型，一根尖端分叉的树枝。
她说道：“我看到了它，觉得它是一把不错的餐叉。”
她在哪里找到的？
“在树林里的某个地方。我总是会找到好东西。”
她的一把餐叉曾出现在美国纽约第五大道(Fifth Avenue)库珀•休伊特国立设计博物馆(Cooper-Hewitt, National Design Museum)的餐具展上。
“我不得不把这把餐叉从他们的礼品店中撤下，因为新的铸造厂不知道该如何制作。因此银器匠周一九点将到这里来，我们将一起把它搞明白。”
她把那块砧骨指给我看。
“它不漂亮吗？我有一整套。我用它做珠宝。为什么我不能做自己的珠宝？这不过是小尺寸的雕刻。”
她目前在做什么呢？
“我现在仍在迈阿密机场(Miami Airport)工作。不过，现在开工的是萨拉索塔南佛罗里达大学(University of South Florida)的入口大厅。”
她补充道，远处那面墙上的4个屏幕是为密西西比州格尔夫波特一家法院制作的。那么这些石蜡板呢？
“它们是为建筑师比尔•索菲尔德(Bill Sofield)制作的楼梯扶栏。我们正在科罗拉多的一处寓所制作精美的栏杆。”她大声问她的助手：“是科罗拉多哪个地方？”
那些蜂巢状的人体呢？
“那些是雕塑，是为我在莫尔伯勒的下一次展览准备的。我是用热风枪在石蜡上制作的，然后用铜浇铸而成。”
她拿起一块木头，仔细察看着。
“你知道，如果约翰•张伯伦(John Chamberlain)拿起一个汽车保险杠，用它制作雕塑或从汽车商店里买一个，它们就被认为是随手拾来的艺术品(found object)了。或者是杜桑(Duchamp)夜壶。它们依靠的是科技，是人造的。俱乐部成员一直在使用工业废弃物。”
“但不是天然的。天然物品还没有获准登堂入室。但情况正在迅速改变。现在那种局面正在被打破。拾起一根保险杠与在树林里捡起这个（她指着那根树枝）没有任何区别。”
她认为有用之物和艺术品是不同类别的物品吗？
“不，”她干脆地答道。“它们都是关于美的，美属于一类。”
啊哈，美。当代艺术界对美的不信任，至少与对手工艺品的不信任程度大致相当。当然，米歇尔•奥卡•多纳对此的确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