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短情长

　　一天，偶然翻看一个记事本，突然发现了几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顺手记下的关于路的谚语，细细读来，觉得别有情趣。

　　第一则是“上坡仰脸，下坡低头”。从一个层面上讲，这自然是在形容人得势与失势时世俗的骄傲和谦卑，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讲，也自有意韵。上坡时的仰脸凝聚的是奋发向上的斗志，是高瞻远瞩的展望，是对前途的激情与渴盼，也代表着无穷的憧憬和拼搏的信念。而下坡时的低头则是为了不被草环和土石绊倒，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和障碍，是一种稳重、沉静、谨慎和收敛。这两种态度似乎是有些矛盾的，其实并不见得。因为上坡的人在仰脸时恰恰极容易摔交，而下坡的人常常依靠警惕而获得了上坡的机会。也许，最完美的做法是，在上坡时低下另一双眼睛去看脚下，在上坡时抬起另一双眼睛去注视未来。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完美的人有几个呢？

　　第二则是“大路不走成草窝，老坐不动变罗锅”。虽然有些粗俗，却言简意赅，生动无比。明明白白地指示了努力与成功的关系。勤奋者能够从绝路中走出生路，而懈怠者却会把大路走成绝路。所有的优势都有可能变成劣势，所有的劣势也都有可能变成优势，路的宽窄与明暗，与其说在机遇，不如说是在于机遇承受的主体——人。

　　第三则是“没铃没闸，到哪儿是哪儿”。有放任自流的无奈——因为没铃没闸，只能到哪儿是哪儿，也有纵横天地的潇洒——因为没铃没闸，干脆到哪儿是哪儿！在无所顾忌的狂放中，又饱含了听天由命的成分。但是，再细寻思，一辆车也许可以没铃没闸，一个人真的就会没铃没闸 吗？最灵验的铃和闸，其实就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着啊。除非，你不愿意去使用它。

　　第四则是“不怕道艰难，就怕人心险。”所谓的“苛政猛于虎”，在这里可以套用为“人心险于路”，仿佛有一个澄澈的老者，缓缓地捻着须，以清凉理性的神态在教导着后来人。而在他沧桑风雨的容颜之中，尤自掩藏着一丝恐惧，淡淡的，也是深深的。

　　最后一则是“路长人志不短，志短者路不长。”上句是回顾性的，仿佛总结说所有成大事的人几乎都有着一个丰沛的动机和源泉。下句是预见性的，仿佛在说一个人无论眼下多么风光，如果没有长久的打算，都只可能是昙花一现。每逢想到这句话，我的眼前都会闪现出许许多多人的影子，当然，也看到了我自己。我不知道我的志算不算短，什么样的志才算长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路会不会长，又有谁的路会绵绵无尽。我只知道：我的心就是我的志，我的脚就是我的路，再长也长不过我这一个人，再短也短不过我这一个人，而我想做也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脚走正，把心走纯，这便是我的造化了。

　　说到底，路是人走的路，人是走路的人，人生就是一辈子的路，路也盛放和记录了所有走过的人。至于怎样去掌握走路的节奏，品味走路的内涵，饮咽走路的甘苦，拥有走路的得失，最关键的也许只在于一个人的品质和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