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美尔:调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0:36:51
调情(Die Koketterie)
齐美尔 文 多奇 节译
柏拉图关于爱所表达出的智慧是:爱是拥有和无有的中间状态;这显得并未触及爱的本质深蕴,而只是涉及她的一种表现形式。这倒不仅仅是因为,在柏氏的智慧里没有这样一种爱,这样一种的说出:“即便我爱你,这同你有何相干”的爱的位置,这样一来,柏氏的智慧根本上不过是意指那种死亡于渴欲之满足的爱。
在从无有到拥有的路上,并随着在此途中的运动耗竭自身的本性,爱在她“拥有”的一刻可能不再是此前她所是的那个了,可能不再是爱了,而是把自身的全部能量转换成享受或者也许是厌嫌。
说爱在她消亡的那一刻也许重又获新生,仍不会抵消爱的、即作为无有向往拥有的渴欲之爱的上述结局:以她的性情,爱总是受一种有步骤的变换的驱使,在这种律动的休止节处便是满足到来的那一瞬间。
拥有和无有的这种轮转,在爱泊定在心灵的最深处的地方,仅仅刻画出她的显像和表层。爱的单纯现象是渴求,这样的爱的存在不会因为渴求的满足而中止。
不管意欲拥有的意义如何,或意欲拥有是否意味着爱的终极性、或仅仅意味着贯穿于爱的终极过程的那个波浪律动的高点 — 当意欲拥有的对象是一女子,意欲拥有的主体是一男子时,它已超越“讨人喜欢”这一原本固有的心灵实情。讨人喜欢一旦将成为我们的乐趣或不幸、渴求或忧惧,它就是那个拥有和无有得以滋生的资源。
但这里和通常情况一样,占有物和对占有本身的看重也会具有一种反向的关系。不仅仅是讨我们喜欢的对象,对他的拥有和无有才变得有意义和有价值,甚至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俟拥有和无有[本身]让我们觉得有意义并要突现它们,其对象通常也能激发起我们的欢心。这就如同不光是欲购物品的诱人处决定我们甘愿支付的价钱:而且,该物品的如此要价,要得到它这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而是要有付出和破费才能办到的事情 — 正是这个事情本身无数次地让我们觉得该物品充满诱惑且值得去求取。
这种心理的变换的可能性使得男人和女人间的关系转入一种调情的形式。风流女子“希冀可人”,这在根本上尚不足以给她的举止行为赋予根本的个性;我们若是把调情等同于“卖俏欲”,就混淆了达到目的的手段和导致此目的的欲望。一女子喜欢倾其所能而处处(uni)显得可人 — 从最细腻的精神魅力到不饶人的展现身体的诱人处 — 即便如此,她在各方面总还是与风流女子有很大的区别。因为对后者来说,她唤起别人的喜爱和渴求之如下种种方式 — 反衬的和综合的 — 是其自身性的:通过迎合和拒绝的轮换交替或自始至终,通过象征性的、暗示的、叫人觉得“仿若渺茫遥远”的肯和不肯的表示,通过顺从和不从、或按柏拉图的拥有和无有 — 她让对手几乎是囫囵般地感受到她的这些,进而在这些表现之间建立起张力。
男人从多情女子的举止行动中感受到,[自己的]成功与不能成功是同时且交相存在的,这种并存乃是“价钱”的实质,而且,在把值得当成代价的替代品的那一刻,它使男人觉得这一份成功是宝贵的、是值得求取的。
调情的实质,用一种悖论的简短表述就是:有爱之处就有 — 不管是在其基础上还是在其表面上 — 拥有和无有;由此也是:有拥有和无有之处 — 即便不以真实的形式,也是以游戏的形式 — 就有爱,或是占得了爱的位置的东西。
以下我将把对调情的这种释义首先用来说明一组经验事实。
能表征出调情的较为常见的表现形式的,是微侧着头、睨着眼抛出的一瞥。在这种睨视中,有侧身避开和与此同时也是不经意的从命的表示,有这会儿开始注意到你,但那种头部和身体并未正面对你的姿势又在随时拒绝你。这样的睨视,在生理上绝不会超过几秒钟的时间,以至在它的有意中象是注定地已经预先设下了无意。它的诱人在于不露声色、在于那种稍纵即逝的悄然而生,所以它是集应允和回绝于一身。那种不管多么热烈、多么挑逗的印在脸上的投目相视 — 这是调情女从来所不曾特意有的。
对臀部的摇摆和扭动,即那种“尾巴舞”的步态,也有着同样极佳的调情效果。这不仅仅是由于一方面这种步态通过运动身体的性感部分直观地强化了这一效果,另一方面[两人之间]实际还存有一定的距离和矜持 — 也还是由于随着不间断的即此又彼的这种游戏节奏,这种步态使有意和无意肉感化了。
如果调情行为不仅限于调情主体本身的动作和言语方面,这不过是在暗示出的好和不好的同时性上施出的技法花样。这种变换极易是摆弄就在身边的物件:狗、花卉或小孩。因为这么做一方面是避开此举原本中意的对象,另一方面也借这么一番转移当着对手的面展示,她本人多么叫人忌羡;这就等于说:不光是你,还有周围的这帮家伙也对我有意 — 这同时还意味着:这是我做给你看的戏法,表示对你有兴趣,所以我才去找他们。
如果我们想对那些调情的诀窍处做概念的勘定,它们会显示出三方面可能的综合性 — 献媚的调情:虽然你已经有望取胜,但我还不想让你在我身上得手;不屑一顾的调情:我倒是愿意有人来讨欢,但你不是人选;挑逗性的调情:也许你会博取我的欢心,也许不会 — 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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