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二泉映月》和二胡的回忆

朝花夕拾 《二泉映月》和二胡的回忆  （文章写于90年代初）
[照片说明： 顾樾教授孩子小时候的趣味照片]
（一）
文革后的70年代末，曾有幸聆听中央音乐学院的著名演奏家某老先生在上海文艺会堂关于《二泉映月》的讲解与演奏。老先生在香港非常有名望，可惜现在忘记他姓名，仅记得当时他演奏的二胡托盘是他自己改良过，可360度转弯，非常灵巧方便；我也曾想如法炮制：改良我自己的二胡：系帮某公司书写招牌所酬谢的束修，而特地购买的一把有铜轴、带盒子、非常精致的二胡。
记得老先生讲解时说：华彦钧（瞎子阿炳）创作的二胡曲《二泉映月》最大特点是‘原位滑弦的指法’比较多，可方便阿炳在走路时演奏，因此时二胡是依托在阿炳的腰前，不象平时演奏时坐着那样；其他特点另有在七段乐曲中间的表现方法、重复、变奏；四把位的高度`；抒情和华彩；乐曲起始的弱拍以及长短弓的接替运用等。
其中许多乐理、技巧和演奏方法我早已娴熟；那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由于万马齐黯的‘大革文化命’的年代，书籍非常匮乏，只得自己逐步摸索；特别是《二泉映月》乐曲起始的弱拍，是我一位在音乐学院年长的、担任教授的邻居，好心教过我，当时我年纪甚小；他耐心教我三次，我终于明白音乐旋律中节拍强弱关系与作用，其音乐理论，就宛如企业管理原理有助指导实践一样；（我异常感谢这些60年代的大学生与知识分子的邻居，包括传授我诗词知识的、后来成为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高级编辑的另位邻居，记得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他可能发现我喜欢读书，就偷偷地借给我许多许多书籍，其中有一本是王力编撰的《词谱》；我激动得全部抄录下来）...
如今使我大为惊讶的是，老先生讲解时说《二泉映月》的表现手法并不是凄凉和悲壮，纠正我原来理解此表现手法如同《江河水》那般；虽然《二泉映月》演奏比较容易，没有快弓和其他高难度技巧，需要理解、把握和表现其中意韵就可达到非常美妙的演奏效果；然而，凄凉悲壮和美好抒情的相反理解与不同表现，却是大相径庭了。
记得回家以后，马上操琴，根据新的理解，重新演奏了《二泉映月》。
（二）
曾演奏了许多许多二胡名曲，包括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
大约70年代初，也曾参加二胡独奏比赛，得了第二名；喜滋滋回家，哥幽默说：“哦，就二个人比赛”；我竟无言可对；可能是当时年纪小的缘故。
比赛的曲目是自定，我当时选择的是《台湾人民盼解放》；当然在现在出版的《二胡独奏曲》中已改名；如泣如诉的开始曲恰好符合降B调的小音阶；特别是在中间的内弦的多次滑音和空弦音的处理，更体现二胡的表现力、表现技法和作曲煞费苦心的用意；在尾声加入的‘东方红’的旋律，也符合当时时代的特征。
记得有许多人跟我学二胡，其中有个邻居，在去年与他的弟弟相继患癌症死亡，撇下年青的妻子和幼小的孩子，我至今珍藏他送个我的二本厚厚的乐谱总谱，睹物思友，不免唏嘘，感慨人生之须臾。
（三）
若干年前，偶而在电视里听见非常美妙的二胡曲《一枝花》，电视连续剧《武松》主题音乐有许多乐章是从其中撷取；苍凉悲壮的琴声，使我眼前浮现才英雄武松戴着枷锁行进的电视画面。我如痴如醉听完后，立刻凭借记忆将此乐曲的大部分乐谱记下，幸亏我有记简谱的功底，2/4拍，C调，2：6 弦；没有预料，此《一枝花》独奏曲竟然成为我招待远方朋友的保留节目；某报社原党委书记陪同他2个朋友，系北京某高干女婿和我武术朋友，上我家作客，晚饭后，即兴各自表演他们的绝招：素描、诗词和其他...北京某高干女婿不愧是大才子，当场赋诗词赠送，表现出他浑厚的诗词功力与底蕴。
难怪他成为5级高干的女婿，看见我放在墙边的那把二胡，兴致勃勃说：60年代他曾经练过，说罢，操琴拉了几曲，当然其中有《二泉映月》。
可能是5级高干的女婿工作太忙的缘故，我发现他的二胡水平不太专业，表现力和表现方法也非常一般，不如他的诗词，在熟悉我的武术朋友建议下，我演奏了我非常喜爱的《一枝花》，果然，可能是艺术相通的道理，他们也非常喜欢这首曲子。后来，他就住在我家许多天，期间，我又陪他去长途车站接南京来的、我国第一代年级非常大的火药专家； 他当时发明了全世界没有攻克的难题：人工合成’七彩蜡烛‘（蜡烛芯可同步随蜡烛燃烧而没有残留），同时住在我家几天，军事火药专家说他侄子与某..小儿子做生意，在80年代就有2000万美圆，上海早就有了别墅，但他不愿意住他侄子家，于是我和5级高干的女婿以及军事火药专家相处了几天...然后他们二位去了温州，把人工合成’七彩蜡烛‘作为技术专利投资...
（四）
还是在几年前，在某次高级人才市场招聘会上，我被某国际集团投资4.5亿的单位初步录取。
通知我复试时，总经理是北京来的双博士（后来他告诉我，他舅舅是原国防部长，爱人5岁曾为尼克松访华，在中南海演奏月琴），他亲自与我交谈。当时我非常傲，他也是。
他问了我许多问题，包括诗词和二胡。
他问了我国某著名的女二胡演奏家名字，询问我认识否，我摇头：他又问我，‘二胡拉什么曲子’，我如实告知，有《二泉映月》、《赛马》、《江河水》、《红军哥哥回来了》、《金珠玛米赞》、 《台湾人民盼解放》... 和《一枝花》。
我发现，当他听见《一枝花》的曲目时，他眼睛突然亮了，态度也变得非常友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非常怀疑上海人喜欢吹牛，喜欢拔高自己，譬如这次人才招聘会，其实他需要招聘销售部经理，因害怕应聘者华而不实，所以招聘会上故意写招聘副总经理，然后降格成销售部经理使用；没有预料，我确实没说谎，包括诗词和二胡。 因为《一枝花》二胡独奏曲一般人是不知道的；这是北京来的双博士总经理在人力资源管理中选、留、育和鉴别真伪如此的方法之一。而询问我是否认识我国某著名的女二胡演奏家的目的，就是想证明我是否在说谎；在证明我没有说谎后，他当时告诉我：我国著名二胡女演奏家是他大学老师，同时明确表示非常喜欢我的一首七律，希望我能送给他，我当然同意。他兴奋得当场吟颂出，八句56个字，他已立刻背出，我惊异他的记忆力和异常喜爱此七律诗的程度。
当天，他异常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副手，与已经录取的、曾荣获市优秀教师的、年轻的办公室主任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并多次陪我到国外老板那里力荐，可由于该企业的先天不足和管理的方式缺陷，北京来的双博士总经理不久也离开了，投资了4.5亿的单位也重新改变了用途或换了新主人。总经理说：财权、人事权和经营权...董事会不授予他充分权利的话，他没有办法施政....
但《一枝花》结成的信任和友谊却长期萦绕心头。
（五）
80-90年代，从事管理多年，二胡也长久不拉了。女儿说：如果她掌握了一门文艺，可以加分。
我问：“喜欢学习二胡”？女儿说是。于是，我就决定教女儿学习二胡。 ---毕竟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而且从自己成长的经历看，音乐和其它知识可开发人的大脑和智商；这也是目前许多家长热衷孩子学习音乐的缘故）。
于是我从简单练习曲和基本功教起，迅速在纸上沂蒙小调简谱，辅导女儿并讲解小节线中音符和小音阶的关系以及山东、西藏与全国许多地方民间小调的特点；包括小音阶的2.4.6与大音阶的1.3.5的原理；然后再教她用二胡，我先培养她的兴趣，于是的沂蒙小调在我的演奏下，象小溪一般委婉地流淌着；是那样地动听；小家伙兴趣立刻被我调动起来，说：“音乐和乐器有这么多内容啊，幸亏爸爸非常通俗地告诉她，否则感觉非常深奥，而现在已感觉基本明白了，就象学校读书，理解以后学习就非常轻松”...我又结合文章的‘起承转合’的原理，分析了沂蒙小调乐曲的四乐句的排列和表现方法；小家伙兴致勃勃地但异常生疏地开始练习二胡了，经过我几次纠正她的功法和指法后，特地应用‘二胡音式好’和空弦音与泛音的特殊表现的教学方式，避免了她初学二胡时难以避免的刺耳噪音；不知不觉，时间、音乐和父女情融合在一起。
因为她学习比较紧张，于是我将二胡借给她，每个星期天检查进度，女儿答应了；可是女儿二胡演技始终没有长进，她埋怨说：我的二胡已经旧了，弦也不容易调准，于是我在前年特地又购买一把崭新的、带皮盒的二胡，作为礼物送给她。
几个月后，女儿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我的琴声如此美妙动听，而她二胡水平却进步非常慢？
我沉吟片刻，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是用心去拉，去理解二胡；而你仅仅是运用手去拉’。
女儿也感慨说：‘是啊，这就是学习态度不相同而导致的学习结果不同啊’。
我和女儿共同体会是：
1. 音乐与学习是和拳不离手与基础练习的关系一样，不可以松懈
2. 理解和熟悉的程度，决定学习技术的水平高低，不能一蹴而就
3. 方法和讲解，是学习的开端，以后应学习深奥的二胡表现方法
....
女儿虽然最终没有完全学会二胡，可能是学习太紧张或其他原因，但是她对于这段学习二胡的经历和对于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理解的辨证关系，却使她在其他方面有了收获，譬如她以学习二胡生动事例为题目，写的一篇作文，得到了高分。
她在作文中对二胡和二胡曲，尤其是对学习《二泉映月》和《一枝花》二段二胡曲详细描写，使我感觉小家伙确实在某些地方理解了二胡。
我又想起我在她那个年纪和那个‘文化大革命’年代，包括我许多书籍和心爱二胡，尽管是非常便宜的、音色也不怎么样好的二胡。
我同时想起在我小时侯与那个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非常匮乏的特殊的文化大革命的年代，耐心教诲我的二位邻居教授编辑对我掌握知识的无私的帮助，以及夏天我在弄口拉出美妙动听的二胡独奏曲，引起众多邻居旁观和路人的伫足，里面就包括在相继于去年与他的弟弟相继患癌症死亡的另外的弟兄俩的邻居。
可以说，我是伴随心爱的二胡与书籍一起成长，二胡练习曲和独奏曲以及其他民族文化，升华了我的心灵。
我现在的耳边，仿佛又洄想起《二泉映月》和《一枝花》美妙动听的旋律。
附：
中国的经典音乐中，由华彦钧（瞎子阿炳）创作的二胡曲《二泉映月》，独树一帜，是阿炳最杰出的二胡代表作。这首乐曲原为道教的唢呐曲，具有浓郁的宗教音乐风格。阿炳在街头流浪卖艺的过程中，经过反复演奏、加工、创作，引入了苏南一带的山歌、小调、江南丝竹、苏南吹打、滩簧腔甚至广东音乐《三潭映月》的音调。它从最初不定型的片段到完整结构，经历了久远的年代才得以形成，华彦钧称之为“依心曲”或“自来腔”。1950年夏天，经著名音乐史学家杨荫浏教授等人为其录制了钢丝录音，并与阿炳先生商榷，定名为《二泉映月》。《二泉映月》以逻辑严谨的结构以及对人生的深切感受，展现了古老民族的东方神韵。法国音乐家听到此曲后，曾赞叹这是东方音乐中最神秘的弦律了。多次亲自指挥这部作品演奏的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先生，在第一次聆听我国著名二胡演奏家闵惠芬演奏这首乐曲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他说：“这首乐曲太感动人了，像这样的乐曲应该跪下来听。”
中国民乐中的经典曲目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高亢、热闹，宣扬喜庆的场面，如《丹凤朝阳》、《闹新房》、《光明行》等；另一类是表现悲伤、痛苦、凄凉等，如《苏武牧羊》、《江河水》等。唐代《秦王破阵舞》一类宏大庄严、堂堂正正的音乐多已失传。今年五月，笔者在西安所欣赏到的陕西歌舞团组编表演的《秦王破阵舞》已见不到当年初唐那种充满西域贵族豪迈气势磅礴的神韵了，只剩下浮躁和服装的唐皇富丽，其音乐使人感觉到只是热闹而已，盖因其音乐创作者既缺乏战争的阅历，也缺乏创造历史的成功者的思想境界。因此，音乐的生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创作者的思想境界。
《二泉映月》像一首反复吟咏、思绪情怀深沉的叙事曲，其旋律委婉流畅、跌宕起伏、意境深邃。其主弦律重复数遍，每一遍都有所伸延发展，在明亮音区的演奏更显得活泼流畅、舒展宽广，展现了充满活力的精神世界。作者运用二胡上五个把位的宽广音域演奏，配合苍劲的运弓处理，流露出亦咏亦诉、似悲实心态宁静的情调。由于其主弦律的优美，使人欣赏后回肠荡气，能产生强烈的共鸣，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阿炳身世悲凉，4岁丧母，随父亲在道观里学习音乐演奏；20岁时，父亲患病去世；21岁时患了眼病，35岁双目失明；因社会动乱、生活无着，道产卖空，他无法再做道士，只得流落街头，以卖艺为生，饱受了人间的艰辛和苦难。其实阿炳年轻时曾在清贫的生活中欢快过，风花雪月、酒肉欢歌养育了他的情才。他双眼失明后，生活趋于苦困，加上当年战火连年，人民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阿炳对世态炎凉和人生痛苦感受是非常非常深的，加以他有十分深厚的道教背景，很容易产生看破红尘，顺其自然的心态，这使他逐步从凄凉痛苦中归复于平静、解脱和释怀。阿炳的邻友都说，阿炳到晚年一直过着很贫穷但很宁静的生活。在他最后岁月中，杨荫浏教授找到他并请他演奏曲子时，阿炳的心态已是饱经沧桑，饱偿人间世态炎凉后的宗教式的深邃和宁静。这种心境和思想境界，一般文化人（大多没有经历过苦难）是难以理解的。
《二泉映月》一曲出名后，很多演奏家，如王国潼、闵惠芬等名家，可能都囿于阿炳的悲凉身世，将《二泉映月》音乐发挥为悲凉凄惨的风味；1980年代出品的电影《二泉映月》一片中，更是把《二泉映月》的主旋律演绎变奏为强烈的悲哀和抗争，这其实误解了阿炳此曲的原意。《二泉映月》真正的神韵风貌既不是哭诉，也不是悲凉呻吟，而是另一类，独自一类。所以作为二胡独奏曲的《二泉映月》，至今还没有听到哪一位二胡演奏家真正演译出了阿炳那种思想境界、那种饱偿世态炎凉后归复平静的心态。上个世纪70年代，经改编的由大提琴和小提琴组成的弦乐四重奏《二泉映月》，似乎更接近阿炳的原意。《二泉映月》的音乐是慈悲的，但没有哭泣；它给我们心灵以震撼和抚慰，但不是揭示伤痛；它并不以抗争为背景，但是在平衡的心态中表现出厚重和向上的精神。
弦乐合奏《二泉映月》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相继由一些世界级的指挥家指挥著名的中国和外国交响乐团演奏，使它的影响跨出了国门。应该说，阿炳是一位在中国音乐史上罕见的、真正有自己独立思想的民间音乐家。
照片：是顾樾老师女儿小时侯，可爱吧，十大元帅的儿子看见她非常喜欢，加上她成绩非常优秀，中学入党，所以想保送进军校；但是她依靠自己的努力，被保送进重点高中，后来考进名牌大学和名牌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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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樾老师助教★小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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