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花笺,古典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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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爱宋诗的人,对于戴复古这个名字大概都不会感到陌生。他是南宋中叶江湖派诗人。他的那首广为流传的《寄兴》写得词浅意远,聪敏别致:
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
求人不求备,妾愿老君家。
让人读来无不击掌为叹。难怪乎时下众多爱情诗词选本都竞相选入。而戴复古自身的情缘呢?
江湖派诗人以萍踪浪迹、奔走于江湖而得名。他们一般都没有什么政治地位,空有满腹诗华。戴复古便是这么一个惯于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的主。他游历江西时在武宁(今江西九江)遇上了一位女子,一遇上这位女子戴就挪不动流浪的双腿了,越瞅越觉得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心中的“那么好的人”。你情我愿,嫁娶两便。兼之那老丈人富贵一方,颇重风雅,对戴复古钟爱有加,那小日子过得蜜蜜甜甜的。
一年新婚燕尔,如花美眷。
两年乡愁暗起,乐亦思蜀。
三年便归心似箭,流年似水了。何况家中还有个曾为他把头发盘起的妻。
人一旦有了心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心上人。武宁女子察其心神不定,—问竟问出这么一桩天变地变的伤心事。戴复古齐人之福.痴心女怎堪此遇?那昔日爱婿的的老丈人更是恼羞成怒。
出人意料的是武宁女子竟为自己的情郎宛曲辩护,并替戴打点行李,赠以旅资(这就是中国的古典的......女人?)。悲莫悲兮生别离。长亭又短亭的饯行之中,伤心的武宁女写出了这首幽怨千古的词《碎花笺》:
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
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
道傍杨柳依依,千丝万缕,
抵不住、一分愁绪。
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
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
把杯酒,浇奴坟土。
得不到,情愿死。戴复古的身影走远之后,武宁女便将生命的驿车毅然驶进了永恒的水域。所谓伊人,从此隔断红尘,在水一方。
记得有人曾将世间情缘归之为四种——
心灵相投,身形相随,终成鹣鲽美眷,这是有情又有缘。
情意相知,愈久愈浓,却不能论嫁娶,这是有情而无缘。
经常相聚,两不相属,各有独立归向,这是有缘而无情。
萍水相逢,游戏人间,空见雪泥鸿爪,这是无缘又无情。
我常常想:“揉碎花笺”,这一段古典情缘到底该属于哪一种呢?
如果武宁女不选择伤逝,会不会像陆小曼之于徐志摩,王映霞之于郁达夫,抑或今日时兴的妻子之外的情人?
我感到—种悲哀。女人是为爱情而生的,而我看到的却是为爱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