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法国教堂初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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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口道场复识奸
上回说到头戴礼帽、身着灰布长衫的汉子跟踪陈剑飞到了扬州宾馆,见陈剑飞进了宾馆长时间没有出来,拉载他的黄包车夫也拉着空车离开了扬州宾馆,心里犯开了疑,再也在黄包车上坐不住了,于是一撩长衫,起身下车,进了扬州宾馆,找到912房间,大声敲门,惊动了楼层服务员。服务员给了他陈剑飞留下的纸条,他看后暗叫“上当”,急忙出了扬州宾馆,给他们大当家的打电话。
这一切,全进了陈剑飞的视野。陈剑飞非常惬意,因为已经发生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进行。
原来,穿灰布长衫的汉子盯上陈剑飞以后,陈剑飞就想好了脱身之计。在商场门口,他让车夫停车,进商场买好了帮助脱身的衣物和化妆品。车到扬州宾馆后,他让车夫停车,进了扬州宾馆,登了一个房间。在总台服务员登记的时候,他给华莱士打了个电话,让他半小时以后开车到扬州宾馆接他。然后,陈剑飞进了912房间、化妆、换衣服,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很有学者风度的老人。忙完这些之后,陈剑飞留下一张字条交给楼层服务员,进了宾馆的餐饮部,坐在二楼靠窗临街的一个雅座上,静观事态的发展,实施反盯梢。
穿灰布长衫的汉子打发车夫走了之后,就在扬州宾馆的门口站了下来。
不一会,一辆弗莱克轿车停在宾馆门口,从车内走出一位衣着宜人,五官俊秀的小姐。穿灰布长衫的汉子见后,马上迎了上去,刚想说什么,被小姐抬手制住了。小姐说:“找个地方坐坐吧!”说罢经直走进宾馆的餐饮部。
二人上了餐饮部的二楼,选了一个临街靠窗的雅坐了下来。他们所选取的雅座,与陈剑飞的雅座相邻,俩人的说话,陈剑飞能听得一清二楚。
穿灰布长衫的汉子说:“大当家的,是我没用,将人难丢了。”
大当家的说:“先别自责,还是说说经过吧。”
穿灰布长衫的汉子说:“陈剑飞一出冯公馆,我就跟在后面。他要了一辆黄包车,我也要了一辆黄包车。在一家商场门口,陈剑飞让车夫停车,自己进了商场,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继续坐车。我继续坐车跟着他,一直跟到扬州宾馆。在扬州宾馆门口,陈剑飞下车进了宾馆。我在宾馆外面等着,等了半个多小时,没见陈剑飞出来,只见到一个女服务员走到拉陈剑飞来的车夫跟前,交车夫打发走了。等女服务员进了宾馆,我也跟了进去,在总台查到了陈剑飞登记的房间,就上楼到他房间的门口。好一阵,我没听到有声音,就找借口敲门。声音引来了楼层服务员,她递给我一张字条,我一看,人跟丢了,就打电话给你。”
“字条呢?”大当家的问。
“在这!”穿灰布长衫的汉子从衣袋里摸出字条递给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看了字条后说:“振国,他早就发现你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从商场里出来,他的手里一定多了一个包。”
叫振国的汉子想了想,差点叫了起来:“对,是提了一个包,大当家的怎么知道?”
大当家的没有直接回答,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他在这个包里装下了衣物和化妆品,把你引到扬州宾馆。他在扬州宾馆要了一个房间,从容地改换了面貌,非常自然地出了宾馆。”
叫振国的汉子沮丧地说:“这——我没想到。”
他俩的说话,尽管声音很小,但陈剑飞听得清清楚楚。他打心眼佩服“天字一号”这个大当家的俏美人心细如发,聪明过人。同时也偷偷地乐:毕竟智者千虑,还有一失。她作梦都没想到此刻我就坐在她的隔壁。就在陈剑飞偷着乐时,宾馆外传来了急促连响三声的轿车喇叭声。陈剑飞隔窗一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压在餐棹上,起身下了楼。
来到轿车跟前,陈剑飞看到华莱士坐在驾驶席上瞪大眼睛四处找人,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华莱士不干了,侧过身子说:“先生,你错了,下去!”
陈剑飞笑眯眯地说:“没错,没错,是我打电话让你来的。”
“你是——”华莱士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陈剑飞,老头?哈哈,我明白了。又在探案?”
陈剑飞点点头,指着那辆弗克莱轿车说:“华莱士先生,今天我们就跟着它。它去哪,我们就去哪。”
“OK!”华莱士兴奋得直点头。
时间不长,“天字一号”大当家的与叫振国的汉子从餐饮部走了出来。大当家的进了轿车的后座,振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弗莱克缓缓滑上马路中间,加速前行。
华莱士启动轿车,悄悄跟了上去。
弗莱克在上海几条繁华的街道绕了一圈之后,停在了法国教堂的门口。
华莱士的车没有跟着拐到教堂门口,而是直直地往前开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透过车窗,陈剑飞看到“天字一号”大当家的与振国下车进了教堂后,弗莱克随即开走了。
“华莱士先生,把车倒过来,开到教堂去。”陈剑飞说。
“OK!”华莱士调过车头,拐到教堂门口停下。
陈剑飞与华莱士下车,往教堂内走去。
华莱士一边走一边说:“这里的神父叫约瑟夫.采尼。”
“你认识他?”陈剑飞问。
“我们是常在一起斗嘴的好朋友。”华莱士说。采尼神父风趣、幽默,富有同情心。早几年,我听说他收留了几个从东北逃亡过来的难民。”
“他收留过从东北逃亡过来的难民?”陈剑飞脱口追问。
“这是采尼神父亲口对我说的,不会有假。”华莱士说。
“真是一个慈善家!”陈剑飞嘴上应付着,心绪却在一团乱麻中抽丝:“天字一号”——东北逃亡到上海的难民——采尼神父收留过东北逃亡过来的难民——“天字一号”大当家的进了法国教堂——大当家的是从东北逃亡过来的难民。陈剑飞似乎发现了相互之间的内在联系。尽管这种联系还需要证实,但预感告诉他:这一切,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你怎么了,陈先生?”看到陈剑飞走魂失态的样子,华莱士不明白地问。
“没,没什么。”陈剑飞回过神来说,“采尼神父是个好人。我初次去见他,应该买点礼物送给他。”
“买酒!”华莱士说,“采尼神父最喜欢喝酒,见到酒就像见到他最心爱的情人。”
俩人转身上街。陈剑飞买了两瓶茅台,与华莱士重新走进教堂。
轻车路熟,华莱士带着陈剑飞直奔采尼神父住处。二人见到尼采神父时,他正在翻看《圣经》。
见二人进来,采尼神父合上《圣经》站了起来。他没有大步上前洋溢着西方人的热情去拥抱二人,与二人接吻,而是将左手放在胸口上,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口中念念有辞:“主啊,你的儿子华莱士看你来了,为你带来了中国的茅台酒,你就早日让他进天堂吧!”
在采尼神父念念有词时,陈剑飞迅速打量了采尼神父:身材不高,但很墩实;头发稀疏,但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实际年龄,给人以亲切祥和感。
就在陈剑飞寻找对采尼神父的感觉时,华莱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华莱士说:“尊敬的神父,酒是你的情人,你是不会把你的情人献给上帝的,上帝一定不会让你进天堂,你就下地狱吧。”
采尼神父笑眯眯地说:“能在地狱门口喝到美酒,我决不进天堂!”
就在俩人斗嘴取乐时,陈剑飞将两瓶酒递到采尼神父跟前,说:“尊敬的采尼神父,中国有句俗话:‘美酒送挚友,红粉赠佳人’。来的路上,我听华莱士先生说,神父风趣、幽默,富有同情心,还收留过从东北逃亡过来的难民。我很受感动,把神父看成挚友特地买了两瓶中国茅台,还请神父笑纳。”
采尼神父非常高兴地伸出双手,准备接过茅台,可在手触及到礼品盒时,突然觉得不妥,恋恋不舍地将手缩了回来,说:“该死!洋相算是出到家了。还没请教大名,怎能伸手接礼呢?”
一句话,再加上头发稀疏的娃娃脸上的尴尬相,把俩人都给逗乐了。
陈剑飞硬是没敢乐出声来,再次将酒用双手递了过去,说:“在下姓陈,名志鸿。贱名不足挂齿,薄礼不必为怀,就请笑纳。”考虑到采尼神父与“天字一号”大当家的关系,怕他无意漏风,而自己又不敢明言,只好报了一个假名。
华莱士虽不知陈剑飞的用意,但却知道陈剑飞不说真名必有原由,当下并不说破。
采尼神父迅速伸出双手,笑哈哈地接过茅台,招呼二人坐下,取来三个高脚玻璃杯,提出一瓶法国白兰地,一边倒酒一边说:“我是收留过四个从东北逃亡到上海的难民,其中有一个还是女的。不过,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他们还住在这里。”
陈剑飞一听,心说:“有门!”但表面上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神父真是菩萨心肠,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采尼神父说:“这我倒没问。我们法国人从不问这些。他们刚来时,我让两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在教堂干勤杂工。工资虽然不多,过日子还行。后来那个女的和另一个年轻人也在外面找到了工作,。每月发了工资后,他们总要给我拎上两瓶酒。开始我不收,可他们说,他们四个人都有工作,不缺钱,硬要我收下。”说到这里,采尼神父不好意思地对华莱士说。“你知道,什么东西我都有勇气拒绝,唯独酒,我没法挡住它的诱惑。”
]听到这里,陈剑飞心里有谱了:住在法国教堂的四个东北人,就是“天字一号”的成员,而且是重要成员。难怪“天字一号”作案从未破获,原来他们有法国教堂这把保护伞,谁也不会怀疑搜查到这个地方。但陈剑飞还有几点弄不清楚:一是“天字一号”至少还应有一个落脚处,这个落脚处在哪,目前不知道。二是“天字一号”到少有两辆轿车,这两辆轿车存放何处目前不知道。三是“天字一号”至少有一部电话,这部电话装在何处目前不知道。由以上三个不知道,陈剑飞推出了认为已经知道的东西:“天字一号”的另一处落脚点应该能容纳十人以上,能停放轿车,装有电话,是一个既公开又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要找到这个地方,只要盯住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就行了。只要找到“天字一号”另外一个地方,也就找到了被他们掳去的人关押的地方,救人质也就有处可寻了。想到这里,陈剑飞决意去找找四人在教堂的住处,于是对采尼神父说:“神父先生,我想到教堂各处走走,不知是否方便?”
采尼神父说:“没问题,我陪你走走。”
“不,不麻烦神父,我只想一个人走走。”陈剑飞说完就站了起来。
采尼神父看着华莱士。华莱士说:“就让陈先生一个人去走走吧。我们俩已有不少时间没有见面了,这次就多聊聊吧!”
见华莱士这么说,采尼神父也就没有再坚持己见。
陈剑飞对二人说:“二位多多亲热,我走走就回来。”说完,人已到了门外。
从采尼神父的房间出来,陈剑飞装出一付旁若无人的样子,却又尽量隐匿自己的身形。他知道,尽管已经化了妆,还是不要让人看见最好。他专走幽静、僻静、光线昏暗、便于藏身、出入方便的地方。他有一种预感,能在教堂这个地方发现他想发现的东西。他如愿了。最先是从声音上捕捉到的。在他旁若无事、蹑手蹑脚探查时,一丝细蚊似的声音飘入他的耳朵:“老三,老二说了,不论输赢都放人,我看把人放回去算了。”听到声音,陈剑飞暗暗窃喜。从声音判定,说话的是“天字一号”的大当家,内容一定与人质有关。果然,又一阵细蚊似的声音传了过来,更证实了他的判断:“大当家的硬要这么决定,我当然服从。但我仍然坚持比完武之后再放人。这样,就是我们输了,弟兄们无话可说;万一我们赢了,也显得我们大度。”沉默了好一阵,声音才飘过来,仍是细蚊似的:“好!人是你带兄弟们抓的,就照你的意见办,同时尽快定好比武的时间和地点。”“行!请问大当家的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了,你走吧。”陈剑飞迅速藏好身形。不一会,一个身材粗壮的身影从教堂后院紧靠围墙的一间房门里走出来。陈剑飞一眼认出:是飞镖暗伤冯济中的“天字一号”三当家。
三当家的出来之后,目光四下一扫,然后若无其事地向教堂礼拜大厅走去。
在三当家的步入礼拜大厅往外走时,陈剑飞的思维在迅速选择:是留下来继续查探,还是跟踪三当家的?
陈剑飞选择了后者。
三当家的走出教堂,上了马路,漫无目的转了两圈之后,上了一辆早就停在路边的人力黄包车。车夫什么也没问,拉起把手就迈开行云流水般的步子。
三当家的上车之后,陈剑飞快步向另一辆没有载人也准备离去的黄包车走去。刚走了两三步,黄包车夫已抓起了车把手。陈剑飞正要开口叫停,突然心念一动,转身向三当家坐的黄包车方向走去。在三当家的黄包车后面的三十米左右的地方,陈剑飞微微加快速度,与黄包车保持车距,紧紧地盯住三当家。
在繁华的街道上,在车水马龙的川涌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陈剑飞足足跟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人力黄包车载着三当家的来到了阐北虹口道场。
阐北虹口道场是日本人在上海开的一家柔道馆,其实是日本黑龙会在上海的一个秘密分会。车夫在虹口道场门口停都没停,拉着三当家的直接走了进去。三当家的进去不久,又有三辆人力空车先后停在道场门口,其中一辆正是陈剑飞准备叫住让他拉着跟踪三当家的车夫。“好险!”陈剑飞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同时,思维在迅速地对眼前的情况进行判断:难道这就是“天字一号”的另一处秘密落脚点?要真是它,到是一个理想的地方:能住下人,能停下车,又有电话,还能关人,既公开,又不被人发现。但陈剑飞很快对它进行了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字一号”与日本人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而虹口道场又是日本人的一个据点,高手不少,戒备森严,悄悄地住进十几个人,一两天也许可能,长时间想不被发现,根本不可能,何况还要停车、关人、打电话,不被发现的希望一点都不存在;而公开借租,日本人根本不会同意,“天字一号”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去。那三当家的为什么能够进去?而且大马金刀地连车也不用下?还有那个车夫,进虹口道场的大门连脚步都没有缓一下?还有后面跟来的三个黄包车夫,没载客,拉着空车跑这么远,一点都有不是拉车为生的苦力本色。种种疑点在陈剑飞的脑海汇集,种种现象迫使陈剑飞作出判断:能毫无顾忌、大马金刀地坐着黄包车进虹口道场的人一定是日本人,一定是虹口道场内的日本人,而且在虹口道场有着重要地位的日本人。因为政府要员要进虹口道场,自有轿车代步。一般贵人进虹口道场,不敢大马金刀。只有日本人自己,而且是道场内有一定地位的日本人才能如此进去。如果三当家的不是日本人,他不可能如此进出虹口道场院。只有一个解释:三当家的是日本人,而且是虹口道场内一个较重要的人物。想到这里,陈剑飞惊出一身冷汗,深为“天字一号”和被掳人质担忧。
这真是:识奸恶一身冷汗,虑安危情关对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