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学如何成为世界一流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1:08:42
在美国学习,我有几点感受倍深,想与大家进行分享,也欢迎大家进行批评。
我感受最深的首先是美国大学的宽松的学术环境,这一点可以说是中国大学不可比拟的,而且也不敢想象的。我想这主要因为是美国社会是一个多元社会,这些折射到大学办学理念上就是追求多样性,也就是说每个人从事学术活动的人可以不拘一格发挥地的个人才能。这个价值符号就是表明尊重个性,鼓励个人的独立探求,而这也是个体兴趣能够生长的基础。这也可能是我对美国大学学术自由的最直接的最真切的体会。我自己认为,倡导学术自由首先必须尊重个性,即尊重个体对世界的独特认知和独立探索权利,这样才可能产生对世界的真正的认识。不然的话对世界的认识就不是真实的,也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知识。
反观中国的大学,我感觉真正缺乏的就是这个宽松的氛围,因为大家都被一元价值牵引着,这个一元话语是被官家控制着,表现为行政上说什么是好的则什么就是好的,说什么是对的则什么就是对的,从而各种评价、激励政策都以官方话语为本。尽管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敢明确反对提倡尊重个性,但很多人知道你太主张个性的话那样下去你的结果是很可怕的,因为不仅当政者甚至和你一样感受的人都可能会说你不懂规矩,也就是说你不懂社会上所说的潜规则,所以以后各种事情就不找你了,以后你办什么事情也就更难了,这样你自然就靠边站了。用一个学术话语说你就是自然地边缘化了。所以在中国真正有想法的人是不敢轻易说话的,因为这样说了就会被认为太张扬,自然会招嫉恨的,往往是你还不知怎么地你就把当官的给得罪了,或者就把权威给得罪了,当然这些当官的和权威们也不是好惹的,虽然他们不会当面提出来表示对你的不满,但是会采取以后不再理睬你了的办法,那么这以后你自己主动靠边站就是了,所以你说话不能那么不识相,因为不识相就自讨没趣。
在美国大学没有那么繁多的考核指标,他们所努力的就是为自己的终身教职而奋斗,为自己升职而奋斗,而升职评价标准是公开的,是通过同行评价进行,这个评价使得你自己必须努力才行。中国大学评价标准是被不知名的人评价的,关于他们所进行的评价是否公正是不得而知的,所以对于升职称人人都寄托在非学术的方面,即是依靠关系,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学术功底如何,所以大家都怨气冲天。所以你也经常会遇到许多自夸其能的人士,因为他们没有经历真正的同行评价,不知道自己的分量究竟几何,常常以井底之蛙的见解来解释世界,对于这种现象在中国这个缺乏批评、人人争当老好人的社会里也就见多不怪了。所以,是不合理的评价制度鼓励了人们的浮躁,它不能把人们引向真正的学术,只能把人们引向外在的名利追求。
其次,美国大学研究的都非常专门细致,这是我的另一个深刻的印象。来到美国后我感受非常深的是美国大学研究生的课程多,人文社会科学的博士生大多需要修90个学分,对于理工科的情况我没有仔细考察所以不敢妄言。来的时间不长,我听了8-9门课程,当然这是在两学期旁听的课程了,我发现这里课程就难度而言也就是中等水平,但他们把学习内容划分得非常细,布置给学生的作业非常多,课堂教学以讨论的方式为主,特别主张学生进行实际操作。这样课堂使得学生的参与性非常高,而且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学生也都得到了实际的训练。我感觉他们的课程之所以能够这么注重应用训练,是与课程划分得比较细有关,也与教授研究得比较专门有关。
反观中国大学的研究生课程则显得过分粗略,知识内容也是学生领会为主,而没有进入到学生实际操作的层面。一般说来,我们的一门课程大概可以划分为他们的5-6门课程,这样我们的研究就不深不透,而他们的研究就比较深入,进而也容易与实际结合,学生也容易受到具体的训练。而我们的学生所接受的只是一些若隐若现的东西,只有那些领悟能力极佳的学生才比较容易在其中受益。
后来我仔细地分析了这一差异出现的原因,我发现它们原来与学术传统差异有关。在西方已经有了一个稳健的学术传统,一般而言他们的研究都是从具体的研究对象出发的,所采用的是一种归纳式的研究逻辑。而我们的学术则缺乏一个严格的学术传统,而且我们的学术研究多从一些抽象的大命题出发,于是走的是一种演绎式的路线。这样的话我们的研究多陷于是一种思辨性探讨,从而缺乏实证操作环节,于是就变成无法经验的东西,那么学生要真正参与进来也就比较困难,当然学生也很难从中受到什么实际的训练。
而我在进一步分析其背后的深层原因时发现,所有这一切都与我们的体制有关,因为我们的体制把一些东西固定化和教条化了,那么要从事学术界就必须面对这层障碍,自然要设法突破它才可能继续发展,而要进行突破就不得不寻找理论根据,或者是进行一些前提性的思考,这样就不可避免地进行了纯粹的形而上的思考。因为大家还无法直接面对体制的现实,只能使用比较含糊的语言来影射这些现存的问题。但这就是学术前提性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学术话语就无法进步。西方学术界没有这层障碍,所以他们可以谈论一些更为具体的问题,而不是我们所关注的一些更宏大的抽象问题。
当然也只有在这个时节我才真正理解了胡适先生所说的“少谈些主义,多研究点问题”的真正含义。尽管如此,我觉得胡适本人也不得不对思想上的体制进行抗争,他所参加的新文化运动就表明了这一点。因为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是思想上遇到障碍必然要做的反映。西方学术界基本不存在这个思想上的障碍问题(当然是在实行政教分离之后),于是他们可以进一步发展到探索更为具体的问题。所以到西方后我们确实感到由于语境的不同,所关注的问题就不同,在我们认为不是问题的问题他们却认为是非常重要的问题,而我们所认为的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他们却视而不见。其实这不是什么思想上的盲点问题,而是不同学术界境遇的反映。正如马克思所言,思想只是时代的反映,我们每个人的思想不可能超越于时代,当然也不可能超越于具体的生活环境。这样对生活环境的感受不同自然话语也就不同。所以不能简单地进行中西学术对比或进行中美学术对比。而且比较谁先进谁落后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所解决的实际问题是不同的。
当西方学术界思考的具体问题我们认为不重要的时候,你就无法说他们比我们进步。而且当我们比较两者所运用的思维方式时,你就可以发现他们的思维方式也未必高明,所不同者主要是关注点的不同,这样自然而然研究成果就不同。从这个意义上说,中美处于不同的发展时期,不可能进行真正的对话,而在西方主导或美国主导的世界,我们好象就是落后的了。所以我很庆幸中国的社会科学界没有完全拿西方的SSCI作为成果标准,如果那样我们搞人文社会科学的人可能个个都死定了,或者说大量作假就不可避免了,因为必须投靠外文期刊,必须有求于外语翻译,并且必须采取国外的话语系统。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估计中国不仅学术沦落,而且文化也沦落了。
三是我感觉美国大学教学和科研是合一的,而不是分离的。他们的教学内容就是他们的研究领域及其研究成果和研究的心得,所以讲起来自然具体生动,故而其教学水平也是科研水平的显示。而科研又是他们的兴趣展示,他们之所以研究这些东西,因为他们喜爱,自然就非常投入,他们研究不是为了别人而研究,而是为了自己而进行,或者说是为了满足的好奇心而进行。可以说他们的教学做是合一的。
反观我们的大学教学与科研则是分离的,教学未必是自己研究的和感兴趣的,而科研更不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大凡对中国大学现状了解的人都可能清楚,大学里存在不少山头,也都划定了自己的领地,所教授的领域自然就是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如果一个山头已经有人占领,后来者自然要回避,否则出现与别人发生撞车现象就很尴尬了。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同行是冤家”,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当然它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是鼓励后来者去拓展新领域。如果你没有这种拓展能力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就只好捡或讨别人一些剩饭吃了。这也验证了达尔文的著名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道理。而且也证明一个人的兴趣也不是始终不变的,而是可以不断发展或进行培养的。当然前提就是当事人要认识到这一点,进行主动选择,这样才能避免一些比较尴尬情况的出现。
就科研而言,问题就更多了,我们的科研机制是外部导向的,许多所谓的规划课题都是一些不知其具体意义的课题,而且也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正答案的课题,反正在主流舆论的影响下大家都是要申报的,因为说到底大家还是为了钱,再进一步说也是为了自己名声,因为每个大学有考核啊,而且谁都想使自己比较体面一些,当然那些级别越高的课题就越体面了。这个时候的竞争就是非常残酷了,不管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能够得着就是一切,而学术界的大佬此时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会先下手为强,因为凭他们的关系和资历拿这些东西还是小菜一碟的,如果拿不到才让别人笑话呢。那些管事的人自然心领神会乐意送一个顺水人情,反正钱不是自己的,结果怎么样对自己都无所谓,而且这些大佬也是非常人情练达的,自然也会投李报桃的,这场交易反正自己不吃亏,所以天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所以拿不到课题人想法在争课题,所以就得努力使自己的兴趣与热点趋合。拿到课题的因为这些课题不怎么合乎自己的兴趣自然也不会去做,他们反正能够找到人做,至于这样做是否合适他们就不用关心那么多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期望出产什么高质量的学术成果,只有魔鬼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这些大佬们自己不做,自己不会担心吗?当然也会担心的,因为毕竟还要自己的老脸呢。所以这也使得他们会分心。最后实在不行的时候也就呵出去老脸了。尤其当这些大佬在什么课题一律统吃的时候,他们想不分散精力都不可能。所以这种学术体制你就别指望创什么一流成果了,只要他们不造假就是烧高香了,至于什么伪劣产品,你得宽容他们,因为他们完全合乎制度的表面要求。
所以当科研和教学分离的时候,你不能指望他们的教学是一流的,也自然就不能指望培养的人才是一流的了。
而中国学术界搞得大而无边的什么规划课题,使每个人似乎都能够做,这个时候大佬们自然就当仁不让了。因为这些课题成果毕竟也没有什么可以严格测量的评价尺度,做好做坏都可以交差。学术界的大佬们应付这些小事还不是如同吹灰一般容易。
四是我感觉美国大学有一个比较规范的外部评价制度。在美国大学的同行评议制度比较盛行,这个同行评议一般都是匿名进行的,而且要实行回避制度的,因为美国的或西方的法律制度压根对人性就不相信,认为人性本来是恶的或自私的,如果不加以监督就会舞弊,所以他们设法在完善制度,使私弊减少到最小。这些评价包括学术发表、教授晋升、大学评估等各个部分。这种制度也促使大学教授必须严格和严谨,不能依靠投机而侥幸成功。而中国的大学外部评估也有,从来都不是严格的,都是私情严重的,包括学术发表,教授晋升,再到大学评估,有人说这是个系统造假工程,虽然话有点重,但可能不无切中时弊。如此各种学术腐败现象产生也就自然在情理之中了。
究其根本,我感觉就是因为中美学术体制不同,美国学术体制基本上是独立的,行政干预控制到最小,依靠的是学术自治,而中国学术体制是依附性的,一切都听凭官方意志,大家都在官僚体制下讨生活,所以何必给官家过不去呢?大家一起跟着讨好就是了,因为这样表现得好的话还能够获得封赏。你看那些弹冠相庆的人有几个是实在人?所以大家该说的也就不说了,说了肯定不讨好。因为中国有句老话:祸从口出。因此大家都变成了聪明人,谁来批评和监督社会呢?谁来做这个讨人嫌的人呢?肯定谁都不想做,这样社会就变成一片和合景象。但大家都知道,缺乏批评的社会是不可靠的。
所以,我感觉美国大学的学术氛围是宽松的、研究问题是具体实在的、教学科研与兴趣是结合的,加上严格的外部评价体制,使得他们大学能够走向一流。相反感觉中国大学都是在混或糊弄,大学糊弄教育部,教授糊弄大学,学生糊弄老师,或者说教育部引导大学糊弄,大学引导教授糊弄,教授引导学生糊弄,这样大家都能够相安无事。当然最后都在糊弄老百姓的钱,而且大家都在喊真没意思,但是没办法,要生存大家还得学会糊弄,而且还得糊弄下去。
呦,说着说着就没谱了,是否我在不自觉地批评社会呢?如果这样的话真是罪过啊!这可不是我的本愿啊,我真的觉得来美国一次不容易,有了点感受还是不要藏私的好,还是应当与大家进行分享分享,可能这点可怜的公心也是祸端。从此之后我就要下决心少发一些议论的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