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为何爱喝茶？

    世界上除了中国人爱喝茶之外，还有一个爱喝茶突出的就是英国。英国现在的茶叶销量，尤其是红茶，远远超过中国。对于中国人来说，喝茶有几千年的历史，但是，英国人喝茶，大约只有300年的历史。英国人为什么会养成这个习惯？
    我们先说英国人爱喝茶的程度。与中国人相比，英国人更喜欢喝红茶，这是有原因的。英国不产茶，原先它的殖民地也不产茶，茶叶都需要从中国进口，漫长的海上运输，红茶比绿茶更容易保存。但这还不是全部原因。中国人爱喝绿茶，红茶产量并不高，随着英国茶叶消费量的迅速提高，红茶的生产和消费需求便出现较大的缺口，英国商人在茶叶中的掺假行为随之变得非常普遍。相比较而言，红茶比绿茶更容易掺假，有记载说，曾经发现英国不法商人在红茶中掺加了羊粪。我不太清楚喝红茶的时候加糖、加奶的习惯，是否与掺假有关。
    但是，英国人喝茶的习惯确实有一个突然变化的现象。17世纪最后一年，英国官方进口的茶叶只有6吨，不到100年后，英国官方进口的茶叶就超过了1万吨，到18世纪末，由各种渠道进入英国的茶叶大约有2万吨。有记载说，除了英国上流社会流行喝茶外，当时乞丐也喝茶，车夫也喝茶，干苦力的工人也喝茶。英国人的这一喝茶习惯还被移民带到了北美殖民地。英国为了垄断北美殖民地的茶叶贸易，与当地移民发生了冲突，成为美国独立运动的导火索。
    对于英国人为何会突然爱喝茶，有很多种解释，例如上流社会的风尚之类，但我觉得这些解释并没有触及到根本。早在16世纪初，欧洲人就已经知道了中国用苦味叶子泡水喝。但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法国人在英国人之前就进口中国茶叶，却都没有将喝茶形成流行风俗，为何会在一个偏远的岛国形成社会各阶层的大规模流行时尚？

    让我们回到中国来说。中国人喝茶有几千年的历史，公元8世纪的时候，茶圣陆羽大致固定了我们现在喝茶的基本方式。喝茶有一个最重要的特征，必须喝热的，也就是说，必须使用烧开的水。虽然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但是，这一习惯对于人类的健康有着重要影响。我们现在讲茶叶对于健康的好处，往往都只说它的某些成分。然而，回到古代社会，我们还必须看到喝茶的另一个被今天的人们忽略的大好处。由于要使用烧开的热水，使得水里的细菌被大量消灭，大大减少了肠胃病的发生。因此，喝茶的习惯，也是一种生活卫生的良好习惯。
    在古代社会，环境污染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我小时候在农村的时候，还经常直接饮用山沟小溪里的水。因此，那个时候，喝茶这一卫生习惯的好处还不是很明显。老舍先生曾经写过一个很短的笑话，说是一个乡下亲戚到城里，城里亲戚请他喝茶。乡下亲戚喝了一口说：“热的有趣”。显然，老舍先生的这个故事说明，在北方农村地区，喝茶并不是非常普遍。在工业污染没有出现之前，人们直接喝井水、河水，危害性还不是很大。

    但是，18世纪的英国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导致直接饮用生水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危害。18世纪是英国工业革命的起步阶段，那时候的伦敦开始有了“雾都”的称号，其实就是工业污染造成的。不仅是大气污染，水源污染也是早期工业带来的必然结果。而且，工业革命导致大量人口集中到城市居住，城市的饮用水污染便成为严重的问题。于是，我们看到，英国茶叶消费飞速增长的阶段，正好与工业革命的时间吻合。所以，我认为，英国爱喝茶叶，主要原因是工业革命的污染带来的副产品，因为，英国人发现，喝茶用开水的习惯，可以部分应付水源污染，减少肠胃疾病的发生。
    欧洲历史上多次出现大规模的流行病，例如鼠疫，又称黑死病。到了工业革命之后，英国的流行病更加严重，例如，霍乱、肺结核等。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指出，最早出现于欧洲的禁止吐痰的法律，其实是肺结核流行的结果。那时候没有治疗肺结核的药物，但是，流行病学研究又证实，肺结核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吐痰便成为传播肺结核病的渠道。因此，那时候的欧洲不得不用法律来禁止吐痰。同样，喝茶习惯的大规模流行，也与流行病有重要的关系。
    进入19世纪，污浊、肮脏的伦敦开始频频流行霍乱。开始的时候，人们认为霍乱的传播也是通过空气，当时伦敦腐臭冲天的泰晤士河及其市内的下水道，被认为是霍乱的源头。于是，英国政府花了很多钱，建设了庞大的伦敦下水道工程，直到今天依然在发挥作用。然而，伦敦下水道工程建成之后，霍乱依然流行，流行病学专家终于确认，霍乱是通过水源传播的。这一结论导致用热水喝茶的习惯，更加成为社会各阶层维护健康的重要手段。虽然没有茶叶也可以喝烧开的水，但是，没有茶叶肯定会影响喝热水的强制性。
    通过这一事例，我们再次看到，中国的某些传统如何在现代社会发生重要的良好作用。而且，随着工业社会带来的变化，某些传统的重要性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重要。只是到了近代，美国等发达国家对于自来水制定了很高的卫生标准，要求自来水可以直接饮用，喝茶的习惯在大众生活里似乎降低了，更多成为高雅人士的风尚。然而，茶叶的好处依然不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