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不让女同志参加的决定是如何改变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3:25:52
长征中的红军女干部。左起:陈琮英、蔡畅、夏明、刘英

 

 

    毛泽东飞马来见周恩来的目的是多种的,其心情也是复杂的。虽说他早就料到红军迟早会有今日,然而当料想变成现实之后,他想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同时,毛对周恩来或许是太了解的缘故,除去投鼠忌器的因素,他也深知组织纪律性极强的周恩来不会向他透露极想知道的决定的。因此,他见到周恩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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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来同志,我奉命前来接受特别任务。”

 

    对此,周恩来是有很多心里话想和毛泽东说的。但是,在这种特定的条件下,他也只能把决定通知毛泽东:

 

    “中央作出了决定:近期就要突围转移。你是中华苏维埃主席,请你回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在你主持的政府部门,做好转移前的准备工作。”

 

    毛泽东作为军事战略家,他深知像这样重大的军事行动,没有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进行讨论,也没有向指战员传达并进行政治动员,更没有在适当的范围内向根据地的人民宣传和酝酿,做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必然为红军进行战略转移埋下失败的种子。同时,这也表现出了博古、李德在战略退却中的逃跑主义。对此,毛泽东只能摇首喟叹!

 

    “另外,”周恩来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毛泽东,又进而说道,“中央根据你在于都的电告,决定从于都方向突围。我请你来,想了解于都方面的详细情况,尤其是于都河的水位情况。”

 

    毛泽东如实报告了于都方面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之后,遂又说道:“时下,于都河是枯水季节,架桥还是徒涉都问题不大。”

 

    周恩来微微地点了点头。接着,他转身取来几本油印的小册子,双手捧到毛泽东面前:

 

    “这是你写的《游击战争》一文,我请他们赶印出来,准备以中革军委的名义发下去。你是作者,给你留了这几本。”

 

    毛泽东双手接过这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游击战争》小册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苦笑笑,说道:

 

    “我的这本小册子不是万能的灵药,我看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此刻,周恩来是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的。但他的性格和位置决定了他什么都不能评说。他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对此次实施战略转移有什么建议,你随时都可向中央反映。”

 

    毛泽东近似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你离开瑞金不少天了,且又得了一场重病,子珍同志十分担心,你快回去和她团聚吧!”

 

    毛泽东从这善意的话音中听出了此次谈话应该结束了,可是,也正是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心思,遂又直言问道:

 

    “此次战略转移,女同志和孩子怎么办?”

 

    “中央研究过了,原则上一个不带,留在苏区。”

 

    毛泽东听后一怔,遂匆忙告别了周恩来,骑上战马,朝着自己的驻地云石山驰去。

 

    云石山位于瑞金高围东北方向,是一座海拔不到一百米的石灰岩山。亿万年来,石灰岩经大自然神工鬼斧地千雕百刻,山头呈朵朵云状,当地的人民就给它起了一个诗化的名字——云石山。俗话说得好:佛家占仙山。不知是何年何月,是哪方的云游高僧到此,利用佛门的经理进行高台教化,动员这里的人民在山岩顶上修了一座石砌的古庙。佛殿的正中央供有如来佛的神像,两厢有二十几间偏房,按佛规这是僧侣的住处。从山下眺望,只见云石山上是高劲挺拔的参天大树,而这座古庙则掩映在茂林修竹之中,使凡夫俗子望而兴叹:“啊!这真是一片净土……”

 

    自从毛泽东率领红军来到瑞金之后,这些自称能预知未来的佛门弟子听信谣言,弃庙下山,逃往他乡,剩下如来佛祖充任留守大员。一时间,这烟雾缭绕的云石山断了香火,冷冷清清,好不戚然!

 

    是年八月,中央苏区前线吃紧,局势危厄,而红火多年的根据地也日趋渐小,一时人心惶恐,不知所因。恰在这时,国民党的飞机天天光顾瑞金的上空,轮番轰炸红都的党政军所在地。为此,中央民主政府等机关不得不由沙洲坝等地迁往云石山。而毛泽东也因此偕同贺子珍住进了佛家的圣地云石山。

 

    贺子珍于一九○九年生于江西永新的望族。由于生她的时候是秋月朗朗,桂花飘香,母亲就给她起了一个乳名桂园。但是,这个桂园生不逢时,在那军阀混战的岁月里,不仅家道中落,而且时任七品县令的父亲也因吃官司被关进了大牢。这在桂园那幼小的心灵中投下了永远磨不去的阴影。不久,桂园被送进福音堂小学读书,起名自珍,是取善自珍重之意。后来,她参加革命之后,在前委保管文件期间,她签名的时候写为子珍,遂使子珍这个名字相沿至今。但毛泽东在给她写信的时候,仍然尊称自珍。

 

    贺子珍受教于教会学校,自由、平等、博爱等西方思想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加之,她不仅亲身经历了家道中落的变故,而且她还目睹了人吃人的残酷现实。这就在她的心中植下了寻求光明、反抗暴政的种子。因此,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迎着大革命的风雨前进,并在一九二六年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翌年又加入中国共产党。这期间,她参加政治夜校学习,组织农###动,并出任永新县第一任妇女部长……最后,她告别家乡,于一九二七年秋参加袁文才的农民部队,成为井冈山上的第一位女战士。

 

    不久,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的部队来到井冈山,贺子珍很快又被毛泽东的雄才大略以及那诗人的性格所倾倒,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终身交给了自己所敬仰的人,并在龙岩为毛泽东生下第一个女孩。由于环境所迫,毛泽东与贺子珍不得不把他们的爱情结晶寄养在百姓家。等他们再次转战到龙岩的时候,这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已经夭折了。无论是对喜爱孩子的毛泽东而言,还是对第一次做母亲的贺子珍来说,这种打击都实在是太大了!

 

    一九三二年十月上旬,毛泽东在宁都会议上被剥夺了军事指挥权,回到后方养病。不久,他又听说贺子珍在傅连暲的福音医院中生了一个儿子,这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慰藉。但是,他那喜悦的心情尚未平静,就又获悉贺子珍吃了不干净的香菜得了中毒性痢疾。他不顾自己的病体虚弱,连夜又赶到长汀福音医院,亲自照料产后得大病的贺子珍。

 

    或许是毛泽东太喜爱孩子的缘故,也或许是他与贺子珍的第一个爱情结晶——可爱的女儿不幸夭折,也有可能这是他在政治上受到无情打击的时候……总之,他分外喜爱这个刚刚来到人间的男孩。由于江西人把喜欢的孩子叫毛毛,贺子珍就把这个营养不良、十分瘦弱的儿子叫小毛。由于毛泽东姓毛,领导同志间尊称他为老毛,这样小毛的含义就又多了一层——老毛的儿子。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毛泽东的屋里不是叫老毛的喊声,就是逗小毛的哄笑声。

 

    不知是血缘的关系,还是亲情的原因,这个小毛也特别喜爱爸爸老毛。就在小毛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只要听见毛泽东回到家的声音就伸开双手说:“爸,抱……”而毛泽东只要把小毛抱在怀中,在那稚嫩的小脸上亲吻一下,内心所有的郁闷就不翼而飞了!等到小毛会走路的时候,毛泽东出门他要送,只要他获知毛泽东回家,他就一定要倚门等待。因此,在那种年代里,遭受打击的毛泽东视小毛为开心果,他无论走到什么地方,脑海里永远有小毛那可亲可爱的形象

 

    毛泽东去于都考察之后,即将年满两岁的小毛天天喊“爸爸”,贺子珍只能说:“不要急,爸爸就要回来了!”加之红军就要进行战略转移了,贺子珍是何等地希望毛泽东快些回来啊!但是,当毛泽###然出现在她和孩子面前的时候,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爸爸,抱……”

 

    毛泽东一听这稚气的叫声,内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潮。当他循声再一看那期待已久的伸展着的一双小手,双眼忍不住地模糊了,他下意识地俯下高大的身躯,抱起了小毛……

 

    “爸爸,小毛想……”

 

    “小毛,爸爸也想……”

 

    贺子珍不知看过多少次老毛抱小毛,但唯有这一次她是打心里不愿看这父子相见的情景。她或许是对未来想得太多了,一见毛泽东那少有的表情就不由得心里一酸,就又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毛泽东的视线很快从小毛移到了贺子珍的身上,他心里清楚:贺子珍不希望他带来骨肉分离的消息。但是,残酷的现实使他又不能不把真情相告。怎么办?他沉吟良久,把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按中央规定,红军这次转移,女同志一律不得跟着队伍走,孩子更不能带。”

 

    尽管贺子珍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种结果,但是当这件事变成现实之后,她在内心中筑起的感情之墙瞬间倒塌了!一时间她失去了主意,泪水忍不住地淌了下来。但是,当她想到此时此刻毛泽东的心境的时候,她又强忍着把冲开情感闸门的泪水送回心底的深处;当她再想到毛泽东大病未愈的时候,一种伟大的爱战胜了因分别而造成的痛苦,她故作平静地说道:

 

    “这是不得已的事情,我要走不了,就带着小毛到他奶妈家住一个时期,看看情况再说。”

 

    这时,小毛虽然不知走的真实含义,但他本能地认为刚刚回家的爸爸不该再出远门,因此,他紧紧抱住毛泽东的脖子,天真地说道:

 

    “我不让爸爸走!我不让爸爸走……”

 

    此时的毛泽东只好答说“爸爸不走”,哄得小毛高兴。但是,当他再一看贺子珍那强做出来的平静表情,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我怎么舍得把你们留下呢!”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毛泽东想到了红军中还有不少像贺子珍这样的女战士,他有责任为她们请命。换言之,说服某些中央领导同志同意她们随部队转移。因此,他又对贺子珍说道:

 

    “你走不走,还得听听我的意见呢!”

 

    “那你的意思是……”

 

    “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我们一定要回来的,我们绝不放弃中央苏区!”

 

    贺子珍听后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毛泽东安抚了贺子珍和小毛之后,又在云石山古庙里召开了中央政府各部负责人的会议。据当事人回忆:“毛泽东同志给大家宣布和说明了这一撤离苏区的决定,强调了两点:第一,革命是有前途的,要大家加强革命信心;第二,要把各部的善后工作做好,要使留下的同志能够更好地继续革命斗争,更好地联系群众。”

 

    ……

 

    周恩来随便地吃了点东西算作午餐,忙又打电话请来了要求面谈的毛泽东。一见面,他十分客气地说:

 

    “对此次转移有何高见,请直言。”

 

    毛泽东是带着情绪而来的,但是他一见到周恩来,再一听这亲切的话语,似乎这情绪就消了大半。他平和地问道:

 

    “我听洛甫同志说,红军转移之后,军委决定把政治局委员分到各个军团去,是这样的吗?”

 

    “是的,但尚未形成决议。”周恩来看了看毛泽东的表情,又补充说,“当然喽,你有意见还可以提嘛!”

 

    毛泽东坦然地指出:红军转移西行的路上,随时都会发生带有全局性的大事需要解决,如果把中央几个主要负责同志分散到各个军团去,一不利于中央集体决策,再也会干预各个军团的指挥。最后,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党和军队处于非常时期,中央领导集中比分散好。我提议同洛甫、稼祥一起行军。”

 

    周恩来完全明白毛泽东提此建议的用心。同时,他也认为中央领导集中比分散好——起码对遏制博古、李德的瞎指挥会有不小的作用。所以,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

 

    “你的意见是有道理的,我会向博古、李德同志提出,重新复议此事。泽东同志,你还有什么意见?”

 

    “我对红军转移不带女同志有看法。一、转移中没有女同志,不利于做群众工作;二、有些女同志在党内、军内负有很重要的责任,有的身体又很不好,人为地把她们和丈夫分开,似不妥。”

 

    对此,周恩来也有很多想法。不久前,邓颖超同志大吐血,且又被确诊为肺结核,如留在苏区,他的心里会是很不安的。但是,博古、李德既提出这一建议,就他的为人而言,虽有异议也不便说什么。最近,他还听说博古的夫人刘群先、李德的中国妻子萧月华对此决定也反应强烈。时下,毛泽东又直言提出,故说:

 

    “我一定把你的意见反映给博古同志和李德同志,希望能收回原决定。”

 

    自然,毛泽东如此而为是有的放矢,或曰是心中有数的,故对此没再说什么。他沉吟片时,又问:

 

    “我听说你已下达命令在于都河上架桥,是这样的吗?”

 

    周恩来点了点头。?

 

    “我比较了解于都的情况,还是由我赶去组织实施架桥的任务吧!”

 

    “那子珍和孩子……”

 

    “交给你们来处理吧!”毛泽东说罢,就骑马赶往于都了。

 

    ……

 

    随着红军突围转移的日子一天天地临近,压在周恩来肩上的担子也就越来越重了。举例说,“三人团”作出决定:红军战略转移的时候要重新进行军事编队。博古、李德说罢就算了事,而具体实施军事编队的任务就又得落在周恩来的身上。平时做这样的工作虽较棘手,但因多是上级对下级整编,只要大体公正、合理,适当地照顾一下山头和人事关系,依靠行政命令就行了。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仅涉及谁去谁留,而且首先是对中央机关进行编队。这样一来,毛泽东向他反映的两个问题就必须首先解决。怎么办?只有请来博古、李德召开“三人团”会议复议。为了能使博古、李德接受他的意见,还要从各个方面力陈利害。结果,仍然避免不了无谓的争论。

 

    “我认为毛泽东的建议是有道理的,把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同志,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洛甫同志,还有临时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同志分散到各个军团去是不合适的。同时,也是不利于红军进行战略转移的。”

 

    当初,博古和李德作此决定完全是从宗派主义立场出发的。因为他们清楚毛泽东、博古、王稼祥在军事路线上持有不同的意见,如果要他们随中央一起转移,势必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恐怕会干扰他们指挥的权威性。另外,关于毛泽东与张闻天、王稼祥有所接近的风声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他们担心把这样三位有影响的中央领导搞到一起,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自然,像他们这样一级的人物是绝不会坦言上述想法的,而是采用政治家所惯用的手法——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封住对方的嘴,进而达到既定的目的。因此,听完周恩来的意见后,博古不动声色地说道:

 

    “老毛的意见是有道理的。但是,红军转移能否取得胜利,关键是各个军团能否坚决贯彻‘三人团’的指挥意图。因此,我认为把一些中央领导同志分散到各个军团中去的做法是正确的。”

 

    按照往常“三人团”开会的惯例,博古谈完意见之后,他会寻求自己的主心骨、洋顾问李德的支持的。为此,周恩来有意地问道:

 

    “李德同志,你也谈谈自己的意见嘛!”

 

    李德,原名奥托?布劳恩,于一九零零年生于德国慕尼黑。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支持左翼社会主义者而加入德国共产党。一九二三年作为德共秘密组织的成员,与苏联发生秘密关系,加之参与创建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的战斗和工人起义,被控有叛国罪,遭德国当局逮捕监禁。一九二八年越狱后秘密逃往苏联,进入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并出任骑兵师参谋长。一九三二年受共产国际派遣来中国,是年秋到达上海,在中央军事顾问委员会工作。在这期间,成为博古等人的依赖。翌年九月,他历尽艰险,有时还要采用化装成洋神父等办法才进入中央苏区。这时,早已进入中央苏区的博古等人业已控制军事指挥大权,并提出将中央红军主力分离作战的方针,实行所谓的“两个拳头打人”,使红军遭受不小的损失。博古面对敌人已经开始的大规模的第五次“围剿”束手无策,双手把军权交给了刚刚到中央苏区的李德。博古不懂军事,李德也不了解红军的战略和战术,因此他们放弃过去几次反“围剿”行之有效的积极防御方针,按照苏联教科书上说的正规军队作战的方法,教条地提出要进行“中国两条道路的决战”,在黎川失守之后又命令红军主力北上,“御敌于国门之外”,实行所谓“不让敌人蹂躏一寸苏区”土地的方针。结果,一步一步地把中央苏区的土地交给了蒋介石,最后不得不进行战略转移。在一年多的指挥战争的实践中,他独断专行,听不得一点不同的意见,在博古等人的支持下,残酷地打击、迫害了一大批有军事才干的中高级指挥人员。诚如前文所述,此次战略转移的决定、党政军高级干部的去留,均由他和博古议决。本来,他听完周恩来的讲话之后,就想断然否决毛泽东同志的提议。后来,他听了博古这番十分策略的话后,便操着西方大政治家的口吻用俄语说道:

 

    “我同意博古诺夫的意见。我只想补充一点:政治问题要民主,军事作战一定要讲究高度的集中,绝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大本营的战略决心!”

 

    周恩来听后真想拍案而起,厉言相驳。但是,他清楚这样做的结果:一定会把失败中的红军推向灾难的深渊。于是,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以柔克刚地说道:

 

    “红军就要进行战略转移了,任何一位清醒的指挥员都必须做好两种准备:一、按照我们预定的计划完成突围转移,顺利地与红二、六军团会师;二、我们在战略转移的途中,在强大的敌人的追堵下失败,甚至是全军覆没。一旦出现了第二种情况,我们‘三人团’能负得起这样的责任吗?我们又将如何向共产国际交待?”

 

    这是博古最害怕的事情,自然这也是李德最大的一块心病。他们是靠着共产国际赐给的尚方宝剑,在中国共产党内胡杀乱砍,他们最怕的也是共产国际因中国革命失败而收回这把尚方宝剑。一旦他们的担心变成现实,他们自然又会想到苏联的肃反,以及他们实行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后果。因此,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周恩来的问话。

 

    周恩来当然知道博古、李德此刻在想些什么,他有意沉默不语。这样一来,小小的会议室的气氛顷刻间紧张起来。博古终于忍不住了:

 

    “恩来同志,你说该怎么办呢?”

 

    周恩来认为现在还不是回答博古问话的时候,遂又把球踢给了李德:

 

    “李德同志,你的意见呢?”

 

    在李德的眼里,中国共产党中没有一位负责人敢动他这位共产国际派来的钦差大臣。但是,莫斯科的一纸决定就可以结束他在华——甚至他终生的政治生命。因此,他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担心他日共产国际追究中国革命失败的责任。说句实话,这时李德手中并没有解救红军失败的灵丹妙药,他时时担心的就是怕红军在转移中全军覆没。此刻,他似乎已乱了方寸,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最后,他说道:

 

    “像这样的大事,我一个人怎么能回答呢?”

 

    博古一听李德的口气更没有了主心骨,遂又以商求的口吻说道:

 

    “恩来,我们三人一块再复议一下吧?”

 

    “可以,”周恩来认为自己可以反守为攻了,他以肯定的口气说道:“我已经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中心的意思是:在战局瞬息万变、稍纵即逝的特殊时期,还是集中比分散为好。即使发生了难以预测的变故,大家都尽了力嘛!”

 

    “对,对!”博古几乎说出这句心里话,“防止有些人做我们‘三人团’的文章嘛!”

 

    这件事情就这样作了结论。

 

    接着,周恩来才进行战略转移的编队。他经过深思熟虑,征求意见后,决定把党中央和政府机关等编为中央纵队,也叫军委第二野战纵队,包括后勤部队、卫生部门、总工会、青年团、担架队等。为了防止敌人破译,又起了一个代号,叫“红章纵队”。从该纵队的组成成分来看,负责人自然就是中央组织部部长李维汉同志,因此任命李为“红章纵队”的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然后,他又决定将军委、红军总司令部及其直属队编成军委第一野战纵队,代号为“红安纵队”。该纵队是首脑机关,也是红军进行战略转移的总指挥部,故任命副总参谋长叶剑英同志为“红安纵队”的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虽说博古、张闻天、周恩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李德等领导都编在“红安纵队”中,但他考虑到具体情况——也很可能想到了要回避不必要的猜忌,又把张闻天编到第一梯队,与“三人团”在一起行军;把受伤的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编在第二梯队;把大病未愈的毛泽东编在第三梯队,与警卫班、马夫、挑夫、担架队一起行军。这样一来,既达到了不把毛泽东、张闻天、王稼祥分散到各个军团去的要求,也使博古、李德去掉了不必要的担心。事后追论:周恩来真是一番苦心啊!

 

    但是,这时的周恩来绝不会想到,他的这一良苦用心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以毛泽东、张闻天、王稼祥为代表的新的“三人团”,为遵义会议的召开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此乃后话。

 

    至于毛泽东同志提出的第二条意见:不要一概地反对女同志随军转移。由于博古、李德在此问题上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周恩来一提出,博古就说:

 

    “可以,请有关单位先拟个名单,交由中央批准。原则是:要少而精。”

 

    这样一来,毛泽东的夫人贺子珍、周恩来的夫人邓颖超、博古的夫人刘群先、李德的中国妻子萧月华、李富春的夫人蔡畅、李维汉的前妻金维映(即阿金)、邓发的夫人陈惠英以及李坚贞、刘英等一批女红军骨干得以随军转移,总计三十人。

 

    周恩来立即电告正在指导红军战士在于都河上架浮桥的毛泽东同志,请他立即赶回瑞金,安排好儿子小毛,与贺子珍一道参加转移。

 

    这时的毛泽东虽然大病未愈,但他想的是兵贵神速,红军在突围转移中才能少受损失,而能否尽快架好于都河上的浮桥,又是红军突围的首要问题,故他毫不犹豫地命令警卫员吴吉清:

 

    “你立即赶回瑞金,请子珍把小毛托给我的弟弟泽覃和他的妻子贺怡,做好转移的准备。”

 

    吴吉清深知毛泽东最喜欢儿子小毛,他们父子这一分别何时才能相见,那只有天知道了。因此,他近似请求地说:

 

    “我看,你还是回瑞金一趟吧!”

 

    “为什么?”毛泽东不高兴地反问。

 

    “你应该再见小毛一面。”

 

    “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毛泽东猝发无名大火,但是当他再一看吴吉清的表情,遂又强忍住因过分想念小毛而发的火气,低沉地说,“去吧,如果小毛问起,就说我和子珍会很快回来的。”

 

    吴吉清离去了,毛泽东又带病指挥红军战士架浮桥去了。

 

    红军在突围转移的前夕,岂止是毛泽东一家面临着生死离别的痛苦啊!就说是周恩来吧,他也有难言之痛啊!

 

    周恩来撤离上海之后,邓颖超原定是去苏联学习的,故暂时留在了上海。翌年四月,博古同志又通知她:中央决定要她去中央苏区工作。这样,她又奉命化装到了中央苏区,见到了久违的战友周恩来。她怀着火一样的热情投入了工作,先出任中央局宣传部、组织部的干事,后又担任中央局秘书长兼司法部秘书。但是,由于环境的艰苦、工作的劳累,她那本来就不算健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她经常咳嗽,夜间盗汗,身体特别虚弱。时任中央红军医院院长的傅连暲知道了,遂主动请邓颖超到自己家休养,并由傅的母亲和妻子给邓增加营养。不久,邓颖超的母亲在组织的安排下来到中央苏区,一面在医院当医生,一面在家护理女儿。就在红军决定突围转移后的八月,邓颖超连续大口吐血,母亲杨振德把她的痰拿到医院中化验,发现痰中有结核病菌,这样就确诊为肺结核病。那时得了肺结核,就像今天得了癌症一样,有“十痨九死”之说。而这时的周恩来又天天忙于红军转移的大事,只有深夜才得以抽身前往看看病中的妻子。

 

    说到周恩来和邓颖超的爱情生活,社会上流传着很多美丽的传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邓颖超在中央苏区曾写过一首品格甚高的爱情诗。她是借苏区的红叶来咏歌她和周恩来那崇高而又圣洁的爱情的。诗文如下:

 

    这片鲜红的叶儿,

 

    象征着正在燃烧着的战争动员的热情,

 

    象征着前线剧烈的战火,

 

    象征着革命儿女的相思情意,

 

    象征着革命与爱的交互紧张循环的血流哟!

 

    鲜红的旗——中国工农解放唯一的战旗,

 

    鲜红紧张的血流——战争迅速胜利的源泉。

 

    流呀!鲜红的血,赤化全中国!

 

    战呀!英勇的红色的战士!

 

    粉碎敌人的大举进攻!

 

    争取战争的全部胜利!

 

    看哪:

 

    开着革命胜利与爱的灿烂之花,

 

    结出革命胜利与爱的巩固的果!

 

    这首充满着革命激情的诗篇,的确是真实地反映了邓颖超和周恩来的革命的爱情观——革命与爱情最完美的统一。时下,红军就要进行战略转移了,虽说中央因毛泽东的建议改变了不准带女同志的决定,但仍给邓颖超和周恩来出了一道难以解决的情感之题。邓颖超经过痛苦的抉择,就在转移前的一个晚上她背着周恩来向组织提出:

 

    “我身体不行,不便随军行动,还是让我留下吧,免得增加组织负担。”

 

    邓颖超的请求是痛苦的,因为她认为自己唯有做此选择,才不会影响周恩来指挥红军转移,用自己情感的痛苦换取革命的胜利是值得的。这就是邓颖超所追求的思想境界!

 

    但是,党组织无论如何是不会批准邓颖超这一请求的,正式通知她:坐着担架随军转移。也只有在这时候,周恩来才紧紧握住邓颖超的手,分外深情地说:

 

    “小超,党组织的决定,是不可改变的。”

 

    邓颖超遂收回了自己的请求,决定随红军转移。但是,她再一看留下的母亲杨振德又禁不住地暗自难过起来。她为了不使母亲过分伤情,强打着笑脸说道:

 

    “妈妈,您来江西一年多,我们又要别离,实在对不起妈妈。您不怪我这个总是让您担惊受怕的女儿吧?我和恩来走了,留下您,我也很不放心啊!”

 

    邓颖超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不仅是中国近代最先觉悟的女性,而且还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她所热爱的祖国,还有她引为骄傲的女儿邓颖超和女婿周恩来。因此,她也忍着离别前的痛苦,无比坚毅地说:

 

    “小超,多少风浪妈妈都闯过来了。你就放心和恩来一起走吧。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随军行动,治疗吃药都不方便,只有靠你自己多加小心了。还有恩来,他总是没日没夜拼命工作,你要多劝劝他。干革命总要有起码的身体条件,才能坚持到底啊。”

 

    邓颖超听罢难以自持,紧紧地抱住母亲,许久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她这时似乎想起了一句名言:“世界上只有母爱是最伟大、无私的!”

 

    夜很深了,杨振德默默地把自己采的草药配成一服又一服,用土制的纸精心地包好,放进邓颖超的行囊中。她为了宽慰即将踏上征途的女儿,小声地说道:

 

    “傅院长的家属也不走,我暂时住到她那里去。听说毛主席的儿子小毛也送到傅的家中去了,我们会照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