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中国石油

　　公元二零零九年八月二十六日，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五十九年又三百三十天的那一天，我正在网上闲逛，遇见一网友，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中石油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中石油花二十亿为员工买房子了。”

　　这是没有悬念的，但凡国有企业，大概是因为能够垄断行业资源与市场罢，收入一向都是相当可观的，然而在房价失控暴涨的今天，能够出手二十亿竟然是它。我也早觉着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油价毫不相干，但在网民，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的所谓“恶有恶报”，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数以万计的房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难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砖家叫兽政客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房奴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先房奴的灵前。

　　二

　　真的网民，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腐败。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政客设计，以时间的的流逝，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渐涨的房价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渐涨的房价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时的租住，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着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月一日还有五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一百多家央企中，中石油算是最财大气粗的。央企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它表达我的愤怒与愤怒。它不是“产业报国”的央企，是攫取民众最后一点油钱而中饱私囊的央企。

　　它的名字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当央企拆拆分分合合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它；但是我不认识。知道后来，发改委和国资委基本上确定下来时，才有人指着一个央企告诉我，说：这就是中石油。其时我才能将名字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民意所屈，广抗小国务院之称发改委的央企，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它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油价上涨时，网民群起而击之时，它才真正的进入到我的视野中，于是在网站上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国际油价下降时，网民们以为油价要下调，准备加油时，我才见它在依然在坚守高涨的油价。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级以上，那一次就是刻骨了。

　　四

　　我在二十六日上午，才知道央企频频入手各地房市，下午便得到消息，说央企确实已经出手了，各地拿地团购买房无数，而中石油即在其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央企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匡齐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中石油，更何至于卑鄙无耻下流到如此地步？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售楼处，还有一点，是相关官方网站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仅是团购，简直是跳楼价团购，因为一平米只有八千多元。

　　但发改委就有令，说他们是“负责任的央企！”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还是每年亏损的。

　　油价，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房价，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贪污呵，腐败呵！不在贪污中沉沦，就在腐败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它，中石油，那时是欣然前往购房的。自然，购房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团购。但竟在央视前曝光了，从售楼处，到官方网站，不是致命的创伤，只是脸皮厚而已。同样的其他央企，也有曝光，但他们同样都能做的很稳，谁让他们是央企呢。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中石油确是买房了，这是真的，有他的合同作证。其他恬不知耻的央企也买地了，有拍卖锤为证。只有一样没钱买房的网民还在网上呻吟。当百余个央企从容的辗转于文明人所发明的市场规则下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军人浴血奋战的伟绩，人民群众艰苦创业的收入，不幸全被这些央企侵吞了。

　　但是财大气粗的央企们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兜里揣着人民的纳税钱。

　　六

　　时间总是流逝，房市依旧繁荣，所谓的央企入房市，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网民以网上的谈资，活着给有恶意的网民做“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央企的小意思。人类的车轮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网民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没有房子。

　　然而既然有了钱了，当然不觉要买地。至少，也满足了官员、领导和员工的心，纵使时光流逝，洗成绯红，也会在四射的阳光下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潜伏说过，“官员或同乐，领导亦欢歌，买地何所惧，托体同房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央企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中石油竟会这样的财大气粗，一是房价竟是如此之便宜，一是中国的网民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中国央企的办事，是始于N年前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房市中互相攀比，随有赔钱的事实，但更足为中国央企的勇毅，虽遭网民唾骂，压抑至网络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团购楼房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房奴们在渐涨的房价中，会依稀看到微茫的希望，真的央企，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中国石油！

　　八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