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在漫步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1:55:53
 

 

"当我站在水面,拉着绳索,而随船飞驰时,我简直快乐得要哭出来了,我从没想到滑水是这样快乐!"

朋友告诉我时,眼睛仍闪着亮光,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这一个发现,简直比发现一个金矿还叫人快乐,"因为我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发现了自己禀赋的潜能,发现了新的乐趣……"

——夏天阳《发现快乐》

 

那么,什么是爱情?是玫瑰园中低吟的微风——不,是血液里的黄色磷光,是一种就连最衰老最脆弱的心灵也要参与的祭舞。爱情就像延命菊,当夜幕降临时,舒展开自己的枝叶花瓣;又像银莲花,呵口气就会闭合,碰一下就会死亡。

这就是爱情。

——哈姆生《这就是爱情》

 

……

我们给未来不可预测的事情冠以"命运"两字是因为我们在命运面前的确毫无选择。或早。或晚、或突然、或意料之中,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将面临死亡。如果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拥有什么,我希望我能拥有那个女孩的笑容,有了这个笑容我便多了一分勇气,多了一分坚强,多了一分只要活着就不悲悲戚戚的从容。

……

 

爱,就是——
人世间最纯洁的和解。
关心它的人,请后退一步,
给神圣的玫瑰让出一条路。

 

 

风景在漫步中

有一只鹅天生没有脚掌,两只细棍似的脚无法平衡它的身体,所以它只能匍匐前进,或是站起来突然之间跑得飞快,但是一停下就惨然摔倒。像我们骑脚踏车时,车子在动就不会倒下;但是一停下,没有支撑点,就会倾倒。有个行人看到这一切,动了恻隐之心,将它买回家,替它装了义肢,穿上婴儿的鞋子,鞋子上还得打个洞,使它游水时,水可以从鞋中漏出来,以免鞋太重把它拖到水底溺死,所以那鹅就变成了一只穿着鞋子的鹅了。这个“行人”是两腿不能走路的刘先生,平常上街都是摇着轮椅,但是他一点也不怨天尤人。他说:“我走得很慢,但是比正常人看到的更多。”比如别人看不到那只残缺的鹅,而他却“有幸”看到。在欧洲阿尔卑斯山中,一条风景很美的公路上,挂着一句标语:“慢慢走,请注意欣赏!”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我们都有些像上公厕——“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很少有人会提示我们“慢些走,风景在漫步中”。讲究效率没有错,但是,若有一颗从容的心,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看得更多,吸收更多?消化不良,不仅是胃的事,也可能是心灵的事。现代人像参加赛跑的马,拼命往前跑,除了终点的白线之外,什么都看不见。成龙曾说过,他的演艺事业是成功了,但是错过了许多的人生季节。别人有四季,而他也许只有炎热的夏天,结果他看不到春天的嫩芽秋天的红叶以及冬天的白雪……有一次心血来潮想开车去学校接儿子,结果天都黑了,仍然不见儿子出来……一个美国老牌歌星也曾感伤地说:“一次,在表演间隙,有人递给我一份电报,是我的妻子拍来的,我们的第四个孩子出生了。突然,我觉得很难过,每一个孩子出生时,我都不在家,我的妻子独自承担养育孩子的辛苦。我从来没看过孩子们走第一步的样子,他们天真的哭、笑,我都没听过,只有太太那里得到间接的描述。我和我的朋友也疏远了,我好久没去摸书本,或者看看花园里的树木。我曾经答应和妻子一起去度假,却总因为忙碌而取消……”那位残障的“行人”先生现在是一名画家,他说,人生处处是风景,关键是有心捕捉。当然,还必须有“情”,一个步履匆忙的人,往往容易变得冷漠。结果,因为寡情而对万物视而不见。人生几何,即使你走再远的路,路还是那条路,只有被心灵吸收的光色芳香,才是我们人生中的真正收藏。所以,他建议,不妨每周抽出一两天的时间来走路,因为风景在漫步中。

 

 

 

 

 

 

 

 

 

 

 

 

 

 

 

 

 

 

 

 

 

 

 

 

 

 

 

 

圣洁的背影

 

4年前,我是武汉一个专门替父亲开夜车的“的哥”。我们共开一辆红色富康,他开白天,我开夜晚。

曾经,我是多么知足而惬意地逡巡在这都市的夜里呵!没有上大学,没有工作,没有女朋友,没有母亲,那生活中曾有的唯一约束——我的醉鬼父亲身上小丘般凸起的肌肉如今也松弛了。我不会弹钢琴,不会说英语,更不会什么电脑,可这一切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会开车,每月能挣2000多块养活自己!除了不会文雅地生活,卡车、轿车、自行车我全会修。悲伤时,我把车开出城外,在狂飙的速度中打开收音机尽情地吼叫发泄;欢喜时,专门找漂亮女孩搭车,操着蹩脚的普通话与她们聊天,到了替她们打开车门还分文不收……日子就这样在车轮卷起的尘烟中一天天流走……

可有很多怅然若失的时候,我莫名地想到“妈妈”。有个妈妈该多好啊!她会用她的慈严让我身上少一些匪气、流气和俗气,或许我会被逼着念完高中,甚至上大学,做一个体面的文化人,再谈一场诗香墨浓的恋爱……可从我记事起,我的醉鬼父亲便不止一次地告诉我,我妈死了。

那个夏天,武汉奇热,许多人直到傍晚才肯出门,所以开夜车的生意特好。我在把一个客人从汉口火车站送达武昌的一条深巷后,决定在这个连路灯也没有的僻静小巷抽支烟歇一会儿。我闭了大灯,打开收音机开始吞云吐雾。突然我发现,有一对母女搀扶着经过我的车向前走去。那女孩一手高举着一个打吊针用的输液瓶,一手用力搀着病中的母亲,口里不时柔柔地安慰着呻吟的母亲。当身着一袭白裙的女孩如天使般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我那干涸粗糙了近22年的心突地湿润了。已经是深夜11点多钟了啊!我迅速打开大灯,为她们照亮前程。就在她们快走出巷口的时候,我一踩油门追上她们。我拉开车门对那女孩说:“去医院吗?我送你们,不要钱!”那女孩望着赤着上身的我满脸惊疑,我慌忙套上背心结结巴巴地说:“相……相信我,我……我没有妈妈!”

那个晚上,我一直陪着她们。直到凌晨3点钟,我才把她们送回到那条小巷深处的家。那个叫小蓉的女孩下车时,一定要付给我钱,我几乎是求着对她说:“小姐,你让我尝一回给妈当儿子的滋味,好不好?”透过灯光,小蓉的脸美丽而苍白。我把烟盒一把扯开,写上我的呼机号,对她说:“你妈有事,随时呼我!”

从此,我常常会莫名地把车从汉口开到武昌来,甚至拐进那条小巷,只为看看小蓉家的灯是否还亮着。而我的呼机却从未被小蓉呼过,我的心怅然若失。

大约1个月后的一天,小蓉终于呼响了我的呼机。我救火般飞车赶到,小蓉的妈妈已经昏迷在床。我和小蓉把她抬上车赶往附近的陆军医院急救。在6个小时的漫长的等待中,小蓉哭了又哭。我从她的哭述中才知道,这个女人原来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个离过婚的不幸女人,其实只是她的初中语老师。因为小蓉没有母亲,老师便一直像母亲一样关怀着她。小蓉的父亲几年前去世后,便干脆认了这位老师做母亲,两人相依为命一起生活到现在。老师因为患有严重的白内障和心脏病已提前退休,而小蓉其时则正在华中理工大学念二年级。

在医院的长椅上,小蓉如惊恐的小鸟倚在我的肩头睡着了,而我的心却悲伤而黯淡。如果小蓉不是这般如诗如画的女大学生,我一定会发疯似地追她,用我一身的气力和热血呵护她,然后与她一起侍奉这个病弱而善良的妈妈。可我只是一个鄙俗的“的哥”,在这两个善美的女人面前,我只配打开那扇朝北的车窗,遥看天上那母亲般圣洁 的月亮,数那美丽的爱情星斗……1个月后,我开车帮小蓉把老师从医院接回。到她家时,我执意把她一直从车上背到床上。就在我为她打开桌上的电风扇时,我突然被她桌上用相框嵌住的一张小孩照片惊呆了:天啊,这张照片竟和我周岁时的照片一模一样!在这张放大的照片的右上角,还有一张郑老师抱着这个小孩的小合影。我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莫非,莫非……

我一把将小蓉拉至屋外的车上。我问她:“小蓉,麻烦你告诉我,老师以前有一个儿子吗?”小蓉说:“有的,还跟你同姓哩!她以前的丈夫是一个长途汽车司机,后来被单位开除了。两人离婚后,那男的从不让她见儿子。他搬家后,老师就再也见不到儿子。她每年到了儿子生日那天,总是要大哭一    场……”

我发疯似地把车开到家,像一头粗暴的小牛一样把在家中酣睡的父亲唤醒。我狂怒地向他吼道:“你告诉我,我妈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你好狠心呀!你让我做了20多年没妈的孩子,让我和你一样活得粗俗、没用。我恨你!”

那几天,我像痴了一样,把车开在路上,一个客人也不拉。到了后半夜便把车悄悄开到小蓉的屋前,一边放音乐,一边哭。我是多么想推开这道门去认我的亲妈!可是小蓉的话却像刀子一样逼退着我,让我无法积聚勇气。

妈妈常对小蓉说起我,说我“抓周”时什么也不抓,就捡了一支大毛笔;说我10个月便会喊“妈妈”;说我1岁半便会唱“小兔儿乖乖,把门 开开”;说我现在一定是个聪明而漂亮的小伙,说不准会像她一样能写一手好文章;说朱自清为他的爸爸写了一篇《背影》,三毛为她的妈妈写了一篇《背影》,我的儿子如果跟着我长大也一定会为我写一篇《背影》的……妈妈呀!您的儿子不仅不会写文章,甚至连高中也未念完,如今只是一个因为打架身上留有累累伤痕的“的哥”。一个如此不肖的儿子突然失而复得,这会是您苦难的生命中最悲哀的一页么?

整整半个月,我没去那条小巷。 小蓉呼了我,见面时,她对我的消瘦和远离一样惊诧。我说:“小蓉,我决定离开武汉去北京。”小蓉急切地问我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或者做了什么别的蠢事。我说不,说只是去读书,为了写一篇叫《背影》的文章给妈妈,以儿子的名义。小蓉在知道全部真相后,哭了。

第二天,我让父亲用车把我送到火车站。在把小蓉介绍给父亲时,我嘱咐他对小蓉的呼机务必随叫随到,昔日霸王一样的父亲笑得羞愧而怯然。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小蓉突然对站在车门口的我说:“等你写出你的《背影》时,我嫁给你!”

此后的3年,我在北京的鲁迅文学院做了一名旁听生。我发疯似地读啊,写啊,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被我朝圣般虔诚地请教过。妈妈的《背影》始终像圣母的召唤导引着我卑微的心灵。在我26岁生日的晚上,我在住所的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遥想我千里之外的母亲又在捧着儿子的相片哭泣,止不住悲鸣一声:“妈妈——”那一刻,我的文思如千年的枯泉,终于冲透岩层喷薄而出。我终于颤栗着一字一泪地写出了我的《背影》。文章的最后一句是:“妈妈呀!我对虚掷的青春悔过后,才惊觉26年来缺失了对您背影的顾盼啊!”

我把文章给一位作家看的时候,他竟看得落了泪。我说:“老师,除了刊物,您还能帮我推荐到一家电台么?我妈妈眼不好,我要让她听见儿子的心声!”

就在北京一家电台决定播出我的《背影》的前一天,我打长途电话告诉了已经参加工作的小蓉,并让她将这个喜讯告诉妈妈。小蓉在电话里高兴得哽咽了,她说:“快些回来,带着你的录音带。只要你想娶我,哪一天都行!”

我盼归的心像帆一样被风灌得饱满而深情。我终于可以无愧地跪在我的亲娘面前喊妈妈了。我要让她听我深情的《背影》,让她在我和小蓉琴瑟合鸣的婚乐中听我们一起唤她“妈妈”。我要让她的晚年如锦似霞的幸福美满……

火车驶进武昌站的时候,天色已晚。我的小蓉在淡淡的灯光下亭亭玉立,而我喜悦的脸却霎时凝固在她左臂那道刺目的黑纱上。小蓉哭着说:“在我告诉妈妈,你终于写出了你的《背影》的那天,她太高兴了,她太高兴了……”

这世界喧嚣的声音一下子清静了,我的心一下子空了。

当蹲在暗处的父亲把我拉到站外的车上时,我突然从他的手中一把夺过钥匙。我把那辆红色的富康发疯似地启动,加速,加速,在郊外140码的疯狂中,我一遍一遍地哭喊:“妈妈,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可我的悲伤怎么追不上您的背影啊……”

我的泪飞扬在手上,那里有满满一握的速度,而那寂静的夜却像一出幕落得迅雷不及掩耳的悲剧,把我和狂奔的车永永远远、永永远远地抛在了妈妈消逝的背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