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有喜欢的事情就不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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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蓉:有喜欢的事情就不会老去
2009-06-08 17:53:46    作者:     来源: 北京晨报   二十多年前,席慕蓉之于我们,是诗,是“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如今,席慕蓉之于我们,是散文,是追寻故土的一个“燃烧着的蒙古人”。

  她近日来到北京,携手作家出版社拿出20年怀乡之旅的文字,结集成新书《追寻梦土》、《蒙文课》。

  倾其所有、滔滔不绝,谈及内蒙古的一切,60多岁的她捧出一颗仍然年少的赤子之心。

  她不仅是一个“燃烧着的蒙古人”,她实在是一个“燃烧着的人”,喜欢什么,就直直朝它走去,不顾盼、不后悔。

  那澄明热烈、真挚动人的诗的情怀,仍在。

  追寻

  46岁第一次踏上故土

  记者(以下简称记):20年怀乡之旅拿出的两部散文集,对于您意味着什么?

  席慕蓉(以下简称席):如果你认为这两本书的作者是席慕蓉的话,那席慕蓉只是一个代名词,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在天涯海角的蒙古人,他们想要说的话,我觉得都在这本书里面。对我来说这是一个20年回到原乡寻找的,慢慢自己展开的一个蜕变吧。不能说转变,也不能说是改变,为什么呢?因为从小心里有这个梦,从小对这块土地就亲,我以前不来,是因为我不能来,不准来。因为我是公立大学的教授,是不能来的。1989年的8月1日解禁,我8月20几日就在我父亲的草原上了,然后继续去寻找我母亲的家乡。1989年我46岁第一次踏上蒙古高原。

  我走在我自己的梦里

  记:第一次踏上故土有什么样的感觉?

  席:我觉得不可置信,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我觉得我来过。当时很慌乱,一直在惊呼,因为过了张家口,到了张北,就开始上坝,就是上高原,一层一层的上坝以后,看到起伏不定的草原,我心里说,我来过、我来过,隔了很多年后我想到一句话,我走在我自己的梦里。所以我想“追寻梦土”的意思其实就是我走在自己的梦里。

  我是个“燃烧”的蒙古人

  记:您口中总是称内蒙古为“原乡”,而不是故乡。

  席:原乡,要叫作原始的故乡和原来的故乡吧。原乡应该是血脉里的家乡。因为故乡是你在那里生的,你在那里生活过的。我没有。我到现在没有一个故乡啊。可是我有很多家乡。所以我父母亲的故乡是我的原乡。是我血脉里原初的家乡。我表面上看乐观,心里常常担心。不知道哪位心理学家可以帮我分析。我没有故乡,我到林怀民(云门舞集掌门人)老家,他会在巷子里看到老人,那个人会说,啊,你回来了。他们知道谁家的孩子回来了,他就跟我介绍,这是哪个亲戚、邻居。我是用文字交谈的方式,漫漫往回看,发现为什么我变成这样的人。20年,努力抢我从前没有的东西。我是一个燃烧起来的蒙古人,从我踏上内蒙古我就开始燃烧,直到现在。什么时候火熄了,我不知道。

  最多一年四次回故土

  记:您在内蒙古都做些什么,去那里的频率怎样?

  席:我到蒙古高原,就是走路,走到晚上回到旅馆。以前是写笔记,每次去都写满一本一本,到后来就累得没有办法写,用小录音机讲我今天干吗干吗,怕忘记。回去以后就听,有的就拿来写。有时候一年一次,最多时一年四次,春天是去看大兴安岭的杜鹃花,或者在六、七月的时候去看森林,七、八月的时候去看草原,我今年要在5月底6月初或者10月初的时候去看沙漠。我女儿和儿子都在美国读书,那个时候,大家都问你妈妈会不会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我女儿很笃定的说,我妈妈绝不会来。我当时很幸运,孩子没有埋怨。我的诗里面主题慢慢的关于蒙古高原的感觉越来越多,很多读者比较熟悉我的前三本诗集,对我后面的三本诗集不熟,台湾的读者也是一天到晚听我讲蒙古,什么原因呢?因为《边缘光影》跟《时光九篇》这两本诗集中间差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我在干吗呢?我掉进去了,掉进我对原乡的追寻里面了。

  体味

  地平线是绕着你360度的

  记:在内蒙古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

  席:父亲在欧洲旅行时说,不喜欢前面有东西挡住的风景。我很奇怪,那么远的山也挡你吗?我到了蒙古高原,才知道什么叫没有被挡住的风景。一直到地平线,360度全都没有东西。远远发现有人骑马过来,蓝衣服,黄腰带,那么远,我都看得到。我们的祖姓是席连波(音译),慕容是大的江河的意思。任何一个人到草原都是他一辈子不会忘记的经验。草原的地平线是绕着你360度的。在草原怎么走,都是那个圆周的中央。你会发现自己的渺小,比蝼蚁还要小。可是一方面你又觉得自豪,这么严酷的自然环境你都走过来了。有一位学者说,文化有显性的文化和隐性的文化。有些族群显性的文化比较多,比如建筑、书本。游牧民族里面,隐性的文化比较多,通常是种美德,就是我待人的美德,我对待大自然的美德。蒙古人最中心的思想就是和谐,就是和万物取得和谐,和大自然取得和谐,才能共存。我们是相信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我们没有那句话,叫:人定胜天。

  那个“她”在故土哭泣

  记:听说您在内蒙古时经常会哭?

  席:我本来觉得我就是我自己而已,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我,后来我才知道还有父母的我在我体内,现在知道还有整个族群的我。以前我流泪时,觉得不太好意思,怎么会这么激动,后来我发现,是那一种渴望吧。所以我觉得身体里面就是想哭。我的好朋友说,席慕蓉如果你不乱哭的话,我们会跟你去内蒙古玩一玩。现在可能好一点,但是有时候回来碰到一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又哭啦。我说不是我,是她在哭。可是她是谁?这就是我想要说的,那个她住在我身体里面,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来,到了故土以后才出来的那个人。

  我们不要富得那么快吧

  记:这么多年过去您的关注点也从单纯的乡愁有了些变化吧?

  席:是的,我现在比较关注的一点就是草原确实是沙漠化的太厉害了。不是因为我是蒙古人,我还特别带了两份学者说的关于草原沙漠化的问题,就是农耕毁掉土地。我突然发现,它不只是我们蒙古人的家,它是我们人类的最宝贵的、最后的几处故乡了。但是我们不珍惜它,我们一点也不珍惜它。好多我们大陆的环保学家,说得比我还要更清楚更明白,危机意识更强烈。稍微把我们的贪婪之心收起,就是说我们不要富得那么快吧,我们不要无边无际向土地去掠夺吧,我们也想一想我们的子孙也要活呢。 (实习编辑:杨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