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爵士]灵魂的问安——我眼中的窦唯的心灵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1:29:44
《黑梦》的拯救与逍遥
——现实中不存在的,就让梦去完成。
可能被严重的低估,也可能被神化。可能被奉为灵魂上的圣乐,也可能根本就听不进去,不知所云。作为单飞的开始和继续的实验,和当今的比起来,反到是好的。好在我们有这样的一个专辑可以作为契机,好在我们有这样的一个人可以作为载体。中国摇滚至今,有太多让人苦笑不得的单薄,有太多让人怒其不争的失落。光明是短暂的,因为只在告别黑暗的时刻,才有让人有清醒的震动;艺术是孤独的,可似与不似之间的模糊多义竟让你钟情。太多的时候,光明只是无望的期待,而孤独,更成了无聊的托词。如果能称得上艺术的话,如果凡俗如我都能解读体验艺术的话,应该能从中收获拯救的力量,或则片刻的逍遥。而对于艺人本身,最好是继续他的孤独和黑暗。
同时期的《垃圾场》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似乎已经被掏空了,不管张楚是不是诗人,不管何勇是不是疯了,他们似乎离大众更近一些,都能让发烧或者不发烧的人从其中找得到程度不同的暗合。而对于窦唯,似乎具有更高的江湖地位,而专辑也一直出着,可大众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前任的明星老婆。他的音乐本身更被业内人士称道,可对于普通的一般听众,他们似乎更乐意接受《无地自容》的高昂刺激,更愿意接受《别来纠缠我》的简单粗暴。可作为最有意义的尝试的开始,作为对于个人更全面阐释的《黑梦》,能从其中得到力量的鼓励和心灵上的震撼吗?能从其中得到即使是“无聊的辉煌”或者急速的喷射的快感吗?能从其中享受即使是转瞬即逝的澄明吗?能从中感受到梦幻般的幻听效果吗?能从其中找到积压已久的抑郁多时的怨气得以释放的淋漓吗?所以说,这可能是最被忽略了深刻意义的辑子,而却正因为忽略,可能错失了一次能长时间灵魂对话的机会。当我们依旧沉迷在《姑娘漂亮》的痛快或者《钟鼓楼》的怀念时,当我们还沉浸在《冷暖自知》的自怜或者《爱情》的无奈时,却恰恰把能从中解脱的路口给错过了。而拯救的可能,却正反讽似的就象《刺激1995》里安迪留给典狱长的最后一句话:您说的对,得救只道,就在其中。
作为人都要有这样的三个层面:现实中的,精神上的,灵魂上的。而作为最大多数的普通人,能摆脱现实俗世的羁绊,能在精神上找到寄托,或者凭靠着精神上的自我放松而对象化的宽容可以在现实中了却此生。还没有或者来得及体验灵魂上的拯救,就已经把自己放弃了。而所谓的高雅之士,不过是比田野村夫更有一点精神上的寄托而已。在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中了却已经能够算是天大的福分了。而对于物质的占有或者被占有又能得到多大程度的逍遥呢?所以对于中国的近代史,似乎只有一个人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脱俗,那就是最后归于禅宗的弘一法师吧。现代化后的众生,还哪里谈的上信仰,谈得上灵魂,当我们依旧仍在大力的批判物化现实对于精神世界的消解,仍在痛恨金钱名利虚荣的洪流对于可贵良心的冲刷时,却自己仍处身其中,并且还哪里去谈的上灵魂意义的拯救。物质意义的丰富似乎并没有必要厚非,而真正精神上的启蒙的缺失才是最应该认真反省的。而这一切,都需要的是灵魂上的救渡或者复兴吧。
《黑梦》有没有触及到灵魂呢?有没有上升到精神之上而寻求和探索呢?仅仅的简单的技术上的迷恋都只是浅层次的,而迷幻金属或者其他技术上的开拓,只有给内容的表达提供更大意义的可能才称得上真正有意义的创新。技术决定内容已经是可以从科学上阐释,可真正意义上的升华,真正内容层面的纵深或者开阔才真正使意义有了意义的可能。所以窦唯技术上的探索都是他精神的探索,应该是成立的。用技术创造出的迷幻境界为艺术意境的营造提供了可能,毕竟在艺术家眼里是没有技术的,那些音符或者标记不过是可供表达的符号而已。
《明天更漫长》《还有你》《黑色梦中》《高级动物》《上帝保佑》《从命》……天堂地狱皆在人间,解脱,拯救,保佑,受罪,忏悔,安全地带,幸福在哪里,感觉时刻,活着。更有说服力的是,后来的《中国火》里收录了他的《主》。在大家基本上还可以通过歌词窥视他的内心世界的时候,他用了大量的有关梦幻和灵魂的词语。这些“反正都无所谓”的貌似的开脱精神,是不是透露着他对于灵魂世界的追问和体尝。而对于现实中的纷扰和悲欢离合,对于精神上的虚无飘渺,对于纠缠于其中的可怜的夹缝中的“高级动物”真是“噢乖”。在这可以的感觉时刻,在这悲伤和黑暗的中,在这悲情电话的那头,在这明天更漫长的后来,“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这张辑子基本上不承担娱乐功能,基本上放弃了擅长的高亢的嗓音,基本上远离了激情和放纵。太多的“梦”确实只是作为一种意象,而“现实中不存在的,就让梦去完成。”这样的话,更不是仅仅交代现实和梦幻的落差那么简单。正因为在梦中,在自己的梦中,我们才真的象上帝一样无所不能,在梦中我们才真的是自己的主人,才是真的自己的“主”。毕竟只有在梦中,才能让现实和精神在其中实现融合,在梦中可以不必计较期间的距离和真假。只有在梦中,我们才可能难得的自由和逍遥。“梦中没有对与错,梦中有安也有危。”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应该,都是那么不可爱。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无奈,太多的伤感和徘徊。而我的确盼望着你能来把我拯救,让我勇敢的走向未来。我多么想结束这悲伤的梦。我多么想让安全伴随着我的左右。可我总也长不大,总也分不清真假,为何总不能适应这时代,我期待着,期待着你来填补我的空白。而真正的拯救,真正的逍遥,没有太多的不安和忧愁。等带着你的到来,主!
真正的艺术品是超越了时空的限制的,为什么《神曲》,为什么《浮士德》是公认的世界名著。正因为它是属于全人类的,而不是属于某个特定的国家和人群。真正的艺术是不会过时的,因为它触及了人性的灵魂和人性本身,它只是借助了某个特定的时代或者某个特定的人。而真正的艺术品一经形成,就是完全独立而丰富的。《黑梦》产生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但《黑梦》本身会保留下来。时代变了,似乎是时代变了,但我们更应该看到的是变的只是些什么东西,而不变的,而真正本原上的表面下的东西,又改变了几许呢?或者可以这样说,都变了,而《黑梦》是真的艺术,是人性的,是灵魂的,是超越了时空的。人的精神很可以就消失了,山誓海盟似乎根本经不起时间的推敲,而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恒。让那些飘渺或者虚无爱情在灵魂面前真的失去重量,让那些虚荣和功利在良心和感恩面前消散。失去了基本的感恩的能力,还到那里去谈什么精神。
真的艺术是远离了政治和时代本身的,它的社会意义是后人的强拉硬扯或者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我不是什么代言人,我只是月光下裸体的舞者。”——黑色梦中,有你的拯救和逍遥。
阴晴圆缺.艳阳天.你.嘘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 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宝玉《寄生草》
其实有什么呢?其实真的有什么呢?等五年,十年过去,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意思。有时候竟然怀疑自己,我能等到那样的时候吗?况且,五年,十年不是一下子就过来的。我必须还得一天又一天的,就像这样,简单平淡而又痛苦。上海作家陈村说,人不是一下子死去的,而是一点一点,直到真的朽腐。回头想想,其实真正无奈的反而正是肉体的沉重,然而这样的沉重是那样的无趣。什么悲与喜,什么亲与密,真正让自己所不能承受的,其实不就是自己始终、无法逃避的、无法背叛的、挣扎中的、所谓沉重的肉身吗?“落得个茫茫大地真干净”“与其孤身跋涉,不如……,在这神圣的暗夜里,他走遍大地。”
“盼望有人能够把我拯救……快到来,我在等待,把我带到安全地带。”我要结束这场悲伤的梦,有过了太多的无奈和徘徊,有过了太多的悔恨和感慨。反抗了,我用自己嘶吼的声音。证明了,我用自己独特的旋律和格调。尊严和信念,其实《黑梦》已经是一个多么大的否定,一切都像梦一样,黑色的梦一样,简单而实在。我的青春和激情到头来不过用这样的一场梦来作结,因为——明天更漫长,作为高级动物,还得活着,即使辛苦和不情愿。科特柯本的枪响并没有飘过浩瀚的太平洋——我还得活着,因为,盼望着有人来把我拯救,安全,上帝保佑。柯本的死和窦唯的结束本没有丝毫的联系吧,不过,都是在94年。一个人用手枪去完成涅磐,“即使是死,也要像伤花一样怒放。”另一个人,紧接的是——阴晴圆缺在窗外,心中一片艳阳天。《艳阳天》出炉,似乎在宣告着,我还活着,并且,我活得很挥霍。
“常人说的是乐生与苦,可乐极生悲倒由自古,别让我不安是非难辩,沧桑牵连不再有遗憾。”突兀的让人真假难辨,乖,我们应该知道,这样下去对我们谁都不好。不能在这样下去,我要结束,我要向着我的新路迈出第一步去。明天很漫长,这是我仅仅知道的,可明天在哪里,明天会怎么样?我不要再这样,我曾经批判曾经反抗。可我该怎么样,当我要结束时,我仿佛只能看到,那如灰蛇一般蜿蜒的将来,转而忽然就不见了。“其实真正另人恐惧的,是梦醒之后发现自己无路可走。”《白痴》中,托思妥耶夫提到的“就有这样的一条界线,跨过去你将很痛苦,不跨过去你将更痛苦。”作为个体人的抉择的艰难真是让人疯狂。可窦唯呢?忘记远走我来到你的面前,有什么事会让你留恋。天与地,岁岁年年,山和水,苦与乐,是与非,沧海桑田,牵连与遗憾,竟然这样就消解了。因为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春去春来春不败,因为阴晴圆缺在窗外,因为在我的内心里,因为,我还可以发呆,因为“穿越时空万物万事无踪,传说中的爱总是那么朦胧”。与其说是参透了,不如说是主动放弃,开始固守在自己的内心里,管它冬夏与春秋,有什么呢?反正无所谓?是真的吗?
“何必放在心上随风飘散吧。”相互搂抱却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笑着自己笑无聊,我不知道我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不用来安慰我,不必原谅我,笑得微妙,笑得那么高深莫测。你自己真的就知道吗?生来愚蠢无智谋。把话说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样的意味呢?“酒足饭饱见面问候蹦蹦跳跳DISCO,总要睡觉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开心否。这声道谢相聚离别白天黑夜,后浪推动前浪更向前他也难怪。”有些东西是大家的,有些东西是人家的,有些东西是自然的现象,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已经是这样。你让我怎么办?我回荡着自己的双眼,我也看到他的双眼在回荡着,谁会在乎谁,无地自容?别来纠缠我?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几年过去了,现在,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是哪个我?一切都似曾见过,一切又都这样陌生,熟悉的陌生。我看见你,我看见他,我看见我自己,我就这样,你也一样,笑着,我隐隐约约听到你的脸,我听到你的脸,你灿烂的微笑,我拼命的奔跑,我依旧看到你的美,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了。我看到你,反而把自己忘了,这是已经结束了的梦,在窗外,我发呆,看到你,忘了自己。
“我说这是好日子你却为何悲伤”?呵呵,因为他爱联想,你看他,托着下巴,坐在湖边,不,他睡着了。他看着晚霞,他在守护着黄昏,支离破碎,片段而无序。理性?逻辑?意象的堆积?失语?失题?太阳就要进入梦乡了,它刚才派钢琴来告诉我。晚霞说,你的衣服好漂亮,朝朝暮暮的往昔,已经死了,就像你一样,就像我一样。我这样,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那闪动的光亮。黑暗之后是艳阳,痛苦之后,是无所谓。大家都很无聊,要学会自己找乐子。打发一下平淡的时候。我想到了哭,同时我想到了香烟,我想到了遗忘,同时我想到了酒。我想到了你,那些歌,那些风和雨,那些奔跑和躲藏。你可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候,等你,等你明白,等你到来。你。我的你,你可知道,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即使在梦中。今朝,明日,从前,我等你,即使是无限和遥远。可能吗?可能吗?你到哪里去了?你就走吧,你就走吧,啊我所有的视线。啊我所有的思念,你是我永远的主题,可你走了,艳阳天,你我,过去的回头看,一切都那么熟悉,可已经说不清。我还要到人潮人海中,只有那发呆的瞬间,我才能看见你。发呆,你,女的。
“沿着大路我行进着远近如此辽阔,环顾着象是在找谁。”我的希望我的梦想,你的离去我的惋惜。我不能总是在湖边发呆,尽管那是我的权利,我很舒服,看着蓝天睡着了。我不能,我还要吃饭穿衣,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即使我天天看着日出日落,可你是否能回来。可你原来并未曾离去,你还在这里,你还在这里,你还在我的心里,不要是悲剧,你,不要是悲剧。可我,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我以为,我已经完全的忘记,我以为,我依旧,我的梦。不要是悲剧,发呆的时候,怎么不可能不想到你。“当你不能拥有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记得她。”很抱歉我竟然做到了,我怎么能忘记。即使我已经不在哀怨,即使我要迎着风向前,即使我已经不再抱怨,即使我要从头再来。可你,竟然无法代替。我的青涩已经结束,我仿佛学会了,学会了宽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出走,学会了出发。我要向我的新路迈出第一步去,可迈出去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走远。我依旧惦记着她,我依旧惦记着你。有一个人让自己这样惦记着,我感觉好舒服。有一个这样的人惦记着你,你感觉到幸福了吗?不再哀怨还是继续哀怨。我自己个体的有限,我对于彼岸的渴望和向往,我的拯救与逍遥。你是我生命中的精灵,你是我生命中的鬼,至少在我发呆的时候,至少在我最是我的时候。我原来本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原来才知道,你要比我想像中的更好,我原来并不知道你有多好。原来,你是真正的天使。我找到你。我发现你。我看着你走了,我看着你,我看着自己,你永远不会走远。
“你以为知道什么我以为明白什么,你以为相信什么我以为担心什么。”呵呵,也许不必这样不停地说,也许不必太难过。一切都是这样,我以为自己都明白了,你以为你很自信,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连他都说服不了,我怎么能?呵呵,还有那么多的事,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去知道,还有那么多的事我们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的事我们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自由加上你的人格。呵呵,你自由吗?你的人格完全吗?我独立吗?没有经济上的独立,我只能发呆,我只有幻想的自由。我的人格呢?我的曾经泛滥的感情,我的曾经洪流般的激情,我的曾经狂热的荒诞的表情。总会有的,总会好的,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时间会把一切湮没,风尘会把一切诉说。我们不说,让风尘去说,让时间去说,让天上的月亮去说,让山河水去说,让青山去说,让晚霞去说,让黄昏去说。也许最好不说,也许不必太难过,也许,水缸里的刀子,我的手无法挽留的眼泪,也许,比追求更苦更绝望。也许,祈祷的奇迹,也许,当大雪落下的时候,真的会把一切的借口和理由掩盖。在凡俗庸常的生活中,诗人何为?做些什么,乖,快,我终于明白,疯狂之后,不是清醒,而是冷漠。
“为了爱,家庭和房子,我会去制造音乐。”电影院和菜市场,有我自己的老歌可听。我当然会怀念,我的老摇滚时代。可我的确已经没有了激情,不是年纪不饶人,而是已经没有什么再吸引我。制造,电子,物质,钱。还有一个高尚的理由,为了爱,他没有说要为了艺术,或者为了党。疯了,唯一的靠谱的人就这样走了,剩下的虫子一样的人们,活着或者死了。一把火烧着了,我看到燃烧的火焰,在熊熊的火光中,升腾,朽腐。“也许最好不说,也许不必太难过。”干脆就不说了,恩,音乐地栖居。我能为你负责什么,我能为你贡献什么,我只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头脑,我的情与性,我的灵感和机械,我的创造和复制。这已经是一个复制的年代,数量,硬性,血和火,燃烧,冰与刀,不一定。何苦还要探讨生命的意义,何苦还要混睡,也许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也许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虔诚。就因为这个,我的回归,我的冷漠,我的隐忍和慎独。可你能明白么?还有什么继续支撑着我,审美的意向?诗意和金钱哪个更骗人,你和我哪个更实在,真与假哪个更温暖?“我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女人啊女人,嘘,女的,——嘘
究竟是柯本的涅磐更灿烂,还是窦唯的艳阳更光辉,究竟是《别介意》还是《不一定》,究竟是《漂白》还是《黑梦》,究竟是《昨夜你宿何处》还是《竹叶青》,究竟是《所有的歉意》还是《希望之光》,究竟是拯救还是逍遥,究竟是先进还是保守,究竟是存在还是虚无?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甄士隐《好了歌》解注
跨入我靠的现代——《山河水》和窦唯的第二自然
——好风光哎好安详哎祈祷这美好能长久得到满足这不高的要求你同他与我要好在路上相互依靠看彩云追月亮。
当《艳阳天》推出时,和窦唯同时代的李皖立即便明确的指出——艳阳天下的阴影。即使以“阴晴圆缺在窗外,心中一片艳阳天”这样的字句统领,并不能掩饰内心深处潜藏的黑暗和阴郁。或者单独从音乐的基调也不难看出,作为《黑梦》的对立面出现的作品,心灵的历程定然是一脉相承,而更多的电子化的运用,反倒是为取巧开创了更广阔的空间。“疯狂之后是冷漠”——这样的转变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而后来的《山河水》,及更后来的取消歌词,基本是可以预见的过程:他已经走上了这样的一条路,既然认定,就没有了回头的可能。“失语”?!在这样的现代,还有多少东西,让一个个体的我去承担呢?“如何才能适应这时代?”(《悲伤的梦》)的疑问已经被“跨入我靠的现代”(《三月春天》)很轻易的消解,“又拆了连同过去全部都被拆了这里照样天欢地喜地不必再有任何异议”。有《艳阳天》,《山河水》就不在突兀,而隐约的幽默,的确不能不让人悲哀。
如果没有错的话,基本上是在同样的年份《无能的力量》高调出炉,这才是真正的对比,如此的鲜明。两个人,两张辑子,两种方式,两种状态。《无能的力量》时的崔健只说不唱,因为他需要的是现实的力量而不是逃避。对于节奏的钟情让专辑失去了传唱的可能,语词像狂风暴雨般袭来,让自己的思想在节奏的力量中闪现,更直露的表明,更透彻的申诉,更强烈的祈求“你会相信我吗?你会依靠我吗?……”。节奏的力量也是力量,身体的无能也是无能,但他是很真诚很实在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激烈的挥霍。《山河水》在一个同样的历史时代背景下,却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电子乐的包装下的幽默和冷漠潜藏,让旋律去营造一个似乎能寻找到灵魂安逸的空间。“旋律是很浪漫的东西”,这时的浪漫肯定的不同于青年时代的罗曼蒂克,不同于那时的坐在湖边的遐想,不同于受挫后的激烈的声张,不同与激情构筑的诗意或者诗意构筑的激情,不同于失意后的迷幻的希望之光。窦唯和崔健不同,在骨子里,他更是一个中国人,更是一个传统的文人,他已经开始,用他的音乐,用他的语词,用他的行为,构筑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山河水》——他的第二自然。
每一个真正的诗人,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都是颠覆日常语词的高手,都是颠覆日常生活的高手。破坏只是第一步,而像更多的中国的传统的文人,似乎更容易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意象世界。在这样的意象世界里,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拯救(不同与上帝的拯救)和逍遥。屈原的香草美人,陶渊明的桃花源,曹雪芹的红楼梦,沈从文的湘西世界……大概是与文化的特质有关,在传统的中国文人这里,有的是意象的第二自然。每一个文人都需要属于自己的话语体系,而建立的属于自己的话语体系之后,就是话语体系的营造和发挥,他可以生活在这样的话语体系建立的生活中,在对意象的把玩里完成自己的审美情趣或者精神上的安逸。在这样的语词性的狂欢中,过活着自己艺术的人生。屈原的香草美人就是对于君王的隐喻?陶渊明的桃花源是对封建统治的控诉?沈从文的湘西世界是对民族仇恨的逃避?作为一个真正的文人,或者一个艺人,其实他真正追求的东西,其实他真正为之建立并营造的东西,才是他生命的真实真正的显现。
而作为音乐,像高山流水之于伯牙,像广陵散之于嵇康,像二泉映月之于阿炳,他们是在用音乐这样的艺术样式,同样在构筑属于他们的湘西世界。而当时代发展到现代,当历史汇流到今天,当个体人的生命的领悟展现在当下,作为一个相当传统的中国人,《山河水》,《暮良文王》,《三国四记》就不难理解。文化的传承和积淀需要他这样做,个体的情感体验和心灵投射需要他这样做,音乐的风格或者形式内容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开始构建属于他的“湘西世界”。而在这样的情境里,在这样的效果里,离大众越来越远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
作为一个真正的音乐人来说,歌词是必要还是多余?歌词和音乐本身都是艺术的自足体,而这两个可以各自独立的自足体之间的融合,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彼此的契合或者渗透?而对于真正的用节奏和旋律构筑的音乐来说,歌词的直线性思维是不是会导致对于音乐的误读或者消解?而作为现代的流行音乐来说,更多的是运用歌词还是音乐本身来表意?或者真的可以这样说,在摇滚的角度,歌词的取消真的是大逆不道,而对于音乐本身,歌词的确立又是不是大逆不道呢?到底是用歌词还是用音乐本身?崔健和窦唯在中国的当下真的是两条路,《农村包围城市》迟迟不能推出,但基调已经大致可以意料,而《八段锦》这样的辑子,又似乎是在昭示,这两种态度哪一个是更有意义呢?你对于现实的强烈关注和身体表达,我对于第二自然的构建和补充,什么是真正的意义?意义是否有意义?
不管是不是民乐,窦唯都更是中国人,他也似乎指正出了这样的一条路,作为相对单薄的中国摇滚人,当激情散去后,当青春被挥霍后,当愤怒归于平静,当疯狂成为冷漠。是继续战斗还是为艺术而艺术?被商品和金钱招安是不错的道路,但作为真正的艺人又绝地不肯,他应该不会不知道大众需要什么,但是他已经主动的边缘。与主流的对抗即使是再激烈也是现实主流的一部分,那是作为对立的一维使得主流得以完形。而退守自己第二自然的,才是真正的不合作,他是为了艺术而艺术,为了音乐而音乐的虔诚的信徒,黑色的幽默远离了现实却在远处古怪的笑着,他在笑什么?
“跨入我靠的现代”,所有的歌词里都把这个字用“×”代替了,这当然是这个“我靠的现代”的回应,继续斗争可能获得生存的生命的尊严,斗争或者也是一种大美,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美。生命的尊严吧,斗争的热血的力量吧,哪个是一种参透?屈大夫最后投江自杀,陶渊明吟着《闲情赋》扶着无弦琴,到更近代的沈从文开始研究服装,到我靠的现代的窦唯,到我草的后现代的我们,自杀需要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