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何以使最理性民族陷入疯狂境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7:57:15

希特勒何以使最理性民族陷入疯狂境地?

 

张放

 

 

最近,在美国一家相当大众性的媒介上,读到了一篇非常深刻但也非常引人入胜的文章。其中最重要一点,是讲述了弗洛依德与希特勒之间可能见过面,并暗示有可能弗洛依德曾施舍给希特勒的故事情节。更重要的是,文章就为什么会在德国,在德意志这个最理性的民族中间,产生出希特勒式的人物,从相当深的心理层面进行了入木三分的详尽分析。

 

其实,弗洛依德与爱恩斯坦同样伟大,都是改变人类命运的人物。弗洛依德开启了人类重新认识自我的新视角。他的很多思想理念现在在全世界范围内,仍然是最重要的。他的影响力一直持续不衰。关于他的思想与理念的诸多文章也一直不断地见诸于美国和西方很多报端媒体。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而言,“弗洛依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个人心理学方面产生的挑战意味和重大争论与探讨。弗洛依德更应该是个伟大的发现者,他从人的头脑中发现了“无意识”和“俄狄普斯情结”的存在,并对其加以理论化。他成为人类历史上最著名也最有影响力的心理学大师。但他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间,却把精力更多地花在研究文化与政治领域,而且相当富有成果。他尤其对像希特勒这样的独裁者的内心世界以及德国人的真实内心世界,进行了相当深刻的分析,提出了有震撼性的观点。

 

1938年3月14日,希特勒一身戎装,率领着成千上万的纳粹军队,冲入弗洛依德居住的维也纳市。弗洛依德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其实,对于这种基本教义派的独裁形式,弗洛依德早就开始注意研究并已经有相当深刻的认识。在他写的《集体心理学与个人分析》和《图腾与禁忌》两部十分深刻的书籍之中,弗洛依德早已经神准地预测到,人类历史上将出现希特勒式的人物。

 

最有趣的是,希特勒极有可能曾跟弗洛依德在大街上见过面。早在190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前夕,希特勒曾只身跑到维也纳,但却度过了一生中可能最不愉快的一段时光。那时,希特勒来维也纳,本梦想自己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主流艺术家。但维也纳的艺术院校让他吃了闭门羹,他不只一次而是连续两次名落孙山。假设他真的考取了,人类历史就会完全重写了?但历史却没有什么假设。有段时间,希特勒几乎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只好露宿街头,甚至有几次不得不伸出肮脏的手,向过路的行人行乞,求施舍。1909年,弗洛依德应该刚刚从美国访问归来,那次访问美国相当成功,令弗洛依德深感骄傲。如果弗洛依德正好在维也纳大街上,从希特勒面前匆匆走过的话,那他一定会看到一个像只可恶的老鼠的家伙。希特勒眼中出现的弗洛依德,则一定是个看上去就是维也纳上层市民模样的人。希特勒最痛恨于心的,就是那些所谓的上层社会的男女们。还有一点,希特勒也一定不会搞错,他一准看得出来,这个从眼前路过的老家伙,是个犹太佬。那时,希特勒已经穿著破衣褴衫,鞋也露出脚趾。很有可能的是,他把手伸了出去,希望这个犹太佬怜悯他,给他几分钱混口吃的。至于弗洛依德给还是没给(估计他会给,因为他算那种心地善良的人),现在已经无足轻重了。这次可能的邂逅和点滴施舍,并不能使希特勒对上层人和犹太人的刻骨仇恨的怒火平息下来。

 

1938年3月,这只大街上的老鼠回来了。不过,今非昔比,他此时衣冠楚楚,站在敞棚奔驰车上,在维也纳的大街上耀武扬威地穿过,左手扶着挡风玻璃,右手朝着成千上万的维也纳市民行着纳粹礼,以表达奥地利这个弹丸之地给收入第三帝国版图后的喜悦之情。弗洛依德在那个3月的日记中写到:“奥地利,完了。”

 

这个时候,希特勒正值壮年,而弗洛依德已经进入耄耄之年,而且已经身患癌症。一年半后,弗洛依德在伦敦病逝了。

 

1938年春天,尽管弗洛依德已经病得非常严重,但他拒绝用药,除偶尔吃点阿斯匹林。他不希望自己丧失思考和写作的能力。也正因为如此,他需要一颗相当清醒的头脑。他拒绝使用吗啡,也不想借酒抒缓病痛。不过,他认为一个人这样做,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一直远离宗教。他一生都是个无神论者;只有这样,才能远离浪漫的爱情。他对浪漫爱情有个定义,叫作“对性欲对象过度夸大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能远离那个现在耀武扬威穿行于维也纳大街而当年却是大街上的老鼠带来的政治环境。

 

那么,为什么充满理性的德意志民族这么热衷于投入到希特勒的怀抱?甚至不顾一切后果地、极具破坏性地跟从希特勒呢?他们又为什么对所有能让集体沉醉的东西如痴如狂地追逐呢?弗洛依德对此已经有了答案,他对希特勒这种人物能这样左右德国人的思维,做了很准确的“把脉”。

 

弗洛依德的整个思想体系中,最核心部分就是:从根本意义上说,人是一个不能达到统一和谐的动物。人的灵魂,并不是个完整体,而是分成若干部分的。这各个部分又彼此冲突矛盾。弗洛依德将人的灵魂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纯粹的欲望。他设定为“id”,或叫“它”。这个“它”永远不停地向世界伸手要着,要着,要着。在“它”面前,没有“不行”二字。“它”根本不理会说“不”的意思是什么。另外一个部分,就是“超自我”。这个“超自我”扮演着官方的或者说是社会伦理意义上的“代表”身份。事实上,这个“超自我”一直不断地惩罚着“它”,因为“它”太贪得无厌。第三部分就是“自我”。这个“自我”在刚才所说的“超自我”和“它”中间进行斡旋。但困难重重,因为那两者都想越越“自我”自行其事。

 

“超自我”和“它”一般情况下,是在人的无意识中发挥着作用。于是,那个夹在中间的“自我”所扮演的角色,就变得非常可怜了,斡旋之余,“自我”还得应付外面充满敌意的世界。这就是为什么弗洛依德将人的一生描述成“永远冲突的过程”。弗洛依德非常理解“自我”的尴尬境地,称这个“自我”的家伙,要同时“服侍三个主人,还一直受到三种危险的威胁:来自外部世界的;来自‘它’的,和来自‘超自我’的”。“因此,人就产生了三种焦虑,不过,也正是焦虑,才最好地表达了人想躲避危险的可能性。”

 

面对这永远的冲突,或永远痛苦不堪的焦虑,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弗洛依德说,事实上,有很多人都提出过各种不同的解决问题的方案。但大多数解决方案,在弗洛依德看来,都只是令人沉迷的别种形式。不过是在“超自我”上面进行一点加工处理,让“超自我”再另外增添些忍受功能罢了。比如,喝杯酒什么的,弗洛依德说,酒精可以使“超自我”干预“它”的诸多要求的强度,变得减缓。再比如,谈恋爱,他说,也同样具有减缓功能。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可以使“自我”充满对恋爱对象的各种期待与评判,使“超自我”不再背负重荷。

 

也就是说,恋爱对象替代了“超自我”。至少可以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恋爱对象身上被充满了最神奇的光芒四射的赞美之词,也让自己身心充满了最神奇的魔力。突然之间,内心冲突大大减弱。刚才讨论过的不可能成为一体的分裂的灵魂,一下子变成一个整体,也一下子充满了快乐的源泉。

 

弗洛依德认为,具有绝对权威的领导者,其身边簇拥着成千上万的人群,这种关系说穿了,就是一种情爱关系。但在这一点上,弗洛依德显然不如希特勒来得直接。希特勒直截了当地说,他在向德国民众发表演说时,就是在跟他们做爱!那么,当德国的民众被这个独裁者说“晕了头”,发生了恋爱时常出现的“被催眠”的情形时,(用我们时下最时髦的话说,被“忽悠”到不知所以时,)会发生什么呢?最可能发生的就是这个独裁者取代了上面表述过的,德意志人心中的那个“超自我”,并一直呆在那里。他给民众提供了一种崭新的心理药方。这个“超自我”本来一直处于人的无意识之中。但希特勒这个“集体超自我”人物,却清晰可见,他用自己的价值观完全取代了民众的价值观。他通过各种近乎催眠或者叫“做爱”方式的演讲,透过非常神秘的语言方式,将不同人群中的各种不同观点和价值观统统给扫清了,或者说给统一了,因为那些不同的东西,让人产生焦虑,而没有人喜欢焦虑。

 

希特勒最大成功之处,就是他利用了德意志人对自己民族最具信心,内心深处不喜欢犹太人种,希望德意志民族走向更大辉煌的心理。他通过自己独特的方式,使这种情绪得到宣泄。其实,人的内心原有的存在于无意识中的“超自我”,是极力反对暴力,偷盗和毁坏的。可是,这个原来的东西已经被崭新的“超自我”,也就是那位独裁者所取代。他却允许人们实施暴力,偷盗和毁坏,当然,一切都是在冠冕堂皇的言辞下进行的。

 

所以,当纳粹德军到达维也纳后,很多原本非常温和、宽厚善良心肠、深具容忍别人精神、自称是世界公民的维也纳人,突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猛然冲向了自己的犹太邻居那里。他们闯进犹太人的家中,将自己喜欢的一切东西,公开地偷走。他们强迫犹太人先是用刷子然后再用手,将街道上的一些政治宣传口号清除掉。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心中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丝一毫的难过与羞耻,正相反,他们觉得非常正确,没有什么犯罪感。因为他们从内心深处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符合那位新“超自我”人物要求的标准。他们摒弃掉旧的“超自我”,换上了新人:希特勒!

 

希特勒抵达维也纳那天,一伙纳粹军人冲进了弗洛依德的家里。他们把弗洛依德的家,底朝天地翻腾了一遍,抢走了一大笔钱。有个家伙还说,“我还从来没有一次弄到这么多钱呀。”而弗洛依德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这伙强盗,他心中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了。他们走了,老人拖着病弱的身体,从他给病人瞧病的房间里出来,以他惯有的心理大师的目光,盯视着那些混蛋们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弗洛依德最后的日子里,他越来越关注人追求内心平静的问题。也就是用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更简单更清晰也更好地替代内心中的那个“超自我”。人可能天生就渴望有个什么强人,来解脱其于苦难之中,帮其指出谁是宿敌,将其大量精力引导到更值得的事情上,并给端出更好的东西,不仅仅是美酒和爱情,总之,人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自我,完整的灵魂。

 

而这个强人必须看起来就很有一种大家风范,他一定要非常、非常有自信心,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一切都靠他个人魅力来完成。有时,他甚至应该向上帝叫板,但也应该更会利用上帝这种资源。他一定要向德意志民众承诺,解救他们于困惑之中,并使每个人的灵魂,达到完整状态。希特勒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但所付出的代价却非常昂贵。因为他承诺实现的,必然包含仇恨与暴力。

 

当一个国家受到别人的威胁时,那么,全民团结起来就成了一种最紧迫的任务,全民一起用任何可能的形式向敌对势力反攻,也成了必然。但这种同仇敌忾也同样会导致敌对势力成为一个完整体。人们这时一定会尽全力来寻找一个强人,人们从此不再争辩什么,也不再彼此矛盾。而这时,会发生什么呢?一场原教旨主义的战争也就迫在眉睫了。但这场战争的敌对双方,弗洛依德认为,不会有任何赢家存在。而这就是德国当年的真实处境。德国人得到了希特勒,德意志人陷入疯狂境地,失去了理性,最后输掉了战争。但也同时把最丑陋的一面,显示给了世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