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2007年中国经济说的一些风凉话 1-5 石康

我对2007年中国经济说的一些风凉话（一）——大国梦的本质     
2007年11月，中国消费者物价指数（CPI）为6.9%，这个数字超过5%的警戒线，有点危险，而且，被列入考核的物品中，没有包括价钱上涨的商品房。而房价全年上涨速度也创新高，北京就达51%。没什么可说的，我国正步入通胀的快车道，这条车道通向低质量的生活水平。年底，股市也在为中国2007年收获巨大而欢欣鼓舞，全年96.66%的涨幅，使其成为全球最大的亮点，我看了看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好，只是从那些报表中难以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公司业绩被搞得如此之高，我不相信中国人的劳动生产率在一年中飞速发展到如此可观的地步，也就是说，那些数字里的泡沫成分大得离谱儿，它是会计们的纸上成果。接下来，最保守的估计，据说我们的2007年的GDP增幅在9%以上。 此前一年，中国海关的数据显示，中国2006年的贸易顺差较2005年扩大74%，至1775亿美元。没什么可说的，2007年还会更多。这就是说，我们每年向富国出卖物品与劳务后，都有巨额盈余，剩下的钱借给富国越来越多。截至7月底，中国外汇储备接近1．4万亿美元，继续保持全球第一的地位。也就是说，我国平均每人手里拿着外国人欠我们的一千多美金，他们消费了我们的物品与劳务，用以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而我们却把挣来的外汇存了起来，买了他们的政府发行的国债，而我们手里的钱是保姆费，挣取的代价是低质量的生活与生活方式。此时，人民帀却在升值，它的意思是，我们手里的外汇贬值，我们不可能拿我们的外汇买到我们曾付出过的物品与劳务。这听起来有点叫我生气，凭什么当一个中国人就得是苦力命？我们也需要享受！因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讲都只有一次。我们因为对充满未来恐惧，所以拼命存钱，以为可以防患于未然，这是典型的小农意识，要知道，货帀与所有商品一样，也只是商品之一种，服从市场交换规律，存钱还不如往家里存一吨新米叫我心里踏实。2007年，我国政府税收大量增加，然而我们的人民却没有得到更好的医疗与教育，家庭不得不为孩子支付高昂的教育费，这使得我们的穷孩子失去受教育的机会。我们的强大与富裕是建立在人民甘当苦力与健康受损的基础上的，这是短视——若是算到我国有氧运动者的人数及时间，人民享受娱乐的时间及精致程度，算到中国人的精神状态，算到我们对于未来的信心上，那么我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原始部落，我们即使再有钱，也是土款，因我们的精神生活贫瘠得令人只能感到酸楚，开放的智力生活在中国几乎沦为最侈的奢侈品——在我眼里，有关中国2007的伟大、崛起之类的豪言壮语均属笑谈，用美国总统的话讲，叫：“孩子们在工地上干了一年，该灰头土脸地挤上火车，带着钱回家数一数了。”政府此刻有点不好意思了，不停呼喊扩大内需，“创造条件让更多的群众拥有财产性收入”，使人民分享物质繁荣成果。记住，只是“物质繁荣”，我们是大国梦的本质是：成为一个物质发达的大国。也许刻薄的白人会说出实话：“这帮中国土包子长年累月的干得那么苦，也该有点儿零花钱买点东西高兴一下了。” 在我眼里，上面这些数据说明了一个宏观经济情况，中国式的资本市场开始升级换代了。在国家纸上财富如此放量增长之时，我放眼望去，我国中产阶级以下的人民生活质量并无放量提高，也许，我国中产以上的人民也无实质性提高。2007年，中国人只是在偷偷数钱时发出了孤独而胜利的偷偷一笑，然后继续埋头苦干，像被一只巨手推着不停走动的苦力。我知在所谓大好形势下，我的风凉话必叫人们反感，但出于诚实，我不吐不快，下面我还要接着说——我以为，作家对于社会是有责任的，他的工作就是独立发言，他的立场必须不是受雇主支配的，他必须没有雇主，才能保持他的自由立场，我的话便是我的立场与态度。  我对2007年中国经济说的一些风凉话（二）——偏负面的答案    
《奋斗》第二季的目标之一，便是向观众解释中国经济以及这经济的原因及现实状况。因此，两月前，从曼昆开始，我也读起了久违的经济学，涉及多种专业理论书籍，政治经济学及宏微观经济学之类，林林总总，我买了有一百多本书，其中多谈到管理、权力、市场、政治、企业、货币、制度、法律、品牌、环保、健康之类，完全陷入了政治与经济的海洋之中。不出所料，书越读越多，连在去参加宣传活动的飞机上、出租车上、旅店的饭桌上，我仍在看着《权力与市场》及《供应学派革命》，诚如某一位经济学家所说，“人们一旦开始思考经济问题，就很难再去思考别的问题”，里面的确趣味多多，只是联系中国现实，却让我的思考有些酸楚。支撑市场经济得以持续发展的两大支柱，财产权及个人信用，我们现在仍只是用残缺的制度支持，我的道德水准是资本主义的初期水准，我们的社会理念仍停留在“均贫富等贵贱”的原始极权主义乌托邦水准上，它所衍生的社会信念，我可以从“盗版抄袭弄虚做假有理”之类言论的民间支持度看出，我们的社会态度是偏于负面的，报复性的，以恶抗恶的，信息不对称、学术作假以致商业欺诈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社会阴影，这在青少年一代身上并无改观，我知道，这条路仍是通向你死我活，而不是效率与公平。事实上，我们的政治改革迟迟不能开始，在我看来，涉及一个非常基本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公民素质，我们的改革要冒一种极大的风险，那就是，我们的公民素质能否支持政治改革得以进行呢？这方面，我本人只抱很少的信心。若是将政治改革滞后，只是试图碰运气，去等我们的商业社会的游戏规则为我们培养出一批宽容及有政治意识的公民，那么我抱的信心就更少了。我以为，社会正义的基础是诚实及同情心，而诚实与同情心不仅取决于人们的感情，更是高度发达的智力之产物，当我们考虑的东西多了，我们才能对于基本的东西加以把握，我们希望的是通过提高人民的生产技能、生产效率与交换效率来塑造现代中国公民，我们建设的社会道德把特权排除在外，那么我们就无法有一种统一的道德标准。这恐怕是我们在用一条腿走路，我相信也许我们会在一段时间走得很快，但我不相信我们会走得很远。在我眼里，2007年的繁荣之下，孕育着一片不祥的阴云，有一些问题总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们的繁荣说明了什么呢？人民的生活保障在增长，但他们的权力与自由是否在增长？人民的物质与精神生活是否得到提升？我们的社会风气是否在鼓励人性向着好一点的方向发展？我们的财富增长是建立在廉价劳务的基础上呢，还是建立在人民创造力增强的基础上呢？我的答案都是偏负面的。   我对2007年中国经济说的一些风凉话（三）——两种形状的金字塔      
2007年，媒体上说到“大国崛起”已说得叫人麻木了，这是我国人民惟一可以共享的东西，它是虚幻的，我们一次次提到，把我们的自信建立在大国之上，在我眼里，更是一种同样虚幻且有点危险的民族主义，它说明，我们举国上下可以分享的东西是如此之少，我们的无助只有依靠在大国这个旗帜之下，仿佛才会得到一点缓解——它传达的信号是，我们是大国，因而我们是有依靠的，当我们的国家变强之际，我们也会变强，但是，事实是如此吗？我以为不是，我们的文化里，已经有一些靠在大国崛起之上睡觉的迹象了。我讨厌拿什么大国崛起之类空话说事儿的腔调儿，其实我更看重大国中的个人崛起——放眼望去，中国是挺大的，但它是不得不大，若是它的每一个小城市生活超过荷兰之类的小国，那么它的大是挺来劲的。可惜的是，它除了大以外，并无什么大得足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一个大中国农民生生活质量比不上一个荷兰农民，那我们的大就别提了吧，我国的崛起只是极少数人的崛起，给他们喝彩，他们却不想分给我们一点儿利益，我们的财富英雄，自己上了财富傍，属下的职工却拿不到工资，对于这种英难，我只能说，这是缺德英雄。在2007年这一轮财富热潮中，我们一直在报喜不报忧，我看到我们的人民只分享到很少成果，网上的抑郁情绪一浪高过一浪，闲话大都围绕着着财富与情欲，各大网站的首页，几乎成了财富效应及八卦情色传播站，却无对于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重头分析文章，从中可以看出，难听一点说，我们的民主，成为了一种低级趣味的民主，我们的平等，成了色欲的平等。眼看着高楼林立，富人变多，奢侈消费令人眼花缭乱，平民当然会很焦虑，他们无法消费，因人民手中并无多少现钱，因此，泡沫发生时的纸上富贵也轮不到他们，所谓“全民投资”，说的是只是全民被动投资，然而投资后产生的收益却分配不尽如人意，其实我国人民更需提高消费去提升生活质量。惟一安慰是，全国人民最大宗的私人固定资产，房屋，增值了。可惜的是，那是他们惟一的大宗资产，同时，这种增值也意味着，他们也再无机会买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他们只好在那里住下去了。同时，他们的孩子将面临更大的压力，因他们今后买房更吃力了，甚至比父母还吃力。房产升值还意味着另一件事，即，有可能，我们为房产付出的太多了，房产在我们的生活所占的比例太大了，房产需求压抑并扼制了我们的其它需求，这一点上，民众的愤怒早已在互联网上泛滥成灾，我个人支持政府大量批出廉价土地，巨量供应经济房，让房价掉头向下，让更多的人分享物质繁荣，不然，其实际效果是，我们会把社会阶梯做得过于长，我们的社会结构过于垂直，它的结果会使效率缺乏，人们的跃升之路过于漫长，底层的人们过于绝望。我希望我们的社会结构更像一个低矮的金字塔，而不是细高的金字塔，因后者更易于倒塌


我对2007年中国经济说的一些风凉话（四）——交易不公平 人民很疲惫 人民想解脱     
2007年，我们的经济泡沫涨得有点怪异，它的表现是压力及谎言，这对于少数人拥有信息的人来讲，混水摸鱼非常有利。股市上，我们有大量董事及高管从中赢利，而更大量的人民则是沮丧及慌张，他们拿着少量的钱财不知如何是好，存在银行就是负利率，投资只能跟风博傻，市场成为投机市场，从账面上算，我们的房产价钱高得靠收租金都不能应付月供，股票分红差得离谱儿，回报率极低，使人无法持住，只能倒买倒卖，以求增值。楼市上，我们的政府握地不放，用几年时间把地价抬高了好几倍，我们的开发商转嫁风险，利用破砖烂瓦凶狠套利，顺手把房价也翻了好几倍，我们的人民焦虑异常，冒险买房，博命追车，他们再傻也知，搭不上快车就会被甩掉，仅此一项买卖便顷刻间吞掉人民几十年的劳动成果。此外，政府把层层及反复的税收之锲死死钉入交易者之间，逼得他们或避或逃，或放弃交易，或欺诈交易。2007年，我们的资本市场异常活跃，连最爱说真话的经济学家谢国忠都不得不婉转地把中国股市奇怪的市盈率解释成世界对中国经济异常活跃的良好预期，我看到大量各种不明资产纷纷证券化以便在兑现后取得暴利，然而这一轮高级游戏才刚刚开始，它把游戏与规则变成一回事儿，有权力者有产者及有信息者可以边玩边改，目前，各路高手各就各位，目的只是狂卷人民的苦干成果，可气的是，即使如此，做为整体的中国人也没有得到应得的一份，因为中国市场已融入世界市场，我们在为世界经济做贡献——中国制造物美价廉，其实是中国劳动力物美价廉。我本人很讨厌这种物美价廉，因苦的是最底层的人民，我们的人民工作时间比美国人民长一倍，收入却少三十倍，他们的心情当然会差N倍——我们的经济居然在稳定地运转着，结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若不是我们人民比美国人民乐观N倍，就是他们比美国人民倒霉N倍。 人民收入增加之余，却感到生活压力增大，表面喜庆之余，另一面却是心烦意乱乃至心灰意冷，全因他们在住房、医疗、教育等几个基本方面牺牲大量政府本应提供的税收福利，而这些方面却被政府完全垄断，没有竞争，效率低下，服务质量可说是极差。我要说的是，这些方面涉及我国制度改革，它是应该首先考虑的问题，但我们却把它拖到最后，我看全因它是多数人问题，不太重要。当人们住房条件不行，受教育水平低，医疗方面得不到保障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感到生活轻松愉快，他们只能拼命挣钱，以求心理上的安全，可以说，中国中层至底层并未享受到很多繁荣成果，他们也许多挣了一些钱，但心理上却只能是压抑的，除了被人类正常的恐惧袭击外，他们还被掉队的恐惧袭击，这会令人民要么消极绝望，要么愤怒疯狂，我国博彩业的暗中发达便是证明之一，有数据称称２００７年，盘面达７千亿人民币，看来人民只剩下一点一夜致富的清秋大梦，他们一无办法，只好买彩票儿，历史上这情况在资本主义初期社会遍地开花，我真心地希望号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我们最好不要重蹈履辙得太深。我们的政府应考虑这一部分改革成本，我是说它的文化及精神成本，在我看来，它远比看上去来得高昂，因它花掉的是十几亿人生命中的整整一年又一年，换句话说，它直接花掉巨量中国人的生命时间及幸福感，最终它花掉十三亿人类的信念，如果我们还拥有一些信念的话。 当然，正面消息也不少，我们的资本家经历几轮洗牌，存活下来的都是超级狡猾之徒，已可与政府在利益方面展开游击似的交易及博奕，他们已能制造有利于自己的舆论，压制反对声音，无论如何，他们已成长为一种坚韧的制衡力量，为了保卫他们刚刚赢得的财富及权力，2008年，他们将更加努力，他们是无法被甩掉的权力的一级代理商，已能与老板顶嘴议价，而代价则是全社会的信念腐败及道德沦丧，我看到嘲笑正义的声音越来越响，以至于社会正义成为弱者的乞讨声，遭到漠视及冷遇，人民是那么嫉妒及无助，至此，全社会没有一个声音不遭到反对及嘲讽，因为人人要么相信遥不可及的完美梦想，要么相信自己的个人利益至高无上，现实与梦想相互攻击，严重的消耗了我们的个人及社会能量，我们的信念如此封闭偏执及虚幻，几乎人人生活在冰水两重天的世界里，现实与谎言把世界一分为二，无法被生命所整合统一，以至于中国每人至少拥有两个人格，这现状怎能使人承担道德责任及道德勇气？甚至怎能使人诚实地面对自我？中国太拥挤了，所有的财务报表都应除以2才更真实，因我国在心理上拥有二十六亿人口，他们纷纷在现实与梦想之间蹦来跳去，看上去真是又累又可怜，令我发笑及难过。 国家富强的目标是什么？无非是让人民得到更加健康积极的生活。然而这一回，国家富强只是手段，而我们却只把它当成目的，只是为了富强而富强，真正富强的人民可努力提高劳动生产率，享受更多闲暇用以提升意识水准，与真实的自我和谐共处，更深地了解我们的宇宙与命运，商业交换与竞争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并且不该是大部分，而我们却是用十三亿商品人而去笑傲江湖，响誉世界，我们击败商业竞争对手的法宝是另一种“人体炸弹”，即，我们以最长的劳动时间与强度来维持产品低成本，事实上，是我们把自己的生命成本看得过低，我们宁愿在污染的矿井下生产初级产品，我们是花去我们的生命时间及生命质量来战胜对方，我们在疲劳工作，在机械享受，我们用“杀人三千，自死一万”方法取胜，这种胜利令我苦涩及羞愤，我们中的有些中上产阶级人士一想到自己会因为供房、为孩子提供教育，而要在岗位上一干到死，便觉人生并无乐趣可言——我们的心理负担重得使我们觉得生命就是一个巨大负担——社会上各种佛教的传播便可印证我的观点，它像是在念着一句十五字真言：交易不公平人民很疲惫人民想解脱。
  我对2007年中国经济说的一些风凉话（五）——厂长年终总结讲话     
2007年底至08年初，我看各大媒体的报喜不报忧的总结，似乎是在听到一个巨型工厂的厂长在年终总结会上，对着下面站立在寒风中的工人们震臂高呼：“我厂2007年赢利太厉害了，股票上我们翻了番，地产上我们涨了一半儿，我们的产品出口了，换回大量美金，我们用这些美金买了美国政府发行的债券，我们太强大了，以至于借给美国人一大笔钱，占到我们总收入的一半还多！我们简直是太慷慨太高尚了！我们最厉害的是，美国人看着我们在加息，看着我们的货币升值，还把他们的钱往我们的厂里投，因我们的厂子的不动产也随之正在升值中，他们跟我们的风，足见我们的魅力及权力！“工人朋友们，我们要艰苦奋斗，加紧生产，多给世界生产一些低值易耗品，让外国人的生活质量变得更高，因我们是共产主义者，我们具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牺牲精神！当然啦，我们吃得差，穿得土，工作机械，见识无聊，娱乐粗俗，无知无识，但我们过惯了，一时之间改不了我们的粗放空虚型的生活方式，但我们为世界经济繁荣出了大力，再苦再累心里也甜！一想到通过我们的努力，美国人在买房时，能享受到比我们还优惠的贷款，我就感到开心！我们是对世界有用的人！当美国的银行无法维持他们的人民高水准的生活质量时，我们还能节衣缩食，投资给他们的银行，让他们去缓冲他们次贷危机，这让我就感到无比的荣耀！因这是我们新得到的投资权力！我们喜欢在没有什么医保的情况下，活着干死了算，我们开又贵又破的旧款汽车，因我们以前干脆骑车或走着上班，我们也不急着买高质量的房屋，我们只是占一些小便易，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一搞盗版，再过一过我们自认为的平淡开心的生活，叫我们不得不为我们的生活方式感到骄傲，我们的日子过得挺红火的！2008年春节，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如果我不巧是站在下面的一员，我一定会用下巴点一点那狗厂长，再用胳膊肘拱一个身边的一位师傅，冒着他对我这种小知识分子歧视的危险，悄声说：“哎，师傅，我怎么觉得咱们厂长说的这事儿挺操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