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住高楼 母亲住猪圈

  刘冰 整理

  四个儿女容不下一个娘

  八旬老妪养儿女难防老

  阴暗狭小的楼梯间，是田小英老人两年来赖以安身的地方。这里黑暗潮湿，经常满是蚊虫，但田小英老人却非常满足。老人83岁，双目失明，她说，这还得感谢外甥田归元，好不容易给她挤出了这么个容身之处，这里比两年前她住的猪圈要好多了。

  老人的外甥田归元告诉记者，两年前，老人就住在小女儿杨成凤家的猪圈里。

  田小英有4个孩子，近20年来，她一直和小女儿生活在一起。本来小女儿对她也不算坏，可两年前，小女儿的态度却突然变了，先是让她睡猪圈，后来又强行把她扫地出门。田小英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知道在一个寒冷的午后，小女儿拉着她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那里。小女儿在给哥哥姐姐们打电话的时候还说：“你们要是不来接人，咱妈今天就得死在那儿！”小女儿撂下狠话扭头就走，可怜孤立无援的田小英老人在寒风中苦等了几个小时，却一个儿女也没等来。

  儿女无情，外甥有义，老人在外甥家一住就是两年。其间，她的四个亲生儿女倒是很默契，对母亲全都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说起来，田小英老人的命真苦，她的丈夫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去世了，一个寡妇含辛茹苦地把4个孩子拉扯大，又因为操劳过度，在50多岁的时候瞎了双眼。可这一切的苦难都比不过儿女们在她晚年的时候给她的致命一击。

  为什么老人的4个儿女都这么绝情、这么冷漠呢？是因为穷，养不起老人吗？田归元说：“哪儿的话呀，4个孩子中，小女儿家算最差的了，但再差也没见她自己去住猪圈啊。其他三个就更不用说了！老人的大女儿向成仙已经60岁了，儿女成群，在县城最繁华的路段拥有两套房子；大儿子向成龙57岁，也在安乡县城居住，据说还是个百万富翁；老三向成军53岁，老婆去世了，条件差些，但添双筷子完全没有问题。”

  你看这一个个的，条件都不差，有的甚至还称得上富有，可他们就是谁都不肯接母亲回家。

  最近，田小英的外甥家也自顾不暇了，原来田小英的妹妹得了癌症，妹夫身体又不好，外甥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田小英了。想来想去，田归元觉得还是得将老人送回儿女的身边。

  一听说要把她送回去，老人的神情竟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也许对于一个年过八旬、双眼失明的老人来说，曾经住的那个猪圈，挨饿、受冻，这些身体上的折磨她都可以忍受，但她不能承受的是面对儿女们的时候被拒之门外的那种冷漠。小女儿把老娘扔在了马路上，大女儿和大儿子更过分，不但一天没养过老人，还当面问老娘：“你怎么不死啊？”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如此诅咒自己的母亲呢？衣食无忧的他们怎么就容不下这个妈呢？

  不赡养还都各讲各的理

  无视道德良心怎能安生

  田小英的外甥田归元决定带着老人，一家一家地去问，去商量。小女儿家住得比较近，一行人还没进门，就遇到了一个怒气冲天的女人。没错了，这就是田小英的小女儿杨成凤。

  一碰面，小女儿就怪田归元当年不该把老母亲接走。这就奇怪了，当年要不是田归元出面，田小英老人可能已经冻死街头了，这做女儿的为什么不知道感激，反而怪罪上了呢？

  杨成凤说，她将老母亲赶出门，是为了把这个包袱丢给哥哥姐姐。没想到，田归元把她的计划给破坏了，她现在不可能再把老娘接回来了。

  赶母亲出门竟是小女儿的激将法。那两年前，让老人住在猪圈里又是怎么回事呢？

  关于让老母亲住猪圈一事，杨成凤一再强调，自己照顾老母亲20多年，原先一直让老人住在屋子里，不过因为后来自家要重建房子，当时条件实在有限，才让老人暂时住在了猪圈里。

  杨成凤说，虽然让母亲住猪圈是有些不太合适，但母亲也不该去向哥哥姐姐抱怨，以至于哥哥姐姐和其他一些亲戚因此找上门来，害得她受了委屈。当时她就要求他们将母亲接到条件好的地方，可他们谁都不愿意，这也让原本就对哥哥姐姐不满的她更加怨恨。

  小女儿一家的意思很明白了：“老母亲该养，但是不能由我一个人养。我一家养，费了力还不讨好，我养了这么多年，哥哥姐姐们好歹也得尽点义务吧，不然我心里不平衡。”这就是小女儿的态度，那其他三个儿女又会作何反应呢？

  据老人自己说，原先她一直跟着二儿子向成军住，后来因为儿媳妇去世了，她才住到了小女儿家。那现在二儿子愿不愿意再把母亲接回去呢？

  向成军说了，出钱可以，但要接回来，他可做不到。对于母亲在外面受的苦，向成军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乱七八糟，哪还顾得上老娘啊？遇上这么一位，谁也没辙。好在二儿子还同意出钱，那大儿子和大女儿能不能把老人接过去呢？

  大女儿向成仙的家在县城中心地段，从楼的外观到房间的装修不难看出，这个家庭经济条件优越，而且田归元说过，向成仙还不止这一套房子。既然条件这么好，为什么当初不能把母亲接过来一起住呢？

  大女儿两口子说自己没房子，那他们现在住的又是什么呢？人家说了，这两套房子都是女儿的，和我们没关系。行，就算他们是无房户，不能接母亲过来，那出点儿钱总可以吧！向成仙两口子每月加起来有2000多元退休金，可是这么多年却没出过钱给母亲养老，这又是为什么呢？被问到这份儿上，向成仙才坦白了，她说：“我呀，根本就没有义务替田小英养老！”

  下堂不认母 子女明算账

  养老协议斩断血脉亲情

  原来，田小英结过两次婚，第一任丈夫死于1955年，当时老大向成仙只有6岁，老二向成龙3岁，老三向成军1岁。一个农村的守寡女人独自抚养3个年幼的孩子非常艰难，田小英左思右想，咬牙决定将大女儿向成仙和大儿子向成龙过继给死去丈夫的哥哥。

  几年之后，正逢三年自然灾害，为了活下去，田小英带着老三向成军改嫁，并生下了小女儿杨成凤。所以大女儿觉得，给母亲养老，理应由老三老四来承担。

  当地有个风俗，叫下堂不认母。也就是说，母亲改嫁之后将孩子过继给别人，孩子就跟自己没有瓜葛了。你不养我我也不养你，咱们两不相欠。你看，这算得多明白呀。这种算法可能合乎风俗，但绝对不合乎法律。田小英老人现在无处安身，难道就不能看在母亲怀胎十月的份上，提供一点儿帮助和支持吗？大女儿又说了，不是我不想帮，就怕帮了之后沾手上。

  这一点，老二向成龙和姐姐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在三个孩子中，向成龙家的条件算最好的了。他说自己不怕出钱，就怕另外三个干脆把“包袱”丢给他一个人。

  这情节有点像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都说老娘应该养，但谁也不想出这个头，一来怕山芋烫手，二来也不想便宜了另外三个。可你不养，我不养，这事该怎么办呢？老人总得有个去处吧？

  在律师和记者的协调下，4个儿女同意碰个头，商量一下今后该怎么办。这个碰头会，能给老人一个容身之地吗？

  可这会刚开上，四个儿女就打到一块儿了，这哪是来商量养老的事来了，分明是解决私人恩怨来了。老母亲在一边直抹眼泪。眼看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还得律师来主持大局。经过艰难的沟通，老二、老三、老四勉强同意轮流赡养母亲，一年一次，可大女儿却不干了。

  大女儿说，母亲年事已高，恐怕活不了太久。从她开始轮的话，万一她养了一年后，母亲死了，那其他弟妹不就轮不到了吗？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依着她该怎么办呢？向成仙说，怎么也得半年一轮。几个人一商量，总算勉强通过了一份养老协议。

  生有4个子女的田小英老人，晚年竟要靠一份击鼓传花般的养老协议来保障自己的生活，悲哀呀！想当初，母亲为什么忍痛把两个孩子过继出去呢？那是为了孩子们都能活下去。现在，衣食无忧的子女们却因为自私，差点把母亲逼上绝路。4个子女都觉得自己有理，都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平，那谁又考虑过，这样的命运，对他们的老母亲公不公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