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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 2010年诗歌汇总

静止的鸡笼

诗/无哲


蹲在路边的鸡笼
可以静止
但它不得不静止
鸡是原地踱步的鸡
看着我也没有意义
我不是主人
主人飞了

猫是野猫
从鸡笼旁路经的猫
保持自由的行走范围
我也在行走
我想飞

2010.7.15

啃玉米的孩子

诗/无哲


啃玉米的孩子有两个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
他们坐在楼门口
用很香的香味
堵住了我的去路

2010.7.15

咆哮

文/无哲


水泥路面，接纳蚂蚁的行走
追上来的鞋子像巨石
轧住蚂蚁，行不得，动不得
一粒黑色的呼吸
被风吹走
鞋子丢下灰尘
路面浮起死亡的气味

路经的蚂蚁抬起兄弟蚂蚁的尸体
在滚石间穿行
无数鞋子轧过来
一个同伴倒下，咆哮生起一次
又一个倒下，咆哮涨起一次
无惧者无畏，草丛间的家
近了

死亡被不断地重复
鞋子被咆哮
掌控鞋子的恶魔被咆哮
视而不见的恶魔们，无心于咆哮
空前的咆哮，成为弥漫的黑色气味
不断有死者回到蚁巢，回到黑暗
不需要光线的老迈蚁王
用咆哮的泪水，喂养新生的幼蚁

2010.7.13

连阴雨

文/无哲

六月的连阴雨
打湿二零一零年的高考
坐在考场内的学子神清气爽
考场外的家长
面部表情纷纷被伞遮挡
这些五花八门的伞
偶尔窃窃私语

我并不担心考场内的儿子
举着伞离开人群
沿考场外的道路散步
由南向北走近华兴东路的是我自己
由华兴东路向东散步的是我自己
能天天行走在雨中多好
走累的人
都该被雨水洗洗

我路经对面出现的土丘
土丘下有一孔土窑
土窑下有两位环卫工
环卫工披着黄色的雨衣
我能感到她们瑟瑟发抖的身体
她们不一定发现我被刺痛的双眼

2010.6.22

春天停留在下午

文/无哲

岁月的皱纹嵌在树皮上
开裂的深度，有的是刀划过的
春天停留的下午
柳条扮演的游丝试图缝补过去破碎的时光
不可知，只能任刀锋再次跃起
把时光削成新的线段

2010.3.18

月亮和她的反光

文/无哲

1．灯盏

久悬夜空的灯盏，风吹不灭
如水，如银的微光
顺着枝头泻下，堆上我的掌心
经年过往的暗色
被反复锁进角落，或洞穴之黑
有人在微光下奔跑
赴约的灵魂，与影子一起
被随身携带

2．像手指

微光幽幻，涂上美人的手指
美人拂开轻掩的窗子
与一支红烛相逢
烛光与月光，重叠于红酒的杯沿
万千皎洁不是梦的入口
今宵醉卧的，是一片月色

3．河面

冰封的河面今夜退出静止
月色和她的反光
沿河面冰层，向暗夜的远处漫延
冰，因为月光的到来
削薄了昨夜的厚度
找到幽径的月光深入水底
帮助潜行的鱼，摆脱暗流的尾随
在月光里游动的鱼
不肯入眠的一群

4．寒光

那柄注入热血的利剑
寒光刺眼，急躁源自一只手的舞动
直到落叶纷纷静下来
直到月色浸过剑身
逼人的锋芒，被剑鞘隐去锐气

5．山峦

天色暗下来，山峦蹲下来
为石头御寒的草木
替兔子掩起洞口，替翅膀收回飞翔
月光下的山峦没有停止延绵
石头们堆起的暮色轮廓
清晰了旷野上的灯火

6．月殇

草叶上的浮尘被月光涂去时
月光正为今夜的污秽举行秘密葬礼

7．不一样的月光

都市的月光表情丰富，像夜里的水晶
被月光穿透时盛开的高贵面孔
乡村的月光单薄，未能及时绞杀贫穷
月光陪伴的那个孩子
正在牧归的路上

2010.2.27

我是

文/无哲

我是母亲的儿子，陪她聊天
就是听她唠叨七十五年来的往事

我是妻子的丈夫，和谐家庭
始于柴米油盐，终止于春夏秋冬

我是孩子的父亲，看他们长大
目的是供他们上学，考大学，就业
为他们备好结婚的钞票

我是上司的下属，完成绩效考核指标
就是为取回我和大家的当月薪水

我是朋友的朋友，友情是香烟
是烧酒，是点滴的记忆
是被忘记，或有时被某个人想起

我是我自己，吃饭和睡觉是皮囊的
思想和行走是自己的，安静是后半夜的

2010.2.26

黄昏

文/无哲

皮肤幽黑的三十多岁男人
怀抱婴儿站在十字路口北侧
被黄昏的光线掩去表情
他回头
一只手指向身后
急躁卷起的咒骂声
将不远处三岁多的男孩从黄昏中捞起
随后这个男人
抱着一个拉着一个
消失于穿越冬天的人流

2010.12.06

地铁站

文/无哲

高速涌动的地下河
将聚拢起的细流分解成水滴

2010.11.20

我犯有谋杀罪

文/无哲

我犯有谋杀罪
曾经用弹弓恶狠狠地打死过树上吟唱夏天的知了
把它们抛尸在鸡的面前成为美食

我犯有谋杀罪
曾经将鸡的双脚捆绑后以利刃切开喉管和血管
让呼吸中止让血流尽
让鸡肉的香味满足我的嗅觉和肮脏的胃

我犯有谋杀罪
曾经用气枪击毙过无数栖息在枝头的飞鸟
折断它们在空中自由飞行的翅膀
拔光它们用来御寒的每根羽毛

我犯有谋杀罪
惨死在我手上的蚊蝇与飞蛾不计其数
被我粉身碎骨的蚂蚁无从复活

我犯有谋杀罪
请为我丑恶灵魂嗜血的杀戮本性量刑
请让我的邪恶万劫不复

2010.12.6

男孩与流浪猫

文/无哲

初冬的风擦去叠翠南小区的黄昏
夜攀上楼群所有的窗口
男孩走到路边水泥地蹲下来
勉强露出白色的灰猫走到路边草丛蹲下来
树与树下的落叶默不作声
接近猫的男孩小心翼翼
眯着眼睛的猫与男孩保持了应有的距离
猫看到了男孩伸过来的手
手中摊开的食物点亮了猫的眼睛
这个夜晚的清香被男孩左右
寒风中的温饱被头顶明亮的月光左右

2010.11.24

路 口

文/无哲

路口的黑
被灯光擦淡了底色
我骑自行车
打伞
由北向南
被风雨卷向必经的路口

对面驶来的摩托车
迎风疾行
那人与我交错时
奋力溅飞路面幽黑的积水
打湿我左边的裤腿

回头望他的背影
很想骂娘
突然感到那人是可以原谅的
或许那人和我一样
也在孤独的归途中
穿越风雨

2010.10.25

随秋雨入夜

文/无哲

秋雨复来，紧锁万紫千红
反复涤净秋色，为潮湿的回忆
让路。不曾褪色的叶片脉络清晰
延伸光滑

熟透的果实颜色渐深
被地面反射的灯光，映丝丝雨线
别样暖色。随秋雨入夜
如飞倦的鸟伏在夜的枝头
挂上雨丝的润泽
等待打开身体

谁站在灯下等我，领我离开风
离开摇动的叶片与微冷
灯光如虚拟暖巢，怀抱雨水的人渐行渐远

而滴水无痕，如细密针线
修补甘渴的裂缝。尽管夜夜深不可测
也有灯火，在梦起的河边
悄然临岸

2010.10.24

孔子

文/无哲

一块发育千年的巨石
生长，再生长
旷世的高山，仰止谁的目光

一堆捆扎整齐的竹简
千年之后，刀剑已锈蚀
竹简上发出的亮光
刺目

一棵古柏
繁衍七十二棵古柏
七十二棵古柏，被三千棵古柏护卫
一片森林
在今天的沃野上延绵茂密

一场细雨，无声处
丝丝挂起仁义礼智信的符号
润泽了一个民族

一条没有浪花的河流
穿越岁月的腹地，以内心的安静
淹没欲望的污秽
澄明之水
清爽了鱼群的呼吸

一片皎白月光，消除黑夜之黑
这些微光
源自宽厚的胸腔

一位长者，他的胡子
白了，却还不停地生长，像风
梳理来者的思想

2010.10.7

粉身碎骨

文/无哲

黏稠之血，与发生的暴力事件有关
纵然血肉模糊，也容易分辩
路面躺着的，是两具麻雀的尸体

雌雄？父子母子？兄弟姐妹？伙伴
意义不再
意义消失于散乱的羽毛，折断的翅膀
辗碎的骨胳，初秋的风

路西草丛，与路东草丛的距离
生死线
被远离的草籽，留在秋天
愤怒的羽毛
很轻
轻得失去天空的高远

飞速行驶的车辆已逃离现场
阻止低空飞行的凶手，长相不明
他的心，可能是秋天过早腐败的一片落叶
正在散发出异味

2010.10.7

八月十五的下午

文/无哲

月亮还没有升起
父亲
我找不到你的面孔
二十年前的昨天，没有与儿女打招呼
你独自一个人走进午夜的月光
月缺

月光将在今晚，再次呈现
将再一次染白你妻子的发丝
归来
我已听到，你在回家路上
疾行的脚步

2010.9.22

他们的片断

文/无哲

1

路口飘浮歌声
将正午的阳光过滤之后，歌声仍停在女孩的唇边
戴耳机穿越路口的女孩也在穿越夏天
在她手上停留的动作，好像与舞蹈有关

2

路上林荫为迎面走来的女孩挥去烈日
她左手提着塑料袋，右手提着面部的微笑
上午的行踪可能装在塑料袋里
星期六的心事藏在笑容里

3

这个暑假的坡道属于七八岁的男孩
他的自行车轻易地超越我
像超越我的四十四年

4

初秋的雨水占有所有的伞
也占有十字路口西南角。打伞的驼背老人弯下腰
把手伸向脚下的积水，伸向手指大小的管状物
没看清他拣到什么，我只记得
他穿一件破旧的灰色衬衫

2010.8.23

夏天不等

诗/无哲

趿着拖鞋的夏天
没有规矩
五颜六色的水果不是夏天
超短裾不是夏天
蝉鸣的正午不是夏天
莲藕和她的腿不是夏天
烤糊的鸟翅不是夏天
等雨的草不是夏天
游泳不是夏天
比基尼不是夏天
背心不是夏天
短裤不是夏天
空调不是夏天
汗水流出的不是夏天
乱不是夏天
暴雨击中的皮肤不是夏天
太阳的反光不是夏天
小外甥光着的屁股是夏天

201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