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红色风暴》：历史是永远抹不去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04:42:48
《红色风暴》：历史是永远抹不去的
孙正荃
胡风冤案半个世纪后，一位当事人的女儿在她朋友帮助下，拍了部纪录片，称之为“唯一一部被抹去的历史的纪录片”:血淋淋的那段历史再一次从歌舞升平的现实中被剥离出来，把观众又拉进那个令人屈辱和绝望的红色风暴！
萨哈罗夫把所有冤案的受害人叫做“有良心的囚徒”，在专制统治的社会，“有良心”是很危险的，胡风案子里的那些知识分子堪称那个时代的精英，有学识有智慧，特别是有骨气，多少年后，我同其中几位长者结交中，让我惊诧更让我迷恋的正是他们那种对世事入木三分的深邃洞察力，以及祸来坦然福至泰然的那股子大气和静气，于是也不免生出这样怪诞的念头：他们集体坐牢或许是种宿命！
第一位当然是胡风。他儿子晓谷说他父亲即使是“平反”后也依然“像一个被猎人追捕的野兽”。这是一种什么情景呢？儿子描绘说，“长期处于癫狂状态，无法摆脱噩梦的纠缠”。是的，此刻的胡风已经不再痛苦也不再恐惧，他是无法摆脱那种时时袭来的屈辱和绝望，那是一种已经深入骨髓的绝症------他后来的精神分裂，以及终究变成植物人，便是最好的佐证。
接着要讲的是阿垅。读着1965年写给审判员的信，你恐怕难以想见这是一个已经在铁窗中熬过漫漫三千六百多个日夜的囚犯的声音：“一个政党，一向人民撒谎，它就在道义上自己崩溃了。”“我可以被压碎，但是不可能被压服。”这是对专制统治的檄文，也是掷地有声的宣言！他那时已患骨癌，无医无药，即是肉体上折磨带来的痛苦常人便难以忍受，更何况接着宣布判他12年徒刑！仅仅一年，他就冤死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
最引起我关注的是纪录片里不经意“泄露”的办案过程的“无法之法”了。以逮捕胡风为例。
胡风是1955年5月17日半夜被逮捕的。实际上应该是在16日便没有了自由，按照胡风夫人梅志对贾植芳讲述的情况，是刘白羽带了公安人员来“指认”的：那时节，胡风非常苦闷，心情烦躁，脾气火暴，那天他开门一见是刘先生，天真地以为是作协领导看他来了，一面大声喊我，“梅志梅志，看谁来了？”一面赶紧让人进屋，可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公安便衣后脚便跟进了院子，先是把我们夫妇隔开，半夜就先铐走了胡风，后来把我也押走了。（详见拙文《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走近贾植芳》2002年《随笔》第六期）
这里有个细节值得注意：胡风当时还是人大代表，按照法律还不能逮捕他，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事：人大常委会在实际逮捕之后才“批准逮捕”，日期是5月18日。现在我们看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逮捕证》上的日子正是5月18日，这不“合法”了吗？影印件上还有这样一行字：“兹发给本部工作人员萧秉权持此证前来对于现居住于北京市太平街甲20号处之胡风进行逮捕。”可签署这个文件的“部长”后面，却是空白，无落款，“编号”处也是空白，岂不怪哉？再下一行小字是：“于1955年5月18日经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总算有了个交待。
但且慢，就在这张逮捕证上，胡风留下的签名是这样的：“本证于1955年10月17日12时向我宣布过”。这就是说，5月17日，5月18日，都不是正式逮捕的日子，10月17日才是真正逮捕的日子，那是在他坐牢整整五个月之后！好了，眼睛一刹，老母鸡变成了鸭，那些人把法律当游戏一样玩了个转，“无法”变成“有法”了，可那是假造的“法”！
其实，这样的怪事国人早已见怪不怪了，那个被叫做”胡风反革命集团”所有倒霉的人，哪个享受过“法”之礼遇呢？92人被逮捕，136人隔离审查或停职审查，2100多人受株连。。。。。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直到临终，连一个像样的“结论”也没有见到啊，更别提十年之后那场席卷全国的灾祸了。今天，1955年的“红色风暴”虽然已经成为历史，然而如果违法的事都可以用造假的“法”来解决，如果历史上的血腥和荒谬都让它轻松地化作云雾而消散，那么等待着我们的会是怎样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