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的爱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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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 辛
《 人民日报 》( 2010年12月18日   08 版)
我说的这一条爱情之路,是在贵阳市郊。
去过贵阳的朋友都知道,在贵阳市南郊17公里处,有一个著名的花溪。花溪因两个原因而著名,一是其一湾其流,融合了天光云影,漪涟四环、迂回嬉戏,更妙的是溪河两岸,生长着近千种名花异卉,春夏秋冬四季,总有花开花谢。由于枝蔓桠条伸展到溪河上空,谢了的花瓣落在溪水里,顺溪而下,时时可见岸上岩边花朵争妍斗媚,溪水里一叶叶花瓣顺水漂来,花溪由此景观而负盛名。二是因花溪的原名叫“花仡佬”。300多年前的明末清初,这一带杂居着汉、苗、布依、仡佬几个兄弟民族,其中仡佬族最多,还有苗族当中的“花苗”一支,他们都以衣裙的服饰美丽花俏而出名。故而,被人们称为花仡佬。地以民族而得名,花溪这块地方自古以来也就被人称为花仡佬。花溪水原叫济番河,当地人习惯地叫成“花仡佬河”。抗战时期,逃难的各方人士有的经贵阳去重庆、昆明,有的干脆就住在贵阳,一时间各地的文化人士云集贵阳。家安下了,日子仍得过下去,那年头贵阳没几个像样的公园,文人雅士们坐着马车到郊外踏青,很快发现了花溪。那年头,上海的大夏大学,杭州的苜江大学都在花溪开课。文人们嫌花仡佬的名字不雅,于是根据花溪的景、花溪的历史,改“花仡佬”之名为“花溪”。
花溪出名,其历史不过六七十年而已。可能来到花溪的客人,太醉心于花溪的山水情致了,就是在溪水两岸逗留一整天,也不嫌时间长,几乎所有的人,都忽略了花溪河上游的爱情之路。
今天的花溪,游人们醉心于其间的,是在以麟、凤、龟、蛇四小为主的花溪公园之内。而爱情之路,则是在花溪公园之外。这可能也是“爱情之路”容易被人忽视的原因。
六七十年来,贵州人在规划花溪公园的同时,也规划了整个花溪的景点。那绿树掩映中的红瓦房、绿瓦房的平房式建筑,远远望去,只能依稀远眺瓦房的屋脊。更有一处别墅,名为“碧云窝”,头一次进去,直到走近门前,才发现这是一处高低上下错落有致的别墅。稍离得远一点,一眼望去,就是悦目的一片浓荫、一片翠绿,有风吹过,那绿得人心醉的树梢枝头,便晃动着、摇摆着。
我说的爱情之路,就在红瓦房、绿瓦房之间,就在碧云窝的侧面,就在花溪河水的旁边。路的两边,是一排排高大的枝丫伸展的悬铃木。在上海,在一些大中城市,都有这种学名叫悬铃木的行道树,人们习惯地叫它们法国梧桐。
花溪爱情之路上的悬铃木,是英国梧桐。它的树干不如法国梧桐的粗壮,却显得更为高耸,更为挺拔,枝干也伸展得更为舒放。由于路两侧等距离地栽过去,从春至秋,爱情之路上总是一派优雅、一派幽深,让人感觉一阵阵的回肠荡气,一阵阵的心旷神怡。盛夏季节是不用说了,在爽爽的贵阳,踏上爱情之路,会顿觉凉风拂面,爽洁自在。放眼望去,隔着树丛,能见到花溪河里骑在牛背上嬉戏的仡佬族娃娃,能见到睡莲凌波,远处树梢的如火榴花。冬日里,梧桐树叶落在沙砾路面上,枯枝腐叶被清除了,留下来的,是薄薄的一层,脚踩上去,情不自禁会让人放慢脚步,去看坡上傲霜的寒梅,去看林荫深处扑翅觅食的竹鸡和灵活窜动的小松鼠。秋天的金菊更为诱人,花溪公园里在举办盆栽的菊展,在爱情之路上,能看到的是路旁岩边的野菊在恣情怒放。空气里是桂花幽幽然的香味,远山近岭都是一片浓绿,人会不觉得那是凝滞的,而是水墨画卷般舒展的、诗意的。而飘散着芬芳,洋溢着明媚春光的爱情之路上,会有轻纱薄绫般的雾,这雾是和清朗朗的花溪水,和盛开的百花一起滋润人的。太阳大了,雾消散了,看罢,鲜花丛中扑闪着的、跃动着的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彩蝶:红蝶、环蝶、木叶蝶、凤蝶、丽蛱蝶、紫蝶、银蝶……哦,在树丛花草之间,成双成对的彩蝶,天花飘洒般曼舞着,给爱情之路上的对对情侣,平添了几分喜悦和情趣。
哦,人不能总是沉浸在花溪的山清水秀之中,人也不能总是徜徉在充满诗情画意的爱情之路上。但是,在快节奏的当代生活中,在竞争激烈的现代忙碌里,偷得几日空闲,到花溪河这样的碧树清水环境里呆上一阵,在爱情之路上走一走,回顾一下自己的青春和爱情历程,瞅一瞅对对情侣悠闲轻松的情态,欣赏一番大自然的水光山色,该也是十分有意味的罢。
我想,爱情之路的诱人之处,也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