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纨绔的某些含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9:41:15
摘要:按波德莱尔的界定,纨绔子并不是衣着华美、玩世不恭、为所欲为,它有自己严苛的戒律:与众不同、反对和清除平庸、骄傲冷漠、高贵优雅和苦行等。波德莱尔特别是福柯所推崇的纨绔精神都有越界和极限体验的内核。波德莱尔的纨绔意味着某种拯救和至福状态;福柯的纨绔精神具有形上的存在意义。

    “Dandy”一般译为“花花公子”或“纨绔子弟”。郭宏安把波德莱尔的“dandy”译为“浪荡子”。李欧梵译为“浮纨”,并认为这个词的各种译法都难以准确地表达其含义。纨绔子“是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的人。他们拒斥资产阶级的主流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具有相当的思想修养和艺术追求。他们反抗资产阶级的工具理性和现代性,具有强烈的唯美主义倾向”,他们“最吸引人之处就是他们所谓的生活之艺术,即以审美理想改造生活的一整套理论和实践。他们从起居、穿着、装饰、谈吐,无一不奉行‘为艺术而生活’的信条;每句话、每个想法,都要张扬其审美和形式的层面”①。这可以说是对“dandy”一词最普遍的理解或界定。波德莱尔虽然具有这一普遍意义的成分和因素,但对于波德莱尔,纨绔决不是唯美,也不是“为艺术而生活”,它更意味着风格化、苦行和具有悲剧色彩的英雄主义态度。福柯感兴趣的并不是作为诗人的波德莱尔,他关注的是作为纨绔子的波德莱尔。因此,他推崇波德莱尔把“自己看作一种复杂而艰难的制作过程的对象”;推崇波德莱尔纨绔子的苦行主义;推崇作为纨绔子的波德莱尔“把自己的身躯、行为举止、感情、激情以及生存变成艺术品”②。在波德莱尔的纨绔中,暗示着一种深层而重要的、等待破解的神秘生存意义。达尼埃尔德费尔常常想起他在福柯最后的日子里去硝石库医院作的一次探访。当时《性史》的第二、三卷刚刚出版。“你知道,”德费尔回忆道,“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就在他去世的前几天,我告诉他说,‘如果真是爱滋病,你最后的两本书就真成了《恶之花》了’,因为你知道波德莱尔这本书写的就是他自己的性生活和梅毒”。福柯听后竟眉开眼笑,说:“干吗不呢?”③福柯同波德莱尔一样都不愿过常人的生活,他们都吸食过毒品或麻醉剂;波德莱尔在性方面遭受指责,福柯是同性恋者,欣赏或者迷恋“色欲越界”和极限体验——这种极限体验同“癫狂,毒品,性经验,或许还有艾滋病”有极大的联系,有过施虐—受虐的经历;波德莱尔在很大程度上死于梅毒,福柯死于艾滋病。更重要的是波德莱尔的纨绔意味着纨绔以外的某种东西而获得了意义或者说获得了拯救;而福柯的长期的同性恋伴侣德费尔在一篇文章中说:“福柯把他自己制作成一件苦行作品,也正是在这一作品中铭刻着他的死亡。”④在波德莱尔看来,纨绔并不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纨绔子这一族类有着比法律和宗教更为严格和严厉的法则和戒律:“纨绔精神是法律之外的一种惯例,它有自己严格的法则,他的一切臣民无论其性格多么狂暴独立都恪守不渝”,“事实上,我把纨绔精神看作一种宗教……最严厉的修道戒律,命令入迷的信徒自杀的那位山中老人的不可违抗的命令,并不比高雅和独特这种教条更专横、更得到服从”⑤。纨绔子与谈情说爱和金钱没有必然的联系,虽然金钱对于他们有时是必不可少的。在某种程度上有钱和有闲是纨绔子生活方式和生活艺术的基本的需求。波德莱尔和福柯都出生在富裕的资产阶级家庭。波德莱尔的父亲一生过着富贵闲人的生活,爱好艺术,颇有收藏。福柯的父亲是普瓦蒂埃远近闻名的外科医生,他们家有建筑宏伟、花团锦簇被当地人称为“城堡”的住宅,“有保姆照看孩子,厨师料理饮食,甚至还雇了司机”⑥。波希米亚式自由是波德莱尔搜寻现代性并锤炼成诗的生活方式。福柯一生都过着学院生活,这为他研究、思考和创造提供了时间自由的保证。“纨绔精神甚至不像许多头脑简单的人以为的那样,是一种对于衣着和物质讲究的过分的爱好。对于彻头彻尾的纨绔子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他的精神的贵族式优越的一种象征罢了”。波德莱尔认为纨绔子首先必须“与众不同”,这是纨绔子的一种“成为独特之人的热切需要”,“这是使别人惊讶的愉快,是对自己从来也不惊讶的骄傲的满足”。波德莱尔“追求时髦,讲究穿着”,曾一度沉迷于酒吧和咖啡馆,浪迹在一群狂放不羁的文学青年之间,追欢买笑,纵情声色。以其独有的衣着和行为标示自己的“与众不同”。福柯在《疯癫与文明》序言中借用夏尔的诗句结束:“喃喃低语着、在黑暗中摸索的、归还珍宝的悲怆的同伴们。一种神秘的新奇物在你们骨髓里唱歌。发展你们合法的怪异吧!”福柯从小孤独古怪,后来进入巴黎高师。其所在地尤里姆街“是所有最荒谬、最古怪的行为的发源地。因为高师首先要求学生出类拔萃,不同凡响;正因为如此,凡是以独树一帜为目的和为了锦绣前程而采取的一切手段都是无可厚非的”。福柯曾数度企图自杀,其中一次用匕首划破胸脯。一位当时很了解他的人认为他一生“都伴随着癫狂”。当《疯癫与文明》出版时,所有了解他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与他个人的经历有关。德里达说它是“用发狂时的那种众所周知的恐怖”的姿态写出的作品。曾是福柯最密切的哲学盟友、可能比任何人都了解福柯的德勒兹说过类似的话:福柯把历史研究当作“防止自己变疯的一种手段”。在那个“同性恋是耻辱,只能秘密活动”的时代,福柯的行为异乎寻常。福柯后来说过,他的作品是他体验的结果。福柯当时的一位至交说:“我始终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写性。鉴于性生活在他生活中所占据的中心地位,他也会在著作中给性以中心地位。”福柯是第一批死于艾滋病的知识精英。波德莱尔的与众不同是他纨绔子的有意识的标示,福柯的与众不同是他一生奉行的越界、极限体验的表达。成名后的福柯也讲究仪表,经常穿着白色的羊毛上衣,留起他那著名的像矛头一样闪亮的盛气凌人的光头。福柯在《主体解释学》和《性经验史》中,推崇异教的特别是斯多葛派的“自我的技术”,把人生作为美来塑造和制作。从2月29日到3月28日,他用整整5堂课来讨论犬儒主义及其最伟大的代表第欧根尼,这是他一生中的最后几堂课。他说,真实的生活只能由每个人来体现,而绝不应该以戒律、禁条或法律的形式加以限定。犬儒主义“没有确定的经典”,也“没有固定的、可以得到公认的信条”。他们诉诸“批判性说教”,演说中充斥着漫骂,频频使用格言警句,意在煽动听众起来^造**,“消灭由文化造成的种种依附状态”;他们利用“诽谤性行为”作示范。以自己触犯法律、嘲弄习俗和无视禁忌这些个人行为引起社会争论。福柯评论道:犬儒派用这种方法使自己成为“各种基本真实的标志”,常常凭本身的资格采取直接行动;他们还时常进行“挑衅性对话”。犬儒派用这三种方式表达了他们对真实的看法和进行独特的“真实游戏”。关于第欧根尼,《福柯的激情》(中译《福柯的生死爱欲》的作者詹姆斯米勒说,他“实际上已成为福柯手中的一块莫名其妙的试金石,整整一段漫长的思想史,以及福柯本人独特的真实研究法,都可以根据它来理解和检测”。第欧根尼是柏拉图的同时代人,他决心像狗一样地生活。传说他住在一只桶里,大白天提着点亮的灯走路,说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一个发了疯的苏格拉底”。他努力过一种“别样的生活”。肆无忌惮地践踏各种习俗和社会法规,毫无羞耻地满足自己的动物性需求,福柯在《性经验史》中两次提到他当众手。波德莱尔也曾当着别人的面撩开一个土耳其应招女郎的衬裙⑦。有一次,当时最强大的统治者亚历山大大帝拜访他,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坐在桶里说:“只要你别挡住我的阳光。”福柯评论道,这位犬儒派大师透过这一行为,体现了作“反君主的君主”,反统治的统治者的政治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