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途更著黎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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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苏轼在惠州作有一首《纵笔》诗:

  白发萧萧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

  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据《艇斋诗话》记载,这首诗传至京师,章?笑道,苏轼还这般快活吗?于是就把苏轼再贬儋州。苏轼再贬儋州当然决不仅仅是因为章?不满他的“春睡美”,偏要弄得他睡不着;而是同绍圣4年(1097)朝廷再次普遍加重对所谓元皊党人的惩处分不开的。绍圣元年(1094)只是追夺了司马光等人的死后谥号。绍圣4年(1097)2月,朝廷先借口司马光等“偶缘身死,不及明正典刑”,追贬司马光为清远军节度副使,不久又追贬为朱?军司户;接着又借口死者已重处,而生者“虽尝惩责而罚不称愆”,“轻重失当,生死异同”,把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范纯仁等流放到岭南,韩维等三十余人也被贬官。苏轼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再贬儋州的。   苏轼再贬儋州时,已经六十二岁。他认为自己再没有生还之望,便把家安置在白鹤峰,只让三子苏过随行。他说他到达海南岛后,首先是作棺,其次是作墓,死后就葬在海南,并为此立下遗嘱,安排了后事。临行时,“子孙恸哭于江边,已为死别;魑魅逢迎于海上,宁(难道)许生还?”(《到昌化军谢表》)当时的情景确实有些凄凉。

  与此同时,苏辙也再贬雷州(今广东雷州半岛的海康境内)。苏辙3月得到诏命,沿着三年前苏轼赴岭南贬所走的路线行进。苏轼4月17日才得到诏命,他们皆被命即行,相互间并不知道。苏轼到梧州(今属广西),才听说苏辙还在前面百来里处的藤州,很快即将追上。
  他们已经三年不见了,苏轼连忙打听弟弟的健康状况——“江边父老能说子,白须红颊如君长”,身体还不错。他写诗安慰弟弟说:“莫嫌琼雷隔云海,圣恩尚许遥相望。……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古真吾乡。”(《谪海南,作诗示子由》)苏轼非常幽默,他说琼州、雷州虽为海所隔,但还可隔海相望,这正是皇恩浩荡呵!他们一路走得很慢,藤州至雷州才五六百里,他们却走了二十五天:“萧然两别驾,各携一稚子。子室有孟光,我室惟法喜。相逢山谷间,一月同卧起。”(苏轼《和陶止酒》)孟光是东汉梁鸿之妻,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妻,此指苏辙之妻史夫人。法喜即闻佛法而喜,佛家以法喜为妻,所谓“我室惟法喜”,实际就是说自己没有妻子,因苏轼侍妾朝云已死于惠州。为什么五六百里会走近一个月呢?清人王文诰的判断大体是可信的:“自五月十一日发藤州,至六月五日至雷,无须行二十余日”
  ,但因“朝命严迫”,“雷州不可逗留,故缓程于途中”。

  苏辙兄弟于6月5日到达雷州后,雷州知州张逢、海康令陈谔出城迎接,安排他们住在监司行衙,第二天还为他们举行宴会。苏轼在《雷州八首》中写道:“白发坐钩党,南迁濒海州。灌园以糊口,身自杂苍头。篱落秋暑中,碧花蔓牵牛。
  谁知把锄人,昔日东陵侯。
  ”这首诗充满了个人的今昔盛衰之感。东陵侯指秦汉之际的邵平,秦时为东陵侯;秦灭后,为布衣,种瓜长安城东。苏轼以此比喻自己和苏辙,他们过去也曾官居显位,现在却成了灌园糊口,身杂苍头(奴仆)的“把锄人”了。8日苏辙送苏轼赴海南,9日到达海滨徐闻,徐闻令冯太钧出迎。当时苏轼痔疮发作,呻吟不止。苏辙也整夜不寐,并朗诵陶潜《止酒》诗,劝苏轼不要再饮酒:“微疴坐杯酌,止酒则瘳矣。”苏轼表示要听从弟弟的劝告:“从今老坡室,不立杜康(传说是酒的发明者)祀。”(苏轼《和陶止酒》)苏辙《次韵和陶公止酒》说:“今年各南迁,百事付诸子。谁言瘴雾中,乃有相逢喜。
  连床问动息,一夜再三起。
  ”他劝告哥哥说,现在既像孔子一样“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了(“飘然从孔公,乘桴南海縵”),停止了一切追求(“其余真止矣”),那么饮酒也应停止。杜康不可再祀,应祀的是长生不死的仙人安期生:“路逢安期生,一笑千万祀。”6月11日,苏轼兄弟相别于海边,环顾大海,天水相连,茫茫无际;苏轼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大陆,流落到一个孤岛上去,不禁伤感道:“何时得出此岛耶?”但苏轼是一个“善自宽”的人,一转念,就用老庄思想自我排解道,在茫茫宇宙中,整个中国不过是一个小岛而已,谁又不在岛上呢?倒一盆水在地下,小草浮在水上,蚂蚁附在小草上,蚂蚁觉得这一盆水也是茫茫无际的,不知怎样才能爬到岸上。但不一会,水就干了,蚂蚁爬出来见到别的蚂蚁,眼泪汪汪地说,几乎不能再与你们见面了。“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道之路乎?”(《苏文忠公海外集》卷4)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他坚信一切逆境终将过去。他们当时没有料到这就是最后一别,直至建中靖国元年(1101)苏轼卒于常州,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苏轼于7月2日到达儋州,儋守张中对他很好,让他暂住行衙,并开始整修官舍,为他准备更好的住房。为了让苏轼消遣,张中还常陪苏过下棋;苏轼棋艺不佳,就从旁观战。为了自食其力,苏轼要张中给他一点官地耕种。他说:“籴米买束薪,百物资之市。不缘耕樵得,饱食殊少味。再拜请邦君,愿受一廛地。知非笑昨梦,食力免内愧。”(《籴米》)不久,湖南提举常平官董必察访岭南,他派人把苏轼从官舍赶出,张中也因此罢官赴阙。苏轼写了三首诗送张中,感谢他对自己的友情:“海国有奇士,官居我东邻。
  卯酒无虚日,夜棋有达晨。小瓮多自酿,一瓢时见分。仍将对床梦,伴我五更春。”
  (《和陶·与殷晋安别》)

  苏轼从官屋逐出后,只好在儋州城南买地筑屋,以避风雨。尽管当局对苏轼很不好,但当地人民特别是追随苏轼的学子对他很好,帮他建屋:“我本早衰人,不谓老更劬。邦君(指张中)助畚锸,邻里通有无。”(《和陶·和刘柴桑》)特别是王介石,“有士君子之趣,起屋一行,介石躬其劳辱,甚于家隶”(《与郑嘉会书》)。经过友人的帮助,茅屋修成了,新居景色宜人:“朝阳入北林,竹树散疏影。短篱寻丈间,寄我无穷境。”比起官屋来,这里宽敞得多:“旧居无一席,逐客犹遭屏(屏弃,驱逐)。结茅得兹地,翳翳村巷永。”(《《新居》)屋子四周有很多桄榔树(一种高大的常绿乔木),苏轼就用桄榔叶编织了苏东坡三字挂在门上,把这一新居叫做桄榔庵,还写了《桄榔庵铭》。这里是“海氛瘴雾,吞吐吸呼。蝮蛇魑魅,出怒入娱”。他决心生住于此,死葬于此(“生谓之宅,死谓之墟”)。

  海南人民除帮助苏轼建屋外,在生活上还经常帮助他。有的为他送食:“北船不到米如珠,醉饱萧条半月无。明日东家当祭灶,只鸡斗酒定?吾(《纵笔三首》)?,是古代用于祭祀的烤肉。“定?吾”即一定会送祭灶的烤肉给他。话既说得这样肯定,表明左邻右舍送吃食给他已成常事。从《和陶诗》中的《和拟古》第九首看,当地还有人送木棉布给他御寒:


  黎山有幽子,形槁神独完。

  负薪入城市,笑我儒衣冠。

  生不闻诗书,岂知有孔颜。

  悠然独往来,荣辱未易关。

  日暮鸟兽散,家在孤云端。

  问答了不通,叹息指屡弹。

  似言君贵人,草莽栖龙鸾。

  遗我吉贝布,海风今岁寒。


  诗的大意是说,有一位卖柴的山里人,形貌枯瘦而精神充盈。他看见苏轼一身儒服打扮,觉得好笑。苏轼觉得像他这样的劳动者,身居高山,负薪入城,独往独来,既不知什么孔子、颜回,更与荣辱了不相干,确也令人羡慕。可惜语言不通,但从他的神情看,似乎他也看出苏轼是身居草莽的贵人。鉴于今年海风特大,天气寒冷,他还送了苏轼一匹吉贝(木棉)布。苏轼同海南人民的关系十分融洽,田间七十岁的老妇可同他开玩笑:“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苏轼有诗说:“投梭每困东邻女,换扇惟逢春梦婆。”
  后来大家就叫这老妇人为春梦婆。小孩更爱吹着葱叶,追随苏轼,看稀奇:“总角(儿童的束发)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送迎翁。”(《被酒独行》)一次他访黎子云兄弟归来,途中遇雨,便向农妇借一斗笠和木屐穿上,引得孩子们大笑。有人据此画了一幅《东坡笠屐图》,这幅画是苏轼在海南生活的生动写照。   宋代的海南岛还是十分荒凉的地方,丁谓贬海南,作《有感》诗云:“今到崖州事可嗟,梦中常若到京华。程途何啻一万里,户口都无三百家。夜听猿啼孤树远,晓看潮上瘴烟斜。吏人不见中朝礼,麋鹿时时到县衙。”州城人口不到三百户,麋鹿甚至跑到县衙游玩,其荒凉就不难想像了。儋州的情况好不了多少,生活条件比惠州艰苦得不可比拟。苏轼说这里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泉,几乎什么都没有。隔海相望的雷州,情况也差不多。他们弟兄过去过着“十年京国厌肥?(小羊)”的生活,现在是“五日一见花猪肉,十日一遇煮鸡粥。士人顿顿食砅芋,荐以熏鼠烧蝙蝠。”由于营养不良,他们弟兄都消瘦了:“海康别驾(指苏辙)复何为,帽宽带落惊僮仆。相看会作两馰仙,还乡定可骑黄鹤。”(《闻子由瘦》)

  儋州的气候炎热潮湿,容易生病,年过六旬的苏轼更难适应这里的气候。他说,这里的物品到了春夏之交,没有不发霉的;而人非金石,其何以堪?这里又特别缺医少药,他只好托人从内地给他寄一些药来,一则供自己治病,二则也可救济他人。他在《答程全父推官书》中说:“彼土出药否?有易致者,不拘名物,为寄少许。此间举无,有得者即为稀奇也。
  间或有粗药以授病者,入口如神,盖未尝识耳。”但内地来岛上的船只很少,不可能经常带药来。这时苏轼已经须发皆白,瘦骨嶙峋。无病时精力还好,饮食如故;一生病,加之缺乏药物,他就受不了了。他在《与元老侄孙书》中说:“近来多病,瘦悴不复往日。……海南连岁不熟,饮食百物艰难。及泉(州)广(州)海舶绝不至,药物酱酢等皆无。厄穷至此,委命而已。老人与过子相对,如两苦行僧耳。”


  就物质生活讲,苏轼父子在儋州确实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但就精神生活讲,苏轼仍“超然自得,不改其度”(《与元老侄孙书》)。组诗《谪居三适》集中表现了他这种“超然自得”的生活情趣。一是《旦起理发》:“少年苦嗜睡,朝谒常匆匆。爬搔未云足,已困冠巾重。何异服辕马,沙尘满风鬃。?鞍响珂月,实与竏械同。”年轻时候,睡眠很好而忙于朝谒,痒未搔足就要衣冠楚楚地朝谒上司,拜会同僚,如服辕之马,如竏械加身,很不自由。现在好了,每天可以“安眠”到“日出”,才起来梳头,清爽极了:“老栉从我久,齿疏含清风。
  一洗耳目明,习习万窍通。
  ”二是《午窗坐睡》,两脚盘在蒲团上,两肘靠着竹几,沉沉入睡,重游“无何有”之乡:“蒲团盘两膝,竹几阁两肘。此间道路熟,径到无何有。”三是《夜卧濯脚》:“长安大雪年,束薪抱衾?。云安市无井,斗水宽百忧,”长安柴贵,云安水贵,都不可能舒舒畅畅地濯足。儋州虽然米贵,“得米如得珠”;但柴水不缺,可任情“濯足”:“瓦盎深及膝,时复冷暖投。”这里虽然缺药,但洗脚就可疗脚疾:“土无重講(脚肿)药,独以薪水瘳。谁能更包裹,冠履装沐猴!”谁还会再次把足裹起来,去做虚有仪表的猕猴呢?以上《三适》,都是在官场中享受不到、也体会不到的乐趣,所以他说:“谁能书此乐,献与腰金公(腰悬金印的人)?”

  苏轼远谪海外,只好以诗文自娱,既不可能像过去那样高朋满坐,饮酒赋诗;又没有什么书可读,只有陶渊明一集,柳子厚诗文数册常置左右,被他“目为二友”。苏轼从政期间,无暇从事学术研究。他的学术性著述,主要集中在贬官黄州和贬官岭南期间。贬官黄州期间,他完成了父亲苏洵的遗愿,作《易传》9卷,自己又作《论语说》5卷。在贬官岭南期间,他对《易传》、《论语说》作了修改补充,又作《书传》13卷,《志林》5卷。他在儋州著书很辛勤,《夜梦》诗说,梦中自己像儿童似的嬉游,父亲责怪他,他又赶快去读书。“弃书事君四十年,仕不顾留书绕缠。自视汝与丘孰贤,《易》韦三绝丘犹然,如我当以犀革编。”韦,熟牛皮,古代用竹简写书,用熟牛皮条把竹简编联起来叫韦编。据说,孔丘读《易》,“韦编三绝”,串联竹简的熟牛皮带都断了三次。苏轼认为自己在《易经》上下的功夫应比孔丘更多,甚至当用更牢固的犀革来串联竹简。苏轼对他完成《易传》、《书传》、《论语说》三书,是很重视的,他说:“抚视《易》、《书》、《论语》三书,即觉此生不虚过,……其他何足道!”(《答苏伯固》)。可惜这三部书为他的诗、词、散文的成就所掩,后人特别是今人很少研究它。

  苏轼在岭南期间还为培养后进作了很多工作。他虽遭到政敌迫害,但许多学子仍不远千里,追至贬所,从苏轼学。其中有琼州人姜唐佐、潮州人吴子野、儋州人黎子云兄弟、符林等人。姜唐佐字君弼,元符2年(1099)9月自琼州来儋州向苏轼求学,直到第二年3月才回去。他“词义兼美”,苏辙曾感慨道,不料海南有这样的佳士。
  苏轼后来北归时,对这个学生还以“无缘更到琼会见”为憾(《与姜唐佐秀才》)。吴子野名复古,又字远游。他与苏轼交游二十余年,苏轼贬官岭南,他访苏轼于惠州;苏轼贬儋州,他又渡海相从;后来在送苏轼北还途中去世。黎子云兄弟住在儋州城东南,贫而好学,“躬农圃之劳”。苏轼曾同张中一起去访黎氏兄弟:“城东两黎子,室迩人自远。呼我钓其池,人鱼两忘返。使君(指张中)亦命驾,恨子林塘浅。”为了聚会方便,大家主张凑钱作屋,苏轼也欣然同意,并名其屋曰载酒堂:“临池作虚堂,雨急瓦声新。客来有美载,果熟多幽欣。
  丹荔破玉肤,黄柑溢芳津。”苏轼还表示愿与黎氏兄弟为邻:“借我三亩地,结茅为子邻。”(《和陶·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此外,还有一个郑清叟冒着风涛、海盗两大危险从苏轼学,苏轼在《赠郑清叟秀才》中说:


  风涛战扶胥,海贼横泥子。

  胡为犯二怖,博此一笑喜。   问君奚所学,欲谈仁义耳。

  我才不逮人,所有聊足己。

  安能相付与,过听君误矣。


  扶胥、泥子皆地名。这当然是苏轼的客气话,事实上他对后学是很有帮助的。他曾给葛延之讲作文之法。他说,商店里各种商品无所不有,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换取,这就是钱。文章中的词藻,就是商店中五花八门的商品,文章的立意(即今天所说的主题)就是钱。“为文若能立意,则古今所有翕然并起,皆赴吾目。”(《梁溪漫志》卷4)这确实是苏轼的经验之谈,对后学是很有启发的。在苏轼到儋州之前,这里的文化是比较落后的。宋朝建国以来的百余年里,这里从没有人进士及第。但在苏轼北归后不久,姜唐佐就举乡贡。苏轼曾在他的扇子上题两句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并鼓励他说:“异日登科,当为子成此篇。”姜唐佐没有辜负苏轼的厚望,只是在他北上京城应试时,苏轼已经去世,苏辙为他续完了这首诗,中有“锦衣不日人争看,始信东坡眼力长”之句(《补子瞻赠姜唐佐秀才》)。大观3年(1109),即苏轼去世后不久,海南历史上就出现了第一名进士。《琼台记事录》说:“宋苏文忠公之谪儋耳,讲学明道,教化日兴。琼州人文之盛,实自公启之。”这是合乎事实的评价。

  苏轼远谪海南,时时盼望北归。他刚刚渡海时,就忍不住北望中原:“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此生当安归?四顾真途穷。”他听见山呼海啸,觉得似乎是群仙饮宴,在庆贺他北归有期:“幽怀忽破散,永啸来天风。千山动鳞甲,万谷酣笙钟。安知非群仙,钧天宴未终。喜我归有期,举酒属青童。”(《梦中得句,觉而遇清风急雨》)但是,时间年复一年的过去,他的归期却杳无消息。哲宗元符3年(1100)正月,六十四岁高龄的苏轼,听说他多次提出的让决堤黄河北流入海的治黄主张已经实现,而他贬官海南却未得赦,因此深有感慨地说:“三策已应思贾让,孤忠犹未赦虞翻。”(《庚辰岁人日作,时闻黄河已复北流,老臣旧数论此,今斯言乃验》)贾让,汉哀帝时人,曾上治河三策,上策是引黄北入海;中策是多修漕渠,分杀水势;下策是修缮旧堤。虞翻字仲翔,三国时吴国人,因忤孙权,长期流放交州,在当地讲学不倦,门徒数百人。这里,苏轼以二人自喻,感叹自己的不幸遭遇。

  但是就在他发出这一感叹的时候,年仅二十七岁的哲宗病近了,徽宗赵佶继位,政局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有利于元皊党人的变化。哲宗当政年间被贬的官吏,已死的追复原官,录用其子孙,未死的逐渐内迁,苏轼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