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文明继『绝学』且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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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文明继『绝学』且看今朝


肖国忠 《 光明日报 》( 2010年11月29日   01 版) 

    开栏的话

    曾经在人类历史上盛极一时的玛雅文明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留下了迄今仍未破解的“玛雅文明之谜”。这起来自异域的文化事件为我们敲响了警钟,那就是:文明的承继必须得到人们有意识的传扬,否则便有可能因为断裂而影响人类文明史的延续。这决不是杞人忧天!

    今天,曾经在我们文明发展史上占据过重要位置的一些古代文明正渐行渐远,日益消逝;而由于种种原因,以这些文明为研究对象的学科也正陷入困境,窒碍难行,以致于学界给这些学科取了一个让人忧虑的名字——“绝学”。作为一个具有特定内涵的名词,学科意义上的“绝学”专指几近绝境、濒临灭绝的重要学问。如何使绝学不“绝”?如何防止“玛雅之叹”在我国发生?一言以蔽之,如何“为文明继绝学,让薪火永相传”,这是我们今天文化建设的任务之一。本报从今天起开辟“抢救和保护绝学系列报道”专栏,陆续刊发有关绝学保护的采访和文章,光明网也同时开辟相关专栏,敬请关注,欢迎参与讨论。

    从2008年开始,中国社会科学院对一些濒危学科以“绝学”立项进行抢救和保护。然而,两年多时间过去了,绝学研究依然举步维艰。那么,目前的绝学研究面临哪些困难?如何使绝学绝地逢生而不致人亡艺绝?如此等等,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现状:日渐凋敝 学者忧心

    数天前,中国社科院因明绝学负责人刘培育先生兴奋地打电话告诉记者,受中国社科院的影响,一些地方社科院正在向当地政府申报某些绝学学科,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但至少说明绝学正在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听得出,刘先生言语之中溢满了激动和欣慰。

    刘培育先生的激动和欣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要知道,为推进绝学学科的保护及其深入研究,一代代学者停辛伫苦,为之倾注了难以计量的心血和汗水。

    时间倒回数年。一些重要学科的传承危机引起了众多专家学者的关注:甲骨学的后继乏人,契丹文研究的困难重重,古文字学的日渐凋敝……无不让学者们忧心如焚,寝食难安。因为这些已距离我们日渐久远的文字或文明为研究对象的学问,事实上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没有它们,我们也许就无从知晓人类文明的来龙去脉和流转变迁,导致对于历史的漠视和无知。

    举例来说,关于秦汉官私文书的研究完全是因简帛的发现而推动起来的;而八思巴字的破译,则让我们对那段被湮没于滚滚风尘中的元朝历史有了更直观的认知。“难以想象,倘无此类学科探赜索隐,我们对古代文明的认识将会停留在一个什么水平。”为简帛学研究呕心沥血、不辞辛苦的中国社科院卜宪群研究员感慨万分。

    为此,长期从事西夏文研究的史金波研究员和当时尚健在的八思巴字研究泰斗照那斯图先生等相继数次给中国社科院领导写信,呼吁加强绝学学科的保护,扶持绝学学科的发展。中国社科院深感兹事体大,高度重视,在认真研讨和反复论证的基础上,于2008和2009年相继批准了15个绝学学科的立项。

    绝学学科的立项以及随之对其所进行的资金扶持,对于绝学学科的发展以及绝学文明的传扬有如雪中送炭,其意义自然非比寻常。

    困境:后继乏人 资金不足

    2010年4月9日,一个噩耗传至中国社科院各位绝学学科负责人耳中:曾经破译了八思巴字这种人类历史上已经死亡的文字的中国社科院荣誉学部委员照那斯图先生因病仙逝。老先生的赉志辞世不禁让人们黯然神伤,情难自已,因为老先生一辈子未曾带过研究生,其骤然离去,意味着他所研究的这门学科将出现后继乏人的局面。

    体察省思,八思巴字所遭遇的困境再次为绝学的传承敲响了警钟。“人才不足可以说是影响绝学研究和发展的最大障碍。”卜宪群以简帛学为例告诉记者,中国社科院过去是简帛研究的重镇,产生过贺昌群、陈梦家、张政烺、李学勤、谢桂华等著名简帛学家,但由于老一辈学者的陆续离世以及一些学者因各种原因调离,中国社科院简帛研究人才大大萎缩,以至于面临断档的危险。

    如果说人才的缺乏是制约绝学研究的“卡夫丁峡谷”,那么,资金的困扰便是影响绝学发展的又一桎梏。譬如,梵文研究的重要性在我国学术界不言而喻,但我国迄今为止尚未有一部《梵汉词典》,学者们无论学习抑或研究,只能依赖梵英字典或梵德字典。“这其中的一个很大障碍便是投入。”作为局内人,梵文哲学经典绝学的负责人孙晶研究员对导致如此现实的原因洞若观火。

    对此,担任古文字绝学负责人的冯时研究员深有同感,在他看来,由于研究经费的羁绊,古文字专门化的研究队伍无法建设,研究设备及相关资料难以购置,这就使得现有学者唯有量力于个案研究,无法发挥研究所的集体优势攻关重大课题。

    未来:已见亮色 任重道远

    今年9月,为加强梵文研究的人才队伍建设,中国社科院开始举办为期三年的梵文研习班,主办方本以为如此佶屈聱牙的一门学问,不会吸引太多人士前来学习,却不曾想,在开班第一期,便有来自全国各地的70余位梵文爱好者踊跃报名。这让主办方意外之余颇感欣喜。

    “这一现象提振了我们对于绝学研究人才培养的信心。”中国社科院科研局一位领导和记者谈及此事时,言语之中喜不自胜。

    开办研习班不失为传道育人的一条很好途径。“然除此而外,要从根本上改变绝学研究后继乏人的现状,尚需破除制度障碍。”契丹文字绝学负责人刘凤翥先生以契丹文为例说,一些毕生为契丹文研究锥心泣血、孜孜求索的资深教授或研究员,由于历史原因大都无“博导”头衔,而制度的框梏使得他们都不能带博士生。前文所述八思巴字研究泰斗照那斯图先生之所以终生未带研究生,主要原因也正因为此。

    而对于影响绝学研究的资金问题,近年已引起国家有关部门相当程度的重视,据悉,目前中国社科院给予15门绝学学科总额约200万元的资金扶持。但是,总体来看,一方面,国家对于绝学研究的资金支持力度仍然偏小,不足为用;另一方面,资金分配不合理的问题较为突出,各门绝学学科之间的资金投入相差较大,因此,绝学研究资金分配亟需酌盈剂虚。

    “当然,发展绝学,传承文明,其根本尚在于唤起社会各界的危机意识,使全民重视绝学文明。唯如此,若干年后,当我们回望凝视便会深知,我们‘扶植’、‘挽救’的不单是一门‘技术’,而具有更加深广的意义。”谈及绝学的将来,古代希腊与罗马哲学项目负责人叶秀山先生语重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