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尼角落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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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经典的卡通人物:维尼角落的家  作者:米尔恩/著 吴卓玲/译
米尔恩最初创作小熊维尼的故事是个意外,他只是将自己在床上讲给儿子的故事写出来。虽然这看起来只是一个小男孩和一只小熊的故事,但实际上,这是世界上所有的小朋友的故事,它讲的就是美好的童年。
小熊维尼是小男孩克里斯朵夫·罗宾的玩具熊,也是一只爱吃蜂蜜的熊。罗宾和这只熊住在一个叫“百亩森林”的地方,这里还有许多动物邻居,小猪皮杰、野兔、老毛驴咿呦、猫头鹰、袋鼠妈妈、袋鼠小豆……在这片充满神秘的森林里,在充满了同情心、惹人喜爱的小熊维尼及他的好朋友之间,一个个动人有趣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广西人民出版社 出版
维尼角落的家 自序
矛 盾
序言就是为读者作一个介绍,但是克里斯朵夫·罗宾和他的朋友们已经被介绍过了,现在他们正准备说再见——这真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当我们问维尼“序言”的反义词是什么,他却回答说“什么的什么?”这简直太令我们失望了,完全帮不上一点忙。幸好,猫头鹰的脑子一直都很好使,他对我们说:“‘序言’的反义词,亲爱的噗,就是‘矛盾’。”[“序言”(introduction)和“矛盾”(contradiction)在英文发音中压韵,但并非互为反义词。]但猫头鹰一向都擅长使用很长的词,我便确定他说的没错。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写一个矛盾,是因为上周克里斯朵夫·罗宾对我说:“你要给我讲的那个关于噗后来的故事是怎么样的——”当时我正巧飞快地对他说:“9乘以107是多少?”等我们把这道数学题做完之后,我们又做了一道题:有一群奶牛要穿过一道大门,每分钟有两头奶牛穿过大门,现在田野上一共有300头奶牛,一个半小时之后,田野上还剩下多少头奶牛?我们觉得这道题非常有意思,就开始算了起来,直到最后,我们都算得有些累了,就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而噗呢,他还很清醒地坐在椅子上,靠在我们的靠垫上,独自想了一小会儿,但是他想的全是一些和什么都沾不上边的伟大的想法,最后他自己也闭上了眼睛,耷拉下了脑袋,和我们一起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蹑手蹑脚地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走进了森林。当然,我们在那里经历了很多神奇的冒险故事,比我曾经给你们讲过的任何故事都还要精彩。但是后来,等我们醒过来以后,还没来得及去回忆呢,那些故事就一溜烟全跑掉了。最后一个故事是怎么开始的?“一天,当噗走在树林里的时候,大门口站着107头奶牛……”不对,你看,我们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我想这样也好,因为我们还有一些别的故事,那些故事我们现在全都记起来了。当然,这并不是真正说再见的时候,因为森林永远都在那里……任何喜爱熊的人都能找到它。
A.A.米尔恩
在维尼角落,为咿呦修建了一座房子(1)
一天,噗噗熊发现自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但他想他应该去做点什么,于是他出门,想去小猪皮杰的家里看看皮杰在做些什么。当他走在森林里积满白雪的小路上时,天空还在下着雪。他就希望,皮杰这时正坐在家里的火炉前,烤着自己的脚指头。结果,很让他吃惊的是——皮杰家的门却是敞开的,他越是往里看,就越发现——皮杰并没有在家里。
“他出去了,”噗伤心地对自己说,“的确是这样,他不在家,我又得把脑筋转起来,而且还得让我一个人转,真麻烦!”
他想出来的第一个办法,却是使劲地敲一下皮杰家的门,这样才能确定他真的不在家里……在他等着皮杰不作出回答的时候,他一直在门口上上下下地蹦跳着,好让身子暖和一些。这时,一段小调子突然从他脑袋里蹦了出来。他自己感觉那还真是一段好听的调子,就好像对别人唱起的一首充满希望的歌。
雪下得越大(提的哩砰),它越是下得大(提的哩砰),它越是下得大(提的哩砰),这场雪。
就越没有人知道(提的哩砰)我脚指头,有多么冷(提的哩砰),我脚指头的冷(提的哩砰),会越来越冷。
“那么,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噗对自己说,“就是这个事情。我要先回家去,看看到什么时间了,说不定我应该在脖子下面系上一条围巾,再出去找咿呦,把这首歌唱给他听。”
噗很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路上他的脑子都在想着那首准备要唱给咿呦的歌,直到他突然看见小猪皮杰正坐在他最好的那把扶手椅上时,噗只有呆呆地站在那里,挠着头,心里猜想他究竟是站在谁的家里面。
“你好,皮杰,”他说,“我以为你出门去了呢。”
“不对,”皮杰说,“是你出门去了,噗。”
“是这么回事,”噗说,“我就知道,我们两个肯定有一个出门去了。”
说完噗抬头看了看他的钟,那上面指着10点55分,但是那指针停在那个位置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
“快到11点了,”噗兴高采烈地说,“你来得真及时,正好赶上了吃点小东西的时候。”他一边说一边把头伸进了橱柜,“然后我们就出去,皮杰,我要把我的歌唱给咿呦听。”
“哪首歌,噗?”
“就是我要唱给咿呦的那首。”噗解释说。
半个小时后,当噗和皮杰准备出发时,墙上的挂钟仍然指着10点55分。屋外的风开始变小了,雪花也好像玩累了,再也没有打着圈子疯跑、努力想追上落在前面的雪花的劲头,现在它们轻柔地从空中飘落下来,直到找到了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有的时候那个地方是在噗的鼻尖上,有的时候又不是。没过多久,皮杰的脖子上就套上了一圈白色的围脖,他的耳朵后面比以前感觉更冷了许多。
“噗,”最后皮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他不想让噗觉得他是因为怕冷而想放弃,“我刚才正在想,如果我们现在回家去,把你那首歌好好练习一下,再找个时间唱给咿呦听,比如明天或者——或者——第二天,等我们偶然碰见他的时候,你觉得怎么样?”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皮杰,”噗说,“我们应该在去找他的路上练习一下,就是现在,回家去练习这首歌不太好,因为这是一首专门适合在户外唱的歌,而且必须在下雪的时候唱。”
“你确定吗?”皮杰焦急地问。
“嗯,你等一下就明白了,皮杰,等你听了就知道了,因为它是这样唱的。雪下得越大,提的哩砰——”“提的哩什么?”皮杰说。
“砰,”噗说,“我把这个字加进去,是为了让它更压韵。它越是下得大,提的哩砰,它越是——”“你刚才唱的是雪吗?”
“对,但那是在之前。”
“在提的哩砰之前?”
“是另外一个提的哩砰,”噗说,他自己也有些被搅迷糊了,“我现在正确地唱一遍给你听,你就明白了。”
于是他开始重新唱起来。
雪下得越大——提的哩——砰,它越是下得大——提的哩——砰,它越是下得大——提的哩——砰,这场雪。
就越没有人知道——提的哩——砰,我脚趾头,有多么冷——提的哩——砰,我脚趾头的冷——提的哩——砰,会越来越冷。
他像这样把这首歌唱了一遍,其实这倒真的是唱这首歌最好的方式,唱完以后,噗等着皮杰说点什么。比如:在他听过的所有下雪天里适合户外唱的歌中,这首歌是最好的。但是,在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皮杰却说:“噗,”他很严肃地说,“脚指头完全没有耳朵冷得厉害。”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快走到咿呦悲伤的角落那里,咿呦就住在那个角落里。但是因为皮杰的耳朵后面仍然堆积着很多雪,他们也走得很累了,他们就拐进了一片小小的松树林,坐在了修在松树林门口的一座大门上。在那里,雪花落不到他们身上,但还是很冷。为了让自己暖和一点,他们把那首歌从头到尾地唱了六遍。皮杰只唱那几句“提的哩砰”,噗则唱剩下的几段歌词,他们俩一边唱,一边还用小树枝敲着大门上的木条打着拍子。过了一会儿,他们觉得暖和了一些,才又开始聊起天来。
在维尼角落,为咿呦修建了一座房子(2)
“我在想,”噗说,“我在想的是这件事情,我在想咿呦。”
“想咿呦的什么?”
“是这样的——可怜的咿呦,没有房子住。”
“他是没有房子住。”皮杰说。
“你有一座房子,皮杰,我也有一座房子,它们都是非常好的房子,克里斯朵夫·罗宾也有房子,猫头鹰,袋鼠妈妈和野兔都有自己的房子,甚至连野兔的朋友和亲戚都有房子或者类似房子的东西,但就是可怜的咿呦,他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刚才想:我们来给他盖一座房子吧。”
“这,”皮杰说,“真是个伟大的主意。我们应该在哪里盖这座房子呢?”
“就在这儿,”噗说,“就在这片树林边,正好风刮不进来。我是在这儿想出这个主意的,我们就把这个地方叫作‘维尼角落’。我们要用这些树枝给咿呦盖一座房子,在维尼的角落里盖一座房子。”
“树林那边有一堆树枝,”皮杰说,“我刚才看见了,有好多好多树枝,全都堆在一起。”
“谢谢你,皮杰,”噗说,“你刚才说的话将对我们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就因为那句话,我想我们可以把这个地方叫作‘噗和皮杰角落’,如果‘维尼角落’听上去不是更好一些的话,但它听上去确实更好些,更简短,更像一个角落。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他们从大门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树林的另一头,开始拾起树枝来。
克里斯朵夫·罗宾整个上午都呆在家里——他去了一趟非洲,又回来了(意指克里斯朵夫·罗宾玩的游戏)。正当他从船上下来,猜想外面的天气是怎样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敲他的门,那个人正好是咿呦。
“你好,咿呦,”克里斯朵夫·罗宾打开门走出去说,“你怎么样啊?”
“还在下雪。”咿呦悲伤地说。
“是啊,还在下。”
“这天气快把人冻僵了。”
“是吗?”
“是的,”咿呦说。“但是,”他马上又高兴了一些说,“我们最近还没赶上地震。”
“出了什么事,咿呦?”
“没什么事,克里斯朵夫·罗宾。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想你在附近有没有见到一座房子,或者其他的东西?”
“什么样的房子?”
“就是一座房子。”
“谁住在里面?”
“我,至少我想是我住在里面。但是我想我现在不会住在那里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房子住的。”
“但是,咿呦,我不知道,我总是在想——”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克里斯朵夫·罗宾,但就所有的这些雪,和一件事情,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来说,暂且不提冰锥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在凌晨3点的时候,我的那片地方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热。它一点都不挡风,如果你理解我的意思的话——也就是一点都不舒服,它一点都不憋闷,事实上,克里斯朵夫·罗宾,”他继续用很响亮的声音,装作说悄悄话的样子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要告诉别人——那地方实在很冷。”
“噢,咿呦!”
“我也曾经对我自己说:如果我把自己全身冻僵了,其他人会觉得难过的。他们全都没有长脑子,他们中间任何人都没长脑子,只不过是被人不小心塞进了一些灰色的绒毛到了脑袋里,所以他们不会思考。但如果这场雪再继续下六个星期,他们中间肯定会有人对自己说:‘咿呦在凌晨3点的时候绝对不会感觉太热了。’然后这个事情会被传开,然后他们就会觉得难过了。”
“噢,咿呦!”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他现在已经感到非常难过了。
“我不是说你,克里斯朵夫·罗宾。你是不一样的。所以,归根结底,我还是在我的小树林里,为我自己修了一座房子。”
“你真的修了?真是太棒了!”
“真正棒的事情是,”咿呦用他最悲伤的声音说,“今天早上,我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它还好端端地在那里,下午我回去的时候,它却不见了。一点影子都没有了,这很自然,因为它是咿呦的房子。但是我还是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朵夫·罗宾并没有停下来思考,他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里,用他最快的速度,戴上了他那顶防水的帽子,穿上那双防水的靴子,披上他那件橡皮布防水衣。
“我们现在就过去找找看!”他大声地对咿呦说。
“有的时候,”咿呦说,“当某些人把别人的房子完全抢走之后,总会剩下一两件他们不想要的东西,而且也挺乐意原来那个人把这些垃圾捡走,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话。所以我想,如果我们现在去的话——”
“来吧。”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他们急忙朝小树林赶去。很快他们来到了那片田野的角落里,靠近小松树林的一侧,就在咿呦的房子消失的地方。
“你看!”咿呦说,“连一根小树枝都没有留下来!当然,我还拥有这些雪,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一个人不应该抱怨什么。”
但克里斯朵夫·罗宾并没有听咿呦在说些什么,他在听别的声音。
“你听见了吗?”他问。
“什么?是有人在笑吗?”
“你听。”
在维尼角落,为咿呦修建了一座房子(3)
他们俩仔细地听了起来……一个粗粗的声音,好像唱歌似的,在说什么“雪下得越大,它越是下得大……”还有一个小小的尖利的声音夹在中间,一直在说什么“提的哩——砰”。
“是噗。”克里斯朵夫·罗宾高兴地说。
“有可能。”咿呦说。
“还有皮杰!”克里斯朵夫·罗宾高兴地说。
“也许吧,”咿呦说,“我们需要的是一头受过训练的警犬。”
突然间,远处的歌声变了。
“我们把房子盖好了!”一个粗粗的声音唱道。
“提的哩砰!”一个尖利的声音唱道。
“这是一座漂亮的房子……”
“提的哩砰……”
“真希望这是我的房子……”
“提的哩砰……”
“噗!”克里斯朵夫·罗宾大叫道……
树林大门前唱歌的两个人突然间停了下来。
“是克里斯朵夫·罗宾!”噗高兴地说。
“他在那边,在我们的树枝原来堆着的地方。”皮杰说。
“我们过去吧。”噗说。
他们爬过大门,飞快地绕到了树林的那个角落里。维尼一路上都在发出欢迎的尖叫声。
“哇,咿呦也在这里。”噗和克里斯朵夫·罗宾拥抱完了之后,才注意到咿呦在旁边。他马上用手指戳了戳皮杰,皮杰也用手指戳了戳他,心里都在想:他们为咿呦准备好了一个多么令人惊喜的礼物!
“你好,咿呦。”
“你也好,噗噗熊,星期四更是好上加好。”咿呦悲伤地说。
噗还没来得及说“为什么是星期四?”,克里斯朵夫·罗宾已经开始讲起了咿呦丢掉房子的悲惨故事。噗和皮杰在旁边听着,眼睛开始越睁越大。
“你刚才说,你的房子原来是在什么地方?”噗问。
“就在这儿。”咿呦说。
“是用小树枝搭的?”
“是的。”
“噢!”皮杰叫了一声。
“什么?”咿呦说。
“我只是说‘噢!’”皮杰紧张地说。为了让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他马上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的方式,哼了一两遍“提——的——哩——砰”。
“你确定它原来是一座房子吗?”噗说,“我是说,你确定那座房子原来就在这儿?”
“我当然可以确定,”咿呦咕哝着,“他们中有人没有长脑子。”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噗?”克里斯朵夫·罗宾问。
“嗯,”噗说,“事实是,”噗说,“嗯,事实是,”噗说,“你看,”噗说,“事情是这样的,”噗说,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告诉他,他并没有把事情解释得很清楚,于是他又戳了戳皮杰。
“事情是这样的,”皮杰马上说,“只是为了更暖和一些。”他深深地思考了一阵子后说。
“什么暖和一些?”
“树林的另一边,咿呦的房子所在的地方。”
“我的房子?”咿呦说,“我的房子本来是在这儿。”
“不是,”皮杰坚定地说,“是在树林的另一边。”
“是因为那儿更暖和。”噗说。
“但是我应该知道——”
“过去看看吧,”皮杰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就带领大家朝树林另一边走去。
“那里不可能有两座房子,靠得这么近,修在一起。”噗说。
他们绕到了树林的另一边,那里立着咿呦的房子,看上去和所有的房子一样舒服漂亮。
“你们看见了吗?”皮杰说。
“里面和外面一样漂亮。”噗自豪地说。
咿呦走进了房子里……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真是太惊人了,”他说,“这的确是我的房子,但是我把它修在我刚才说的地方,一定是风把它吹到这里来了。风正好把它吹过了这片小树林,吹到了这里,它居然还像原来一样没被吹破。事实上,还被吹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比原来的地方好得多。”噗和皮杰异口同声地说。
“这正好说明,麻烦多一些也能带来好事,”咿呦说,“你明白吗,噗?你明白吗,皮杰?先动脑筋,再下功夫,你们看!这才是盖房子的方法。”咿呦得意地说。
就这样,他们把咿呦一个人留在了房子里,克里斯朵夫·罗宾和他的朋友噗和皮杰一起回家吃午饭。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告诉了克里斯朵夫·罗宾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犯了一个多么糟糕的错误。等他们哈哈笑完了,他们在接下来的路上一直都在唱那首适合在下雪天里户外唱的歌。皮杰还是对自己的嗓音不太自信,他只好还唱那几句“提的哩砰”。
“我知道这看上去很容易,”皮杰对自己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它唱好。”
跳跳虎来到了森林,吃了一顿早餐(1)
维尼噗在半夜里突然被惊醒了,他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然后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亮了一根蜡烛,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看看是不是有人想爬进他的橱柜,偷吃他的蜂蜜。但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于是他又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里,吹熄了蜡烛,爬上床。但是立刻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是你吗,皮杰?”他说。
但那个人不是皮杰。
“请进,克里斯朵夫·罗宾。”他说。
但克里斯朵夫·罗宾并没有回答。
“告诉我明天会怎样,咿呦。”噗困倦不堪地说。
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响着。
“哇噢哇噢哇噢哇噢哇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在发出这个声音。噗觉得自己再也睡不着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奇怪呢?这不是野兽的咆哮声,不是小鸟的咕噜咕噜声,也不是小狗的汪汪叫声,更不是那种你在朗诵一首诗歌前清嗓子的声音,但这的确是一种声音,可能是一种陌生的动物发出来的声音,现在它就在我的门口发出这种声音,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起来,叫它不要再在那里乱叫了。”
于是噗再次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的前门打开。
“你好!”噗说,以防外面确实有个人。
“你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回答说。
“噢!”噗说,“你好!”
“你好!”
“噢,你在那儿!”噗说,“你好!”
“你好!”那个陌生的动物回答说,他在想这句话究竟要说多长时间。
噗正想说第四遍“你好”的时候,发觉自己也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他便换了一句话说:“你是谁?”
“我。”那个声音回答说。
“噢!”噗说,“那么,你走近一些。”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走近了一些,在蜡烛的光亮中,它和噗互相看着对方。
“我是噗。”噗说。
“我是老虎。”跳跳虎说。
“噢!”噗惊讶地说,因为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一种动物,“克里斯朵夫·罗宾认识你吗?”
“当然认识我。”跳跳虎说。
“那么,”噗说,“现在是半夜,正是睡觉的时候。明天早上我们要吃一些蜂蜜作为早餐,老虎喜欢吃蜂蜜吗?”
“老虎什么东西都爱吃。”跳跳虎兴高采烈地说。
“那么,如果老虎也喜欢睡在地板上,我就回到床上去睡觉,”噗说,“等明天早上我们再开始做事情,晚安。”说完他就回到床上,很快就熟熟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跳跳虎,他正坐在地板上,对着一面镜子看着自己。
“你好!”噗说。
“你好!”跳跳虎说,“我发现了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长成这样呢。”
噗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对跳跳虎解释了一番镜子是什么东西。但是,他正要讲到最有趣的地方的时候,跳跳虎突然说:
“很抱歉打扰一下,有个东西爬到了你的桌子上!”这句话刚说完,他就非常大声地“哇噢哇噢哇噢哇噢哇噢”叫着,猛地跳了起来,扑到了桌布的一角,把桌布扯到了地板上,又和桌布缠在一起,连续三次他被桌布罩住,接着又和桌布一起滚到了房间的另一头,最后,经过一番可怕的搏斗之后,他的脑袋总算从桌布里钻了出来,非常激动地问:“我赢了吗?”
“那是我的桌布。”噗一边把桌布从跳跳虎的身上解开,一边说。
“我刚才还在想: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跳跳虎说。
“它是铺在桌子上的东西,你再把东西放在它上面。”
“但是,为什么我没看它的时候,它就想咬我?”
“我想它并不是想咬你。”噗说。
“它刚才就是想咬我,”跳跳虎说,“但是我反应很快,它没能咬成。”
噗把桌布铺回到桌子上,又放了一大罐蜂蜜在桌布上,然后坐下来准备吃早餐。他刚一坐下,跳跳虎就吃了很大一口蜂蜜……然后他看着天花板,头歪到一边,舌头中间发出了一串仔细品尝、认真思考的声音……最后他用一种非常坚定的语气说:
“老虎不喜欢吃蜂蜜。”
“噢!”噗说,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难过很遗憾,“我还以为老虎什么都爱吃呢。”
“任何东西,除了蜂蜜。”跳跳虎说。
听到这儿噗觉得非常高兴,他说,等他一吃完早餐,就带跳跳虎去皮杰的家里,跳跳虎可以去尝尝皮杰的橡子。
“谢谢你,噗,”跳跳虎说,“因为橡子的确是老虎最喜欢吃的东西。”
吃完早餐后,他们出门朝皮杰家走去,在去那里的路上,噗对跳跳虎解释说:皮杰是一只非常小的动物,不喜欢跳来跳去的。然后他就叫跳跳虎在刚见到皮杰的时候不要跳得太厉害了。跳跳虎则一路上都躲在树后面,趁噗的影子没有看他的时候,突然蹦出来扑到影子上。他回答说,老虎只是在没吃早餐前喜欢跳来跳去的,一旦老虎吃了几颗橡子,马上就会变得非常安静温顺。最后他们走到了皮杰的家门口,肩并肩地敲起皮杰的大门来。
跳跳虎来到了森林,吃了一顿早餐(2)
“你好,噗。”皮杰说。
“你好,皮杰,这是老虎。”
“噢,就是他吗?”皮杰一边说一边慢慢地退到了桌子的另一侧,“我还以为老虎比这个要小一些呢。”
“大的老虎会比这个大一些。”跳跳虎说。
“老虎喜欢吃橡子,”噗说,“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到这儿来的原因,因为可怜的老虎还没有吃早餐。”
皮杰马上把桌子上的一盆橡子推到了跳跳虎面前,说:“请随便吃吧。”然后他站到了噗的身边,感觉勇敢了很多,立刻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这么说,你就是老虎?嗯,嗯!”但是跳跳虎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的嘴巴里正塞满了橡子……
在发出了很长时间的咀嚼声之后,他说:
“咦——呃——噢——哎哦斯。”
在噗和皮杰同时问“什么”的时候,他又说:“呜——噢——斯”,然后就跑了出去,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非常坚定地对他们说:
“老虎不喜欢吃橡子。”
“但是你刚才不是说,老虎喜欢吃任何东西,除了蜂蜜。”噗说。
“任何东西,除了蜂蜜和橡子。”跳跳虎解释说。
当跳跳虎听见噗说“噢!我明白了”的时候,皮杰心里正高兴得不得了,由于老虎不喜欢吃橡子,皮杰马上就说:“那么蓟怎么样?”
“蓟,”跳跳虎说,“正是老虎最喜欢吃的东西。”
“那我们就去找咿呦吧。”皮杰说。
他们三个人都出发去找咿呦。他们走啊走啊走啊,终于来到了森林里咿呦所在的那个角落。
“你好,咿呦!”噗说,“这是老虎。”
“什么是老虎?”咿呦说。
“就是这个。”噗和皮杰一同解释说。跳跳虎则把嘴咧得大大的,做出最开心的笑容,什么话都没有说。
咿呦绕着跳跳虎转了一圈,然后又反过来,绕着跳跳虎又转了一圈。
“你们刚才说这个东西是什么?”他问。
“老虎。”
“啊!”咿呦说。
“他到了我们的森林。”皮杰又解释了一句说。
“啊!”咿呦又说了一遍。
然后他思考了很长时间,又说:
“那他什么时候走?”
噗马上对咿呦解释说,老虎是克里斯朵夫·罗宾非常好的朋友,现在就要住在这片森林里。皮杰马上也对跳跳虎解释说,不用在意咿呦说的话,因为咿呦一直都是这么沮丧。但是咿呦却马上对皮杰说,相反,他今天早上正感觉很高兴。跳跳虎马上又对每位在场的人解释说,他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呢。
“我知道这里有一些能吃的东西,”噗说,“老虎特别爱吃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咿呦。”
“别客气,噗。”
“噢,咿呦,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想过来看你——”
“当然——当然。但你这个身上长满条条的朋友——这很自然的——他想吃早餐。你们刚才叫他做什么来着?”
“老虎。”
“那么,老虎,请到这边来。”
咿呦带着他们,来到了一片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看上去最像蓟的一片蓟丛那里,举起一只蹄子对着那儿挥了挥。
“这是我为自己的生日预留的一小丛蓟,”他说,“但是,毕竟,生日算什么东西?眼前是今天,转眼明天就过了。你随便吃,老虎。”
跳跳虎向咿呦感谢了一番,有些着急地看着噗。
“这真的是蓟?”他低声问。
“是啊。”噗说。
“这就是老虎最喜欢吃的东西?”
“对啊。”噗说。
“我明白了。”跳跳虎说。
他张嘴吃了一大口蓟,使劲地咀嚼了一下。
“哇噢!”跳跳虎大叫了一声。
他立刻坐到了地上,把一只爪子伸进了嘴里。
“出了什么事?”噗问。
“扎死我了!”跳跳虎咕哝着说。
“你的朋友,”咿呦说,“看上去像是吃进去了一只蜜蜂。”
噗的朋友一直在摇着头,最后他停下来,把蓟上的刺从嘴里一根一根地吐出来,解释说老虎不喜欢吃蓟。
“那你为什么还吃掉那么好的一丛?”咿呦马上问。
“但是你刚才不是说,”噗说,“你不是说老虎什么东西都爱吃,除了蜂蜜和橡子之外。”
“还有蓟。”跳跳虎说,他现在已经开始打着圈子跑来跑去,舌头挂在嘴巴外面。
噗难过地看着他。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问皮杰。
看来皮杰早就知道答案,他立刻就说他们应该去找克里斯朵夫·罗宾。
“他现在正和袋鼠妈妈在一起,”咿呦说着凑到噗面前,用非常大的声音悄悄地说:
“能不能叫你的朋友去别的地方锻炼身体?我马上就要开始吃午餐了,我可不希望在我就餐前看见我的蓟被人踩来踩去。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别怪我小题大做,但我们都有自己的一些小习惯。”
噗严肃地点点头,对跳跳虎叫道:
“来吧,我们去找袋鼠妈妈,她一定有很多早餐给你吃。”
跳跳虎跑完最后一圈后,终于来到了噗和皮杰面前。
跳跳虎来到了森林,吃了一顿早餐(3)
“扎死我了!”他带着一副友好的大笑脸说,“我们走吧!”说着就跑远了。
噗和皮杰慢慢地跟在他身后。他们一路走着,皮杰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什么都想不出来,噗也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在编一首小诗,等他想好了之后,他就开始念道:
我们该拿
可怜的老虎怎么办?
如果他什么都不吃
他就不可能长大。
他不喜欢
蜂蜜、橡子和蓟,
因为味道不合
因为有刺。
所有动物爱吃的
好吃的东西,
不是不对胃口
就是有太多的刺。
“他现在已经够大了。”皮杰说。
“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大。”
“好吧,至少他看上去够大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噗正在想那首小诗,于是他开始对自己低声说:
但是不论他的体重
有多少磅,多少先令,多少盎司,(磅和盎司都是英制的重量单位,而先令是货币单位)
他看上去总是很大
因为他总是跳来跳去。
“这首诗就是这样的,”他说,“你觉得怎么样,皮杰?”
“除了先令那个词,我觉得都还不错,”皮杰说,“我想先令好像不应该用在这里。”
“它想跟在磅的后面,”噗解释说,“所以我就让它进来了,这是作诗最好的方法,让那些词想进来就进来。”
“噢,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方法呢。”皮杰说。
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跳跳虎一直在他们前面蹦来蹦去,不时地还回过头来问:“是这条路吗?”最后他们总算看见了袋鼠妈妈家的房子,克里斯朵夫·罗宾也在那里,跳跳虎马上就朝他冲了过去。
“噢,是你,跳跳虎!”克里斯朵夫·罗宾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待在什么地方。”
“我一直在森林里找东西,”跳跳虎煞有介事地说,“我找到了一个噗和一个皮杰,还有一个咿呦,但我却找不到早餐在哪里。”
噗和皮杰也走到了克里斯朵夫·罗宾面前,和他拥抱了一阵子,对他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难道你也不知道老虎喜欢吃什么?”噗问克里斯朵夫·罗宾。
“我想,如果我认真想一想的话,就会想起来的,”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但是我想,跳跳虎自己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跳跳虎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除了蜂蜜,橡子和——刚才那个带刺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蓟。”
“对,还有那种东西。”
“噢,那么,袋鼠妈妈应该能给你一些早餐吃。”
他们走进袋鼠妈妈的房子里,等袋鼠小豆说了一遍“你好,噗”、“你好,皮杰”,又说了两遍“你好,跳跳虎”——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跳跳虎”这几个字,所以他觉得说起来很好玩。他们才告诉袋鼠妈妈想要什么东西。袋鼠妈妈立刻非常和蔼地说:“好啊,去我的橱柜里瞧一瞧,跳跳虎,看看你想吃些什么。”因为袋鼠妈妈知道,不管跳跳虎看上去有多么大,他需要和小豆一样多的照顾。
“我也能去看看吗?”噗说,因为他现在也觉得有些饿了,好像是每天中午快到11点的那种感觉。他在橱柜里找到了一小罐炼乳,还有一些他感觉老虎不可能喜欢的东西。他把那些东西单独拿到了屋子的一个小角落里,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人去碰它。
但是跳跳虎在橱柜里,用鼻子闻了闻这个,又用爪子摸了摸那个,他越是找啊找啊,就发现越多老虎不喜欢吃的东西。等他尝遍橱柜里的每一样东西后,竟发现没有一样东西他喜欢吃,最后,他只有对袋鼠妈妈说:“现在该怎么办?”
但是袋鼠妈妈、克里斯朵夫·罗宾和皮杰正围着小豆,看着他吃麦芽糖,小豆说:“一定得吃吗?”袋鼠妈妈则对他说:“现在,小豆,还记得昨天你的承诺吗?”
“那是什么东西?”跳跳虎走过去小声地问皮杰。
“那是让他长身体的药,”皮杰说,“他最害怕吃这种药。”
跳跳虎走近了一些,从小豆的椅子背后探出头来。突然间他伸出舌头,对着小豆嘴边的勺子舔了很大一口。袋鼠妈妈被吓得跳了起来,叫了一声:“噢!”在整个勺子快要消失在跳跳虎的嘴巴里之前,她紧紧地抓住勺柄,把它拔了出来。但勺里盛着的麦芽糖已经不见了。
“亲爱的跳跳虎!”袋鼠妈妈惊叫道。
“他吃了我的药,他吃了我的药,他吃了我的药!”小豆高兴地叫道,他觉得这真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跳跳虎看着天花板,闭上眼睛,舌头在嘴巴外面舔了一圈又一圈,生怕漏掉任何一滴麦芽糖。他的脸上终于泛起了平静的笑容,他说:“这才是老虎喜欢吃的东西!”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从那之后,跳跳虎总是住在袋鼠妈妈的家里,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吃早餐、午餐和下午茶的时候,他总是吃麦芽糖。但有时,袋鼠妈妈认为他需要吃点长身体的东西时,他也会吃一两勺小豆的早餐——把它当做强身壮体的药来吃。
“但是我想,”后来皮杰对噗说,“他已经够强壮的了。”
维尼角落的家 第二部分
皮杰差点又碰见了长鼻怪(1)
野兔组织了一次搜索,皮杰差点又碰见了长鼻怪
一天,噗正坐在自己的家里,数他还剩下多少罐蜂蜜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十四,”噗说,“请进,十四,或者应该是十五?糟了,我被弄糊涂了。”
“你好,噗。”野兔从门口走进来说。
“你好,野兔,十四,是十四吗?”
“什么是十四?”
“我正在数的蜂蜜罐子。”
“对,是十四。”
“你确定?”
“不,”野兔说,“确不确定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噗不好意思地说,“这样我就能对自己说‘我还有十四罐蜂蜜’或者十五罐,如果真的是十五罐的话,这会让人感觉更舒服点。”
“哦,那我们就说还有十六罐好了,”野兔说,“我过来是想问问你:最近你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小吗?”
“我想我没见过,”噗说,他想了一会儿,又说:“小是谁?”
“我的亲戚和朋友中的一个。”野兔满不在乎地说。
这句话帮不了噗什么忙,因为野兔有那么多亲戚和朋友,他们长得大的大,小的小,尺寸非常不统一。噗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小,是应该到橡树顶上找,还是去毛茛的花瓣上找。
“今天我什么人都没有见到,”噗说,“所以也没有机会说‘你好,小’,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我并不是想找他,”野兔说,“只是,如果你知道你的亲戚和朋友在什么地方,总会是一件有用的事情。不管你是想找他,还是不想找他。”
“噢,我明白了,”噗说,“他失踪了吗?”
“嗯,”野兔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见到他了,所以我想,不管怎样,他的确是失踪了。”他表情严肃地继续说,“我已经答应了克里斯朵夫·罗宾组织一场搜索,你也参加吧。”
噗充满爱怜地对他那十四罐蜂蜜说了一声“再见”,心里暗暗希望那儿实际上有十五罐蜂蜜。然后他和野兔一起走进了森林里。
“现在,”野兔说,“这就是这场搜索计划,我已经组织好了——”
“你已经把它什么好了?”噗问道。
“组织好了,意思就是说——嗯,就是你要在一场搜索里面要做的事情。你们每个人并不是同时去一个地方找。所以我需要你,噗,先去六棵松树那里找一下,然后你再去猫头鹰的家里,在那儿等我,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噗说,“什么——”
“然后我过一个小时左右,再去猫头鹰的家里见你。”
“皮杰也被组织了吗?”
“我们所有人都被组织了。”野兔说完就走了。
野兔刚刚消失不见,噗才想起:他忘了问小是谁。到底他是那种能停在人的鼻子上休息的亲戚和朋友,还是那种会被人不小心踩到的亲戚和朋友。但是,反正现在已经太迟了,他想了想,决定应该先去找皮杰问问,再去搜索小。因为他必须先弄清楚他们搜索的是谁,才能开始搜索。
“而且,去六棵松树那里找皮杰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噗对自己说,“因为他一定被组织到一个让他专门去找的地方,所以我应该先去让我专门去找的地方,那个地方在哪儿呢?”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脑袋里映出了这么几行字:
找东西的顺序
1. 专门的地方。(找皮杰。)
2. 皮杰。(问小是谁。)
3. 小。(找到小。)
4. 野兔。(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小。)
5. 再找小。(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野兔。)
“这样看来,今天可真是够麻烦的。”噗一边走一边想。
在接下来的这一刻,这一天真的变成了非常麻烦的一天。因为噗忙着走路,并没有看他走在什么地方,结果,他掉到了森林里被人错误地挖出的大坑里面,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我在飞!就像猫头鹰那样——我想知道应该怎样停下来。正想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砰!
“噢!”一个尖利的声音叫了出来。
“真奇怪,”噗心想,“我还没有叫出‘噢’,就真的听见‘噢’这个声音了!”
“救命啊!”一个小小的,尖利的声音叫道。
这又是我说的,噗心想,刚刚发生了一场事故,我掉进了一个井里,我的声音也变尖了,而且在我没有说话之前它就发出来了,我的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糟了!
“救命——救命!”
你看!在我还没想说话之前,我的话就说出来了。这一定是一场非常糟糕的事故。然后他又想,也许他真的想说什么话,他还是能说出来的。于是,为了验证一下他的猜想,他大声地说了一句:
“噗噗熊发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故。”
“噗!”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
“是皮杰!”噗激动地说,“你在哪里?”
“在下面。”皮杰用一种被压在下面的语气说。
“什么下面?”
“你下面,”皮杰尖叫着,“你快站起来!”
“噢!”噗说着就用他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摔在你身上了,皮杰?”
“你的确是摔在我身上了。”皮杰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摸了摸。
皮杰差点又碰见了长鼻怪(2)
“我不是故意的。”噗难过地说。
“我也不是故意要在你下面,”皮杰也难过地说,“但我现在没事了,噗,真高兴摔下来的是你。”
“出了什么事?”噗说,“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想我们是在一个类似陷阱的地方,我正走在路上,去找一个人,可是突然间我就不在路上了,我正想要站起来,看看我在什么地方,突然有个什么东西掉到了我身上,原来是你。”
“对,是这么回事。”
“是的,”皮杰有些紧张地凑近了一些说,“你认为我们真的是在一个陷阱里吗?”
噗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点了点头。因为突然间他记起了一件事情——他和皮杰曾经为了捉长鼻怪而挖了一个很深的陷阱。于是他大概猜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和皮杰都掉进为长鼻怪挖的陷阱里!就是这么回事。
“要是长鼻怪来了怎么办?”皮杰听完了噗的解释之后,用颤抖的声音问。
“也许他不会注意到你,皮杰,”噗为他壮胆说,“因为你是一个非常小的动物。”
“但是他会注意到你,噗。”
“他会注意到我,我也会注意到他,”噗说着开始仔细地想这个事情,“我们一定会注意到对方,注意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他就会说‘吼——吼!’”
一听到这句“吼——吼”,皮杰打了一个寒战。他的耳朵也开始抽搐起来了。
“那——那你会说什么?”他问。
噗绞尽脑汁地想想出一句他应该说的话,但他越是努力地想,就越觉得:对于这句“吼——吼”,而且是被一头长鼻怪,用长鼻怪的那种声音说出来的“吼——吼”,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回答。
“我什么都不说,”最后噗回答说,“我就给自己哼一首小曲,好像我是在等什么东西。”
“那,说不定他会再说一遍‘吼——吼’?”皮杰焦虑地推测说。
“他会的。”噗说。
皮杰的耳朵飞快地抽搐起来,它们抽搐得太快了,最后他不得不把耳朵靠在陷阱的墙壁上,让它们安静下来。
“他会再说的,”噗说,“那我还是继续哼歌,这样会让让他觉得不舒服。因为,当你说了两遍‘吼——吼’,而且是用那种得意的声音说出来,但对面的那个人却一直在哼歌,你就会突然发现,在你准备说第三遍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嗯——你会发现——”
“什么?”
“那并不是。”噗说。
“并不是什么?”
噗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作为一头没有脑筋的熊,他怎么都想不出来他的意思该怎么表达出来。
“嗯——那并不是。”他又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他就不能再‘吼——吼’下去了?”皮杰满怀希望地说。
噗充满敬意地看着他,说这正是他要说的那个意思——如果你一直在哼歌,那他就不能永远地说“吼——吼”了。
“但是他会说些别的。”皮杰说。
“就是这样啊,他会说‘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就会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皮杰,我刚刚才想出来——我就会说‘这是我挖的陷阱,用来做捉长鼻怪的,我在等着长鼻怪掉进来。’然后我再继续哼歌,这就会让他更不舒服。”
“噗!”皮杰叫道,现在换成他用充满敬意的目光看着噗,“你救了我们!”
“是吗?”噗说。他感觉不是那么肯定。
但是皮杰非常肯定。他的脑子开始快速地转了起来,好像看见噗和长鼻怪正在面对面地说话。然后他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他想:如果是皮杰他自己,而不是噗,和长鼻怪这么勇敢地面对面说话,那岂不是更好吗?虽然他很爱噗,但他比噗更有脑子,而且,如果是他,而不是噗去跟长鼻怪说话,那场对话也会更精彩一些。到以后,等他们在哪个晚上回想起这件事来——他,皮杰,居然那么勇敢地跟长鼻怪对话,就像长鼻怪根本存在一样——那该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现在再一想,他觉得这个事情真是太容易了。他知道他应该怎么说:
长鼻怪(很得意地):“吼——吼!”
皮杰(满不在乎地):“喳——啦——啦,喳——啦——啦。”
长鼻怪(吃惊,有些不敢相信):“吼——吼!”
皮杰(更加满不在乎地):“提哒——啊——嗒,提哒——啊——嗒。”
长鼻怪(正准备说‘吼——吼’,又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咳嗽了一声):“嗯!这是怎么回事?”
皮杰(吃惊地):“你好啊!这是一个陷阱,是我挖的,我在等长鼻怪掉进来。”
长鼻怪(非常失望地):“噢!(沉默了很长时间)你确定吗?”
皮杰:“当然。”
长鼻怪:“噢!(有些紧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是我挖的陷阱,用来捉小猪的呢。”
皮杰(吃惊地):“噢,当然不是!”
长鼻怪(道歉地):“噢!那我——我一定是——弄错了。”
皮杰(很有礼貌地):“我想恐怕是的,很抱歉。”(说完继续哼起歌来。)
长鼻怪:“那——那——我——那——我想我最好还是回去吧?”
皮杰差点又碰见了长鼻怪(4)
“干得不错,皮杰。”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听到了这句鼓励的话,皮杰立刻高兴了很多,甚至放弃了做水手的决定。后来,等克里斯朵夫·罗宾帮助他们从那个大坑里爬出来后,他们又手拉着手地回家去了。
两天之后,野兔碰巧在森林里碰见了咿呦。
“你好,咿呦,”他说,“你在找什么呢?”
“当然是小了,”咿呦说,“难道你没长脑袋吗?”
“噢,但是,难道我没告诉你吗?”野兔说,“小已经在两天前被找到了。”
咿呦和野兔沉默了一阵子,没有说话。
“哈——哈,”咿呦讥讽地说,“开心快乐或者别的什么,别道歉了,事情总会是这样。”
事实证明,老虎不常爬树(1)
一天,当噗正在思考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他应该去看看咿呦,因为从昨天起他就再没有见到咿呦了。于是他穿过石南花丛,一路上哼着歌,突然间他又想起一个事情:从前天起他就没有再见到猫头鹰了,于是他决定,顺便去百亩森林里看看猫头鹰在不在家。
他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哼着歌,直到来到小河边,河中间有几块踏脚的石头。当他走到第三块大石头的中间时,他突然又开始想:袋鼠妈妈、小豆和跳跳虎这几天怎么样了?因为他们三个住在森林的另一头。然后他就想:我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见到小豆了。于是他坐在小河中间的那块石头上,唱起了那首歌的另一段,一边唱一边想他应该做些什么。
那首歌的另一段歌词是这样的:
我会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
去看小豆,
我会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
去做噗噗熊,
因为这看上去无关紧要。
如果我没有再重几磅,
(我确实没再重几磅)
无论我做了什么。
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小河中间的石头,在阳光下晒了那么长的时间,也都变得暖洋洋的。噗几乎就要决定在整个上午的剩余时间里都静静地坐在大石头上,好好地做一个噗噗熊,可突然间,他想起了野兔。
“野兔,”噗自言自语,“我喜欢和野兔聊天,他总是说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从来都不用那些又长又复杂的词,不像猫头鹰那样。他总是说一些简单容易的词,比如‘午餐吃些什么’,‘你自己随便吃,噗’这样的话,我想,真的,我应该去看看野兔。”
这让他想出了另一段歌词:
噢,我真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
是的,我真的喜欢。
这是最好的聊天方式,
只限于两个人。
和野兔一起,说你自己随便吃,
虽然这可能会成为一种习惯,
一种令人愉快的习惯,
对于噗噗熊来说。
当他把这段歌词唱完,他就从大石头上站起来,回头跨过小河,朝野兔家走去。
但是,他没走多远,又开始自言自语地说:
“是的,但如果野兔不在家怎么办?”
“或者,如果我从他那儿出来的时候又被卡在他的前门上怎么办?就像上次,他的前门不够大的那次?”
“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长胖,但他的前门有可能变瘦。”
“所以,如果——会不会更好——”
就在他一路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朝西走得越来越远,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最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家的门口。
这时正好是中午11点。
正是吃点小东西的时候……
半个小时之后,他做了他内心里一直都想去做的事情——他跌跌撞撞地朝皮杰家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用爪子的后背抹着自己的嘴,一边还隔着爪子的毛唱着一首傻乎乎的、快活而无聊的小歌。那首歌是这样的:
我会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
去看皮杰,
我不会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
不去看皮杰,
这看上去无关紧要。
如果我没去看猫头鹰和咿呦,
(或者任何其他人)
我不会去看猫头鹰和咿呦,
(或者任何其他人)
或者克里斯朵夫·罗宾。
这首歌写完了,就像这样,看上去它并不像一首非常好的歌,但隔着噗白白的、毛绒绒的爪子,在如此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11点半时唱出来,对于噗来说,这真是他唱过的最好听的一首歌。于是他一直唱着这首歌。
皮杰这个时候正忙着在他家门外的地上挖一个小坑。
“你好,皮杰。”噗说。
“你好,噗,”皮杰被吓了一跳,说,“我就知道是你。”
“我也知道,”噗说,“你在做什么?”
“我在种橡子,噗,它以后能长成一棵橡树。以后我就能在自己的家门口摘到很多很多橡子,不用再走很远很远的路了,你明白吗,噗?”
“如果它长不成橡树怎么办?”噗说。
“会的,克里斯朵夫·罗宾说它能长成,所以我才种它。”
“哦,”噗说,“如果我在我的门外种一个蜂巢,它也会长成一个蜂窝喽。”
对于这个问题,皮杰不是很确定。
“或者我应该种一小片蜂巢,”噗说,“这样的话不至于太浪费。但有可能它只能长成一小片蜂窝,说不定还会长错了,结果那些蜜蜂只会天天嗡嗡叫,却不会酿蜜,那样就太糟糕了。”
皮杰也赞同地说,那样的话是很糟糕。
“而且,噗。种植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除非你知道该怎么种植,”皮杰说着就把一枚橡子放进了他刚挖出来的小坑里,再在上面盖上了土。然后又站在上面跳了几下。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噗说,“因为以前克里斯朵夫·罗宾给了我一颗哈亮花(应是旱莲花,噗把它说错了)的种子,我把它种下了,以后我的前门就会长满哈亮花。”
“我想那应该叫作旱莲花吧。”皮杰有些胆怯地说,一边说一边继续在那个小坑上跳着。
事实证明,老虎不常爬树(2)
“不,”噗说,“那些不是。我说的那些就是叫哈亮花。”
皮杰跳完后,用爪子拍掉了身上的土,问:“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噗说:“我们去看看袋鼠妈妈、小豆和跳跳虎吧。”皮杰说:“好——好吧,我们——去吧。”皮杰见到跳跳虎还是有些紧张,因为跳跳虎是那种非常喜欢跳的动物,其实那只是他向对方问好的方式,但总是会把对方的耳朵里弄满沙子,即使袋鼠妈妈叫他“轻一点,跳跳虎,我亲爱的”,并扶着你再次站起来,他还是会高兴地跳来跳去。皮杰答应后,他们俩就出发朝袋鼠妈妈的房子走去。
碰巧的是,袋鼠妈妈在那天早上正好感觉自己非常像个母亲。她突然想好好数一下家里的东西——比如小豆的背心有几件,肥皂还剩下多少块,以及跳跳虎的奶瓶上是不是有两块弄脏的地方。于是她为小豆做了一份豆瓣菜三明治,给跳跳虎做了一份麦芽糖三明治,叫他们带上这些吃的东西出去玩,好好地在森林里度过一个愉快的上午,不要在家里淘气。小豆和跳跳虎就带上这些吃的东西出门了。
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跳跳虎告诉小豆(小豆也正想知道)所有老虎能干的事情。
“他们能飞吗?”小豆问。
“当然,”跳跳虎说,“他们是很好的飞行家,老虎绝对是非常优秀的飞行家。”
“喔!”小豆说,“他们能像猫头鹰飞得那么好吗?”
“当然,”跳跳虎说,“他们只是不想飞而已。”
“他们为什么不想飞?”
“嗯,他们就是不想飞,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豆不是很明白这一点,因为他觉得能飞真是件很棒的事情。但是跳跳虎却说,对任何一个不是老虎的人解释这个事情是非常困难的。
“哦,”小豆说,“他们能跳得像袋鼠那么远吗?”
“当然可以,”跳跳虎说,“当他们想跳的时候。”
“我真喜欢跳跃,”小豆说,“我们来看看谁跳得最远,是你还是我。”
“我能跳,”跳跳虎说,“但是我们现在不能停下来,要不就会迟到了。”
“去做什么怕迟到?”
“迟到所有我们想要及时去做的事情。”跳跳虎一边说一边加紧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六棵松树那里。
“我会游泳,”小豆说,“有一次我掉进了河里,我就在里面游泳,老虎会游泳吗?”
“他们当然会了,老虎什么事情都会做。”
“他们比噗噗熊还会爬树吗?”小豆正好走到了最高的那棵松树下面,他便朝上看着那棵松树问。
“爬树是老虎最擅长做的事情,”跳跳虎说,“比所有的噗噗熊都厉害得多。”
“他们能爬这棵树吗?”
“他们总是爬像这样高的树,”跳跳虎说,“成天都爬上爬下的。”
“喔,跳跳虎,你说的是真的?”
“我爬给你看看,”跳跳虎勇敢地说,“你可以坐到我背上,看我怎么爬。”在他刚才说的所有老虎能做的事情里,他突然觉得,最有把握的就是爬树这件事。
“喔,跳跳虎,喔,跳跳虎,喔,跳跳虎!”小豆兴奋地尖叫着。
他坐到了跳跳虎的背上,跳跳虎开始背着他往上爬去。
爬到十英尺的时候,跳跳虎非常高兴地对自己说:“我们上去咯!”
又爬了十英尺后,他说:
“我总是说老虎能爬树,现在你看见了吧。”
再爬了十英尺后,他说:
“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小心点。”
最后又爬了十英尺后,他说:
“当然,不但有爬上,还有爬下,就是往后退。”
接着他又说:
“这可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除非掉下去……”
“到那个时候就会变得……”
“容易了。”
正当他说到“容易了”这个词时,他踩着的那根树枝突然断了,一感觉自己往下掉,跳跳虎立刻伸出了一只爪子,抓住了上面的一根树枝……慢慢地,他终于把下巴撑到了那根树枝上……然后是一只后爪……然后是另一只后爪……最后,他好不容易又坐回到了树枝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希望他现在是在游泳,而不是在爬树。
小豆从他背上爬了下来,坐到了他身边。
“喔,跳跳虎,”他兴奋地说,“我们已经爬到顶了吗?”
“不,”跳跳虎说。
“我们要爬到顶上去吗?”
“不。”跳跳虎说。
“噢,”小豆有些难过地说,然后他又充满希望地继续说:“刚才那一下真是太棒了,你假装我们要“砰”地掉下去,但我们又没掉下去,你能再做一遍吗?”
“不。”跳跳虎说。
小豆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他又说:“我们能吃三明治了吗,跳跳虎?”跳跳虎说:“好,三明治在哪儿?”小豆说:“在树下面。”跳跳虎就说:“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别吃三明治了。”结果他们一直都没吃三明治。
渐渐地,噗和皮杰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噗正用一种唱歌的嗓音告诉皮杰,这看上去无关紧要,如果他并没有再重几磅,况且他认为自己也没重几磅,无论他做了什么。同时皮杰心里还在想着,究竟要多久以后他的橡树才能长出来。
事实证明,老虎不常爬树(3)
“看,噗!”皮杰突然说,“那棵松树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真的啊!”噗非常惊讶地朝上看着说,“好像是一只动物。”
皮杰马上挽住噗的胳膊,好像担心噗被吓着了似的。
“是一种很凶猛的动物吗?”皮杰把头转向另一边问。
噗点了点头。
“是一只美洲豹。”他说。
“美洲豹会做什么?”皮杰问,心里希望他们什么都不会做。
“他们一般会躲在大树的树枝上,等你走在树下的时候,就跳下来,扑到你身上,”噗说,“这是克里斯朵夫·罗宾跟我说的。”
“也许,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到那棵树下面去,噗,以免他从树上扑下来,伤着自己。”
“他们不会伤着自己的,”噗说,“他们可是非常优秀的扑击手。”
皮杰还是觉得,走到一个非常优秀的扑击手下面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正当他准备说他必须赶回家去拿一件他忘带的东西时,那只美洲豹突然对他们大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那只豹子叫着。
“这是美洲豹经常做的事情,”噗觉得非常有意思地说,“他们叫‘救命啊!救命啊!’,然后等你抬头看时,他们就跳下来,扑到你身上。”
“我在朝下看。”皮杰大声说,生怕美洲豹没听见就往下跳,导致一场事故。
但是,美洲豹身边的什么东西好像听见了皮杰的话,那个东西尖声地叫着说:
“噗和皮杰!噗和皮杰!”
突然间,皮杰感觉这一天比他预想的要美好很多。每样东西都是那么温暖,充满阳光——
“噗!”他叫道,“我相信那是跳跳虎和小豆!”
“果然是他们,”噗说,“我还以为那是一只美洲豹和另一只美洲豹呢。”
“你好,小豆!”皮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下不去了,我们下不去了!”小豆从树上叫道,“这不是很好玩吗?噗,这是不是很好玩?跳跳虎和我现在住在一棵树上,就像猫头鹰一样,我们会永远永远待在这里了。我能看见皮杰的房子,皮杰,我从这能看见你的房子,我们是不是很高?猫头鹰的家有我们这么高吗?”
“你是怎么到那上面去的,小豆?”皮杰问。
“坐在跳跳虎的背上上来的!老虎不能从上往下爬,因为他们的尾巴挡住了路,他们只能从下往上爬。我们上来的时候,跳跳虎忘记了这个事情,现在他才记起来。所以我们只能永远永远待在这里了——除非我们再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你说什么,跳跳虎?噢,跳跳虎说,如果我们再爬高一点,皮杰家就看得不太清楚了。所以我们还是就停在这里好了。”
“皮杰,”噗听完了小豆的话,严肃地说,“我们该怎么办?”说着他开始吃起了跳跳虎的三明治。
“他们真的是被困在上面了?”皮杰着急地问。
噗点了点头。
“你不能爬上去救他们下来吗?”
“我可以,皮杰,我可以把小豆背在背上,把他带下来,但是我没办法把跳跳虎背下来。所以我们只能想个别的办法。”他用一种深思的神情说,一边又开始吃起小豆的三明治。
到底噗在吃掉最后一块三明治之前,有没有想出办法来,我也不知道。反正正当他吃到倒数第二块三明治的时候,松树旁边的蕨树丛里传来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克里斯朵夫·罗宾和咿呦正一块朝这边走来。
“如果明天下了场大冰雹,我一点都不会吃惊,”咿呦说着,“大风雪,或者别的什么,你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但并不意味着明天也会这样。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什么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嗯,反正没有那种东西。就是很小的天气变化这么回事。”
“噗在那儿!”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他倒根本不在意明天会是什么天气,只要明天他还能出门玩就行了,“你好啊,噗!”
“是克里斯朵夫·罗宾!”皮杰说,“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皮杰和噗立刻朝克里斯朵夫·罗宾跑了过去。
“噢,克里斯朵夫·罗宾。”噗开口说。
“还有咿呦。”咿呦说。
“跳跳虎和小豆困在那棵松树上面,他们下不来了,而且——”
“我正想说,”皮杰插进去说,“要是克里斯朵夫·罗宾在——”
“还有咿呦——”
“如果你们在这儿的话,我们就能想出点法子来了。”
克里斯朵夫·罗宾抬头看了看跳跳虎和小豆,努力地思考起来。
“我想,”皮杰急切地说,“如果咿呦站在树下面,如果噗站在咿呦的背上,如果我再站在噗的肩膀上——”
“如果咿呦的背突然折断了,我们都会笑起来,哈哈!大家能静静地娱乐一下,”咿呦说,“但并不真正能起到什么作用。”
“嗯,”皮杰温顺地说,“我想——”
“那真的会把你的背折断吗,咿呦?”噗非常惊讶地问。
“那将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噗。不看到最后的结果,我们都不敢肯定会不会那样。”
噗说了一声“噢”,他们都开始努力地想别的办法。
“我有个主意!”克里斯朵夫·罗宾突然叫道。
事实证明,老虎不常爬树(4)
“好好听着这个,皮杰,”咿呦说,“然后你就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我把我的长外套脱下来,我们每个人拉着衣服的一角。小豆和跳跳虎可以直接跳到外套上,这个外套很软,又有弹性,他们跳下来不会受伤的。”
“让跳跳虎跳下来,”咿呦说,“不要伤到任何人,把这两条要求记在你脑子里,皮杰,你就会没事的。”
但是皮杰并没有听进去,一想到马上能看见克里斯朵夫·罗宾的蓝色长裤吊带,他就兴奋地不得了。以前他只见过那根吊带一次,那还是在他非常小的时候,一看到那根吊带他就有些兴奋过头,但是那时他必须要比往常早半个小时上床睡觉。从那时起,他就总是想弄清楚,那根吊带是不是真的和他想象的那么蓝,那么紧绷绷的。所以,当克里斯朵夫·罗宾把长外套脱下来后,皮杰看见那根吊带真的被他穿在身上时,立刻就觉得非常高兴,对咿呦也充满了好感。他甚至牵住长外套的一角,和咿呦站在了一起,还对他开心地笑了笑。咿呦却对他低声说:“我可不是想说,现在不会出现什么事故,你可要小心点。要知道,事故可是有意思的玩意。在事故没发生之前,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在你身上。”
当小豆听明白了他要做的事情后,他都快兴奋地疯了。他大叫道:“跳跳虎,跳跳虎,我要跳了!你看我跳,跳跳虎!就像飞一样,我跳的样子就像飞一样,老虎也能这样跳吗?”然后他又尖着嗓子说:“我来了,克里斯朵夫·罗宾!”说着他就朝下跳了下去——正好落在长外套的正中央。他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居然被高高地反弹起来,差不多快弹到他刚才跳的那个高度——后来他又被弹起来了好几次,一边还发出“喔”的尖叫声,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说了一句“喔,真棒”,才被大家放到了地上。
“来吧,跳跳虎,”小豆大声朝上说,“这真的很容易。”
但是跳跳虎正紧紧地抓住那根树枝,对自己说:“对于像袋鼠这样擅长跳的动物,那的确是很容易,但对于像老虎这样擅长游泳的动物来说,真是太难了。”他开始想象自己正肚皮朝天,仰面浮在一条小河里的样子,或者他正轻松地从一个小岛游到另一个小岛上,一想到这里,他马上就觉得:对于一只老虎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跳吧,”克里斯朵夫·罗宾对他大声叫着,“你会没事的。”
“先等一下,”跳跳虎紧张地说,“我的眼睛里进了一根小树枝。”说着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枝朝外移动。
“跳吧,这真的很容易!”小豆尖声叫道。突然间跳跳虎好像也发现这件事有多么容易。
“哇噢!”他尖叫了一声,从树上飞快地掉了下来。
“小心!”克里斯朵夫·罗宾对其他人大声叫道。
只听见咔嚓一声响,接着又是一阵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他们所有人全都乱七八糟地叠成了一堆。
克里斯朵夫·罗宾、噗和皮杰首先爬了起来,接着他们把跳跳虎拉了起来,被压在最下面的,是咿呦。
“噢,咿呦!”克里斯朵夫·罗宾叫道,“你受伤了吗?”他觉得咿呦确实受惊不小,立刻帮咿呦掸掉身上的尘土,扶他站了起来。
过了很长时间,咿呦什么话都没说。最后他问了一句:“跳跳虎在这儿吗?”
跳跳虎已经回到了地面上,现在他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在,”克里斯朵夫·罗宾说,“跳跳虎在这儿。”
“哦,代我谢谢他。”咿呦说。
维尼角落的家 第三部分
野兔遇上了忙碌的一天(1)
野兔遇上了忙碌的一天,我们终于知道克里斯朵夫·罗宾在早上做了什么
对于野兔来说,这将是忙碌的一天。早上一睁开眼时,他就感觉自己非常重要,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必须靠他来完成。这是需要组织和计划的一天;是需要写下一张留言条,并签上“野兔”这个名字的一天;是需要验证每个人对于此事的看法的一天。这天早上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匆匆走到噗面前,对他说:“干得非常好,现在我得去告诉皮杰。”然后再走到皮杰面前,对他说:“噗认为——但是,也许我得先去看看猫头鹰那边的情况。”毫无疑问,今天就是这样的一天,就像当一名船长,每个人都应该对你说“是的,野兔”或者“不是,野兔”,然后站在那里,直到你告诉他们下面该干些什么。
他这样想着,走出了自己的屋子,用力吸了一口春天的早上温暖的空气,同时开始思考他应该做些什么。袋鼠妈妈的家是离他最近的,而且袋鼠妈妈的家里有小豆,他总是爱说“是的,野兔”或者“不是,野兔”,而且比森林里任何人都说得好。但是最近这段时间,那个屋子里还有另一只动物——那只奇怪的,总喜欢跳来跳去的动物跳跳虎。他是那种在你告诉他什么地方该怎么走的时候,总喜欢挡在你面前跳来跳去的动物,而且,到最后你把他带到那个地方,告诉他“我们到了”的时候,他又总是消失在你视线之外。
“不,不能去袋鼠妈妈家。”野兔一边对着太阳卷着自己的胡须玩,一边深思熟虑地自言自语道。为了明确地表示他不是想去那里,他还朝左边一转身,快步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那个方向正对着克里斯朵夫·罗宾的屋子。
“毕竟,”野兔对自己说,“克里斯朵夫·罗宾依靠我,他喜欢噗、皮杰和咿呦,我也喜欢。但是那几个人一点脑子都没有,不值一提。他还很尊敬猫头鹰——任何能把星期二拼写出来的人,你都会忍不住要尊敬他,即使他拼写错了。但是拼写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有些时候,能拼写出星期二完全算不了什么。袋鼠妈妈呢,她一直都忙着照顾小豆,小豆又太小了,跳跳虎又太喜欢跳来跳去,完全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么仔细一想,除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人值得依靠。我现在就去看看他想要做些什么,然后我可以去帮他做那些事情。今天正适合大干一场。”
他兴高采烈地快步跑着,渐渐地,他越过了小河,来到了他的朋友和亲戚们住的那个地方,与往常的早上相比,那里仿佛聚集了更多的人。当野兔对一两只刺猬点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他实在太忙了,来不及和他们握手——又神色严肃地对着其他一些人说了几句“早上好,早上好”,并和善地对那些身材相对矮小的说了一句“啊,你们在这儿”之后,他高举起一只爪子,对所有人挥了挥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给那片地方留下了一种兴奋莫名以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气氛。以至于甲虫家族里的一些人,包括亨利·布什,立刻朝百亩森林进发,并且开始爬到树上,试图赶在事情发生前就攀登到树顶,不管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什么,他们都能占据最佳的位置,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野兔脚步匆忙,沿着百亩森林的边缘朝前赶路,每一分钟他都感觉自己越来越重要。很快他就来到克里斯朵夫·罗宾住的那棵大树前。他敲了敲门,又叫了一两声,然后又朝后退了一点点,举起爪子,挡住阳光,对着大树顶上叫喊了几声,最后他还围着大树转了一圈,高声叫道:“你好!”,“我说!”,“我是野兔!”——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他停下来,仔细地听了听,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停了下来和他一起聆听,整座森林立刻变得寂静起来,在阳光下,四处充满着一片宁静的气氛,直到突然间,离他头顶一百英里的天空中,有一只百灵鸟开始唱起歌来。
“真不巧!”野兔说,“他出去了。”
为了最后确定,他又绕回到绿色的大门前,正当他转过身来,感觉他的整个早上都被毁掉了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地上有一张纸,纸上还有一根别针,好像那张纸是从门上掉下来的。
“哈!”野兔立刻又非常开心地说,“又是一张留言条!”
那张留言条上写的是:
出去(原文此处写作“gon out”,本应是“gone out”,意指克里斯朵夫·罗宾写的错别字,因此译为“出去”)
回到(原文此处写成“backson”,本应是“back soon”,意指克里斯朵夫·罗宾写的错别字,因此译为“回到”)
芒(原文此处写成“bisy”,本应是“busy”,意指克里斯朵夫·罗宾写的错别字,因此译为“芒”)
快回
C. R. (克里斯朵夫·罗宾的名字简写)
“哈!”野兔又说,“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然后他神色严峻地匆匆走了。
离那里最近的一座房子是猫头鹰的家,野兔便朝百亩森林里猫头鹰的房子走去。他来到猫头鹰的大门口,敲了敲门,又摇了摇门铃,他摇了摇门铃,又敲了敲门,最后猫头鹰终于探出了头来说:“走开!我正在思考——噢,是你?”——这正是猫头鹰和人交谈的开场白。
“猫头鹰,”野兔简短地说,“你和我都是有脑子的人,其他人则都只有绒毛,如果这个森林里需要谁来做点什么的话——我说我在思考,那我的意思的确就是我在思考——那就只有你和我能去做。”
野兔遇上了忙碌的一天(2)
“是的,”猫头鹰说,“我的确在思考。”
“你读读这个。”
猫头鹰把克里斯朵夫·罗宾的留言条从野兔爪子里拿了过来,紧张地看了一眼,他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写成‘苗头鹰’,他能把星期二拼写出来,好让你知道那不是星期三,他也可以非常舒服地读看纸条,只要你不会从他的背后一直盯着纸条,说“嗯?”,他还可以——
“嗯?”野兔说。
“是的,”猫头鹰用一副非常聪明的、深思熟虑的样子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毫无疑问。”
“嗯?”
“非常准确,”猫头鹰说,“绝对是这样。”他又想了想说,“即使你不过来找我,我也会过去找你的。”
“为什么?”野兔问。
“就为了那一个原因。”猫头鹰说,心里盼望能有什么把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的事情出现。
“昨天早上,”野兔严肃地说,“我去找克里斯朵夫·罗宾,他不在家,他的门上也贴着一张留言条。”
“是这张留言条吗?”
“是另一张。但是意思是一样的,这真奇怪。”
“真有意思,”猫头鹰再次看了看那张留言条说。一瞬间,他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克里斯朵夫·罗宾的背也有点不舒服,“那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最好的事情。”猫头鹰明智地说。
“嗯?”野兔又哼了一声,但猫头鹰已经猜到他会这么说了。
“非常准确。”猫头鹰说。
那一会儿他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但是,突然间,他想出了一个主意。
“告诉我,野兔,”他说,“第一张留言条上都写了什么话。这一点非常重要,所有的事情都得靠它——第一张留言条上写的话。”
“那上面写的和这一张上写的一样,真的。”
猫头鹰看着野兔,开始考虑他是不是应该一脚把他从树上踢下去,但是他又觉得早晚他都可以这么做,于是他决定再尝试一次,现在还是先搞清楚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事情。
“到底都写了哪些话,请你告诉我。”他说,好像野兔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
“就是这些话,‘出去。回到’,和这张写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张多写了一句‘芒,回到’。”
猫头鹰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轻松了下来。
“啊!”猫头鹰说,“现在我们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
“是的,但是克里斯朵夫·罗宾去哪儿了?”野兔说,“这是问题的关键。”
猫头鹰又看了一遍留言条。就他所受的其中一项教育而言,读懂这张留言条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出去,回到,芒,回到”——这正是那种写在一张留言条上的话,你不看都能猜想得到。
“非常明显发生了什么,我亲爱的野兔,”他说,“克里斯朵夫·罗宾和‘回到’一起出门,去了一个地方,他和‘回到’正在忙着做一个事情,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在森林里见到一只‘回到’?”
“我不知道,”野兔说,“这也正是我过来问你的问题,他们长成什么样?”
“嗯——”猫头鹰说,“草本的、带斑点的‘回到’,就是一种——”
“至少,”他说,“它真的更——”
“当然,”他说,“这取决于——”
“嗯——”猫头鹰说,“事实是,”他说,“我也不知道他们长的什么样子。”最后猫头鹰终于坦白地说。
“谢谢你。”野兔说着就立刻跑去找噗了。
他还没跑多远,就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于是他停下来仔细地听了听,那个嘈杂的声音是这样的。
嘈杂之声,噗作
噢,蝴蝶正在飞,
而今冬日正在消亡,
报春花正在努力
绽放,
斑鸠在咕咕叫,
树木在努力向上生长,
因为紫罗兰正变成紫色
装点在绿地上。
噢,蜜蜂在嗡嗡叫,
扇动它们的小翅膀,嗡嗡叫,
夏日,正在来临,
多么欢畅。
奶牛在哞哞叫,
斑鸠在咕咕叫,
这也是为什么,噗在阳光下,
噗噗。
因为春天真的在春天,
你能看见百灵鸟歌唱,
你能听见。
蓝色的吊钟花,
正在敲响钟声。
布谷鸟没有在咕咕叫,
但他正在布谷他的咕咕
而噗,也只是在噗噗,
像小鸟一样。
“你好,噗。”野兔说。
“你好,野兔。”噗如梦似醒地说。
“那首歌是你作的?”
“嗯,差不多是我作的,”噗说,“这不需要费脑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你知道为什么,野兔,有时它们自己会跑到我脑袋里来。”
“啊!”野兔说,他从来不会让事情自己跑来找他,反而总是跑出去找事情,“嗯,问题是,你有没有在森林里见到过草本的、带斑点的‘回到’?”
“没有,”噗说,“一个都没见到——没有,”噗说,“我刚才只见到了跳跳虎。”
“那没什么用。”
野兔遇上了忙碌的一天(3)
“没用,”噗说,“我想也没什么用。”
“你见到皮杰了吗?”
“见到了,”噗说,“但我想这也没什么用吧?”他有些胆怯地问。
“嗯,那得看他有没有见到什么东西。”
“他看见了我。”噗说。
野兔坐到了地上,和噗靠在了一起。但他又觉得那个样子显得自己很不重要,于是他又站了起来。
“整个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最近几天早上,克里斯朵夫·罗宾都在做什么?”
“哪方面的事情?”
“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早上都看见他做了什么?就在最近这几天里。”
“可以,”噗说,“我们昨天一起吃了早餐,在六棵松树那里,我做了一只小小的篮子,就是一只小小的,大小正合适的篮子,就是那种一般大小的篮子,装满了——”
“是的,是的,”野兔说,“但我是说,吃完之后。你在11点到12点之间见过他吗?”
“嗯,”噗说,“在11点的时候——在11点的时候——嗯,在11点的时候,你知道,我通常都会在那个时候回家,因为我有一两件事情要做。”
“那么,11点一刻之后呢?”
“嗯——”噗说。
“11点半之后呢?”
“是的,”噗说,“在11点半——或者可能更晚一点,我可能看见他。”
现在他终于开始仔细想这个问题了,他这才回想起来:最近这几天他还真的没怎么见到克里斯朵夫·罗宾。早上都没有见到他,下午,见到了。晚上,见到了,早餐前,见到了,刚吃完早餐后,也见到了,然后,他好像是说了一句“回头见,噗”,然后就走了。
“正是这么回事,”野兔说,“他去了哪里?”
“也许是去找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野兔问。
“这正是我想说的话,”噗说,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他是去找——是去找——”
“一个草本的带斑点的‘回到’?”
“对,”噗说,“找一个那个东西,如果不是那个东西的话,也是去找他们其中的一个。”
野兔非常严肃地看着他。
“我想你帮不上什么忙。”他说。
“是的,”噗说,“但我的确很想帮忙。”他很谦虚地补充说。
野兔对噗想帮忙的好意表示了感谢,但说他现在想去看看咿呦,如果噗愿意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去。但是噗正感觉又有一段新的歌词跑进了他的脑袋里,他就说他想在这里等着皮杰,再见,野兔。野兔便一个人去找咿呦了。
但是,正如事情发生的那样,倒是野兔首先碰见了皮杰。皮杰那天起得很早,他为自己摘了一大捧紫罗兰。等他摘完那些紫罗兰,把它们装进自己房间里的一只大花瓶里时,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为咿呦摘过紫罗兰。他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作为一只动物,从来没有人为咿哟摘过紫罗兰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于是他又匆匆出门,对着自己说“咿呦,紫罗兰”,然后又说“紫罗兰,咿呦”,以免把这句话忘记,因为这是如此特殊的一天,他又去摘了一大捧紫罗兰,一路小跑着,闻着花香,感到非常高兴,直到他来到了咿呦所在的那个地方。
“噢,咿呦。”皮杰有些紧张地说,因为他看见咿呦正在忙着什么。
咿呦伸出一只蹄子对他挥了挥,让他走开。
“明天再来,”咿呦说,“或者后天。”
皮杰走近了一些,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咿呦前面的地上放了三根树枝,他正仔细地看着那三根树枝。有两根树枝的一头搭在一起,但并没有跟第三根树枝的一头搭在一起。第三根树枝横放在那两根树枝中间。皮杰觉得那可能是什么陷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噢,咿呦,”他又开口说,“我是想——”
“是小皮杰吗?”咿呦仍然仔细地盯着他的树枝说。
“是的,咿呦,我是想——”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皮杰说。
“这是一个‘A’字。”
“噢。”皮杰说。
“不是‘O’,是‘A’。”咿呦一脸严肃地说,“难道你没听见吗?难道你认为你比克里斯朵夫·罗宾还有学问?”(皮杰说的是“噢”,是一个语气词,但发音与字母“O”相同。)
“是的,”皮杰说,“不是。”他马上又说。然后他朝前又走近了一些。
“克里斯朵夫·罗宾说这是字母A,A就是——直到没有人踩到我,我才会告诉他。”咿呦非常严厉地补充说。
皮杰马上向后跳了一步,闻了闻他手里的紫罗兰。
“你知道A是什么意思吗,小皮杰?”
“不,咿呦,我不知道。”
“它的意思就是学习,就是教育,它的意思就是你和噗不具备的所有的东西,这就是A的含义。”
“噢,”皮杰又说。然后他又马上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它真的是这个意思么?”
“让我来告诉你。人们在这座森林里来来往往,他们会说:‘那不过是咿呦,他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们会走来走去地说‘哈哈!’但是他们真的知道A是什么意思吗?他们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那只是三根树枝。但是对于受过教育的人来说——请在这里作记号,小皮杰——对于受过教育的人来说,并不包含像噗和皮杰这样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这是一个非常光荣的A。而不是,”他又补充了一句说,“任何人都能走过来评头论足的东西。”
野兔遇上了忙碌的一天(4)
皮杰紧张地又朝后退了一步,朝四周看了看,想寻求帮助。
“是野兔,”他高兴地说,“你好,野兔。”
野兔带着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走了过来,对皮杰点点头说:“啊,咿呦。”他说话的那个语气就好像他会在两分钟之后马上说“再见”。
“我只有一个事情想问你,咿呦。最近这几天早上,克里斯朵夫·罗宾都在干什么?”
“我正在看的是什么东西?”咿呦问,仍然盯着地上那三根树枝。
“三根树枝。”野兔马上回答说。
“你看见了吧。”咿呦对皮杰说,然后他又转过来对野兔说:“现在我再回答你的问题。”他一脸严肃地说。
“谢谢你。”野兔说。
“克里斯朵夫·罗宾在早上做什么?他在学习。他在接受教育。他在‘银究’——我想他说的是这个词(咿呦把‘研究’听成了‘银究’),但也可能是另外一个词——总之他在‘银究’学问。我用我自己的方式也在,如果那个词我没说错的话,也在——做跟他相同的事情。也就是说,比如,这三根树枝就是——”
“一个A,”野兔说,“但摆得不是很好看。嗯,我必须回去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
咿呦盯着他那三根树枝,然后又盯着皮杰。
“刚才野兔说什么?”他问。
“一个A。”皮杰说。
“是你告诉他的吗?”
“不,咿呦,我没说。我想他是自己知道吧。”
“他知道?你是说‘A’这个字母野兔知道?”
“是的,咿呦。他很聪明,野兔一向都很聪明。”
“聪明!”咿呦轻蔑地说,一脚狠狠地踩了他那三根树枝上,“教育!”咿呦一边踩在他那堆树枝上,一边讥讽地说,“学习,究竟是个什么事?”他说着便把那堆树枝一脚踢飞到半空中,“连野兔都知道的事情!哈!”
“我想——”皮杰紧张地开口说。
“别说了。”咿呦说。
“我想紫罗兰可能更好一些。”皮杰说着就把手里的一捧紫罗兰放到了咿呦面前,转头一溜烟跑掉了。
第二天早上,克里斯朵夫·罗宾的门口又贴了一张留言条,上面写着:
外出
很快回来
C. R.
这下,森林里所有的动物——当然,除了草本的带斑点的‘回到’之外——全都知道了克里斯朵夫·罗宾早上去干了什么。
噗发明了一种新游戏(1)
噗发明了一种新游戏,咿呦参加了进去
当森林里的那条小河流到了森林边上的时候,它就变得越来越大,几乎变成了一条大河。因为变大了,它就再也不会像它还小的时候那样,一路活蹦乱跳地泛着水花。因为它知道它要去什么地方,于是它对自己说:“不着急,总有一天我会到那儿的。”森林里所有其他的小河也在慢慢变大,但他们还是非常激动地急匆匆地流淌着,好像他们都想赶在不算太迟之前发现所有的东西。
森林外有一条宽大的小径,几乎像一条大路那么宽,那条小径从外面通到森林里,但在它进入森林前,必须跨过那条大河,所以,在它跨过大河的地方修了一座木桥。那座木桥几乎和一条大路那样宽,两边都有木头栏杆。克里斯朵夫·罗宾的下巴刚刚能够到最上面的那条栏杆,如果他乐意那样做的话,但是他觉得最好玩的,还是站在最下面那根栏杆上,这样他的上身就能趴在最上面的栏杆上,看着脚下的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噗,如果他乐意的话,可以把自己的下巴放到最下面的栏杆上,但是他觉得最好玩的,还是趴在桥上,直接把头放到那根栏杆下,看着桥下的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对于皮杰和小豆来说,这也是他们能看见河水的唯一的办法,因为他们太小了,连最下面的那根栏杆都够不到,所以他们只能趴下来才能看到河水……而河水还是那么慢慢地流淌着,因为它一点都不急着要去什么地方。
一天,当噗朝这座木桥走去时,他正努力地想作一首关于松果的小诗,因为一路上那些松果都撒在道路两边的地上,这让他感觉特别有诗意。他从地上捡起了一颗松果,看着它对自己说:“这真是一颗非常好的松果,一定能找到一些词和它押韵。”但他总是想不出该搭配什么词。突然间,一些句子跳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真是迷离扑朔,
关于一棵小小的松树,
猫头鹰说这是他的树,
袋鼠妈妈也说这是她的树。
“好像不对劲,”噗自言自语说,“因为袋鼠妈妈不可能住在树上。”
想到这里他已经走到了木桥上,但他并没看脚下的路,结果他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棵松果也一不小心从他的爪子里蹦了出来,掉进了河里。
“糟了。”噗看着那颗松果慢慢漂到了木桥下说。他正准备回去再捡一颗松果,好好地作一首押韵的诗时,又突然觉得,他应该好好地看看河水,因为这真是非常宁静的一天。于是他趴到了桥边上,朝下看着河水静静地朝远处流去……他看着看着,突然间,他的那颗松果也从眼前慢慢地漂了过去。
“真有趣,”噗说,“它掉在了桥那边,”噗对自己说,“却从桥这边漂了出来!我想知道,再做一遍会不会也是这样?”这么想着他就去捡了好多松果回来。
果真,那些松果全都从桥的另一侧漂了出来。后来他一次扔下去了两颗,然后趴到桥的另一侧,看看究竟哪一颗会先漂出来。结果真的有一颗先漂了出来,但因为那两颗松果大小相同,噗也分不清楚先漂出来的那颗究竟是他希望赢的那一颗,还是他希望输的那一颗。所以,第二次他同时扔下了一颗大的和一颗小的,结果先漂出来的是那颗大的,正好和他开始猜测的一样,后漂出来的是那颗小的,也和他开始猜测的一样……这样算下来,他就等于赢了两回……后来,等他回家去喝午茶时,他一共赢了三十六回,输了二十八回,也就是说——他最后一共赢了——嗯,如果你会计算三十六减去二十八的话——那就是他赢的数字,而不是把两个数字反过来减的结果。
这就是那个叫做“噗树枝”的游戏的原型,这个游戏被噗发明之后,他和他的朋友们就常去森林边上玩。后来他们换用树枝玩,而没有继续用松果玩,因为和松果相比,树枝更容易被分得清楚。
有一天,噗、皮杰、野兔和小豆正在一块玩“噗树枝”这个游戏。等野兔一喊“放”,他们就同时把树枝扔进河里,然后他们立刻跑到桥的另一侧,全都趴在桥边上,等着看谁的树枝先漂出来。但是他们必须等很长时间,因为那天河水非常懒,好像它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流到它要去的那个地方。
“我看见我的那根了!”小豆叫道,“不对,我没看见,那是别的东西。你看见你的那根了吗,皮杰?我还以为我看见我的那根了,但是我没看见。它在那儿!不,不是它。你看见你的那根了吗,噗?”
“没看见。”噗说。
“我想我的那根是不是被卡住了,”小豆说,“野兔,我的那根被卡住了。你的那根也被卡住了吗,皮杰?”
“它们出来的时间总是比你想象得要长一些。”野兔说。
“你觉得它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出来?”小豆问。
“我看见你的那根了,皮杰。”噗突然说。
“我的那根有些发灰。”皮杰说,但他不敢探出头太多,因为他害怕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
“对,我看见的那根就是有些发灰,它漂到我这边来了。”
野兔把头又往前探了探,想看看自己的那根树枝在哪里,小豆则把身子扭来扭去,一直大声叫着:“快出来,树枝!树枝,树枝,树枝!”皮杰非常激动,因为他的那根是唯一漂出来的一根,也就是说他快要赢了。
噗发明了一种新游戏(2)
“漂出来了!”噗说。
“你确定是我的那根吗?”皮杰激动地尖声说道。
“是的,因为它是灰色的。很大的灰色的一根,它漂出来了!非常——大的——灰色的——噢,不,不对,是咿呦。”
他刚说完,咿呦就慢慢从桥下漂了出来。
“咿呦!”他们全都惊叫说。
咿呦看上去非常镇定,非常庄重,他四只腿朝天地从桥下慢慢地漂了出来。
“是咿呦!”小豆叫道,兴奋地不得了。
“就这么回事吗?”咿呦在下面说,这时他突然被一个小小的旋涡卷了进去,慢慢地在水中旋转了三圈,继续说:“我想知道。”
“我不知道你也在玩游戏。”小豆说。
“我没在玩游戏。”咿呦说。
“咿呦,你在那下面干什么?”野兔问。
“我给你三次机会猜猜,野兔。在地上刨坑?错误。在一棵小橡树的树枝上跳来跳去?错误。等人把我从河里救上来?正确。只要给野兔足够的时间,他准会猜出正确的答案。”
“但是,咿呦,”噗难过地说,“我们怎么——我是说,我们该怎样——你认为我们——”
“是的,”咿呦说,“你说的那些话中间一定会有一个是正确的,谢谢你,噗。”
“他一直在打着圈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小豆说,咿呦的样子让他非常惊讶。
“为什么不转?”咿呦冷冰冰地说。
“我也会游泳。”小豆骄傲地说。
“但你不会转着转着游,这要难得多。今天我可一点都不想来游泳,”咿呦一边打着圈子一边继续说,“但如果,既然已经在水里了,我决定练习一个小小的绕圈动作,从右到左——或者我该说,”说到这里他又被卷进了另一个旋涡中,“从左到右,就像我现在做给你们看的一样,这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完全是我的个人私事。”
大家沉默了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在思考。
“我有一个主意,”噗最后说,“但我想它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也认为它不是什么好主意。”咿呦说。
“说说看,噗,”野兔说,“我们看看那是什么主意。”
“嗯,如果我们一起朝咿呦的一边扔石头,或者别的东西,那些石头就会弄出一个波浪来,说不定那个波浪会把他推到岸边去。”
“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野兔说,噗马上就高兴了起来。
“非常,”咿呦说,“我想要被推开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但万一我们不小心砸到他怎么办?”皮杰着急地问。
“或者,万一你们不小心没砸中我怎么办?”咿呦说,“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皮杰,在你们最后确定下来要怎么寻开心之前。”
但这时噗已经举起了一块他能举起的最大的石头,趴在桥边,用他的两只爪子举着那块石头。
“我不会扔它,我只是把它放下去,咿呦,”他解释说。“这样的话,我就会砸偏——我是说,我就不会砸中你。你能不能停一下,先别打转了,我的眼睛都看得有些花了。”
“不能,”咿呦说,“我喜欢打转。”
野兔感觉现在到了他发出号令的时候。
“现在,噗,”他说,“我说‘现在扔’,你就可以扔了,咿呦,等我说‘现在扔’的时候,噗就会把石头扔下去。”
“非常感谢你,野兔,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你准备好了吗,噗?皮杰,你站开一点,给噗一点空间,小豆,你往后面退一点,准备好了吗?”
“没有。”咿呦说。
“现在扔!”野兔说。
噗立刻放开了爪子里的石头,桥下传来一声很响的哗啦声,随后咿呦就消失不见了……
对于桥上的观众来说,这真是一段焦急难耐的时间。他们朝下看啊,看啊……即使皮杰的那根树枝比野兔的那根先漂出来了一点点,都不能让他们像你想象的那般欢呼雀跃。正当噗开始认为,他一定是选择了一块错误的石头,在一条错误的河上和错误的一天去实践他的主意时,河岸边突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小块灰色的东西……那个东西慢慢地越变越大……直到最后,咿呦慢慢地从水里露了出来。
他们欢呼着,从桥上冲了下去,他们对着咿呦又推又拉,很快他又回到了干燥的土地上,站在了他们中间。
“噢,咿呦,你全身都湿了!”皮杰一边摸着咿呦的身子一边说。
咿呦抖着身上的水,同时请某人向皮杰解释一番:如果你在河里待了很长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干得不错,噗,”野兔和善地说,“这真是我们的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咿呦问。
“像刚才那样,把你推到岸边。”
“推我?”咿呦惊讶地说,“推我?难道你们认为我是被推过来的,真的吗?我是自己潜过来的。噗在我身上扔了一块大石头,为了不被那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在胸口,我是潜到水里,游到岸边来的。”
“你真的没有砸到他。”为了安慰他,皮杰小声地对噗说。
“只是咿呦这么说,”皮杰说,“我认为你的主意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噗发明了一种新游戏(3)
听到皮杰这么说,噗感觉舒服了一些,因为作为一头没有头脑的熊,你想出了什么事情,但有时你发现,那个在你看来非常像那么回事的事情,做出来后却让别人看上去非常不是那么回事。但是不管怎样,咿呦开始是在河里,现在他已经不在河里了,所以他也没做什么坏事。
“你是怎么掉进河里的,咿呦?”野兔一边用皮杰的手帕擦干咿呦的身体一边问。
“我没掉进去。”咿呦说。
“但你怎么会——”
“我是被弹进去的。”咿呦说。
“喔,”小豆激动地说,“是有人把你推进去的吗?”
“是有人把我弹进去的,当时我正在河边思考问题——思考,如果你们中间有人能明白那个词的意思的话,突然我被一个很响的声音弹了出去。”
“噢,咿呦!”其他人都同时说。
“你确定不是失足掉进去的吗?”野兔聪明地眨着眼睛问。
“当然我失足了。如果你正好站在一片很滑的河岸边,然后有人突然在你背后很响地弹了你一下,你当然会失足了,你认为我还能做什么?”
“但那究竟是谁干的?”小豆问。
咿呦没有回答。
“我想可能是跳跳虎。”皮杰紧张地说。
“但是咿呦,”噗说,“那是一个玩笑,还是一个事故?我是说——”
“我从没有停止过思考这个问题,噗,即使在河底下的时候,我也没停止过问自己:这究竟是一个最让你开心的玩笑,还是一场最阴险的事故?我一浮到水面上的时候,我也对自己说‘完全搞错了。’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话。”
“跳跳虎在哪里?”野兔说。
咿呦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身后突然传出了一个很响的声音,跳跳虎从树丛后面跳了出来。
“你们好啊,大家伙。”跳跳虎兴高采烈地说。
“你好,跳跳虎。”小豆说。
野兔突然感觉自己变得非常重要。
“跳跳虎,”他严肃地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什么时候?”跳跳虎有些不太舒服地说。
“就是你把咿呦弹进河里的时候。”
“我没有弹他。”
“你弹我了。”咿呦粗着嗓子说。
“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咳嗽一下,正好我站在咿呦的后面,我只是说:呃——啊——噗——啊。”
“怎么了?”野兔一边说着一边把皮杰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帮他掸掉身上的土,“没事了,皮杰。”
“我只是不小心被吓了一跳。”皮杰紧张地说。
“这就是我说的“弹”的意思,”咿呦说。“让别人不小心被吓一跳,这是个非常令人不快的习惯,我并不介意跳跳虎住在森林里,”他继续说,“因为这是一片很大的森林,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你弹来弹去,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偏要到我的那一片小小的空间里,在那里弹别人,我那个小角落看上去并不像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当然对于某些喜欢冰冷、潮湿、丑陋的东西的人来说,那个小角落确实有些特殊,否则它也不会是一个小角落,如果有人喜欢弹来弹去的话——”
“我没有弹,我只是咳嗽了一下。”跳跳虎生气地说。
“是咳还是弹,在河底下来说是一样的。”
“好了,”野兔说,“我所能说的就是——嗯,克里斯朵夫·罗宾来了,他肯定能评个理。”
克里斯朵夫·罗宾从森林里走到了木桥边,走在路上时,他觉得每件事物都很开心快乐,不用去计较,就好像十九乘以二等于多少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用在意一样,因为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这种问题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想,如果他能站在木桥最下面的栏杆上,俯过身子,看着脚下的河水慢慢地朝远方流去,他就会突然间明白很多他需要明白的事情,他还可以把那些事情告诉噗,因为噗也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但是,当他走到木桥边时,他看见所有的动物都在那里,然后他就明白了,这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下午,而是另一种下午,是你想要做点什么事情的下午。
“是这样的,克里斯朵夫·罗宾,”野兔说,“跳跳虎——”
“不,我没有。”跳跳虎说。
“哦,不管怎样,我在这儿呢。”咿呦说。
“但我想他不是故意的。”噗说。
“他的确是弹了,”皮杰说,“但他是控制不住才那样做的。”
“来试试弹我,跳跳虎,”小豆激动地说,“咿呦,跳跳虎要弹我了,皮杰,你认为——”
“是的,是的,”野兔说,“我们并不是想要每个人都马上说话,问题是,克里斯朵夫·罗宾是怎么看这个事情的?”
“我只是咳嗽了一下。”跳跳虎说。
“他弹了我。”咿呦说。
“噢。我只是咳弹了一下。”跳跳虎说。
“安静!”野兔举起一只爪子说,“到底克里斯朵夫·罗宾是怎么看这个事情?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喔,”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他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
“什么?”其他所有人说。
“我想我们大家都应该来玩‘噗树枝’。”
噗发明了一种新游戏(4)
于是他们都开始玩起“噗树枝”那个游戏,咿呦以前从来都没玩过那个游戏,却比其他所有人都赢得多。小豆掉进了水里两次,第一次是他不小心掉下去的,第二次则是他有意掉进去的,因为他突然看见袋鼠妈妈从森林里走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回去睡觉了。这时野兔说他想跟袋鼠妈妈和小豆一起回去,后来跳跳虎也和咿呦一起回去了,因为咿呦想教跳跳虎怎样才能在“噗树枝”这个游戏里获胜——你在扔树枝的时候必须要把它往回拉一下,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话,跳跳虎。最后,木桥上只剩下了克里斯朵夫·罗宾、噗和皮杰。
有一段时间,他们静静地看着桥下的河水,什么话都不说,河水也什么话都不说,因为它在这个夏日午后感觉非常宁静安详。
“跳跳虎真的没做错什么。”皮杰懒洋洋地说。
“当然他没做错什么。”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每个人都没做错什么。”噗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噗说,“但我想我可能做错了什么。”他说。
“你当然也没做错什么。”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维尼角落的家 第四部分
跳跳虎被禁跳了(1)
一天,野兔、皮杰和维尼坐在噗的前门口,野兔在讲话。那是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森林里充满着各种各样轻柔的声音,那些声音好像都在对噗说:“不要听野兔的,听我的。”于是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并且不再听野兔说话,但他还是不时地睁开眼睛说“啊!”然后又闭上眼睛说“对。”野兔也不时地激动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皮杰?”皮杰则激动地连忙点头,表示他确实明白了野兔的意思。
“事实上,”野兔最后总结说,“跳跳虎最近太喜欢乱跳了,现在应该是我们给他上一课的时候,难道你不这样想吗,皮杰?”
皮杰马上说,跳跳虎最近的确是跳得比较厉害,如果他们能想出一个办法让他不跳,那将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野兔说,“你是怎么看的,维尼?”
维尼被吓得马上睁开了眼睛说:“非常。”
“非常什么?”野兔问。
“你刚才说的,”维尼说,“毫无疑问。”
皮杰使劲地戳了一下维尼,但是维尼正感觉自己走入另一个地方,而且越走越远,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想弄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但是我们该怎么办?”皮杰问:“应该给他上怎样的一课呢,野兔?”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野兔说。
“上课”这个词突然钻进了维尼的耳朵里,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个词。
“有个东西叫做‘二形式’(应该是“二进制”,维尼说错了),”维尼说,“克里斯朵夫·罗宾有一次想教我那个东西,但不行。”
“什么不行?”野兔说。
“不行什么?”皮杰说。
维尼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就是不行,我们在说什么?”
“维尼,”皮杰充满责备地说,“难道你没听见野兔刚才说的话吗?”
“我听了,但是我的耳朵里进了一小团绒毛。麻烦你能不能再说一遍,野兔?”
野兔从不介意把事情再说一遍,于是他问他应该从哪里讲起,噗就说从绒毛掉进他的耳朵的那个地方讲起,野兔又问那应该在什么时候,噗说他也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他听不清楚。最后皮杰叫他们不要再说,他说他们刚才要做的事情就是:他们正试图想出一个让跳跳虎不要再跳下去的办法,因为,不管你有多么喜欢他,有时你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跳得太厉害了。
“噢,我明白了。”噗说。
“他跳得有些过分了,”野兔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的原因。”
维尼开始努力地思考起来,但是所有他能想出来的,都是一些完全不起作用的办法。他开始轻轻地对着自己哼起一首小歌来。
如果野兔,
更大一些,
更胖一些,
更壮一些,
或者比跳跳虎,
更大一些,
如果跳跳虎,
更小一些,
那么跳跳虎,
跳到野兔身上的坏习惯,
就再也不会,
变成什么麻烦,
如果野兔,
能够更高一些。
“噗在说些什么?”野兔问:“对解决问题有什么帮助吗?”
“没有,”噗难过地说,“一点帮助都没有。”
“嗯,我有一个主意,”野兔说,“就是这样:我们带跳跳虎去探险,走很远的路,到一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然后我们把他丢在那里,第二天早上再去把他找回来,到那个时候——记住我的话——他就会完完全全地变成另一只跳跳虎。”
“为什么?”噗说。
“因为他会变成一只谦虚的跳跳虎,因为他会变成一只悲伤的跳跳虎,一只忧郁的跳跳虎,一只小而可怜的跳跳虎,一只‘噢——野兔——见到你——我——真——高兴’的跳跳虎。这就是原因。”
“他也会很高兴见到我和皮杰吗?”
“那当然。”
“太好了。”噗说。
“如果他一直都那么悲伤,我会很难过的。”皮杰有些怀疑地说。
“老虎不会一直悲伤下去的,”野兔解释说,“他们会用惊人的速度恢复过来,我问过猫头鹰,为了确定这回事,他说就是这样——老虎会用那种速度恢复过来。但如果我们只让跳跳虎感觉自己很小,很悲伤五分钟,我们就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情。”
“克里斯朵夫·罗宾也会这么想吗?”皮杰又问。
“会的,”野兔说,“他会说:‘你做了一件好事,皮杰,本来我应该自己去做的,但我正好要去做些别的事,谢谢你,皮杰。’还有噗,当然。”
皮杰听到这些话觉得很高兴,他立刻觉得,他们即将对跳跳虎做的事情真是一件值得去做的好事。况且还有噗和野兔和他一起去做这件事—— 一件即使是一只非常小的动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都会觉得非常舒服的事情。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应该把跳跳虎丢在什么地方?
“我们应该把他带到北极去,”野兔说,“因为找到那地方我们可花了很长时间,所以,要让跳跳虎找不到那个地方,也一定会花很长时间。”
跳跳虎被禁跳了(2)
现在轮到噗感觉非常高兴了,因为是他第一个发现北极在哪里。而且,等他们到了那儿,跳跳虎还会看见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被噗发现,噗发现了它”。到那个时候,跳跳虎就会知道,当然也许他从前并不知道,噗究竟是一头什么样的熊——是哪样的一头熊。
他们计划第二天上午就出发去北极,野兔住得离袋鼠妈妈、小豆和跳跳虎最近,他现在就回去,顺便问问跳跳虎明天要做什么,如果他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那就邀请他参加一场探险,同时告诉他噗和皮杰也要去,看他意下如何。如果跳跳虎说好的,那就没问题了,如果他说不行——
“他不会说不行的,”野兔说,“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办吧。”说完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第二天却是非常不同的一天,一点都不热,也没有出太阳,相反,天气很冷,四处都是薄薄的雾。噗自己倒不觉得什么,但他一想到所有的蜜蜂都不会去酿蜜了,就总会在这样潮湿阴冷的天气里为他们感到很难过。当皮杰来找他的时候,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皮杰。但皮杰说他自己没想过这么多,他只觉得,如果一个人在这么一个阴冷潮湿的天气里,还在森林最高的地方迷路一整天一整夜,那会多么冷、多么痛苦啊。但等他们俩来到野兔的家里时,野兔却说:对他们来说,这正是最合适的一天,因为跳跳虎总是喜欢在别人前面跳,一旦他跳出了大家的视线,他们就能马上跑到别的地方去,到那时,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再也见不到了?”皮杰说。
“嗯,直到我们再找到他为止,皮杰,明天,或者不管什么时候。来吧,他在等着我们呢。”
他们到了袋鼠妈妈的家里时,却发现小豆也在等着他们,因为他是跳跳虎非常好的朋友,这让整个事情有些难办起来。但是野兔非常自信地用爪子捂着嘴对噗说:“交给我来办。”说完他就走到袋鼠妈妈面前。
“我想小豆最好还是别跟我们一起出去了,至少今天不行。”
“为什么?”小豆说。没想到他听见了野兔对袋鼠妈妈说的话。
“很糟糕的冷天,”野兔摇着头说,“而且今天早上你还咳嗽了。”
“你怎么知道的?”小豆气愤地说。
“噢,小豆,你怎么没告诉我?”袋鼠妈妈充满责备地说。
“那只是小小的咳嗽一下,”小豆说,“不用告诉你。”
“我想你今天还是不要出去了,亲爱的,改天再说。”
“明天行吗?”小豆满怀希望地说。
“看情况吧。”袋鼠妈妈说。
“你总是看情况,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豆难过地说。
“今天这样的天气,没人能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小豆,”野兔说,“我想我们不会走得太远,到了下午我们就会——我们就会——我们——啊,跳跳虎,你在这里,来吧,再见,小豆!今天下去我们就会——来吧,噗!准备好了吗?好,我们出发吧。”
他们出发了,一开始噗、野兔和皮杰并排着走在一起,跳跳虎则在他们周围绕着圆圈。渐渐地,那条路变得越来越窄,野兔、皮杰和噗一个跟一个地走在一起,跳跳虎则在他们周围绕着椭圆形的圈子。又过了一会儿,当小路两边的金雀花丛变得越来越浓密的时候,跳跳虎就在他们前面来来回回地跑着,时不时地会撞在野兔身上。等他们走到更高一些的地方时,雾开始变得越来越浓,跑在前面的跳跳虎也经常看不见了。但是,每当你觉得他不在前面的时候,他又突然从前面的雾中蹦到你面前,说:“我说,快走啊。”但正当你准备回答他的时候,他又消失不见了。
野兔朝四周看了看,戳了戳皮杰。
“等下一次,”他说,“告诉噗。”
“等下一次。”皮杰对噗说。
“下一次什么?”噗问皮杰。
这时跳跳虎突然又出现了,他撞了一下野兔,立刻又消失不见了。“现在!”野兔说完立刻跳进了小路旁边的一个空隙中间,噗和皮杰也紧跟着他跳了进去,他们蹲进了一片蕨树丛里,听着周围的动静。你知道,当你停下来倾听的时候,森林里一片寂静,所以他们什么动物都没看见,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安静!”野兔说。
“我很安静。”噗说。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是一片寂静。
“你好!”跳跳虎说,他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发出,皮杰吓得几乎跳起来,如果不是噗正好坐在他的半个身子上的话。
“你们在哪儿?”跳跳虎大声说。
野兔戳了戳噗,噗马上也想戳一戳皮杰,但他没找到皮杰在哪里。皮杰的脸贴在湿漉漉的蕨树叶子上,用他最小心翼翼的方式拼命呼吸着,好让自己感觉非常勇敢,非常兴奋。
“真好玩。”跳跳虎说。
又安静了一阵子后,他们听见跳跳虎的脚步声再一次慢慢远去,然后他们等了一段时间,直到森林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静得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了,野兔才站起来,伸了伸腰。
“嗯?”他得意地低声说,“我们成功了!正像我说的那样。”
“我在想,”噗说,“我想——”
“不,”野兔说,“别想了,快跑,来吧。”于是他们都跑了起来,野兔在前面带路。
跳跳虎被禁跳了(3)
“现在,”野兔等他们跑远了一点说,“我们能说话了,你刚才想说什么,噗?”
“没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因为这是回家的路。”
“噢!”噗说。
“我觉得回家的路应该在右边,”皮杰紧张地说,“你觉得呢,噗?”
噗看了看自己的两个爪子,他知道其中的一只是右爪,但他只有在决定好哪边是右的时候才知道哪只是右爪,那么另一只自然而然地是左爪,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应该怎么开始决定这件事了。
“嗯——”他慢慢地说。
“来吧,”野兔说,“我知道,是这条路。”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十分钟之后,他们再次停了下来。
“真蠢,”野兔说,“但等一下,我——啊,当然,来吧……”
“我们到了,”十分钟后野兔说,“不对,我们没有……”
“现在,”十分钟后野兔又说,“我想我们应该是到了——或者,我们是不是离我想的那个地方更靠右一点?”
“这真有趣,”十分钟后野兔又说,“在雾里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一样的,你注意到了吗,噗?”
噗说他注意到了。
“真幸运,这片森林我们太熟悉了,要不我们肯定会迷路的。”半个小时后野兔说,说完他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就像你知道自己对一片森林特别熟悉,所以绝对不可能迷路而发出的那种笑声。
皮杰从后面贴近了噗的身子。
“噗!”他低声说。
“怎么了,皮杰?”
“没什么,”皮杰拉住噗的爪子说,“我只是想确定这是你。”
跳跳虎一直在等着其他人赶上来,但却一直没有人赶上来,当他厌倦了没有人听他说“我说,来吧”这句话时,他想他还是应该回家去。于是他小跑着回去了,袋鼠妈妈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是一只好老虎,你正赶上了吃强壮药的时间。”说完她就给他倒了一勺强壮药。小豆马上说:“我已经吃完我的药了。”跳跳虎便一口把药吞了下去说:“我也吃完我的了。”然后他和小豆开始像玩游戏一样地推来推去,跳跳虎不小心撞翻了一两把椅子,小豆也故意撞翻了一把椅子。袋鼠妈妈看见后马上说:“好了,你们到外面玩去。”
“我们该到哪里去玩?”小豆问。
“你们可以到外面去帮我摘一些松果回来。”袋鼠妈妈说着就递给了他们一只篮子。
他们跑到了六棵松树那里,开始互相扔起松果玩,直到最后,他们完全忘记了到这个地方是要干什么,他们把那只篮子留在了一棵松树下,又回家去吃晚饭了。刚吃完晚饭,克里斯朵夫·罗宾就从门口探进头来。
“噗在哪里?”他问。
“亲爱的跳跳虎,噗在哪里?”袋鼠妈妈问。跳跳虎便开始解释说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豆也在同时解释说他的小小的咳嗽的事情,袋鼠妈妈叫他们不要抢着说,一个一个地说。所以,过了好长一会儿,克里斯朵夫·罗宾才猜到——噗、皮杰和野兔都在森林最高的地方在雾里迷路了。
“老虎有一个奇怪的特点,”跳跳虎小声地对小豆说,“老虎从来不会迷路。”
“为什么老虎从来不会迷路,跳跳虎?”
“就是不会,”跳跳虎解释说,“不为什么,就是这样。”
“嗯,”克里斯朵夫·罗宾说,“我们得出去找找他们,就这么定了,来吧,跳跳虎。”
“我得出去找找他们。”跳跳虎对小豆解释说。
“我也能出去找他们吗?”小豆急切地问。
“我想今天不行,亲爱的,”袋鼠妈妈说,“改天再说。”
“那要是明天他们迷路了,我能去找他们吗?”
“看情况吧。”袋鼠妈妈说。小豆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开始练起跳跃来,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想练习一下跳跃,一方面也因为他不想让克里斯朵夫·罗宾和跳跳虎觉得,他很在意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没有叫上他。
“事实是,”野兔说,“我们好像迷路了。”
野兔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在森林高处的一片沙地里休息。这片沙地已经让噗有些厌烦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片沙地一直在跟着他们,因为不管他们出发的时候是朝着什么方向,最后总是回到这片沙地上来。而且,每次他们穿过浓雾走到沙地上时,野兔总会非常得意地说:“现在我知道我们在哪儿了!”于是噗也难过地说:“我也知道了。”但皮杰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努力地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就是“救命!救命!”,但这句话说出来显得很傻,尤其是当着野兔和噗面前说出来。
“嗯,”野兔说。大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感谢他带领大家进行了这么长的一段跋涉,“我们最好还是继续走吧,我想。我们该试试哪条路?”
“这样怎样,”噗慢慢地说,“我们这次再走的时候,就这样:我们一看不到这片沙地,就开始找这片沙地在哪里?”
“这样做有什么用?”野兔问。
“嗯,”噗说,“我们一直在找家,但是却一直找不到它,所以我想,如果我们找这片沙地,我们肯定也找不到它,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因为说不定我们会找到我们不想找的东西,那说不定就是我们一直想找的东西,真的。”
跳跳虎被禁跳了(4)
“我听不出你的话有什么意义。”野兔说。
“是的,”噗很不好意思地说,“的确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就会有一些意义,我们刚才在路上发生的的确像是这么回事。”
“如果我现在离开这片沙地,然后再回头朝这片沙地走,那当然我能再找到这片沙地。”
“但我想可能你找不到了,”噗说,“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试试看,”皮杰突然说,“我们在这儿等你。”
野兔笑了一声,表示他认为皮杰有多么愚蠢,然后他就走进了浓雾中。等他走出一百码之后,他转过身来,开始往回走……但是,噗和皮杰等了他二十分钟,却没有看见他回来,于是噗站起身来。
“我想”,噗说,“现在,皮杰,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但是,噗,”皮杰立刻变得激动起来说,“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不知道,”噗说,“但我家里还放着十二罐蜂蜜,它们在那里叫我,已经叫了几个小时了。开始的时候我听不太清楚它们的声音,因为野兔总是在说话,但如果现在谁都没有说话,除了那十二罐蜂蜜,我想,皮杰,我应该能听见它们是从哪里叫我的。来吧。”
他们一起离开了那片沙地,有很长一段时间皮杰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害怕打断了那十二罐蜂蜜的叫唤声,但是,突然间他发出了一个尖厉的叫声……然后又“喔”地叫了一声……因为那时他突然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但他还是害怕把这个事情大声说出来,因为他担心他看错了。正当他感觉非常肯定,也不用在乎那十二罐蜂蜜是不是还在继续呼唤噗的时候,他们面前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克里斯朵夫·罗宾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噢,你们在这儿。”克里斯朵夫·罗宾漫不经心地说,努力装做自己一点都不激动。
“我们是在这儿。”噗说。
“野兔在哪里?”
“我不知道。”噗说。
“噢——嗯——我想跳跳虎能找到他,他现在也在到处找你们呢。”
“哦,”噗说,“我得回家去做点事情,皮杰也是,因为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干那个事情——而且——”
“我要过去看着你。”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和噗噗熊一起回到了他的家,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在他看着噗吃蜂蜜的那段时间里,跳跳虎跑遍了整个森林,不停地发出巨大的号叫声,呼喊着野兔的名字。最后,小而可怜的野兔终于在浓雾里听见了跳跳虎的叫声,他拼命从浓雾里冲了出来,看见了跳跳虎——那只友好的跳跳虎,伟大的跳跳虎,强壮而乐于助人的跳跳虎,一只跳来跳去的跳跳虎——如果他真的在跳的话,也是用那种老虎才具备的优雅的姿势在跳着。
“噢,跳跳虎,见到你我真高兴。”野兔大叫着说。
皮杰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1)
在噗的房子和皮杰的房子中间,有一个安静舒适的小地方。有时,当他们决定出门去看望对方时,就会在那个地方相遇。那里温暖又避风,他们就会坐在那儿想一想:既然现在他们已经碰到对方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有一天他们决定什么事情都不做,于是噗就为这个地方作了一首小诗,好让其他人也都知道这个地方的用处。
这温暖而充满阳光的地方
属于噗。
在这里他会思考,
他将要做什么。
噢,糟了,我忘了——
这个地方
也属于皮杰。
一个秋天的早上,当大风在头一天晚上把所有的树叶都从树上吹落下来,现在还在努力地想把树枝吹断的时候,噗和皮杰正好坐在那个小地方,想着事情。
“我在想,”噗说,“我在想的是,我们应该去维尼的角落看看咿呦,说不定他的房子已经被风吹倒了,也许他正希望我们去帮他把房子重新盖起来。”
“我在想,”皮杰说,“我在想的是,我们应该去找克里斯朵夫·罗宾,但是他现在不在家,所以我们看不到他。”
“我们去看所有人吧,”噗说,“因为,当你在大风里走了好几英里的路,然后你突然走进了一个人的家里,他肯定会说:‘你好啊,噗,你正好赶上了吃点小点心的时候。’你就坐下来和他一起吃,这就是我所说的友好的一天!”
皮杰觉得,他们去看每一个人,至少应该有个理由,比如组织一次远行之类的活动,如果噗能想出一个理由就好了。
于是噗想出了一个理由。
“我们去看每个人,因为今天是星期四,”他说,“那我们就能说:我们希望每个人都有一个非常快乐的星期四。来吧,皮杰。”
他们站了起来,但是皮杰马上又坐了下去,因为他没想到风刮得这么大,把他都给吹倒了,噗扶着他又站了起来,他们才开始往前走。他们先去了跳跳虎的家,幸好,他们到那儿的时候跳跳虎正好在家里,跳跳虎请他们进屋,他们在跳跳虎的家里吃了一些东西之后,又朝袋鼠妈妈的家走去。一路上他们手拉着手,大声说着:“不是吗?”“什么?”“我听不见。”等他们到了袋鼠妈妈的家时,他们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所以他们坐了下来,一直等到吃午饭的时间。他们刚吃了几口,屋外突然看上去变得很冷,他们便马上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朝野兔家赶去。
“我们来祝愿你度过一个非常快乐的星期四。”噗走进野兔的家里说。进屋前,他还在野兔的前门口进进出出了一两次,确定这次他不会被卡住。
“为什么?星期四会发生什么事情?”野兔问。噗就向他解释了一番,但野兔的生活总是充满了重要的事情,他说:“噢,我还以为你们来找我真的是为了什么大事呢。”说着他们三个都坐了下来,吃了一点点东西……过了一会儿噗和皮杰继续出发,这时风开始从他们背后刮过来,他们再也不用高声说话了。
“野兔真聪明。”噗用一副深思的样子说。
“是的,”皮杰说,“野兔真聪明。”
“他很有头脑。”
“是的,”皮杰说,“野兔很有头脑。”
说完他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想,”噗说,“这也是为什么他什么事情都不理解的原因。”
这个时候克里斯朵夫·罗宾正好呆在家里,因为那时是下午。他见到噗和皮杰非常地高兴,噗和皮杰就在他家里待到了快到喝下午茶的时间,他们在克里斯朵夫·罗宾的家里喝了一点很像下午茶的下午茶,差不多就是你喝了之后很快就会忘了你刚喝过的那种,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朝维尼的角落赶去,以便在和猫头鹰一起喝一次正式的下午茶之前,还能赶上见咿呦一面。
“你好,咿呦。”他们兴高采烈地大声说道。
“啊!”咿呦说,“你们迷路了吗?”
“我们是来看你的,”皮杰说,“顺便也来看看你的房子怎么样了,你看,噗,它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咿呦说,“真奇怪,本来应该有什么人来把它推倒的。”
“我们开始还在想,大风是不是把你的房子吹倒了呢。”噗说。
“啊,怪不得没人来动手做这个事情了,我想,我想也许他们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
“嗯,见到你我们真高兴,咿呦,现在我们得去看猫头鹰了。”
“那很好,你们会喜欢猫头鹰的,他一两天前从我这边飞过,提醒过我,虽然事实上他什么都没说,但他是想说:你得当心点。我知道他说的是我。他真是一个友好的人,我想,真应该表扬。”
噗和皮杰拖着脚走了几步说:“好吧,再见,咿呦。”他们本来想尽量再逗留一会儿的,但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必须马上就出发。
“再见,”咿呦说,“小心别被风吹跑了,小皮杰。你会失踪的,人们会说‘小皮杰被吹到哪里去啦?’——他们真想知道。好了,再见,谢谢你们碰巧路过我。”
“再见。”噗和皮杰说了最后一遍后,顶着大风朝猫头鹰的屋子走去。
现在大风开始对着他们吹来,当皮杰顶着风努力地迈着脚步时,他的耳朵被风刮到脑袋后面,就像两根随风摇摆的条幅。看上去好像要等上很久很久以后,他的耳朵才能躲进百亩森林里,再像平时那样立起来,有些神经质地倾听大风在树顶发出的阵阵呼啸声。
皮杰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2)
“万一我们走到一棵大树下,噗,那棵树突然倒了怎么办?”
“万一它没有倒呢?”噗认真地想了想说。
皮杰听到这句话心里踏实了很多,没过多久他们就兴高采烈地敲起了猫头鹰的大门,又拉响了他的门铃。
“你好,猫头鹰,”噗说,“希望我们还来得及——我是说,你好吗,猫头鹰?皮杰和我专门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因为今天是星期四。”
“请坐,噗,请坐,皮杰,”猫头鹰和善地说,“你们随便坐,怎么舒服怎么坐。”
他们向猫头鹰道谢后,就随便坐了下来。
“因为,你知道,猫头鹰,”噗说,“我们一直在赶路,为了及时赶上——为了在我们离开之前能看见你。”
猫头鹰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错了话请纠正我,”他说,“但我想我没猜错,现在外面的天气非常糟糕,是吗?”
“非常糟糕。”皮杰一边说一边静静地揉着自己被风吹疼的耳朵,心里希望他现在就在自己的家里。
“我也是这么想,”猫头鹰说,“就是在像这样一个天气异常糟糕的一天,我的舅舅罗勃特——皮杰,他的画像就挂在你右边的那面墙上——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回家去,从——那是什么?”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传来东西破裂的声音。
“小心!”噗大叫道,“当心那个钟!快闪开,皮杰!皮杰,我要摔到你身上了!”
噗那一侧的屋子开始慢慢地朝上倾斜起来,他坐的椅子也开始慢慢地朝皮杰坐的椅子滑了过去。墙上的那只挂钟正慢慢地沿着壁炉架朝下滑去,顺带着壁炉上的花瓶,最后全部一股脑地砸在了曾经是地板的地方,现在那个地方,看上去则更像是一面墙。猫头鹰的“舅舅罗勃特”,现在却像是一块新的壁炉毯子,他还带着他所在的那一整面墙一起,全部变成了一块大地毯。那面大地毯正好在皮杰想要从椅子上跳出来的时候撞上了那张椅子,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他们所有人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接着又传来了一声巨响……猫头鹰的屋子猛烈地被挤成了一团……然后是一片寂静。
屋子的一角,有一张桌布开始慢慢地扭动了起来。
它慢慢地扭成了一个小球,滚过了整个屋子。
接着那个小球上上下下地跳了几次,伸出了两只耳朵,然后小球在屋子里又滚了一遍,终于慢慢地散开了。
“噗。”皮杰紧张地说。
“怎么?”一只椅子说。
“我们在哪儿?”
“我也不太清楚。”那只椅子说。
“我们——我们是在猫头鹰的屋子里吗?”
“我想是的,因为我们正要开始喝茶,但是还没喝成。”
“噢!”皮杰说,“那么,猫头鹰总是喜欢在天花板上挂一只邮箱吗?”
“是吗?”
“是的,你看。”
“我看不见,”噗说,“我的脸朝下的,你知道,皮杰,这可是看天花板的非常不方便的姿势。”
“哦,他的确挂了一只邮箱在上面,噗。”
“也许他是想换一个花样装饰房间,”噗说,“只是换个花样而已。”
房间另一角的桌子后面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声音,猫头鹰终于走了出来,和他们站在了一起。
“啊,皮杰,”猫头鹰非常生气地说,“噗在哪里?”
“我不是很清楚。”噗回答说。
猫头鹰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挤着眼睛,从椅子缝中看着噗——看着他能看见的最大的那一部分。
“噗,”猫头鹰严肃地说,“是你干的吗?”
“不是,”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干的?”
“我想是风干的,”皮杰说,“我想,你的屋子被风刮倒了。”
“噢,是这么回事吗?我还以为是噗干的呢。”
“不是我干的。”噗说。
“如果这是风干的。”猫头鹰思考着这个问题说,“那这就不是噗的错,责备不应该加在他身上。”说完这些善意的话后,他飞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天花板。
“皮杰!”噗用很大的声音悄悄地说。
皮杰蹲下来,凑到噗的身边。
“是的,噗?”
“他刚才说什么东西要加在我身上?”
“他说他不会责备你。”
“噢!我还以为他是说——哦,我明白了。”
“猫头鹰!”皮杰说,“快下来帮帮噗。”
猫头鹰正在欣赏他的邮箱,听到这句话他飞了下来,和皮杰一起对着那只扶手椅又推又拉。过了一会儿,噗终于从椅子下面爬了出来,现在他终于能转头看看他的四周。
“喔!”猫头鹰说,“所有这些东西真是处于一个非常好的状态中!”
“我们该怎么办,噗?你能想出什么法子吗?”皮杰问。
“嗯,我刚才正在想一些事情,”噗说,“只是一些小事情。”说着他就开始唱了起来:
我趴在地上,
我想最好,
就假装我在睡大觉。
我的肚皮朝下,
我想哼点歌,
但是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可唱。
皮杰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3)
我的脸被压扁,
就在地板上,

倒很像一个杂技演员;
但看上去并不公平,
对于一只友好的熊来说,
用一把柳条椅子把他压扁。
那种痛痛的感觉
越来越厉害,
对他可怜的小鼻子可不太好,
还有那种挤压的感觉
对于他的脖子和嘴来说,
真是太过分太过分,
还有他的耳朵和其他。
“就是这些。”噗说。
猫头鹰用一种很不欣赏的方式咳嗽了一声说,如果噗确定这就是他能想出的所有办法,那他们不如把自己的理智让给“逃避问题”算了。
“因为,”猫头鹰说,“我们现在不能从原来的那个前门出去了,有什么东西掉在那上面,把它给压住了。”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出去吗?”皮杰焦急地问。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皮杰,我也正是在请求噗把他的脑筋用在这上面。”
噗坐到了地板上,那里原来是一面墙,抬头盯着天花板,那里原来也是一面墙,此外还有一扇门——应该说是原来的前门。他这样看着,努力地想把自己的脑筋用在这上面。
“你能把皮杰背在你的背上,飞到那个邮箱上吗?”他问。
“不行,”皮杰马上说,“他不行。”
猫头鹰开始解释关于那些必须的背部肌肉的问题,以前他曾经给噗和克里斯朵夫·罗宾解释过这个问题,自从那次以后,他一直在等待再次把这个事情解释一遍的机会,因为这种事情是那种在别人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之前,很容易连续解释两遍的事情。
“因为你看,猫头鹰,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把皮杰送到那个邮箱去的话,他就可以从塞进信的那个缝里钻出去,再爬下树,找人来救我们。”
皮杰马上说他最近长大了一些,可能不能从那个缝里钻出去了,虽然他很希望能钻出去。但猫头鹰说却说他最近刚好把那个缝弄大了一点,以便更大的信也能塞进去,所以皮杰说不定还是能钻出去,然后皮杰说:“但你刚才不是说,那个必须的‘你知道的那个玩意’不是不行了吗?”猫头鹰就说:“对,不行了,所以我们再去想这个办法也没什么用。”然后皮杰就说:“那我们最好想点别的办法”,说完他立刻开始想了起来。
但是噗的脑子回到了他把皮杰从洪水里救出来的那天,那个事情让所有的人都非常敬慕他,因为那种事情并不经常发生,所以他希望那种事情能够再发生一次。突然间,正像上次一样,一个主意突然跳进了他的脑子里。
“猫头鹰,”噗说,“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聪明的,有帮助性的小熊。”猫头鹰说。
噗一听见猫头鹰说他是一只勇敢的[猫头鹰说的是“聪明的”(astute),英文发音和“一只勇敢的”(a stout)相近,噗听成了“一只勇敢的”],有帮助性的小熊,感觉非常自豪,于是他马上谦虚地说,他只是碰巧想到了这个办法而已。“你在皮杰的身上拴一根绳子,然后你嘴里衔着绳子的另一头飞到邮箱上,然后你把那根绳子绕过铁丝网,再飞回到地板上。你跟我使劲拉绳子的另一头,皮杰就会慢慢地被拉起来,这样不就行了。”
“对,这样皮杰就上去了,”猫头鹰说,“如果绳子不会断的话。”
“如果断了怎么办?”皮杰问,非常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我们就再换另一根绳子。”
对于皮杰来说,这个办法可让他不太舒服,因为,不管他们要试着拉起多少根绳子,结果都将是一样——他会从半空中掉下来,但是,看上去这是他们唯一能试的办法。于是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自己在森林里度过的所有快乐的日子,好像其中真的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他被一根绳子吊到天花板上。皮杰想了想,便勇敢地对噗点了点头,说这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狗——小狗——小狗——聪明的小狗——小狗计划。
“这根绳子不会断的,”噗在皮杰的耳边安慰他说,“因为你是一只非常小的动物,而且我会站在你下面,如果你救了我们大家,以后当我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一定会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或许我还能为这件事写一首歌,人们会说:‘皮杰所做的真是一件伟大的事情,甚至连令人敬仰的一首噗之歌都是为它而作。’”
听了这些话之后皮杰感觉舒服了很多,当一切就绪后,他发现自己正慢慢地被绳子拉向天花板,这时他觉得太自豪了,差点就高声就喊出了“快看我”这句话,如果不是担心噗和猫头鹰会因为抬头看他而不小心松开了手中的绳子的话。
“他上去了!”噗高兴地说。
“攀升正在按预想的状况进行着。”猫头鹰说了一句他认为很有帮助性的话。很快皮杰就到达了天花板那里,他打开邮箱的小门,爬了进去,然后他解开拴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开始朝那条小缝里钻去——想当初,在猫头鹰的前门还是前门的时候,很多意想不到的信件,当然那些都是“苗头鹰”写给他自己的信,正是从那条小缝里被塞进他的邮箱的。
皮杰钻啊,挤啊,终于,在他的最后一次努力下,他从小缝里钻了出去。他实在是太高兴太激动了,立刻转过头来,对着被困在屋子里的两名“囚犯”尖声地说了最后一段话。
皮杰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4)
“一切都好,”他隔着邮箱大声叫着,“你的树被风吹倒了,猫头鹰,你的门口压着一根树枝,但是我和克里斯朵夫·罗宾会把它挪开的,我们会带一根绳子来把噗拉出来,现在我就去告诉他。我还能从这棵树上爬下去,这很容易,我的意思是说,虽然这很危险,但我绝对能爬下去,我和克里斯朵夫·罗宾会在半个小时后回来,再见,噗!”还没来得及听噗回答说“再见,谢谢你,皮杰”,他就飞快地走了。
“半个小时,”猫头鹰一边让自己舒服地坐下来一边说,“正好够时间让我把刚才要给你讲的关于我舅舅罗勃特的故事讲完——他的画像就在——你看——就在你的屁股下面。现在让我想想,刚才讲到哪儿了?噢,对,正是在像今天这样的一个糟糕一天,我的舅舅罗勃特——”一听到这里,噗闭上了眼睛。
维尼角落的家 第五部分
咿呦找到了WOLERY,猫头鹰搬了进去(1)
一天,当噗在百亩森林里游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了猫头鹰以前的那个屋子跟前。现在那间屋子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一间屋子了,而更像是一棵被风吹倒的大树—— 一旦一座房子变成了那样,也就到了你必须尽快去找一座新的房子的时候了。那天早上,噗在自己的前门下面收到了一张神秘的“消其”(消息)[野兔把“消息”的英文单词写错了,故翻译时也写成“消其”],那上面写的是:“我在为猫头鹰找一座新的房子你也应该找野兔”,当他正在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野兔恰好来到了噗的面前,把那句话给他念了一遍。
“我给所有其他人都留了一张纸条,”野兔说,“我也告诉了他们这句话的意思,他们都要去找。现在我很忙,再见。”说完他就走了。
噗慢慢地在后面跟着他,和给猫头鹰找一座新的房子这件事相比,他有一件更好的事情要做——他必须为猫头鹰原来的那座房子做一首“噗之歌”,因为在很多天很多天之前,他就答应了皮杰要做这么一首歌。而且,从那以后,每当他和皮杰碰到了一起,皮杰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你却马上就明白他为什么什么都没说。而且一旦有谁提到了哼歌、大树,或者绳子和晚上的风暴之类的事情,皮杰的鼻尖立刻就变得红红的,马上就匆忙地谈论起别的毫不相关的话题。
“但这并不容易,”噗看着那间猫头鹰曾经的屋子对自己说,“因为诗歌和歌曲并不是你能找到的东西,它们都是自己来找你的。你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就是去一个让它们能找到你的地方。”
于是他站在那里,充满希望地等待着……
“喔,”等了很长时间后噗说,“我应该用‘这儿躺着一棵树’开头,因为这儿确实躺着一棵树,然后再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下面就是后面所发生的事情:
这儿躺着一棵树,那是猫头鹰(一只鸟)
曾经喜爱的树,当它还站立着的时候,
当猫头鹰和一个朋友聊天时。
那个朋友就叫做我(以防你没听见)
却突然发生了,喔,发生了一件事。
因为,啊!风刮得如此凶猛,
把他最喜欢的树吹倒;
所有的东西看上去如此糟糕,他和我们看来——
很糟糕,我是说,对他和我们来说——
我从没想到会是这样。
后来皮杰想出了一个办法:
“勇气!”他说,“就总会有希望。
我想要一根细细的绳子。
或者,如果找不到的话,
一根粗粗的线。”
他升到了邮箱上,
噗和猫头鹰都说“噢!”
和“哈!”
在信被塞进去的地方
(被叫做‘只放信件’的地方)皮杰挤着
他的头和脚趾。
噢,英勇的皮杰!嗬!
皮杰发抖了吗?皮杰害怕了吗?
不,不,他一点一点地努力,
钻出了“只放信件”,如我所知,
因为那是我亲眼所见。
他跑啊跑,然后他停下来,
大声呼喊“救救猫头鹰,一只鸟
还有噗,一头熊!”直到他听见
其他人从森林里走出,
用他们最快的速度。
“快帮忙,快救命!”皮杰大声叫着
为其他人带路
嗬,让我们为皮杰而歌!
很快大门被打开
我们都站在了外面!
让我们为皮杰而歌唱!
嗬!
“就是这样,”噗把这首歌连续唱了三遍后说。“虽然跟我想的那个样子不太一样,但它还是出来了。现在我得去找皮杰,把这首歌唱给他听。”
我在为猫头鹰找一座新的房子你也应该找野兔
“这是什么意思?”咿呦说。
野兔向他解释了一番。
“他原来的房子怎么了?”咿呦问。
野兔又向他解释了一番。
“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咿呦说,“没有人通知我这个消息,自从上次有人跟我说话,我等了十七天才到星期五。”
“那当然不会是十七天——”
“直到星期五。”咿呦解释说。
“但是今天是星期六,”野兔说,“这样算起来,应该是十一天。而且,一个星期前我还在你这儿。”
“没有谈话,”咿呦说,“没有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你说了一声‘你好’就闪电一样地跑掉了,我正在深思我如何回答你的时候,只看见了你的尾巴消失在很远的地方。我本来想说一句‘什么?’——但是,当然,已经太迟了。”
“哦,那是因为我很忙。”
“没有赋予和获得,”咿呦继续说道,“没有思想交流——‘你好——什么’——我的意思是说,这让你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尤其在谈话的后半段时,只能看见另一个人的尾巴。”
“那是你的错,咿呦,你从来不去看我们任何人,你只是待在这里,在这个森林的一个小角落里,等着别的人来找你,为什么你不能找个时间去看看别人?”
咿呦沉默了一会儿,思考起野兔的话来。
“你刚才说的有一些道理,野兔,”最后他说,“我确实应该多出去走走,我确实应该多和大家来往。”
咿呦找到了WOLERY,猫头鹰搬了进去(2)
“这就对了,咿呦。你随时都可以去拜访我们中间的任何人,只要你喜欢的话。”
“谢谢你,野兔。而且,如果任何人大声说‘真烦,是咿呦’,我也可以随时走开。”
野兔用一只脚站了一会儿。
“嗯,”他说,“我现在得走了。”
“再见。”咿呦说。
“什么?噢,再见。对了,如果你碰巧见着了一座猫头鹰能住的房子,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会留心这件事的。”咿呦说。
野兔听完这句话后就走了。
这时噗已经找到了皮杰,他们一起朝百亩森林里走去。
“皮杰。”在他们走了一段路,什么话都没说后,噗有些害羞地说。
“怎么了,噗?”
“你还记得我说过—— 一首令人尊敬的噗之歌,应该为——你知道的那个事情——而做的那件事吗?”
“是吗?你写了,噗?”皮杰说,他的鼻尖立刻有些发红,“噢,对,我相信你一定是写好了。”
“已经写好了,皮杰。”
皮杰鼻尖上的那块粉红色开始慢慢地朝他的耳朵边上延伸,最后停在了那里。
“真的已经写好了,噗?”他哽咽着说:“关于——关于——那个时候——你真的已经写好了?”
“是的,皮杰。”
皮杰的耳尖开始发热,他努力地想说点什么,但即使他激动地吞了一两次口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噗继续说。
“一共有七段。”
“七段?”皮杰用他最平静地样子说,“你很少能写七段歌词的,不是吗,噗?”
“从来没有过,”噗说,“我想还没有人听过这样的一首歌。”
“别的人知道吗?”皮杰停下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又把它扔了出去后问。
“没有,”噗说,“但我在想:究竟你更喜欢我现在把它唱出来?还是等我们找到其他所有人,再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唱出来?”
皮杰想了一会儿。
“我想我最喜欢的,噗,还是你现在就唱出来——然后——然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唱出来。因为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能听见这首歌,我就会说:‘噢,是的,噗已经告诉我了,’然后我假装自己没在听它。”
噗把那首歌唱给了他听,全部七段歌词都唱完了,皮杰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站在那里,耳朵一直在发热。
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唱过“为皮杰而歌唱”,所以,当整首歌唱完之后,他真想请噗把其中的一段唱再唱一遍,但是他又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了。那段歌开头的那句正是“噢,英勇的皮杰”,在他看来,这正是一首诗歌非常深思熟虑的开篇。
“我真的做了那些事情?”最后皮杰说。
“嗯,”噗说,“在诗歌里——在一首诗歌里——嗯,你确实做了那些事,皮杰,因为诗歌里说你做了什么,人们就会通过诗歌知道你做了什么。”
“噢!”皮杰说,“因为我——我想我确实害怕了一点点。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歌里唱的是‘他害怕了吗?不,不’。所以我才这么问。”
“你只是内心里害怕了一点点,“噗说,“但是,对于一只非常小的动物来说,只在内心里害怕,并没有表现出来,那已经是非常勇敢了。”
皮杰幸福地吐了口气,开始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勇敢……
等他们走到了猫头鹰原来的房前时,他们发现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那里,只有咿呦除外。克里斯朵夫·罗宾正在告诉他们应该做些什么,野兔则马上把克里斯朵夫·罗宾的话又对他们重复一遍,以免他们没听见,很快他们就开始按照克里斯朵夫·罗宾的话做了起来——他们找来了一根绳子,把猫头鹰的椅子、画像和其他的一些东西从他的老房子里拖出来,以便日后再把那些东西搬进他的新家里。袋鼠妈妈站在树下面,不断地把各种东西捡起来左看右看,同时还大声地对猫头鹰叫道:“你不会再用这块脏兮兮的洗碗布了吧,猫头鹰,还有这块地毯,这上面已经全是洞了。”猫头鹰则从上面愤怒地叫着说:“当然要!这只是一个怎样正确地布置家具的问题,而且,那不是一块洗碗布,那是我的披肩!”小豆则不时地跟着绳子跳进了那座破烂的老房子里,又和另一件屋里的东西一起被绳子拖出来,这让袋鼠妈妈很慌张,因为她总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照看小豆,于是她只好找猫头鹰出气,说他的房子真是一个丢脸的房子,到处都发霉了,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现在房子被砸坏了,倒砸坏得真是时候。你看,地板上居然长出来了一束可怕的羊肚菌!听她这么说,猫头鹰也朝下看了一眼,他自己也很吃惊,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马上发出了一阵短短的讥讽的笑声,解释说那不是什么羊肚菌,而是他的海绵,如果有人在看见一块非常好的,普通的洗浴海绵时,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事情就会变的很是昏乱(猫头鹰的语病),“噢!是这样”袋鼠妈妈说。她刚一说完,小豆就飞快地跳进了房子里,高声地叫着说:“我一定要看看猫头鹰的海绵!噢,在这儿!噢,猫头鹰!猫头鹰,那不是海绵,那应该是海蘑菇!你知道海蘑菇是什么吗,猫头鹰?海蘑菇就是当你的海绵变成——”这时袋鼠妈妈立刻打断小豆的话说:“小豆,亲爱的!”因为她觉得,对一个能把星期二拼写出来的人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太礼貌。
咿呦找到了WOLERY,猫头鹰搬了进去(3)
当噗和皮杰走到那里时,他们所有人还是很开心,一看见噗和皮杰来了,他们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休息了一小会儿,正好噗可以把他新写的歌唱给大家听。噗唱完之后,大家都说这首歌真是太好了,皮杰也很平淡地说:“的确非常好,不是吗?我是说作为一首歌来说。”
“那你的新房子怎么办?”噗问道,“你找到新房子了吗,猫头鹰?”
“他为新房子找到了一个名字——”克里斯朵夫·罗宾懒洋洋地嚼着一根草说,“所以,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间新房子。”
“我把那座新房子叫做这个——”猫头鹰煞有介事地说着,向所有人展示了他刚才一直在忙着做的东西——那是一块木板,上面用油漆写着他新房的名字:
The Wolery
正在这个令人激动的时刻,一个东西从大树间飞了过来,正好撞在了猫头鹰的身上。他举着的那块板子也被撞掉在地上,皮杰和小豆非常热心地弯腰去看那是什么东西。
“噢,是你。”猫头鹰生气地说。
“你好,咿呦!”野兔说,“原来是你!你去哪儿了?”咿呦却完全没有搭理他们。
“早上好,克里斯朵夫·罗宾,”咿呦一边说一边把皮杰和小豆扒开,一屁股做在那块写着“The Wolery”的木板上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是的。”克里斯朵夫·罗宾偷笑着说。
“我听人说——这个消息终于传到了森林里我的那个角落——就是右边那片湿漉漉的没人想要的地方——我听说某人正在找一座房子。我已经为他找到了那座房子。”
“啊,干得不错。”野兔和气地说。
咿呦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了野兔一眼,然后又转过去对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我们的谈话被什么东西打扰了,”他用很大的声音悄悄说,“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不用在意。如果你想跟我一起来,克里斯朵夫·罗宾,我能带你去看看那座房子。”
克里斯朵夫·罗宾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来吧,噗。”他说。
“来吧,跳跳虎!”小豆叫着说。
“我们也能去吗,猫头鹰?”野兔说。
“等一下。”猫头鹰说着从地上捡起了那块木板,因为他刚刚才重新看见了它。
咿呦却挥手让他们退回去。
“克里斯朵夫·罗宾和我得去散个步,”他说,“你们都不要挤。如果他想带上噗和皮杰一起,我也很乐意有他们做伴,但每个人都必须要一个呼吸的空间。”
“那好吧,”野兔说,他很高兴自己又能有机会去掌管事情,“我们继续把房子里的东西搬出来,现在,跳跳虎,绳子去哪儿了?猫头鹰,你有什么事情?”
猫头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写在木板上的新房名称被什么东西擦掉了,现在真正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海蘑菇”,于是他对咿呦狠狠地咳嗽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但咿呦,屁股上还粘着大半个“The Wolery”,毫不在意地带领着他的朋友们朝前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咿呦找到的那座房子前。在他们快走到那里前的几分钟,皮杰一直在用手指戳噗,噗也一直在用手指戳皮杰,他们一直小声地说着:“就是!”“不可能!”“就是,真的!”
等他们走到那座房子前才终于确定——真的是它!
“就是这个!”咿呦招呼大家在皮杰的房子前停住后,得意地说。“房子上面还有名字,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噢!”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他在想究竟该不该笑出来。
“这正是适合猫头鹰的房子,你认为呢,皮杰?”
皮杰做了一件高尚的事情,他是在一种做梦的状态中做出来的,在做那件事的同时,他一直在想着噗刚才唱给他的歌里的那些赞美的话。
“是的,这的确是适合猫头鹰的房子,”他非常坚定地说,“我希望他住在里面会很高兴。”说到这里他吞了两下口水,因为他自己住在里面的时候的确很高兴。
“你觉得呢,克里斯朵夫·罗宾?”咿呦有些焦急地问,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但是克里斯朵夫·罗宾觉得他必须先问另一个问题,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应该怎么问这个问题。
“喔,”最后他说,“这是一间非常好的房子,如果你自己的房子被风吹倒了,你必须得去别的地方再找一个房子,对不对,皮杰?那你会怎么做?如果你自己的房子被风吹倒了的话。”
皮杰还没来得及思考,噗就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会来我家里,和我住在一起,”噗说,“你会吗,皮杰?”
皮杰紧紧地捏住了噗的爪子。
“谢谢你,噗,”他说,“我很乐意。”
罗宾和噗来到了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1)
克里斯朵夫·罗宾和噗来到了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我们把他们留在了那里
克里斯朵夫·罗宾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走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甚至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不管怎样,森林里的每个人都好像感觉到这件事情最终会发生,就连“所有人中最小的”——野兔的朋友和亲戚中的一个——也说他曾经看见了克里斯朵夫·罗宾的一只脚,但他也不是很确定,因为那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所有人中最小的”甚至还告诉自己说,事情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而“迟”和“早”——野兔的朋友和亲戚中的另外两个,也曾经互相问过“你觉得呢,早?”和“你觉得呢,迟?”,他们说那两句话的语气真是太绝望了,连他们自己都觉得,等待一个回答看上去也没了意义。
一天,当野兔觉得他实在不能再等了,他便想出一个通知,那个通知读出来是这样的:
“通知一个会议每个人都到维尼的角落的屋子集合通过一个决义按从左到右的次序签名野兔。”
但是当写到“决义”这个词的时候,他不得不把那个词写了两三遍,才感觉它看上去像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最后他终于写完了,便拿着这张通知去找所有其他的人,给他们念了一遍,他们全都说好的,他们会去参加的。
“哦,”那天下午,当咿呦看见其他所有人都慢慢地朝他的那座房子走来时说,“这真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事情,我也被邀请了吗?”
“别理咿呦,”野兔对噗悄悄说,“今天早上我已经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了。”
每个人都对咿呦说:“你好啊。”但是咿呦回答说他不好,但不用在意,于是他们坐了下来,等所有人都坐下后,野兔马上又站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聚到这里,”他说,“我已经邀请了我的朋友,咿呦——”
“是我,”咿呦说,“真荣幸。”
“我已经邀请他起草一项决义。”说完野兔又坐了下去。“现在开始吧,咿呦,”他说。
“不要催我,”咿呦慢慢地站起来说。“不要急着叫我开始。”说着他从耳朵后面取下了一张折好的纸,然后慢慢地把那张纸打开。“没有人知道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他继续说。“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东西。”他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又说:“你们所有的和其余的等等,在我开始之前,或者我应该说,在我结束之前,我有一篇诗歌要念给你们听。迄今为止——迄今为止——这是一个很长的词,意思是说——嗯,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它的意思——迄今为止,正如我所说的,这座森林里噗写的所有的诗—— 一头拥有让人喜爱的性格,和令人惊异的愚钝头脑的熊所写的诗,而我现在要念给你们的诗,是咿呦写的,或者也可以说,是我写的,在一个安静的时刻被念出来。如果有谁能把小豆的镜片拿开,再把猫头鹰叫醒,我们就都能好好地欣赏它,我把它叫做——诗。”
这首诗是这样的:
克里斯朵夫·罗宾走了。
至少我想他是走了。
去了哪里?
无人知晓。
但他的确走了——
我是说他走了。
(和“知晓”压韵)
我们在意吗?
(和“哪里”压韵)
我们很在意。
非常在意。
(我还没找到和第二行的“走了”压韵的词,真烦人。)(现在我也找不到和“真烦人”压韵的词,真烦人。)
那两个真烦人正好可以凑在一起压韵。
烦人。
事实是,这比我想象的
更难安排,
我应该——
(这句真好)
我应该
重新开始,
但是停下来,
会更容易。
克里斯朵夫·罗宾,再见咯,

(这句不错)

和你所有的朋友,
送上——
(这句真糟糕,怎么一直在出错)
噢,不管怎样,我们送上
我们的爱
结束。
“如果有谁愿意鼓掌的话,”咿呦念完后说,“现在就可以鼓掌了。”
其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谢谢你们,”咿呦说,“真是出乎意料,可喜可贺,但是掌声是否小了一些。”
“比我写的诗好多了。”噗充满敬仰地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嗯,”咿呦谦虚地解释说,“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决义,”野兔说,“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这张纸上签名,然后交给克里斯朵夫·罗宾。”
他们在那张纸上签上了自己名字:噗、皮杰、苗头鹰、咿呦、野兔和袋鼠妈妈,以及跳跳虎乱画的一团墨迹,和小豆蹭上去的一片模糊的“海蘑菇”。
然后他们拿上那张纸,开始朝克里斯朵夫·罗宾的房子走去。“你们大家好啊,”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你好,噗。”
他们都回答说“你好,”但是突然间又觉得有些别扭,很不开心,因为他们来找克里斯朵夫·罗宾,本来是想说类似“再见”的话。现在他们一点都不想说那句话了。于是他们在克里斯朵夫·罗宾的身边围成一圈,等着其他人开口说话,他们还用手指互相戳着对方,说:“你说啊。”最后咿呦被大家戳到了最前面,其他人则全挤在他的背后。
罗宾和噗来到了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2)
“怎么了,咿呦?”克里斯朵夫·罗宾问道。咿呦把尾巴从一边甩到另一边,好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最后他开口说:
“克里斯朵夫·罗宾,”他说,“我们来这是想跟你说——是想给你——这个东西被叫做——是由——写的——但是我们都——因为我们已经听说,我是说我们都知道——嗯——你知道,就是——我们——你——嗯,尽量简单点说,就是这个东西。”说完他生气地转过去,对着其他所有人说:“这座森林里的每个人都挤在一起,一点空间都没有了。我这辈子都见过这么多动物挤在一起,而且全都站错了地方,难道你们没看见克里斯朵夫·罗宾想要一个人呆会儿吗?我走了。”说完他就飞快地跑掉了。
其他人也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全都开始慢慢地朝后退去,等克里斯朵夫·罗宾把那张纸上的诗看完,抬起头说“谢谢你们”的时候,只有噗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这是一件让人安慰的东西,”克里斯朵夫·罗宾一边把纸折起来放进他的衣兜里一边说,“来吧,噗。”他开始很快地往前走。
“我们要去哪儿?”噗快步跟在他身后说,心里想他们是要去做一场探险,还是要去玩一个“我要做一个你知道我要去做的事情”的游戏。
“哪儿都不去。”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他们开始朝那个地方走,走了一段路后,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噗?”
“嗯——”噗说,“我最喜欢做的是——”说到这里他必须得停下来想一想。因为吃蜂蜜的确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是,在你开口吃它之前的那一刻,却比吃上蜂蜜还要好,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时刻。后来他又想,和克里斯朵夫·罗宾在一起也是很好的事情,皮杰在他身边也是一件充满友谊的事情。于是,当他把所有这些事情想了一遍后说:“全世界里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我和皮杰一起去看你,然后你说‘我们来吃点小东西怎么样’,然后我说‘喔,我不介意现在吃点小东西,你呢,皮杰’而且,那个时候外面的天气正适合写点小诗,小鸟都在唱歌。”
“我也喜欢那个事情,”克里斯朵夫·罗宾说,“但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
“你怎么做什么都不做?”噗思考了很长时间后问。
“嗯,就是当你正准备出去做那个事情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叫你:‘你要去做什么,克里斯朵夫·罗宾?’你就说:‘噢,什么都不做,然后你就出去做那个事情。’”
“噢,我明白了,”噗说。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的那种事情。”
“噢,我明白了,”噗再次说。
“它的意思就是说,一直走,听那些你听不见的所有的声音,一点都不心烦。”
“噢!”噗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想着这样和那样的事情,渐渐地他们来到了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森林最高处,一个被叫做“大帆船圆圈”的地方——那里有六十来棵树围成了一圈,克里斯朵夫·罗宾知道那是个充满魔力的地方,因为没有人能数清楚那些树是六十三棵还是六十四棵。就算你数完了一棵树后马上在那棵树上绑上一根绳子,也还是数不清楚。因为那个地方是一个有魔力的地方,所以那里的地面也跟森林里其他地方的地面不一样,那里没有长金雀花和蕨树,却长着浓密的草,那些草像一层光滑舒适的绿色地毯。整个森林里,只有在那片草地上你才能真正轻松自在地坐下,而不用马上站起来看看别的什么东西。坐在那里,你可以看见全世界伸展在你面前,直到它一直伸展到天空中。在“大帆船圆圈”那里,不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一切都好像和你坐在一起。
突然间克里斯朵夫·罗宾开始跟噗讲起了其中的一些事情:被叫做“国王”和“王后”的人;有一种东西叫做“因子”;有个地方叫做“欧洲”;还有一座岛在大海中间,没有船能航行到那里去;怎样制作一架抽气机(如果你想做的话);当一名骑士被授以骑士爵位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以及哪些东西是来自巴西。噗的后背靠在那六十来棵树的其中一棵上,两只爪子握在胸前,说着“噢!”,“我以前还不知道”,同时心里在想:如果他也能有一个真正的脑子,能告诉别人这些事情该有多好。渐渐地,克里斯朵夫·罗宾说完了所有这些事情,他沉默了下来,坐在了那里开始看起了整个世界,心里希望世界还是像原来一样运转着。
但噗这个时候也在想着一些事情,突然他对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作一名‘下午’[噗想说的是‘骑士’(knight),英文发音和晚上(night)相同,他把它理解成了某个时间段。]真是件伟大的事情,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
“一个什么?”克里斯朵夫·罗宾正在倾听别的东西,懒洋洋地说。
“骑在马上的那个,”噗解释说。
“一个骑士?”
“噢,是那个吗?”噗说,“我还以为那是——它和国王、因子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都一样伟大的吗?”
“哦,他没有国王伟大,”克里斯朵夫·罗宾说。噗听了之后有些失望,然后克里斯朵夫·罗宾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他比因子伟大。”
罗宾和噗来到了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3)
“熊也能当一名那个吗?”
“当然可以!”克里斯朵夫·罗宾说,“我会让你当上的。”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一头轻轻放在了噗的肩膀上说:“起身,我所有骑士中最忠诚的熊骑士阁下噗。”
噗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说:“谢谢你。”这在你被封为骑士阁下的时候是一句合适的回话。接着他又开始做起白日梦来,在梦里他和抽气机阁下、巴西阁下、因子阁下,以及一匹马住在一起,他们都是伟大的国王克里斯朵夫·罗宾忠诚的骑士(除了因子,因为他是照看那匹马的)……想着这些,噗不时地摇头对自己说:“我没把这些事情搞明白。”然后他又开始想,当他从随便他要去的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克里斯朵夫·罗宾会跟他说些什么。他觉得,对于他这样一头没有脑筋的熊来说,要把所以这些事情在他头脑里弄清楚是个多么让人糊涂的事情。“这样的话,也许,”最后他难过地对自己说,“克里斯朵夫·罗宾不会再告诉我别的事情了。”然后他又想:做一名忠诚的骑士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你不用被告知任何事情,但还是可以继续忠诚下去。
克里斯朵夫·罗宾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仍然看着那个世界,突然间,他大声说:“噗!”
“在?”噗说。
“等我——等我——噗!”
“在,克里斯朵夫·罗宾?”
“我不想再做什么都不做了。”
“永远都不做了?”
“嗯,也不是永远,他们不让你做。”
噗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克里斯朵夫·罗宾又沉默了。
“是的,克里斯朵夫·罗宾?”噗提醒了他一句。
“噗,等我——你知道——等我不再做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你会找时间到这里来吗?”
“就我一个人?”
“是的,噗。”
“你也会在这里吗?”
“是的,噗,我会的,真的。我发誓我会的,噗。”
“那就好。”噗说。
“噗,你要发誓你不会忘了我,永远都不会。等我到了一百岁都不会忘了我。”
噗想了一小会儿。
“那时我该是多少岁?”
“九十九岁。”
噗点了点头。
“我发誓。”他说。
克里斯朵夫·罗宾的眼睛仍然看着那个世界,他的手却慢慢地伸了出来,摸到了噗的爪子。
“噗,”克里斯朵夫·罗宾非常认真地说,“如果我——如果我不能——”他停了下来,又努力开口说:“噗,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会理解的,是吗?”
“理解什么?”
“噢,没什么。”克里斯朵夫·罗宾笑着从地上跳了起来。“来吧!”
“去哪儿?”噗说。
“随便什么地方。”克里斯朵夫·罗宾说。
他们一起离开了,但是不管他们走到了哪里,也不管他们在路上发生了什么,在森林最高处,那个充满魔力的地方,一个小男孩和他的小熊永远在一起玩耍着。
译后记 回到儿童时代(1)
我们小时候读过不少儿童故事书,也看过很多动画片,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读过任何一本关于“小熊维尼”的故事书,也没有看过任何一部迪斯尼制作的“维尼”系列影片。直到接到这套原版故事书的翻译工作之前,我对于“小熊维尼”简直全无概念,只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因此,当约稿人在电话里跟我说:“小熊维尼你知道吧?”,我只能不知所云地回答说:“哦——哦——”
两本薄薄的故事书,在我拿到手里时,我仍然以为那里面无非是一些简单幼稚的小故事,再配上一些天真童趣的插图——就像我们小时候读过的《小红帽与大灰狼》和《豌豆公主》那样的儿童读物,不过如此。我要做的仍然是枯燥无味的翻译工作。可是,一本书才翻译到一半,我就已经被那些妙趣横生的小故事彻底折服。它们完全突破了我对儿童读物的狭隘理解:如此巧妙的构思,精彩的对白,鲜明的人物形象和令人捧腹不止的幽默场景……儿童读物能写成这样,实在是大大超出我的想象。翻译到最后我才意识到,其实这套《小熊维尼》不仅是给孩子们看的故事,更是适合所有年龄段的人,尤其对那些被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时刻困扰的成年人来说,它更像是一剂舒缓心灵的良药。在人们对于很多纯真美好的快乐已感觉陌生时,这些故事恰恰能带你回到儿时遥远而甜蜜的记忆中,仿佛你也置身于那个年代,说着同样幼稚直白的语言,干着同样无聊可笑的傻事,甚至梦见同样天真而荒诞的画面……所有这些我们天性中自然而生的快乐,都会从这套书的字里行间缓缓流出,注入到每一个读它的人的心灵,不论是无邪的孩童心灵,还是被现实繁杂的琐事污浊的心灵。
噗这头憨厚可爱的小熊是整套故事书的主角,对于它我不必再做进一步的介绍。在《小熊维尼》这本书的序言里,作者A.A.米尔恩已经给出了一个孩子气的解释——它的名字来自伦敦动物园里一头叫“维尼”的熊,以及克里斯朵夫·罗宾曾经有过的一只天鹅。如果要追根溯源,那么噗的原型实际上就是我们熟知的玩具“艾德熊”,1921年,米尔恩的妻子从伦敦的一间著名店铺“Harrods”把它买回家,作为送给他们儿子克里斯朵夫·罗宾一周岁的生日礼物。故事中的其他角色基本上也都存在于作者本人(以及他的儿子)的真实生活中——小猪皮杰和毛驴咿呦是邻居送给克里斯朵夫·罗宾的礼物,袋鼠妈妈、小豆和跳跳虎则是后来作者和他的妻子送给儿子的,只有猫头鹰和野兔出自作者本人的虚构。[“故事中的动物几乎全部来自育婴室,我的“合伙人”(我太太)先为他们设计好不同的声音及语言,然后在他们的主人(我儿子)的爱心照料下,每一个动物的特质则发展呈现为一个独特的性格角色。”——米尔恩]当所有这些角色,包括儿子克里斯朵夫·罗宾,被米尔恩安置到“百亩森林”这个特定的环境中后,一个生机勃勃的独立的世界就此诞生了。在《小熊维尼》原著的封套页上有一幅由作者谢巴德(Ernest H.Shepard)手绘的“百亩森林地图”插画,你能想象得到,“百亩森林”其实也是作者当时居住的周边环境的写真,也就是环绕着Cotchford 农庄的那片名为Ashdown的森林。地图上标注了噗所住的树屋、克里斯朵夫·罗宾的树屋、猫头鹰的房子、小猪皮杰的家、咿呦的小角落、野兔住的那片沙地、袋鼠妈妈和小豆的住所,甚至还有故事中提到的发现“北极”的地方。这个独立的世界仿佛早已存在在那里,居住在其间的每一个人和动物,仿佛也和外界毫不相关地过着他们自己简单快乐的生活。
但是情况却并不是这么简单,当故事一步步展开,所有的角色都陆续登场后,这个独立的世界更像是一面镜子,折射出我们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画面。有人憨厚愚钝(例如维尼熊),但却总能逢凶化吉,招人喜爱;有人胆小谨慎却又好大喜功(例如小猪皮杰),结果却常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有人悲天悯人,孤傲地生活在自己忧郁的世界中(例如毛驴咿呦);有人满腹心机(例如野兔),最后却搞得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人喜欢摆出一副学究形象(例如猫头鹰),却又总是不懂装懂;还有现实生活中操心柴米油盐的平凡家庭妇女(袋鼠妈妈)和顽皮天真的幼龄儿童(小豆和跳跳虎)。克里斯朵夫·罗宾在故事里已不再是个儿童形象,反而更像是这个“百亩社区”的领袖,他在某些方面表现出了成人的关爱和冷静,会在你气馁的时候给你鼓励,会在事情最困难的时候及时出现,帮你解围。与此同时,他也保留着孩童的语言和行为方式(例如带领所有的动物去寻找“北极”)。作为一部儿童读物的作者,米尔恩并没有狭隘地把眼光放在儿童单纯的心灵世界中,他试图通过“百亩森林”里的居民来对照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居民,讲述这些动物们的故事,其实也是在讲述人世间的故事,或者说,现代社会里成人世界的故事。
说到这里,有必要谈一谈米尔恩本人的经历。米尔恩因《小熊维尼》而成为闻名于世的儿童文学作家,他本人却并不满于这个名声,因为他的个人志向是成为一名成功的剧作家。从小米尔恩就表现出了出众的数学天赋,进而就读剑桥三一学院研究数学,但他却在同时为该校的一本地下期刊《Granta》撰写文章,最后担任了《Granta》的编辑。毕业后,米尔恩加入了英国以讥讽时事著称的杂志《Punch》,担任编辑助理,一直工作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战争期间米尔恩服役于英国皇家沃里克郡军团,在此之前他已经开始创作剧本。1917年,他将自己在服役期间发表的一部儿童剧改写了一本儿童诗集《从前从前》(《Once Upon A Time》)。对此他本人的评论是:“没人搞得清楚这是给儿童看的,还是给大人看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好玩……他至少暂时让我们忘记战争。”也许正是经历了战争的残酷,米尔恩和很多20世纪初的作家一样,开始无比向往和缅怀孩提时代纯真美好的世界。正如他自己曾经说的——“儿童的书是一定要写的,不过不是为了儿童,而是为了作者本人。”1924年,他的另一本儿童诗集《我们非常小的时候》(《When We Were Very Young》)在英国出版后,立即赢得英美评论界的一片赞誉。1926年,在儿子克里斯朵夫·罗宾6岁时,米尔恩着手创作这两本不朽的儿童名著《小熊维尼》和《维尼角落的家》。这两本书为米尔恩带来了巨大的名声,但他却在1928年后停止了儿童文学的写作,转而投身于神学辩论法。1938年,56岁的米尔恩发表了一部自传《现在已经太迟了》(《It’s Too Late Now》),根据儿子克里斯朵夫·米尔恩的说法,米尔恩在自传里对于“小熊维尼”只提及了“很不愉快”的八页。由此不难看出,《小熊维尼》这套儿童故事书倒更像是米尔恩无心插柳的结果。虽然他一生出产了数量众多的戏剧和小说,其中却没有一部作品能像《小熊维尼》那样引起世人瞩目。然而,也许能让米尔恩内心里获得些许安慰的是:他在儿童文学之外的写作经历,竟也不由自主地渗入了他笔下的百亩森林中——他所擅长的讥讽调侃,他所喜爱的戏剧化表现形式,这些特征都转变成了天真无邪的笔触,散布在《小熊维尼》的角角落落。
译后记 回到儿童时代(2)
正因如此,米尔恩创造的那头没什么脑筋的熊,以及百亩森林里的所有性格各异的动物们,共同上演了一幕幕和我们的现实生活一样跌宕起伏的戏剧。戏剧离不开巧合,《小熊维尼》中的每一个故事都很简单短小,但却不乏巧合。例如维尼帮咿呦找到尾巴的那个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咿呦丢了尾巴,维尼帮他找,于是维尼去请教猫头鹰,因为猫头鹰非常有学问。在维尼敲猫头鹰的门的时候,其实作者已经给出了暗示,但是他通过一连串的幽默的环节——门牌上的错别字和猫头鹰与维尼滑稽的对话——把读者的注意力岔开,最后才引向答案:原来咿呦的尾巴正是猫头鹰门口的拉铃。与此相似的巧合也体现在其他的故事中,通常,米尔恩也采用了现代故事片的叙事手法,分几条线索叙述同时进行的事件,最后,当这些事件汇聚到同一时间地点,故事的戏剧性就充分地表现了出来(例如小猪皮杰和维尼为咿呦修房子的故事)。
米尔恩诙谐幽默的文体也在《小熊维尼》中有突出的表现,这种幽默着重地体现在人物的语言上。例如“小猪皮杰遇到长鼻怪”的那个故事,经过米尔恩在前面讲述的几条线索的层层铺垫,最后,当皮杰把困在陷阱里的维尼当作长鼻怪后,他惊恐万分地跑去找克里斯朵夫·罗宾,一路上高声呼救。为了表现出小猪皮杰有多么紧张,米尔恩重复了四遍皮杰的呼喊,但每一次皮杰的话都有些不一样——由于太紧张了,皮杰把“救命”喊成了“救密”,把“一头丑丑的长鼻怪”喊成了“一头长长的臭鼻怪”。看到这里,读者无疑会迸发出畅快的笑声。
当然,除了这种直接的幽默形式之外,米尔恩还在故事中随时随处地放置了更多的冷幽默。例如猫头鹰搬新家的那个故事——袋鼠妈妈发现猫头鹰屋子的地板上长了羊肚菌,但是好面子的猫头鹰(同时也想证明自己学问渊博)硬说那是他洗澡用的海绵,结果被童言无忌的小豆捅破……像这样带有嘲讽色彩的幽默,显然米尔恩不是想让读《小熊维尼》的孩子们去参悟了解的,但是成年人却能一眼看透,报以会意的一笑。
谈到儿童文学中的幽默这个话题,我在翻译《小熊维尼》这套故事书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好友讨论过。回想我们小时候读过的儿童故事,尤其是中国传统的儿童故事,严肃说教的成分居多,而像《小熊维尼》这样风趣幽默的东西实在是不曾见到。好友的结论是:中国人天生就缺乏幽默感。此话的确有一定道理。“小熊维尼”所诞生的英国,向来崇尚自由开放的文化环境。儿童文学的创作其实没有既定的条条框框,没有限定只是写给儿童看而必须灌输伦理美德。至少米尔恩打破了传统——《小熊维尼》是给儿童准备的,但它也是写给成年人看的。或许米尔恩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描写孩童时期的美好回忆,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教育下一代,但是,这样一部随意的作品却成为世界儿童著作的经典。回顾国内,今天中国的文化也逐渐摆脱了正统礼教的束缚,日趋开放。我们本国人若要创作新的儿童读物,何尝不可引荐《小熊维尼》的方式,多为孩子们添加一些轻松而贴近生活的幽默元素呢?
西方国家针对儿童这一特殊的消费群体,所创作的文学作品和影视媒体甚为丰富,迪斯尼就是其中的一个巨头。我们中国人接触到“小熊维尼”,多半都是通过迪斯尼推出的一系列《小熊维尼》动画片。但是,稍微做一下考证就知道,“小熊维尼”其实并非美国土生土长的卡通形象,而是从英国,也就是米尔恩以及插画作者谢巴德的笔下引进过去的。1929年,米尔恩把《小熊维尼》及其所有派生产品的权利卖给了美国的一家施莱辛格公司,该公司股东斯蒂芬·施莱辛格(Stephen Slesinger)于1953年去世后,《小熊维尼》的版权转而由他的遗孀谢利·施莱辛格(Shirley Slesinger)继承。谢利又在1961年与迪斯尼签约,将“小熊维尼”形象使用权租给迪斯尼公司使用。1966年,迪斯尼推出了第一部小熊维尼动画片《小熊维尼与蜜蜂树》,从那以后,迪斯尼的维尼系列影片轮番上阵,小熊维尼也逐渐成为家喻户晓的卡通形象。由它派生出的产品比比皆是,从玩具、儿童服饰到电脑桌面和学习软件,谁能想到,这头憨厚可爱的小熊最后竟会成为迪斯尼最大的一棵摇钱树!
对比迪斯尼的系列影片和《小熊维尼》原著,我们能发现很多不同点。首先在人物形象上,迪斯尼对原著中的维尼熊和其他动物都做了一定程度的修改。原著的插画更突出写实,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素描,却又不失生动细腻,画面中渗透出的一股灵气不经意间就会把你带回遥远的儿时浪漫中。谢巴德在《小熊维尼》中的创作堪称儿童文学插画的经典,这也是为什么迪斯尼的维尼影片推出后,立刻遭到了众多谢巴德推崇者严厉抨击的原因。再说到人物性格,迪斯尼也在原著的基础上做出了修改。米尔恩笔下的每一个动物都有自己鲜明的个性,它们更像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人,善恶兼备,不时地也会泛起私心杂念。而迪斯尼动画片中的动物们几乎都是干净纯洁的,即使有它们各自的小毛病,最终表现出来的还是友爱互助这些人们更愿意向孩子们灌输的美德。这里并不是想评价迪斯尼的改编与《小熊维尼》的原著到底孰优孰劣,毕竟,不同的社会文化环境会产生不同的教育方式,不同的心境也会让作家写出不同寓意的作品。
译后记 回到儿童时代(3)
从一个普通孩子手边的玩具,到一本儿童故事书的主角,再到响誉全球的卡通形象,噗从它诞生那天起,已经度过了漫漫的80年岁月。而今,我终于弥补了小时候从未读过《小熊维尼》的遗憾,同时也庆幸能有机会翻译如此一套精彩的故事书。《小熊维尼》的原著语言淳朴优美,具有很强的文学性。它的很多幽默之处也正是通过一些双关语和词语的拼写表现出来。因此,在翻译过程中,为了尽量反映出原著的特色,同时又便于中国读者理解,也就依据中文习惯做了相应修改。翻译中若有错漏,希望读者予以谅解。但愿这套中文版的《小熊维尼》故事书能尽量如实地展现出英文版的原貌,让所有读它的人,无论孩童还是成人,都能跟随这头没什么脑筋的熊,走进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