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脚唱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09:11:29
为脚唱歌

徐朝夫

  人的一生中,脚是着地的,更是顶天的,立在地上顶着天的就是脚。尽管它处在最底层,不露面,不张扬,不卖弄娇气,不乞求香脂香粉,不奢望抚摸柔情,人们欣赏、歌唱的只是人的眼睛、脸蛋、胸部、手臂、腰肢,甚至是漂亮女人的屁股,却不见有人为脚作诗吟唱的。你说脚忍辱负重也好,你说脚任劳任怨也好,都不为过:人一旦没有了脚,就瘫痪了,倒下了。

  脚永远是脚,永远履行着它的本能,我不为它叫怨叫屈,也不为它摆功称雄,更不不希望它替代人的面孔,从而有个“出头露脚”的天日,我是说,一个人什么时候也别忘了自己的脚,有脚才有你。至于人们常说的“脚胖粗”、“脚板厚”,那是一种社会学意义,它和肢体的本身没有干系,脚粗脚厚都是脚,只是运行能力大小而已。

  我是个会劳动也会享受的人。自从市面上有了“足浴店”,大约有10多年了吧,天打不饶,我每周去泡一次脚。服务员帮我做脚磨时,我静静地躺在软榻上,微闭双眼,思想着我的脚走过的路和它所留下的故事;我不激动,不骄傲,也不怨气,不恼怒,平静得如同潭水。我在刚刚割掉芦苇的滩地上奔跑,那尖尖的芦柴桩子居然戳不破我的脚板。我读那两年书,只有一双布鞋,舍不得穿,整天赤脚,只有到了晚上才下河边洗洗脚,套上鞋子;那时天冷,冰雪多,下雪天我赤脚跑到学校,湿脚放裤筒上擦擦,套上蒲鞋,脚就还阳了,暖和了。14岁那年,我把鞋子挟在腋窝里,120里路我赤脚走到常州,中途只在水塘里捧了一捧水喝,其外没吃任何一点东西。在朝鲜的新高山下了火车,走三夜又半天山路才到前线。或许是没赤脚的缘故吧,满脚的血泡。休息前泡脚是第一要紧的事。我看到,连长排长们都帮战士们洗脚,挑血泡,而不见一个干部躺着让战士帮他洗脚的。那回我感动得暗暗地流泪了:他们同战士们一样走路一样累啊。在一个得意忘形的时刻,我和几个朋友一起爬山,到得一处陡坡,一个“脚拉塌”滚下了山沟,身上七处破皮流血,三处青紫肿块,但骨不断筋不裂,我还在呵呵的笑。这一笑倒把别人吓坏了,以为我跌跤跌疯了。

  脚板随着社会随着人一起进入“信息化”、“数字化”之后,脚还是这双脚,却是把它捧到了一个较高的地位上。我在网络上打牌“炒地皮”炒上个“县长”,我就封我的脚为“脚板科长”;我的脚下放置一个木制的“格轮轮”,介意不介意间转动一下,摩擦一下,脚板永远是热的,血脉旺旺的,由此大脑清醒,搬出文字来做游戏,心来手得。我花在脚上的时间,大致比花在脸上的时间多10倍,每天用热水浸泡、按摩30分钟,一双脚热热的、红红的,倒头就睡,睡下去就是一条死猪,一觉睡到大天亮;而脸上,从小脸、嫩脸到老脸,全都用冷水抹一把拉倒。

  这或许是宣传带来的效果,许多年轻人也关心起老人的脚来。我那在一家商场打工的儿媳妇,在儿子的提醒下,不吱不响地给我送来一只电动磨脚器,于是,我的这双脚比我先过上“英特纳雄乃尔”了。共产主义又加上一盘牛肉。那个“老少皆宜、男女通吃”的娃娃校长,为了让我经常想着她念着她,在一个大冷天的傍晚,给我送来一只具有九种功能的豪华型足浴器,说,我买了两只,父亲一只你一只。“父亲一只你一只”,我好感动啊。睡前,当我坐在电视机前,双脚放进泡脚桶时,我就给她打电话,说,娃娃,我又在想你了。她回说,天天想我,天天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