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家欢:岑凯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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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高安妮和何佑才一直做着朋友,何佑才虽然其貌不扬,而且已经三十多岁,可以算得上是步入中年,但是,他人品好,心地好,而且又十分能干。最初,安妮对他,绝无好感,她和何佑才来往,完全是顺从高太太。她的心,一直还在潘伟烈那儿,可是,由于大家接触多了,同时,安妮对潘伟烈又绝望了,因此之故,安妮越来越觉得何佑才有可取之处,渐渐地,就不觉得何佑才难看。其实,就算面对最丑陋的人,见惯了,有了感情,就会渐渐谈忘他的丑陋,甚至还可能会发觉他可爱呢!安妮对何佑才,也正是如此。
以前,每次何佑才约会她,她总是不高兴答应,就算答应了,也是非常的勉强,绝非出于自愿,但是最近,何佑才每一次约她,她都欣然答允,而且,如果何佑才有一天没空约她,她反而会感到十分不舒畅呢!何佑才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也不是傻瓜,安妮对他好,他是看得出来的,因此,他决定争取机会向安妮求婚。不过,何佑才极怕难为情,每一次看见安妮,话一开头,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而何佑才的母亲,由于抱孙心切,每一天见到何佑才,第一句话就问:“阿才,你到底哪一天才肯结婚?”
“妈,婚姻大事,急不来的,一定要考虑清楚,再说,我现在要结婚,也没有人肯做新娘。”何佑才说。
“没有人做新娘?这句话,我听了一万次,以前,你说这句话,我不敢驳你,因为,你为了你爸爸的事业,也的确够忙,根本没有时间交女朋友,所以,虽然我一直渴望抱孙子,但是也不敢向你提出。”何太太说:“但是,你婶婶已把高家的小姐介绍给你,高家财雄势大,那位高家小姐名副其实是千金小姐,她肯嫁给你,我们何家有福了,你婶婶为你做了媒人,你为什?还不加紧向她追求?”
“你既然知道人家是千金小姐,那?,你也应该明白,高小姐不是容易追求的,而且,我样子又不好看,又比她大上十几岁,她到底喜不喜欢我,还是一个疑问,谈到结婚,那就更加困难了!”
“你和她来往,也有几个月了,最近,我还知道你天天去找她,她也和你在外面吃饭看电影,阿才,你为什?这样死心眼?如果高小姐不喜欢你,她怎肯和你来往?怎肯和你出双入对?”何太太十分着急:“她是千金小姐,可我们也有家财百万呀!虽然比不上他们有财有势,可是,高小姐嫁进我们何家,我敢写一个担保,担保她吃饭穿衣都有人侍候,她要吃鸡杀鸡,要吃鸭杀鸭,总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她总该满意了吧!”
“妈,我们可以对她好,但是,我的样子和年龄,是改不好的,她也许会嫌我不够英俊,更会嫌我年纪大,唉!好几次我想向她求婚,就是没有勇气。”
“你这个傻孩子,求婚都没有勇气,”何太太焦急得不得了,她说:“如果你本人没有勇气,你为什?不去求婶婶?你叫她向高太太打听,如果高大太同意把女儿嫁给你,那?,你就不用求婚啦!”
“这个主意,我也想过的,本来,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太不尊重安妮了。我和安妮又不是不认识,照道理,应该由我向她求婚才是。”
“你想尊重她,当然自己求婚最好。阿才,你真的要提起勇气,不要一年一年地拖下去,我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在我仍在人世的时候,让我看看自己的孙儿,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太太眼睛一红,她说:“你二弟去了外国,多半不愿意回来了,至于你三弟,他还年轻,又未读完书,一定不肯早婚,现在,我就全靠你了!”
做母亲的都希望儿子能早日成家立业,尤其是中国老年妇女,她们最感兴趣的就是抱孙子。所以,何太太每日盼望,盼望何佑才早日结婚,又何况,她对于高家这门婚事,十分满意。她并非特别喜欢安妮,但是,高家的声威,不由她不仰慕,因此,她认为儿子早日结婚,在各个方面都有好处。
可惜,何佑才就是那样怕羞怕事,又缺乏勇气。也难怪他,一个步入中年、又其貌不扬的人,想娶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何佑才认为安妮是个美人)实在是又爱又怕又担心,担心一开口求婚,就会被安妮拒绝,到那时,不单只是婚结不成,恐怕连这份友谊也失去了呢!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
何太太就没有他这?多顾虑,因为,孩子在母亲的眼中,总是美好的,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何佑才其貌不扬。既然何佑才没有勇气求婚,又不肯去求他的婶婶,于是,何太太,就只有去找佑才婶,当面对她说:“二妹,高家那位小姐,是你介绍的,阿才很喜欢高小姐,但是,他又没有勇气向她求婚,所以,我想请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代阿才向高家求婚。”
“大嫂,并不是我不肯帮忙,其实,我也很希望阿才早日成家立业,不过,现在新时代,求婚的事,我不应该代劳,哪一个男人不要求婚呢,阿才也不必太怕羞。”佑才婶说道:“至于高太太,我敢担保她不会反对,不过,她是妇女界领袖,头脑最新,她不肯干涉女儿的婚事,因此,最重要的还是得到高小姐的同意。”
“我也是这样说呀!可是,阿才就是没有胆量。这孩子,做生意赚钱,倒是有点本领,但是对女孩子,他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真叫人着急。”
“我也了解他的性格,他一向胆子小,尤其对女孩子,他总是三分爱,七分怕。好吧,我明天到高家去打听打听,或者托高太太征求高小姐的同意,如果高太太和高小姐不反对,阿才就可以节省求婚。”
“二妹,一切拜托你了!”何太太十分开心。她说:“如果你不肯帮忙,我真担心他要做一辈子王老五呢!他可以等下去,我可不行,我今年也有六十岁了,老啦!再说,高家小姐,也不会愿意花费青春等阿才有勇气的时候才向她求婚。”
“六十岁也不算老,现在活到一百岁的人也很普遍,你呀!大概可以活到娶孙媳妇。”佑才婶逗她开心:“到那时,真是三代同堂了。”
何太太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说:“等到娶孙媳妇,我的骨头怕早打鼓了!我也不想活到一百岁,只想抱个孙儿。二妹,你真的要帮忙呀!”
佑才婶答应下来,第二天,她就到高氏公司找高太太,请她一起吃午饭。吃午饭的时候,佑才婶便提出了她的大嫂的要求:“高太太,令千金和舍侄,已经来往了几个月,舍侄对于高小姐,万分倾慕,可是,却不知道高小姐对舍侄有什?意见?”
“你何必这?客气?”高太太说:“我的四女,一向喜怒哀乐,不爱表露出来,她的性情,比较忧郁,不过,她肯和令侄来往,证明她对令侄绝无恶意。最近我工作忙,也没有问她的近况,不过我相信她会喜欢令侄。”
“何太太年轻守寡,她一直希望娶媳妇,因此,她托我来向高太太的千金求婚。”佑才婶说:“本来,阿才应该亲自向高小姐求婚的,但是他怕难为情,好几次想向高小姐求婚,总是没有勇气开口,昨天他妈妈来找我,托我来说亲,高太太,你能不能也帮我一次忙,问一问高小姐的意见?”
本来,安妮的婚事,高太太完全可以作主,要安妮和何佑才来往,也是高太太的主意,既然如此,高太太要安妮和何佑才结婚,也是轻而易举,不过,高太太一向表面开明与进步,她不愿意人家说她干涉儿女的婚事,所以,她大作民主状,回复佑才婶:“儿女的婚姻大事,应该由儿女去作主,我现在也不能答复你,等我回去问过安妮,如果她不反对,那?,你的大嫂,就可以准备办喜事了!”
佑才婶十分感谢,还提出了许多保证,保证何佑才一定爱护安妮,令安妮幸福,令安妮快乐。
高太太本人,也认为何家这门亲事很合理想。
当晚回家,高太太走进安妮的房间,问安妮:“你和何佑才,已来往了不少日子,对于何佑才,你一定十分了解,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讨厌他。虽然,何佑才并非英俊王子,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丈夫,如果你嫁给他,一生就有幸福。今天,何家来提亲,希望你能早日和何佑才成亲,我还没有答应,不过,基本上,我是同意的,问题是你喜欢不喜欢何佑才?”
安妮本来不讨厌佑才,但是,一提到结婚,她又有点害怕,所以,她吶吶地说:“好,我想……等我念完大学,然后才出阁,我不想荒废学业。”
“傻孩子,女人,总归要结婚的,婚姻才是归宿。将来你要管家,要养孩子,根本没有时间用到学问,因此,你是否大学毕业,也没有多大关系,又何况,你年纪已不小,也应该结婚了。”高太太说:“你还有两年多才大学毕业,何佑才已非少年,他等不及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念书了!”
“可是,妈,我……我不想太快结婚!”
“快?你母亲在你这个年纪,已做了妈妈,其实,你早就应该结婚,你身体不好,如果结了婚,养下一个孩子,趁机吃些补品,或许你会胖起来。”高太太说:“安妮,我们是母女,我也不用跟你说客气话了,你样子不美丽,没有很多男孩子会喜欢你,如果你错过了这个机会,何佑才等不及,跟另一个女孩子结了婚,以后,你就很难有机会嫁出去了。”
在高太太的眼中,一直认为安妮不好看,安妮自己也知道。虽然,安妮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丑八怪,但是,在心理上,她多少也受高太太的影响,认为自己是不如人。因此,高太太的话就打动了她的心,认为现在不结婚,将来就没有机会嫁出去,如果她是父母的宠儿,那?,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用担心,可是,偏偏高太太又不喜欢她,她嫁不出去,一辈子在高家怎?过?
安妮考虑着,没有说话,高太太认为自己的话很有分量,所以,她加重语气说:“将来连你的妹妹也嫁出去了,而你始终没有人要,人家就会笑你,你在家中,也没有意思,除非你要去做女修士,否则,我认为你还是应该答应何佑才的婚事才好。”
“好,你喜欢怎样便怎样,我没有意见!”
“这才是好孩子呀!”高太太十分开心:“孩子,你有了好归宿,我真替你高兴。你爸爸临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一定要令儿子有好媳妇,女儿有好归宿。你三姐命苦,不要提她了。现在,你大哥、二哥都有了好妻子。至于你,嫁给何佑才很适合,何家的人,也会喜欢你,你的未来家姑,她要求更简单,只要你为她养一个孙儿,她就会把你捧到天上,总之,你将来一定有无穷的幸福。安妮!你要开心点,嫁到何家,就不能再苦着个面孔。”
安妮的婚讯,很快就传了出来,宝珠和艾莉,都很兴奋,因为,她们都爱热闹,而且,嫁出去一个,就少一个人分家产,少一个人吃高家的饭,她们当然开心。
相反的,安琪却有很大的感触,因为,她一直也渴望再婚,以前,她可以不在乎,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已有了马希浩,她爱马希浩,真心爱他,希望和他结合,而马希浩也向她求过婚,并且还给她一年的时间,好让她考虑。如今,一年已过了一半。这半年来,她什?都考虑过了,然而,至今仍未有结果,以后匆匆的半年,又会出现什?奇迹?
半年后,马希浩又会怎样?迫她结婚?还是离开她?所以,她十分痛苦,同时也羡慕安妮有了一个好归宿,从今之后,不必再在娘家受气了,可是,安琪自己将来又如何呢?
安琪伤感,安娜却认为这是大好机会,因为,她知道潘伟烈始终爱着安妮,可是,现在安妮已名花有主,安娜希望潘伟烈知道这个消息,会由此而死了心,同时,安娜也希望潘伟烈会移情爱她。
安娜一团高兴,跑到潘家去,潘伟烈正在花园健身,安娜一看见他,便叫着:“伟烈,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呢!你停一停好不好?”
潘伟烈放下了手中的哑铃,他问:“有什?好消息?你买朱古力糖,中了奖券是不是?”
“中奖券也算喜事?我才不贪小便宜。”安娜说:“不过,这对你来说,也不算是好消息,应该是坏消息才对,你要不要听?”
“当然要听,到底是什?坏消息?”伟烈追问。
“咭!我怕你听了受不住刺激,会晕了过去。”安娜瞟了他一眼:“因为,你的心上人,下个月就要和何佑才结婚了,你一定心痛啦!”
潘伟烈面色大变,他老半晌才把话说出来:“嘿!我还以为是什?坏消息和好消息,原来是你的姐姐要结婚,你的姐姐要结婚,关我什?事?”
“怎?不关你的事?我们准备请你呢!你很快就会收到请柬了,而且,你还要送礼物给四姐,你们是好朋友呢!这份礼呀!不可以省的,知道吗?”
“我当然会送她一份礼!”潘伟烈悻悻地说:“怪不得人家说,世间女子尽无情,我对于女人,简直害怕得要死,因此,礼我可以送,可是,我不会去参加她的婚宴,我讨厌见她!”
“伟烈,你这样说,太过分了,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是这样见异思迁的,我的四姐,其实也不是坏人,不过,她情有独钟吧!她一见了何佑才就喜欢,认识几个月就结婚,这证明她是爱何佑才的。”
“好了,安娜,你来报喜讯,责任也完了,我已知道你的四姐要结婚,可否请你让我静一静,让我继续健身?”潘伟烈不耐烦地说。
“潘伟烈,你不要这样绝情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多?喜欢你吗!过去,你不肯爱我,是因为你爱上了四姐,也许,你直到现在,还爱四姐,然而,四姐快要当何家少奶了,你一片痴心,又有什?结果?既然你得不到四姐,你为什?不接纳我的感情,我向你保证,我绝非见异思迁的人。”
“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也很喜欢你,不过我已发过誓,我不会再谈恋爱,也不会被人所爱,总之,我不会再和女孩子接近。”潘伟烈说:“可对于你,我可以破例,因为你是天恩的妹妹,因此,我也可以把你当小妹妹看待,但,也正为此,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意,你的一番热情,还是转移向别人吧!”
安娜听了潘伟烈的话,她又伤心又愤恨,她说:“潘伟烈,你也太骄傲了,我到底有那一点配不上你?家世?才能?品行?学问?年龄?我认为配你有余,可是,你偏偏以为自己了不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恨你,真的恨你,你去骄傲吧!你去做一世和尚吧!哼!我不相信我高安娜非要爱你不可,我本来就有很多很多人追求,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比你更好更好的恋人,你瞧着吧!我要把你气死。”
“那好极了!只要你不来烦我,那?,你爱上狗爱上猪,我都不会介意。”潘伟烈说:“不过你还小,人又天真,你交朋友,可要小心呀!”
“用不着你管,我喜欢交谁就交谁!”安娜气得什?似的,“总之,我向你保证,我将来的男朋友,一定比你好一千倍!你以为你很英俊,呸!其实你平凡极了,你等着瞧!我将来的男朋友,一定要比你漂亮英俊一万倍。”安娜说完,拂袖而去,潘伟烈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应该可怜。
不过,潘伟烈暗自庆幸,因为,他总算摆脱了她,可是,当潘伟烈一想到安妮,他就感觉心痛,他怎样也想不到,安妮竟然会嫁何佑才。
安娜哭着跑回家,在大门口,刚巧碰见天德也从外面回来,天德见她哭了,便向她追问:“七妹,为什?哭了,是谁欺负你?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告诉你又有什?用?我的事,你管不来的。”安娜擦着眼泪:“也不知道四姐有什?好处,他老是恋着她,六哥,你说我是不是比四姐美丽?”
“啊!原来又是为了姓潘的小子,”天德点了点头,“你当然比四姐美丽,而且美丽一百倍,潘伟烈是瞎了眼睛,不会看人。七妹,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既然他要迷恋四姐,你就很难把他劝服,不过,听说四姐快要结婚了,而且是嫁给姓何的,你为什?不把这件事告诉姓潘的?说不定他会对四姐死心。”
“刚才我不是去告诉他了吗?他听了,还是一样不肯接受我的感情。他呀!真是世界上最痴情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安娜叹着气。
“你何必难过。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只要肯交朋友,我每分钟都可以给你介绍,而且,全部比潘伟烈好得多。”天德说:“你找一个比潘伟烈更好的男朋友,气他一气,看他还敢骄傲不?”
“我就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好的,否则,我也不会追求他。过去你给我介绍的男朋友,全都是小鬼头,没有男儿气概,我一见就讨厌。”安娜皱着眉。
“我明白你的心事,你要找一个高高大大,身体健美的男朋友,是不是?以前我的朋友,都是东亚病夫,难怪你不喜欢。不过,我最近认识了一个男朋友,他的男子气概很足,而且还十分英俊,比你的伟烈,漂亮几十倍,保证你喜欢。”
“是哪一个?我从未见过你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六哥,你可不要向我吹牛皮,如果你拿我开心,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谁敢惹你,我难道不知道你是辣椒。这个朋友,你没有见过,我认识他,也只不过一个月左右。他是个八分之一混血儿,他的母亲,是纯中国人,父亲是中美混血儿,他两个月前,从美国回来,因为他的爸爸在香港,开一个规模很大的电子工厂,而他的母亲,也想回娘家探望亲友,因此,他们一家人都回来了。本来,他们想玩玩而已,等他爸爸把工厂搞好,找到人管理,就回美国去,可是,他的父母住下来,就爱上了香港,因此,决定在这儿住三五年,并且还买了房子。”
天德继续对安娜说:“因为他刚由美国来,没有女朋友,所以他托我介绍女朋友给他。可是,他条件很高,我介绍几个女孩子给他,他都不喜欢。本来,我早就想到你,因为只有你这样的美女,才配他那样的人,可我知道你一直为潘伟烈神魂颠倒,因此,我一直不敢向你提出这件事情。”
“混血儿?人家说混血儿都不是好人,他们视爱情如游戏,尤其是男孩子,他们专门欺负女人的。”安娜考虑着:“我不敢随便交男朋友,怕遇到行为不良的人,我宁愿挨寂寞。”
“你为什?突然这样多顾虑,过去,你不是很天真无邪吗?现在,连交一个朋友都没有勇气,你也太落伍了。你这样古板落伍,怪不得潘伟烈不喜欢你,换了我,也不喜欢你呢!”天德说:“其实,史佐治也不能算是混血儿,因为他是姓史的,中国姓,他的祖父是中国人,祖母是美国人,他的父亲是二分一,到史佐治,就变成八的之一了。佐治这个人,十分老实,并非阿飞,而且,他又没有女朋友,担保他纯正,而且不会变心。”
安娜想一想,觉得非要找个英俊男孩子来交朋友不可,一方面要向潘伟烈示威,另一方面,一个像她那样美丽的少女,如果没有男朋友,也太不象话了。
安娜点了点头说:“好吧!如果你的男朋友真的很英俊,而且又为人老实,你就把他介绍给我吧!不过,六哥,你一定要随时保护我,不要让我吃亏。”
“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一定护住你,你放心好了。”天德十分兴奋,他连忙对安娜说:“你等一等,我打电话给佐治,他一向知道我有一个美丽的妹妹,他看见你,担保一定会喜欢。”
天德跑去打电话,安娜抹干泪水坐下来等着。天德去了一会儿,就赶回来,向安娜报告:“安娜,佐治很渴望见你,我已约他了,今晚上夜总会,九点钟他在金光夜总会等我们。”
“金光夜总会很贵族化的。”安娜也兴奋起来,因为,她也很喜欢热闹和享受,她说:“我先要看看有没有漂亮的晚礼服,上高贵的夜总会,衣着不能太随便的,如果没有新衣服,我立刻去买。”
安娜走进房间,挑选了一件还未穿过的金黄色雪纺晚礼服,领子,袖口,裙脚全镶满金色胶片和变色假钻,十分美丽名贵。
安娜本来就是美人儿,今晚,她穿了金色的晚礼服,又在长发之上,插了一朵人造的金牡丹花,更加美丽动人。八点钟,天德约同他的一个新交女朋友妮妮,带着安娜来到金光夜总会。
妮妮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当然不会引起人家的注意,但是,安娜就不同了。她真像一道光,一走进夜总会,立刻引起了每一个人的注目,尤其是男孩子,他们巴不得走过去对安娜大献殷勤,而女孩子们,却发出了妒忌的目光,这?一来,安娜就感到无比的骄傲,她巴不得伟烈能看到这种情形。
史佐治本来不大注意,可是,由于左邻右方的人都注意门口,他也不落后,连忙往门口张望。他看见安娜,也倾慕得五体投地,当他看见天德的时候,他喜极了,因为,这可能就是天德的妹妹,就算不是妹妹,近水楼台先得月,他通过天德,也会比别人容易追求到这金色的小公主。
天德看见佐治,扬了扬手,佐治连忙站起来迎接,安娜就像是公主般被捧了过去,经过天德介绍,佐治肯定她就是天德的妹妹,不由得大为兴奋,乐极忘形。
史佐治对于安娜,自然是五体投地,而安娜对于史佐治的印象,也很不错,因为佐治的外表,的确十分英俊。其实,凡是混血儿,外表总是英俊的,而且十分之八九,都特别聪明,英俊加上聪明,已经很吸引人了。当然,人不能单看外表,但是,安娜还是个小女孩,人生经验少,头脑也简单,又何况,姐儿爱俏,因此,她第一眼看见佐治,便爱上了他,名符其实的一见钟情。
在外表上,佐治和安娜,的确很般配,无论年龄,相貌,爱好,都十分相配。像佐治那种男孩子,是很能吸引异性的,所以,当他们一起跳舞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注视,女的被佐治吸引,男的对安娜钟情,连天德的妮妮,也看得入了神。妮妮说:“天德,你的妹妹真美丽,她和佐治是一对儿。佐治找女朋友找了许久,你为什?不早把安娜介绍给他?如果他们早点认识,恐怕现在已经订婚了。”
“我的妹妹虽然美丽,但是脾气很怪,她不喜欢,我不敢勉强她,在家里,除了母亲,我就是怕她,她一嚷起来,被母亲知道,吃亏准是我,因此,我不大敢惹她,前些日子,她爱上了一个男孩子,所以我不敢把佐治介绍给她。”
“原来是这样的,为什?今天晚上,你又为他们介绍?安娜的男朋友知道了怎?办?”
“她跟男朋友闹翻了。就因为她心清不好,我才带她出来开开心。”天德说:“不过,你可不要向我妹妹查问,如果她知道我背后说她,她又会生气了。”
妮妮点了点头,刚巧佐治和安娜跳完舞回来,天德关心地问安娜:“今晚玩得开心吗?”
安娜看了佐治一眼,笑了笑说:“很开心,这儿情调也不错,不过,今晚玩得开心,明天就惨了,明天我还要上课呢!一定没有精神听课。”
“我明天何尝不用上课?不过,我不管,人生难得有痛痛快快享受的日子,你错过了,将来老了时,想享受都没有能力,眼力不够,没有牙齿,听觉又不好,你想去享受一下,也力不从心。所以,我认为应该趁年轻的时候,及时行乐。”
“天德的话很对!”妮妮立刻附和:“尤其是女孩子,青春期极短,如果不趁黄金时代好好享受一番,将来变了老太婆,想要玩,也没有人陪,那时候才真的可怜。”
“佐治,你的见解又怎样?”安娜侧过头问。
“我吗?”佐治指一指鼻尖,他很聪明,会察颜观色,因此,他口是心非地说:“我认为享受重要,但是学业也重要,最好是读书时读书,游戏时游戏,如果天天读书,不找点娱乐,那就会变成书呆子。可是,另一方面,如果天天寻欢作乐,无所作为,也会成为浪子,女孩子呢?人家会叫她‘玩女’,这是不好的。”
“我同意佐治的话。”安娜很赞同佐治的观点:“六哥,你呀!整天只顾玩,将来,你一点本领也没有,把产业吃光了,你会饿死的。”
“这?快就偏向佐治,真是女大不中留,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天德大声地叫道:“好好,算是你们两个的话对,佐治,你的意思,是不是要立刻结账,回家去?现在是十二点钟。”
“我没有意见!”佐治看了安娜一眼:“由安娜作决定吧!她要走,就大家一起走!”
佐治这样说,安娜反而不想走,因为,她实在想和佐治多谈一会儿,她觉得和佐治在一起,十分愉快,因此她说:“我也没有意见,还是问六哥和妮妮姐吧!他们要留就留。”
世间上,很多恋爱的开始,都是一见钟情,这完全是外表的吸引,一个男人,看见一个女人漂亮,就拼命去追求;而一个女人,看见一个男人英俊,同样会去主动求爱。至于那女的是好人?男的品行怎样?就没有人去管,这样叫做外表的吸引。
这种恋爱,当然没有基础,来得快也去得快。比如史佐治和高安娜,他们认识,也只不过是一晚,但是,两个人已经有了不愿分离的感觉,因此,那天晚上,他们一直玩到打烊,回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深夜四点钟了。天德和安娜,蹑足走进大厅,生怕吵醒了屋子里人,他们最怕吵醒高太太,高太太知道他们玩到半夜三更才回家,一定很不高兴,因为,天德和安娜,仍然在求学时期,明天,两个人都要上课。
幸好屋内的人,全都已入睡,高太太可能不知道他们还没有回家。由于高太太忙于事业和上流社会的活动,因此,对于儿女的管教,她是疏忽了,她所关心和所要控制的,只是儿女的婚姻,除此之外,她不大过问。
安娜和天德,都没有到结婚的年龄,而且,高太太一向认为安娜和潘伟烈好,高太太对于潘伟烈的家世,虽然并非百分之一百满意,不过,既然女儿喜欢,那?,马虎一点算了,所以,她认为安娜的婚事,已经不用再担心,已有了好对象嘛。
她又怎会知道,潘伟烈根本不喜欢安娜,而安娜因为一时失恋,便爱上了混血儿——史佐治?虽然,史佐治家世很好,很富有,但是,高大太是一个头脑守旧的人,她不会喜欢一个混血儿的女婿,所以,如果她知道安娜和佐治来往,她必然会加以反对,严加禁止。
安娜自然不会让母亲知道她和佐治来往,天德也会保守秘密,因为,万一被高太太知道,查究起来,天德就是罪魁祸首,因为是天德作介绍人的,所以,天德为了自己,也得加以保密。
第二天,安娜无精打采地上学了,至于老师说些什?,由第一节课到放学,她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她实在没有精神,昨晚四点多钟才睡觉,今天一大清早就起床,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下来。放学的时候,她的一个新朋友(其实是老同学,不过,最近两个人才好起来)约她一起去打保龄球,安娜摇了摇头说:“今天我什?地方也不去,我太疲倦,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她的新朋友,为了刚开始的友谊,当然不愿意为了一点小事,跟安娜过不去,而且,她也看得出,安娜是十分疲倦的,因此,她说:“你不去就算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去?”
安娜摇一摇头,于是,两个人一起离开校门,当安娜一脚踏出校门的时候,她看见校门之侧,有一辆非常华丽的跑车,而坐在跑车之内的,竟然是她昨夜曾梦到的史佐治。
“佐治,”她拋开自己的女朋友,奔了过去,她的女朋友,瞪着佐治,十分生气,同时,她也气安娜,刚才,她还说很疲倦,为什?一见了这个男孩子,就变了生龙活虎?她往下想,就明白了,安娜装模作样,莫非想避开她?
她用力一顿脚,恨恨地走了。安娜根本没有理她,更不会知道她在生气。安娜只是向佐治甜笑问:“你在这儿等谁呀?”
“当然是等高安娜小姐!”佐治笑了笑,他的笑容美极了,“我专程来接你放学。”
佐治推开车门,伸手拖安娜,本来,安娜整个早上,疲倦欲睡,每隔一两分钟,便打一次阿欠,她也曾发誓,一定要回家睡觉,因此,虽然她极喜欢玩保龄球,也拒绝了她的好朋友。
可是,当她见了佐治,她的一切睡意便消失了,她愉快地坐到位治的车上,而且,由于她有一个这样英俊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又有一架这样豪华的汽车,为此,她感到十分骄傲,在学校门外,在同学们的面前,她又一次吐气扬眉。
安娜坐定了,问:“你准备送我回家吗?”
“现在就回家?太早了吧!下午你又不用上课。我有一个提议,安娜,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去吃午饭,赶得及哩,就看两点半钟的电影,如果赶不及,那?我们看五点半的,散戏的时候,也只不过七点多钟,一散了戏,我立刻送你回家。”
安娜心里是一万个愿意,因为,她一向贪玩,又喜欢看电影,何况又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怎会不开心呢?不过,为了保持少女的矜持,她还是要考虑一下。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要特别声明,不能超过八点钟回家,而且,我还要回家换衣服,我不喜欢穿著校服到处乱跑。”
佐治当然十分同意,因为,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穿著学校的制服跟他在一起,他是喜欢人家打扮得漂漂亮亮,让他欣赏的,所以,他立刻送安娜回家去。安娜三步两步跑回家,她已不再感到疲倦,而是生龙活虎般。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她洗了脸,把头发重新梳成另外一个发型,换上一条尼克鲁领子,高腰身,腰下是打褶子的全身短裙,这一个款式,是今年最流行的,适合十八岁至二十二岁的少女穿。
安娜的尼克鲁短裙,是橙色的,因此,她配上一对橙色的粗跟鞋和同色手袋,今年流行戴耳环,她还配上一对白黄相间的菊花型耳环。
她照一照镜子,镜中人实在艳丽极了,和刚才那副穿校服,披长发的呆板样子,简直有天渊之别。安娜拿起香水瓶,在发上和脖子上喷了一下,晤,现在是有色有香,绝顶迷人。
安娜走出家门,佐治在车上见到,忍不住低声吹了一下口哨,他爱慕极了,恨不得一把将安娜拉进怀抱里,用力吻她一下。
在外国,当街亲吻女朋友,那是极平常的事,但是在香港,那就很少见,又何况,佐治和安娜,只不过认识了一天。如果认识一天就当街亲吻,那?,在外国也是不寻常的,因此,佐治忍住了,他正襟危坐,全心全意地开车。
吃饭,看电影,互相说爱慕的话,在幽美的环境下,和心爱的人相处,那是最最快乐的一件事,所以,虽然佐治和安娜约好了八点钟回家,但是,他们看完了电影,又继续到饭店吃饭。
佐治不用念书,从美国回来,又没有继续升学,又由于他初到香港,朋友不多,路途也不大熟,所以平时他是很寂寞的,整天在家中无所事事。此时,他遇到了安娜,一方面他爱上安娜的美色,另一方面,他也实在需要找一个伴儿,因此,他便拉住安娜不放,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够和安娜相处在一起。
因为这样,吃过晚饭,佐治又提议开车到海边兜风,本来安娜是想回家的,因为她还有许多功课没有做,而且玩了一天,人也疲倦了,可是她又不忍心拒绝佐治,令他失望。
你拖着我,我拖着你,结果佐治和安娜,便拖到两点多钟才分手。安娜洗一个澡,上床的时候,刚好三点钟。第二天一早,又要赶着上去了,每晚只睡四个多钟头,别说是少女,就算是老太婆,也会认为不够呢!因此,安娜回到学校,又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毫无精神。
她一回到课室,便把书包一扔,伏在桌上睡了起来,她的新朋友美宝,一直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本来有很多话要问安娜,现在见安娜竟然要睡觉,因此她忍不住了,走过去,一手把安娜拉起来:“喂!现在是什?时候,还睡觉?”
“别吵我!我疲倦死了!”安娜推开她。
美宝被她一推,心里更加不高兴,不过,在同学们的面前,她又不能发作,因此,她忍住了,她蹲下身,在安娜的耳边说:“等会儿下了课,我有话跟你说。”
“等我好好睡一觉,你要说到天亮都可以!”安娜口头上是答应了,可是,她每当下课休息,都伏在桌上睡觉,无论美宝怎样叫她、推她,她总是不理,差点把美宝气死。
一直等到下课,安娜一听见铃声,立刻拿起书包,教师前脚刚踏出门,她已一支箭似地冲出课室而去。美宝有很多心事,因此她也追了出去,她喘着气,一手把安娜捉住:“安娜,刚才你答应下课跟我谈谈。”
“我的好小姐,我说的是休息时间,不是放学时间,你的耳朵,没有出毛病吧!”安娜不耐烦地说。
“我的耳朵,当然没有毛病,你答应休息时跟我说话,可是,你每一次休息都睡觉,我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你,又怎可以和你谈话呢!”美宝说。
“好,算你说对了,小姐,有什?话,明天再说好不好,现在我赶着有事,实在非走不可,我答应明天早一点来上学,我们先把话谈好才上课,好不好?”
“你没有空?是不是又约了你的心上人?安娜,你就算有了男朋友,也用不着把女朋友一脚踢开。以前,我们一起上课,休息的时候一起谈天,下课时也是大家一起离开学校,过去,我们相处得开心极了,但是,近两天,你简直不肯跟我说话。”
“美宝小姐,以前我精神好,你要我每分钟陪你都可以,可是今天和昨天,我的精神都不够,我连老师说些什?,也听不进去,我哪有精神和你聊天呢?美宝,明天再说吧!”
“明天又明天,其实,你只要晚上早点睡觉,精神就会好,我猜你呀!一定是今晚又要去逛夜街,我们还在求学时期,是不应该去逛夜街的,晚上睡眠不足,白天就没有精神听课,这对你是不好的。”
“美宝,你什?时候学会了传道?”安娜不耐烦地说:“我有我的理由,你管不着的,而且,我也不同意你的说法,求学时期,为什?不可以去上夜街?难道学生就不是人,学生连享受生活都不可以?”
“安娜,我不想跟你吵,我们过去的感情,实在好极了,因此,我见到你,想到的,都要告诉你。你的男朋友,昨天我已经见过了,当然,他很英俊,很迷人,不过……”美宝十分激动,“我妈妈常常说,混血儿最聪明,可是也最狡猾,混血儿是靠不住的,所以,如果你只跟他玩玩,并非认真,那?,对大家都不会有害,可是我见你这两天的情形,分明对他着了迷!”
“美宝,你说了一大堆,我烦死了,好吧!我承认对他着了迷,我喜欢他,我爱他,你满足了吧!你想知道我的事,无非出于好奇,现在,我一切都招供了!好小姐,你可以放人了吧!”
美宝对安娜是关心的,不过另一点方面,也有点儿自私,因为她喜欢安娜,本来男朋友和女朋友是两回事,应该没有抵触,但是由于美宝还没有男朋友,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恋爱过,因此,她就要把多余的感情,全寄托在安娜的身上。
基于感情上的自私,美宝不喜欢安娜跟别人好,同时,她也关心着安娜,怕安娜会被人欺负,因此,她说:“安娜,你承认对那混血儿着迷,我更加担心,妈妈的话,你不能不相信,有很多混血儿,都是以玩弄异性为乐,同时,混血儿的犯罪记录也最多,你和这种人来往,是很危险的。”
“危险?我倒不觉得,而且,史佐治并非真正的混血儿,他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也是中国人,他身上只有八分之一的外籍血液。”安娜当然不会接受美宝的劝告,因为她太喜欢佐治,别说美宝劝她,就算是高太太的话,她也未必会听呢!安娜低哼一声说:“我就不相信全世界的混血儿都是坏人,其实,那些心理不正常的人,才可怕呢!”
“安娜,难道你不知道我关心你,对于我的话,你完全不肯接受?”美宝非常伤心。
“好,好,我接受,你说什?我都接受。”安娜非常心急,她心不在焉地说:“只要你肯放人,无论你说什?,我都不会抗议,再见,美宝。”
“安娜,你匆匆忙忙的,是不是又约了史佐治,”美宝一手拉住安娜,“刚才,你答应听我的话,既然你愿意接受,为什?又要去见他呢?”
“我当然要见他,我早就和他约好了!你赶快放开我,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有兴趣听你的话,刚才,我只不过想避开你,因此不愿意和你冲突,现在,我再也没有时间跟你胡扯,走开!”
安娜一手推开美宝,她用力很猛,美宝几乎被推倒在地上,安娜也不理她,直往校门外奔去。那时候,同学们都纷纷下课。其中有些认识美宝的,见安娜把她推倒在地上,便跑过来查问。
“咦!美宝,我们的校花不是一向跟你很要好的吗?为什?今天一反常态,把你推倒?”
其中一个以前是安娜的死党,后来为了美宝,她和安娜便闹翻了,她当然痛恨美宝,因此,她就趁这个机会,把美宝侮辱一番,她说:“那有什?奇怪,我们的校花,一向像个花花公子,连女朋友,也喜欢一天玩一个,如果是大方的人,就不会计较,可是换了那些心胸狭窄,而且心理变态,比如有同性恋倾向的人,就会受不了。”
“什??你在骂我!”美宝也对她有芥蒂,因此,她走到敌手的面前:“你骂我有同性恋倾向?你的心,为什?这样脏?我和安娜,是好同学,好朋友,她也并非每天换朋友,刚才,我们只不过为了一个小问题争论,你竟然口出污言。”
“唏,依华,你说话也太过分了一点,美宝一向品行很好,她不会做坏事的。”另一个同学站在美宝和依华当中劝开两人:“美宝,我陪你一起走!”
“对了!”依华盯住美宝的背影,刻毒地说:“你得不到安娜,另外找一个也好,否则,你也太寂寞,太可怜了,哼!”
“你口口声声说人家有同性恋倾向,其实,你才是个同性恋的心理变态者。”美宝站住了脚,狠狠地回击:“你喜欢安娜,但是安娜不喜欢你长舌,因此她接近我而避开你,你妒忌了,把我当作情敌,你想一想,你是不是患了同性恋,所以才妒恨得要死?你才是真正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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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两个女孩子吵了起来,而且所说的话,都是些不堪入耳的,什?同性恋,心理变态,把一个纯洁的女孩子形容得很糟,现代的女孩子,都是很开放的,一点也不害羞,把性的问题,看得很普通,并不以为性是一种秘密,因此,新时代的女孩子,都不大注重贞操,那是因为太过开放的缘故。
终于,美宝和依华分开,美宝的心情坏极了,没想到她刚和安娜吵了架,又遇上一个落井下石的依华,把她气个半死。
她们为了安娜而争吵,可是安娜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她一心一意陪着史佐治,连休息时间,也完全被剥夺了。史佐治一天到晚缠住她,当然,史佐治白天不用上课,他可以利用白天休息睡觉,到下午,他又精神饱满了,可是安娜不同,她每天下了课便开始拍拖,一直拍拖到半夜三更,第二天又要上课,因此,她的精神,越来越支持不住了。
安娜病了,面色发青,不过,这还是小事情,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功课退步了。以前,她的功课还算不错,每一科总有七八十分,可是,近期每一次测验,她都不及格,其中有几科,还吃了鸡蛋。
安娜不敢告诉母亲,把这件事隐瞒下来,由于功课退步,她在班里已失去面子,过去和她有芥蒂的同学,更是冷嘲热讽,令她十分不安。虽然安娜并非是一个勤奋的学生,但是她一向死爱面子,她认为这一次期考,全部吃红字,是十分失面子的事,因此她咬了咬牙,发誓说下次要争取考到高分数。
为了面子和自尊心,安娜不得不对史佐治说:“佐治,这一期考试,我的成绩很差,最高分数的一科,只有四十分,最低分的一科,是一个大鸡蛋。本来这些事情,我向来并不重视,但是,如果被我的妈妈知道,她一定不会原谅我。”
史佐治是个不耐烦的人,所以,他连忙抢着问:“你的意思认为应该怎样办?请一个补习老师?”
“用不着请补习老师,我的功课,本来就很好,最近,因为我每天下课跟你在一起,没有时间温习功课,又没有时间休息,因此,上课时我无法把精神集中,教师说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听进去。”安娜说:“你对我好,关心我,当然不愿意我受母亲的责备,因此,我提议我们以后减少见面的次数,你认为怎样?”
“不,安娜,”史佐治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到自己,他想,如果安娜减少和他见面,他的日子怎样打发?当然,他可以去找别的女孩子,但是,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一个女孩子比得上安娜。而且他对安娜,正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未实行就受到了阻力,他实在是不甘心的,因此,他一万个不同意:“安娜,我爱你,我需要你,我非要每天见你一次不可,如果我见不到你,我会生病的。”
“佐治,我何尝不想见你?我也是不能和你分开二十四小时,不过,我仍在求学时期,我不能不顾到功课。”安娜深受感动,她拉住史佐治的手说:“我们俩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可以每天见一次面,这样吧!你仍然每天在校门外等我下课,我们一同吃一顿午饭,然后我回家温习功课。到星期六,我由下午到晚上都可以陪你,星期日呢?我也会整天跟你在一起。”
史佐治想了想,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说:“好吧!为了你的学业前途,我只好迁就你,不过,星期六我要你陪我玩通宵的。”
安娜为了不愿令他失望,便点了点头。
安妮出阁佳期,一天比一天接近,尽管高太太平时不喜欢安妮,但是,安妮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自古道虎毒不食儿,鸟儿也会喂哺幼小,又何况是人,因此,安妮出阁,高太太为了表示她的母爱,特别抽出许多时间,为安妮办嫁妆。
“喜欢什?就告诉妈妈,最贵最好的我也买给你。”高太太和安妮逛百货公司的时候说:“别以为我对你不好,过去,我因为担心你找不到好归宿,因此为你而着急。虽然你即使一辈子嫁不出去,在家里也不愁吃不饱穿不暖,但是,女人总要有个归宿,所以,我才会对你那?着急。现在,你已经找到一个好丈夫,我很高兴,以后,我再也不会批评你半句,安妮,你不会对妈生气吧?”
“怎?会呢?妈妈,”安妮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尤其最近高太太对她实在太好,因此她十分感动,过去高太太对她的不公平,和经常的责骂,她已完全忘记:“我知道妈妈对我好,关心我。以前,妈妈的话,我也明白,如果我嫁给潘伟烈,我一定不会幸福,因为我配不上他,我的条件不如人。何佑才虽然比不上潘伟烈,但是,他是个好人,很老实,他对我十分合适。”
“选丈夫,应该选人品,外表是不应该计较的。而且见惯了,美和丑,都没有什?分别,一个多美丽、多英俊的人,见惯了就没有什?特别;而最丑陋的人,多看几眼,多相处一些日子,感情也会令你忘了他的丑陋,又何况何佑才并不丑陋,不过不算英俊罢了!他的确是个好丈夫,你和他结婚,将来一定非常幸福,我也替你开心。”
安妮也感到很满足,嫁一个能干的丈夫,以后一辈子也有依靠,而且,她已决定出嫁日期,不用担心会嫁不出去,一辈子留在家中做女王老五。以前她最担心没有人要,眼看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要是等到安娜也嫁出去了,她仍然找不到伴侣,那?她在家里,就会受到鄙视。
现在,情形不同了,下一个星期,她就是何太太,请柬发出了,嫁妆办好了,结婚礼服,中西两款,也已订制,现在只差举行结婚仪式了。
快要做新娘,心情自然开朗。过去,安妮每分钟流泪,秒秒钟皱眉,但是现在,她一直是笑口常开。由于心情好,所以胃口也好,自从她答应和何佑才结婚,已经胖了不少,那张本来是尖削的面孔,现在已经变得圆圆的。胖了,皮肤也白了,真是白白胖胖,模样儿也漂亮了不少。
安琪一直非常留意安妮,见她这样快乐,这样开心,安琪的心情,更加沉重。由于她日日夜夜想心事,因此她的精神很坏,人也变瘦了。
当她和马希浩见面的时候,希浩关心地问她:“安琪,近来你老是无精打采似的,而且人也瘦了,你到底有什?解决不了的心事?”
“希浩,我的确有心事,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其实就算你知道了,你也不可能帮我的忙,这是我自己的事。”安琪摇一摇头:“有时候,我看见前途一片灰暗,我真的想去自杀。”
“安琪,你怎会有这种傻念头?难道你不知道我很爱你吗?你死了,叫我活下去还有什?意思?”马希浩非常焦急,紧握住安琪的手:“亲爱的,你到底遭遇了什?不幸的事情?我们既然相爱,那,你就应该告诉我,好让我为你分忧。或许我的力量不够,但是,两个人去应付困难,总比一个人有力得多。”
安琪何尝不知道马希浩爱她,关心她,然而,马希浩越爱她,越关心她,她就更加不能把自己的心事告诉马希浩。因为她是个已婚妇人,直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是属于夫家的,不过,这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丈夫死了,未亡人再嫁,那绝对不犯法,但是,高太太要她守节,希望她会得到一个贞节牌坊,所以,高太太是绝对不会让她再结婚的。这些事情,又怎能告诉马希浩?马希浩一直以为她是个少女,很纯洁的少女,如果她知道安琪已经是个妇人,他还肯要她吗?
由于情形复杂,安琪为了不想失去马希洛,因此她一直把心思埋藏在心底里,就算马希浩一再要求她,她也不会泄漏半句。
“安琪,让我们早日结婚,好让我全心全力地照顾你吧!你有了一个自己的家庭,有了一个爱你的丈夫,你就不会感到烦恼。安琪,我几乎每见你一次都向你求婚,你为什?总是不答应?”
“希浩,我并非不答应,其实,我也非常爱你,不过,希浩,你忘了吗,你答应让我考虑,你还给了我一年时间,现在,只不过过了半年。”
“安琪,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一定要考虑一年,难道提前一些不可以吗?婚姻大事,当然要考虑清楚,可是,我就没有听人说过要考虑一年的。”
“希浩,我爱你,现在,我们都过得很愉快,但是,理想的情人,不一定就是对理想的夫妻,如果我不慎重考虑,随随便便就跟你结婚,那?,将来我们两个人,可能都会后悔。希浩,现在我所有的心事,就是我正在考虑我们是否适合结婚,希浩,我不想误了自己,更不想误了你,所以,我要……”
“安琪,我这方面,你不必为我考虑,我自己会考虑的,我已经考虑得十分清楚。”马希浩接着说:“我认为你很适合做我的太太,我认为我爱你是很合理的,我们结婚之后,定然会十分幸福愉快。安琪,你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此生此世,永远不变。”
安琪何尝不知道希浩会永久爱她,此生不变,可是,知道又有什?用?她不能和希浩摊牌,她只有把时间拖下去,过一天,算一天,等到满一年,再把真相告诉马希浩。安琪了解马希浩的性格,他若知道安琪是人家的守节妇,他一定不会再要安琪,也就是说,半年之后,她就要和马希浩分手了,她一定要珍惜这半年。
“希浩,我有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问你,”安琪突然想到了试探,她说:“假如我结过婚,而且,我仍然是属于人家的媳妇,你会不会要我?”
“根本不可能这样,你是一个纯洁的少女,心灵和肉体,同样是清白的纯洁的,你怎会结过婚?你更不可能是人家的媳妇,所以,你不用问我,我认为这个问题,与我们无关。”
安琪内心一冷,她问:“希浩,假如我真的是未亡人,你会不会嫌弃我呢?”
“奇怪,你为什?老是问这个问题,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还是说说我们的将来吧!安琪,我的好安琪,我求你答应我的婚事,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想有一个家,我想有一个儿子,我还要有一个女儿,要一个漂漂亮亮,娇娇滴滴的女儿,安琪,不要再考虑了,求你答应我吧!”希浩死缠住安琪。
安琪叹了一口气,她感到苦恼了。
下午,安妮又到公司去买东西,一个快要结婚的人,是很有兴致添置新东西的,这大概是她快要作新娘,因此样样都要新,又何况,高太太给了她许多钱,天天鼓励她多买点衣服鞋袜,因为嫁妆越多,就越够气派,男家方面,也越发尊重她。
女人天生喜欢买东西,看见漂亮的东西就想买,去到公司,东买买,西买买,买了半天,心爱的东西还未买齐。不过有时候买回来的东西,根本没有用,所以,女人在这方面,特别浪费金钱。
安妮从百货公司出来,突然,她看见安娜在公司面前经过,安妮本想叫她,拉她去吃下午茶,但是她立刻发觉,安妮并非一个人,而是和一个男孩子手拉手地漫步。开始,安妮还以为那男孩子是潘伟烈,可是留心一看,这男孩子棕色头发,白色皮肤,十分高大,并非潘伟烈,也不是中国男孩子,而是一个混血儿。
安妮皱起了眉,如果安娜和潘伟烈在一起,那?,安妮反而感到安慰,因为,她快要结婚了,当然不会再妒忌安娜,而且她一向认为潘伟烈很不错,很适合安娜,所以,如果他们两个要好起来,安妮会认为十分合适。
安妮闷着回到家里,虽然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安娜只不过是她的妹妹,她和任何一个人来往也无关系,但是安妮毕竟关心安娜,因此,她决定要找她谈谈,并且劝劝她。
安娜今天特别提早回来,本来她非要到八点钟才回家的。安妮见还没有到吃饭时间,便跑到安娜的房间去,完成预定的任务。
“咦!原来是四姐,请进来呀!”安娜为了潘伟烈,和安娜成了仇敌,她已很久没有和安妮谈话,但是,自从她爱上了史佐治,不再喜欢潘伟烈,她就觉得,以前有许多事情,是对不起安妮的,因此很久以来,她就想找机会和安妮谈谈,今天,安妮自己上门,安娜十分高兴,她拿了一盒朱古力,送到安妮的面前说:“四姐,吃糖吧!”
“谢谢你,我不敢吃,最近我胖了许多,我开始要节食了,因为,如果不节制一下自己,我所缝的新衣服,会全部穿不下。”安妮摆摆手,接着说:“今天我看见你在圆环拍拖。”
“是吗?为什?不叫我?我看见你,说不定请你吃茶。”安娜很兴奋:“你什?时候见到我?”
“大概是两点多钟左右。”安妮不想说闲话,她要切入正题,“当初我还以为你和潘伟烈在一起,后来细心一看,才知道看错了人。”
一提起潘伟烈,安娜就感到一阵惭愧,本来,潘伟烈是爱安妮的,安妮也爱他,这一次他们分手,完全安娜一手造成,因此安娜难为情地说:“我并不是和潘伟烈在一起,其实,我和他早就没有来往了,四姐,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抱歉什??我又没有怪你,其实,我自己也快结婚了,对于别人的事,我只有关心,没有权力过问,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和伟烈很要好,为什?现在又换了男朋友?”安妮关心地问。
“四姐,现在,我不怕坦白对你说,我承认我一向很喜欢潘伟烈,由大哥结婚那天,他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开始,我就爱上他了,但是,他却不爱我,无论我用什?方法,他还是不爱我。”安娜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并不知道你们在恋爱,因此,我一直在追求他,后来,我发现你们要好的事后,我又伤心,又愤恨,于是,我就去告诉母亲……”
安娜良心受责,因此,她把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安妮:“我对母亲说,潘伟烈是我的爱人,你要把他抢走,我还要母亲为我主持公道,于是母亲禁止你和伟烈来往,并且把何佑才介绍给你。另一方面,我又在伟烈面前,说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移情恋爱何佑才,其实,你和伟烈之间的误会,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啊!原来是这样!”安妮点一点头:“我一直以为伟烈爱上了你呢!其实,我也认为自己配不上伟烈,所以我并没有怪伟烈爱情不专。”
“伟烈的感情,是最专一的,他直到现在,仍然非常爱你,不过,除了爱你,他也在恨你,当然啦,有爱才有恨,四姐。”安娜诚心诚意地说:“过去,我太对不起你,现在,我才知道错了,爱情,实在是不可以勉强的。其实你和伟烈,才最相配不过,因为伟烈爱你,你也爱伟烈,过去,你们完全是出于误会,而误会又是由我造成的。”
“算了吧!安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以往的事,我也不想再提。”安妮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她的心情,倒是十分愉快,因为她知道伟烈仍然爱她,因此她感到十分安慰,而且感到十分心甜。这是每一个女孩子的心理,尽管,她不可能和伟烈结合了,但是知道有人热爱自己,总是兴奋的。
“为什?不想提?过去,你不是说过,你很爱伟烈吗,以前,我跟你争,你争不过我,所以,你放弃了,现在,我已决心把伟烈让回给你,你为什?不收回你的爱人?难道,你把伟烈忘记了吗?”
“我不会忘记伟烈,不过,我也不能够不忘记,还有几天,我就做新娘了,我已经答应了何家的婚事,所以,我和伟烈,只好自叹无缘了。”
“原来为了何佑才,四姐,我大胆说出来,你不要见怪,你怎?可以和一个丑八怪结婚?伟烈和何佑才比较,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下的泥,就算是个傻子,也会取伟烈而舍何佑才。虽然,你答应了何家的婚事,但是,这只不过是答应了,并未实行,你现在还是高家的小姐,又未举行婚礼,随时可以解除婚约的。”
“不行的,安娜,就算我肯解除婚约,妈妈也不会答应,我不想令母亲伤心,我宁愿委屈一点,这是我命中注定。”
“什?命中注定?我就不赞成你这种悲观的想法。”安娜十分激动,她叫着说:“一切都是人为的,除非伟烈不爱你,那就无法勉强,否则,一切都行得通。妈妈那方面,我会为你解决,我会说服母亲,让你嫁给你所爱的人,妈妈本来不反对伟烈。”
“安娜,我知道你一片好意,对我也关心,但是,你不要忘记,伟烈恨我入骨,他不会再理我的,而且,他更不可能和我结合。”
“为什?不会?过去,他恨你,是因为他以为你移情别恋,水性杨花,如果我向他解释,他一切明白了,他不但不会恨你,而且还更爱你呢!”
“就算伟烈原谅我,但是,我们还要顾到一个人——何佑才。他知道我肯嫁他,他高兴得发狂,如果他突然知道我要和他解除婚约,他一定会很伤心,安娜,我不能做一个负情的人。”
“他伤心,是他自作多情,况且,你根本没有爱过他,所以,也不能说你负情。何佑才那副丑样子,你怎能跟他一辈子?而且,和一个自己所不爱的人结婚,是很痛苦的。四姐,不要太伟大,老是为人着想。何佑才是配不上你的!”
“佑才虽然不是一个英俊的王子,他的外貌,一点儿也不令人喜欢,但是,他的内心很好,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他会是个好丈夫。正如妈妈说的,见惯了,最丑的也不会丑,又何况,何佑才也不算太丑,他只是个平凡的人罢了。安娜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不过,我无法接受,那并非说我伟大,为人不为己,其实,我很自私,我想有个可靠的丈夫。”
“伟烈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呀!况且,你和伟烈是彼此相爱的。幸福的婚姻,一定要有爱情做基础,你本来就不爱何佑才嘛!你跟着一个你所不爱的人,又怎会快乐呢?四姐,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千万不能心软,要为自己的幸福设想。”
“安娜,爱是可以培养的,比如爸爸和妈妈,他们也是未经恋爱结合,本来,他们应该没有幸福,但是他们相处了几十年,十分快乐。爸爸死了几年,母亲直到现在仍然怀念他。母亲虽然已经五十岁,但是,由于她生活得好,会保养,而且又会打扮,外表看来,也不过是四十岁左右罢了!我听大哥说,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厂商,都很羡慕妈妈,经常向妈妈展开追求攻势,妈妈从来不肯瞧他们一眼,这就证明,她是多?的爱爸爸,别的男人,她都不会看在眼内。”安妮向安娜举着例子。
“那是上一代的事。上一代的人,头脑古旧,尤其是妈妈,她比时代落后一百年,就算她不爱爸爸,但是为了道德观念,她也会假装怀念爸爸的。”
“好吧!就算妈妈并不是真心爱爸爸,她的例子不能成立,可是,你想一想,过去,我们中国千千万万对夫妇,他们都是盲婚哑嫁,但是,他们有哪一对是离婚终结的?相反的,近代的自由恋爱,你爱我,我爱你,结果还是要离婚。”安妮和安娜的见解,显然不同:“七妹,我要的,并不是短暂的爱,而是永恒的爱,也许,我嫁给一个我所不爱的人,我可能会缺少一切爱的愉快,但是,我却能永久维持我的婚姻。我只要有一个忠实的丈夫,温暖的家庭,我已经感到很幸福,再说,何佑才很爱我,而我,也开始对何佑才产生爱情。”
“唉,你真是个大傻瓜!”安娜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我对于你,真是爱莫能助。好吧!既然你非嫁何佑才不可,我也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算了吧!我还是应该祝福你!”
“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真的感谢你,我的事情说完了,现在也该谈谈你的事情。”安妮道:“我认为你和伟烈,十分相配,可以说得上一个英雄一个美人,英雄美人,自古都是最佳的配偶。”
“我承认是个美人,可是,他又算什?英雄?”
“伟烈的外型、身段、行为、思想,都是个英雄,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会喜欢我?其实,你比我美得多,那是因为我能满足他的英雄感,而你却不能。”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为什?我不能?”
“伟烈喜欢我,那是因为我在家中不受欢迎,而且我很忧郁,同时身体又多病,因此,伟烈很同情我,可怜我,由怜而生爱,他认为有责任保护我,令我快乐,令我幸福。”安妮详细地分析:“你呢?就不同了,因为你是家中的宠儿,母亲兄姐都爱你,而你又那?美丽,那?骄傲,因此,伟烈认为你根本不需要他,因此,他的英雄感也就无法满足,所以,他不肯追求你。”
“唔!”安娜想着,她点一点头说:“你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他的确是这种人。”
“我的话,当然有道理,其实,如果你肯听我的话,温柔些、软弱些,处处想依赖他,我担保伟烈一定会非常爱你的,因为,你很美,没有男孩子能拒绝你。当他爱上了你,他才知道,过去爱我是错误的,因为我配不上他,而你才是他的对象。”
“四姐,你说的话真甜,可惜,我却不可能再爱他了,就算他来求我,我也不会理他,因为我的爱已经交给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史佐治。”
“你爱上那混血儿?”安妮瞪一瞪眼:“七妹,你怎可以爱上他?虽然,他很英俊,但是,英俊并不代表爱情,而且,混血儿的私德都不大好,你必然吃亏,将来就后悔莫及了。”
“真奇怪,你们为什?都不喜欢混血儿,混血儿到底有什?不好?混血儿也是人呀!”安娜心里不服气:“其实,也有很多混血儿是好的,别的人,你也许不认识,但是那个电影明星胡燕妮,你总知道吧!胡燕妮也是个混血儿,可是,她一点也不坏,她爱丈夫、爱儿子、爱家庭,她对爱情十分专一,对家庭十分尽责,她是个最好的妻子。从这个例子,你应该知道混血儿并不坏。”
“我并非说全世界的混血儿都是坏人,不过,事情是这样,坏的要比好的多,如果你遇上一个好的,那?当然不成问题,但是,如果你遇上一个坏的,他欺骗你。你怎?办呢?”
“你放心吧,佐治不会欺骗我的,而且,佐治对我很尊重,绝对不会出坏主意,四姐,你等着瞧吧!我一定要和佐治正正式式结婚。”安娜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叮嘱安妮说:“四姐,我和佐治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因为她头脑旧,她可能不会赞成我和佐治来往。”
“别说母亲,我也不赞成你和佐治来往,其实,伟烈是最适合你的,你为什?不去争取他?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也不会向母亲告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我关心你,才说了一大堆的话,如果你喜欢接受,我当然感到快乐,如果你不以为然,不喜欢听,那?,也请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不会怪你的,四姐,我现在明白了,你并非特别漂亮,可是为什?有那?多男孩子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温柔,就算是我,我也不忍心对你生气。”安娜亲热地拉一拉安妮的手。
“想一想我的话,”安妮仍然希望安娜不要和佐治来往:“我快要结婚了,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
这句话,一直落在安娜的心坎,不错,每一个女孩子,都希望有好归宿,安娜和安妮一样希望有一个好丈夫,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佐治当然是一个理想的情人,但是,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吗?
安娜不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佐治和她,只不过是情侣,佐治并未向她求婚,甚至从未对她说过将来。将来,她和佐治会怎样?
安娜一定要解答这个问题,因此,当她看见佐治的时候,她问佐治:“我们现在天天见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将来?我们会永远像现在吗?”
“我倒没有想过这以后的事情,我这个人,向来是不喜欢回忆,幻想和憧憬的。因为,回忆令人忧郁,幻想令人迷惘,而憧憬呢,事实也未必如理想。为了不想使自己失望,因此,我一直没有想过将来。现在我过得很快乐,又何必要自寻烦恼呢?你认为对不对?”
“你的论调,本来也很对,不过,每一个人都有将来,又怎可以完完全全不去想呢?”
佐治耸一耸肩,似乎不明白安娜的话,其实,佐治很聪明,他太了解安娜的意思,不过由于他不想提,因此,他就装作不明白,希望糊里糊涂地混过去。可是,安娜却不肯就此罢休,她仍然要追问:“佐治,你难道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结婚,你会有一个家庭,你会有儿女,佐治,你喜欢孩子吗?你希望有多少个儿子和女儿?”
“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因为,我还年轻,结婚还太早些,既然暂时还不会结婚,那?,又何必要想结婚的事?至于儿女的问题,那就更远了,我连想也没有想过,因为我还是个大孩子。”
“你认为男人什?时候结婚才适合?”
“唔!大概三十岁吧!我还差八年才到三十岁,八年的时间实在太遥远了,因此,我一切都不敢想。”佐治挥一挥手:“我不是忧郁的人,我不会想得太多,令自己伤脑筋。”
“八年,如果你爱上一个女孩子,你也要等到八年后才向她求婚?”安娜心内有着不满:“她可以等你八年吗?她能等你八年吗?”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那我当然感激,但是,如果她真的等不了,我也不会勉强,不过,如果她是真心爱我的,她一定可以等我八年。”
“佐治,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道你就是要我等你八年吗?八年那?长,将来的事,谁能预料,你不担心会失去我吗?如果我被人抢走了呢?”
“没有人能抢走你的,因为你爱我,你今年才不过十八岁,再过八年,也只是二十六岁,二十六岁是刚好适合女孩子结婚的年龄,太早结婚会剥夺女孩子的幸福,我相信你不会当傻瓜。”
“二十六岁!太大了吧?我的姐姐,都是二十三岁就结婚的,我的四姐比较大一点,但是,她也只不过是二十四岁。”安娜表示绝不同意佐治的做法:“其实,用不着硬性规定三十岁结婚,我有很多朋友,二十几岁就结婚了,我的二哥,结婚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八岁,你为什?一定要等到三十岁才结婚,而且,八年之后,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变。”
“达令,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如果你是真心爱我的,等八年不会嫌多;如果你不爱我,那?八个月也等不了。”佐治向来很会说话:“安娜,我们还年轻,为什?不趁年轻的时候多玩玩。”
“你要我等你八年,也可以,我是爱你的,八年为什?不可以等?不过,八年的时间太长,而且,世事变迁也太大,我担心你会变,也担心我会变,为了彼此都不容易变,我认为首先要订婚。”
“订婚?这太俗套了,我不大赞成,其实,如果是互相爱慕,就应该要凭信心,单凭形式,又有什?用?如果一个人要变,别说是订婚,结了婚一样可以离婚,所以,我认为无须来这一套。”
“啊!你的意思,是要我空等你八年?”安娜大起反感,叫了起来:“你可知道,我们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如果我等了你八年,你变了心,我怎?办?我是中国人,我们一向重名分,如果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做不对的事,我就有权制止你。”
“亲爱的,你不要傻,我爱你,我不会对不起你,而且,就算你不是我的未婚妻,你一样有权管我,如果你发觉我做错了事,你尽管骂我打我好了。安娜,我们还那?年轻,生长在太空时代,头脑要进步一点,不要像个老太婆,一定要行旧例。其实,只要我爱你,你也爱我,便是最好的保证,你相信我吧,亲爱的,我永远不会变心的。”
佐治指天发誓,情词恳切,安娜虽然未感满意,不过,倒受了他的真情感动,本来,安娜计划要迫佐治和她订婚的,但是,佐治既然不同意,并且认为那是落伍,追不上时代,安娜一向认为自己是时代女性,因此,她怎样也不肯做落伍者。
天真与纯洁,本来是美德,不过,这类人往往容易吃亏,如果对手是个有良心的人,那?,当然会受感动,可是,未必人人有良心,所以,好人总是吃亏的,安娜虽然是百分之一百的好人,她自私,好胜,不过,她毕竟是相当的幼稚。
佐治终于过了一关,他不知有多?的开心,当然,凡是喜欢玩的男孩子,都不喜欢受婚嫁约束。因为,有了婚约,就不可以胡来。佐治还年轻,他喜欢玩,喜欢新鲜,也喜欢刺激。
虽然佐治现在很爱安娜,但是明天,谁又知道会怎样?又何况,佐治要到八年后才结婚,八年当中,如果遇上一个比安娜更美丽的女孩子又如何?
虽然,安娜心内不大高兴,可是,她仍然认为佐治是深爱她的。而她,也的确爱佐治。因此,他们又很愉快地在一起,而且比以前更密切。
安妮是非常关心安娜的,尽管安娜以前对她不好,不过,安妮一向性格纯良,她不想把以往的仇怨记在心上,虽然,被他人夺爱,是件痛苦的事,不过,她已决心做何家媳妇,所以,过去的事就不想计较。
安妮不喜欢安娜和佐治来往,认为佐治并非好人,她有好归宿,也希望安娜有好归宿。安琪的痛苦,她不是不知道,虽然,安琪和安娜的情形不相同,但是,安琪的丈夫死了,她失去了爱,如果安娜将来被拋弃,她岂不是也一样失去爱?到那时,她和安琪又有何分别?
本来,安妮应该把安娜和佐治来往的事,告诉高太太,叫高太太去约束安娜,禁止她和佐治来往,这样做,一定有效,因为,安娜天不怕,地不怕,到底还是怕高太太。不过,安妮既然已答应安娜保守秘密,那?,安妮就不可以出卖她。
安妮想去找佐治,叫佐治不要和安娜来往,可是,一方面,她不认识佐治,另一方面,和佐治这种阿飞之流的人交手,总是不大好的,如果佐治对她不客气,把她赶走或者在安娜面前搬弄是非,那?,岂非连姐妹之情都没有了?
所以,安妮认为不可以惊动佐治,不过,她又不肯就此放弃不管安娜,于是,她想到了潘伟烈,虽然现在安娜仍口口声声不爱伟烈,但是伟烈毕竟是安娜第一个爱上的人,所以,安妮认为潘伟烈如果肯帮忙,那?,就可以把安娜从佐治手中夺回来。
怎样才能得到伟烈的帮忙呢?亲自去找伟烈吧!很可能伟烈仍在恨她,他怎会肯帮忙?安妮感到很烦恼,她本来是很快乐的,想不到竟然会为别人而烦恼。
安妮决定去找伟烈,不管他是否愿意见她,总之,她非要表达来意不可,她换了一件新衣服,打扮一番,然后开车到潘家去。
潘伟烈还没有下课,安妮耐心地在潘家客厅等着,以前,安妮虽然和伟烈恋爱,但是由于他们过去的来往是保密的,因此她一直没有来过潘家。
明珠也不在家,她和天恩约会去了,在高家,安妮见过明珠几次,她也很喜欢明珠,认为她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和天恩十分相配。
潘家的主人也不在,因此潘家客厅是静悄悄的,只有佣人站着侍候,突然,安妮想着:本来,自己应该是这间房子的少主妇,可是现在却成了何家的人。
安妮正在痴痴地想,突然,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少爷,有一位姓高的小姐找你……不,并不是以前的那位小姐,她以前没有来过的……她在客厅里等着。”
安妮突然心跳加速,她非常心虚,就好象小偷听见警察的皮鞋声似的,她几乎躲了起来,不过,她始终没有动,因为她告诫自己,既然有勇气来,就要有勇气去应付一切,不能临阵退缩。
伟烈匆匆走进来,他非常匆忙,可能他为了好奇,想看看是谁来了,当然,他做梦也想不到安妮会来找他,因此,他看见安妮,十分诧异,他站在客厅的入口处,呆了半晌才说:“啊!原来是何太太,今天吹什?风,竟然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伟烈,噢!不,潘先生,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安娜,因为她……”
潘伟烈不让她说下去,抢先着说:“我还以为你来邀请我呢!你的婚礼,我一定会参加,我要看清楚你的新郎,他到底是有钱还是有势,或者是风流小生,既然你不是邀请我,那你来干什??关于安娜和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我们自然会处理,你还是去做你的新娘吧!何必管人闲事。”
潘伟烈对安妮,是很不客气的,安妮也不怪他,因为,安妮的确是负了他,虽然,其中有着误会,但是到底安妮还是移情别嫁,因此,也难怪伟烈会对她不满。不过,安妮今天来,并非向潘伟烈解释,也并非请求伟烈的原谅,因为,她是自愿嫁给何佑才的,潘伟烈对她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她还是要和何佑才结婚,因此,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今天,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安娜,她希望潘伟烈能移爱于她的妹妹,把安娜从史佐治的手中抢救过来。虽然,安妮并没有找到史佐治的犯罪证据,但是,安妮始终认为佐治这个人靠不住,所以,她要阻止安娜和史佐治来往。可是,安娜又不肯听她的话,最后她就只有求助于伟烈了。
没想到伟烈对她非常的不友善,实在叫她难于开口,潘伟烈盯住她,样子是愤怒的,他说:“何太太,你没有什?事了吧!很对不起,我却有事要办,不能再奉陪你了,请自便吧!”
“潘先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安妮道:“我今天来,是求你救一救安娜,因为,我知道安娜对你的印象十分好,而你却冷落她,因此她十分伤心。有一个姓史的青年,就乘她失意之际,极力追求她。如果这个青年老实忠厚,那?,我就没有理由阻止他追求安娜,可惜,姓史的并非好人,虽然,我只不过见了他一次面,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不会爱情专—……”
“爱情专一从外表又怎可以看得出?有些人,外表很老实,内心里却不是这回事,扮猪食老虎的人多得很;而那些外表不是老实的人,可能他的内心是最美好的,何太太,你的眼光,不见得正确,所以,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认为安娜新交的朋友是坏人,更何况,你只见过他一次。”
“潘先生,你不知道,史佐治并非我们的同胞,他是个混血儿,混血儿都是靠不住的,而且,我妈妈也不会喜欢混血儿。”
“将来嫁人的是安娜,不是你也不是你妈妈,安娜喜欢就行,你们没有权过问。”潘伟烈摆一摆手:“真奇怪,你来对我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意思?我又不是安娜的监护人。”
“我想请你劝劝安娜,她喜欢你,肯听你的话,而且,我认为你们十分相配,你别以为安娜贪玩,年纪又太轻,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啊!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伟烈点一点头:“你快要结婚,因此,就要给我分配一个女朋友,你是为了我好吗?你担心我会寂寞?可怜我?还是想赎罪?何太太,我并非多情种,你就算嫁一百次,我也不会为你自杀的,因为我的生命很宝贵。”
“潘先生,今天我并非为了我而来,也并非为了你而来,我知道,你绝不会伤心难过,其实,我也没有想过,你会为我难过,因为,我们过去虽然是好朋友,但也只是朋友,我们未有任何婚约,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应该赔罪。”
“你既然认为自己所做的合情合理,那?,你就大大方方去结婚,为什?又要到这儿来?”
“我已经说过,我是为了安娜而来,你一向有英雄作风,我相信你可以帮助安娜。”安妮尽可能说服伟烈:“假如你见过安娜的男朋友,你也会认为他不可靠,虽然你恨我,因为你认为我对不起你,可是,安娜一向对你好,她并没有对不起你啊!”
“当然,安娜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她有困难,我自然会帮助她,不过,现在我并不认为她有麻烦。她交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你可以结婚,难道她就不可以交男朋友?你太爱管闲事了。人家的事,我可没兴趣,因此,这个忙我认为没有理由去帮。”潘伟烈看一看腕表:“你喜欢多耽会儿,我姓潘的欢迎,可是,很抱歉,我有事,不能奉陪。”
潘伟烈说完,不客气地上楼去了,安妮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既然没有诉说的对象,她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潘家,只得怏怏地离去。
虽然安妮为此非常不愉快,不过,由于她佳期在望,她也没有办法去兼理别人的事,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安妮结婚的前一天,由安娜提议,几位兄弟姐妹,为她开一个惜别舞会,因为安妮是女儿,她嫁出去后,就不再属于这个家庭了,所以这个惜别舞会很有意义,高太太十分赞成。在她看来,舞会是属于年轻人的,为了令孩子们开心,她决定不参加他们的舞会,那天晚上,高太太便到朋友的家里打通宵麻将。
安娜他们可高兴了,因为得到了高太太的准许与支持。高太太说过,只要孩子们高兴,即使开一次舞会花几千元也值得,因此,安娜,天德和天恩商量(过去,天恩对娱乐最不感兴趣,他只是喜欢运动,打球,但是自从和明珠在一起,他也喜欢听唱片和跳流行舞了,连人也罗曼蒂克起来),他们要请两队乐队,轮流通宵演奏,要吃华尔登的自助餐,而且还设有抽奖礼物。至于家中的布置,他们也准备请一个舞会设计专家来设计,他们希望开一个盛大豪华热闹的舞会,准备的时间虽然不够充分,不过在香港只要有钱,什?也可以办得来的。
对此,艾莉,安妮,甚至安琪都很开心,因为,她们也想高兴一下,加之,高太太又不参加,安琪准备大着胆子请马希浩来参加,而安娜,也准备把史佐治带来,因为那天的客人必然极多,没有人会留心谁是谁的朋友。由于天恩和明珠是朋友,潘伟烈自然也在被请之列,其实,别说是潘伟烈,就算是极普通的朋友,安娜兄妹为了热闹,也会一起把他们拉来的。
安娜计算一下,那天被请的人,将近八百个,幸而高家的房子,连花园有一百多万呎,就算多请几百,也不愁会太多,不过,晚餐的费用可惊人呢!高家有钱,当然不在乎,但是,这笔费用,落在穷人的身上,就可以足够一家人一年至两年的生活费用,怪不得杜甫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与富的分别,实在很大。
这是年轻人的黄金时代,用的是父母的钱,吃的花的全是向家里拿,自己完全不必负担,要吃就吃,要玩就玩,只可惜要爱不能爱。安琪是个未亡人,却被迫守节;而安娜,她爱上了混血儿,高太太也是不会容许的。因为高太太外表开朗,骨子里守旧,她总认为外国人是野蛮人,自己的女儿是千金小姐,嫁一个有外国血统的人,就失了面子。
不过,因为家中热闹,他们仍然十分快乐,尤其是天德,开舞会,一定有不少女孩子来参加,他又可乘机追求一两个,他和妮妮已来往了三个月,他觉得腻了,决定要换一个新情人。
潘伟烈接到请柬,最初他忿忿然地说不去,后来又回心一想,自己是男子汉,这样未免太不够大度,又何况,安妮亲自来找他,这证明,安妮对于这一桩婚约十分满意,否则,安妮为什?不回到他的身边?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安妮爱何佑才,自有她的理由,外人是不会明白的。虽然,很多人认为何佑才相貌丑陋,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安妮喜欢他,就感到他可爱了。
正如有人说安妮配不上他一样,潘伟烈把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他认为,安妮并非很丑,不过,她的性情的确很不适合自己,潘伟烈和天恩一样,是个很活跃的青年,平时也喜欢运动,他将来的伴侣,也应该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如果和安妮结婚,一个爱动,一个爱静,结果就会出现矛盾。
潘伟烈想开了,他不再痛恨安妮,反而认为自己太不够理智,潘伟烈再回想一下安娜,安娜和他的性情比较接近,两个人都很活跃,又何况安娜十分漂亮,比安妮漂亮许多。不过她太傲,这一点潘伟烈是不大喜欢的,因为潘伟烈喜欢的是有含蓄美的女孩子,如果安娜有一点女性温柔,就可以满足潘伟烈的英雄感,潘伟烈就会死心塌地地追求她,然而,世界上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照说安娜也就算是不错的了。
潘伟烈决定去看看安娜,因此,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参加高家的舞会,他这样做,高家的人一定会觉得他宽宏大量,很够风度,而且,他也可以乘此机会,向安妮道歉。
星期六,安妮出嫁的前一天,高家里里外外,布置得极美,七彩气球,金色挂条,红色墙灯,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包装礼物,还有意大利的灯饰,花园每一棵树,都闪闪发亮,十分好看。
其实,高家的女孩子更好看:大少奶奶一向喜欢金碧辉煌,她穿了一套金色的套装晚礼服旗袍,艾莉穿的是翠绿色,安琪挑选了淡紫色,新娘子安妮,由高太太作主挑选,她穿了一件极漂亮,极华贵的粉红色晚礼服,至于七公主安娜小姐,她穿的是一件雪纺质,橙色底,镶上白色、黄色和绿色假钻、珠子和胶片的晚礼服,她的打扮,艳丽不俗,再加上她外表娇美,仪态大方,因此,她是全场最美、最突出的女孩子,本来高家每一次请客,她总是最美的。
在高家的客人中,仍然是明珠最美。她今晚的打扮,并不新派,但也不落后,她穿了一件珍珠色的晚礼服,配上全套真玉首饰,头发盘到头顶上,发上有一个翡翠皇冠。
明珠虽极美,不过,认识她的人不多,因此,她受注意的程度,就比不上安娜。由于安娜是主人家,人又活泼,因而客人都对她倾慕不已。
明珠故意把自己藏起来,她不愿在人家的宴会里出风头,因为,她比安娜还要美一些。
潘伟烈和明珠一起来。本来,天恩要亲自去接明珠,不过,既然潘伟烈也来参加,那明珠自有她哥哥护送,天恩也就减少了一份工作。天恩对明珠,是深爱的,可是他们经常吵架,为了一件小事,为了一个小问题,两个人也会吵起来。因为他们都很孩子气,而且都爱逞强,因此稍为不满,就大吵特吵,不过不到一两天,他们又好起来,正是三天好,两天吵,一向都是如此,有时候,玩得好好的,他们也会吵起来。
如果你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感情破裂,那你就错了,他们只不过闹意气罢了,并非互相痛恨。
潘伟烈一进高家,他第一眼,并没搜看安妮。以往,他每一次到高家,总是暗中找安妮,他不敢公开找安妮,是因为安妮要保守秘密,可是,明天安妮就是何家妇,潘伟烈没有理由要关心她,他所应关心的是安娜,他要仔细看清安娜是否很可爱。
他并非没见过安娜,他认识安娜已有几年,可是他从未认真仔细地看过她。以前,安娜还很小,潘伟烈看到她就抚一抚她的头,叫她一声小妹妹,后来安娜长大了,他仍然把她当小妹妹,不过,没有再抚她的头罢了。
安娜善于应酬,那是因为她性情开朗,而且又是高太太的宠儿,因此她不像她姐姐一样缩在一角,由于安娜像花蝴蝶似的跑来跑去,因此特别惹人注目,潘伟烈一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潘伟烈退后几步,站到一角,他要仔细地看看安娜。大家都说安娜很美,就连明珠,也常常称赞她,潘伟烈要自己看清楚才能下断语。此刻如果他站在大厅的中央看安娜,人家说不定会以为他是个大傻瓜哩。
安娜的确很美,像一个可爱的天使,英雄爱美人,没有一个男人,不爱美丽的女人,尤其是年轻活泼,有生命力的女孩子,是人人都会喜欢的。
潘伟烈对自己说,有一个这样的女朋友也不错,又何况安娜是死心塌地地爱自己,人是难得有一个美丽而多情的爱人的。许许多多人想追求安娜,安娜都不肯多望一眼,而她单独钟情自己,如果自己还要拒绝,那实在是个大笨蛋。
潘伟烈一股热情,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心声告诉安娜,可是,他刚要举步,就停住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安妮说过,安娜最近和一个叫佐治的混血儿常在一起,不知道史佐治有没有来。
潘伟烈是一个君子,他不愿意夺人所爱,虽然,他和安娜认识在先,但是,是他自己放弃了机会,所以就算是史佐治把安娜抢走,他也怨不得人。
想到这儿,潘伟烈走开了,他大大方方地去恭贺安妮。在今天以前,他对安妮可能还有恨,如果在以往,说不定他会对安妮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但是,他现在不再恨安妮了,所以,他一片诚意地祝福安妮和他的未来的丈夫,希望他们白头偕老。
安妮见潘伟烈的态度转变,感到十分诧异。因为,前几天她去找潘伟烈,潘伟烈还对她诸般讽刺,故而安妮根本不相信伟烈会来参加她的惜别舞会,现在,他不单来了,而且还诚恳地向她和何佑才祝福,安妮深感欣慰。
安妮一面欢迎客人,一面暗中在想,今天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可以安排伟烈和安娜在一起,希望伟烈会喜欢安娜,更希望安娜会接受伟烈的爱,幸好史佐治没有来,不然的话……
安妮正在想,突然,她望见门外,出现一个男孩,穿著金色尼克鲁西装,翠绿色衬衣,还有金色的漆皮舞鞋,胸前挂一个宝石链牌,恰恰就是史佐治。
史佐治的出现,正如安娜那样,令人注目,一方面,由于史佐治不是纯中国人,另一方面,他很英俊,至于第三方面,史佐治的打扮是超时而大胆,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因此之故,每一个人都在注视佐治。
安妮不禁为之沮丧,史佐治是她见过的,所以她认得他,正因为如此,安妮才感到不安,她正要实施的计划,现在又无法实行了,叫她怎?不难过呢!
可是,安娜却十分开心,她一看见史佐治,便立刻飞扑过去,两只手拉住佐治的手。她的脸上挂满笑容,但是她的嘴巴却埋怨着说道:“唔!你怎?又迟到了,你看,所有的客人都到齐啦!”
“小姐,现在才只不过八点钟,早得很呢!我从未参加过这样早的舞会,今天还是第一次,所以你不应该怪我,相反的你还应该感激我对你是多?的尽心尽意了。”佐治甜言蜜语地说。
安娜回报一个甜蜜的微笑,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间,那她一定会给佐治一个热吻。安娜是个热情的姑娘,一向是敢说敢做,不会掩饰,不会装模作样,她喜欢史佐治,而且,又认为史佐治热爱她,于是,她就毫不怀疑地爱佐治。
安娜把史佐治拖进去,以免引起家里人的特别注意,更担心有人在高太太面前播弄是非,她没有把史佐治介绍给任何一个家人,只是轻轻地把佐治拖到一边。
潘伟烈看了看史佐治,他以前没有见过佐治,他当然不会知道佐治就是他,不过,他也被佐治的仪表所吸引,觉得他简直像个电影明星,后来见安娜飞奔出去迎接,而这个男孩子,又是一个混血儿,因此,伟烈就明白,这就是安娜的新朋友。
“很英俊,仪表很好,和安娜刚好是一对。”伟烈暗中赞赏。虽然,他难免会对佐治产生妒忌,不过,伟烈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他很客观地认为,佐治也很不错,他再想一想自己,仅管自己并不难看,不过却比不上佐治英俊,他自认为有点配不上安娜,而佐治与安娜,刚好是一对儿呢!
伟烈叹一口气,早知如此,他应极早抓紧机会,现在,安娜已爱上了佐治,而自己又比不上佐治,就算现在抓紧追求安娜,也是来不及了。
伟烈不禁有点儿惆怅。他躲在一角,没有跟任何一个人交际应酬,安妮几次想找机会跟他谈谈,可是,身为主人是跑不开的,何况,过去她和潘伟烈有一段情,家人都知道,如果她现在公开去找伟烈,又会引起人家对她的误会。
安妮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她不会放任自己,因此,她只有暗中注意伟烈,她也看得出,伟烈对于安娜,是有爱慕之意的。安妮曾经爱过伟烈,而且她一直爱的是伟烈。她爱他,就希望他幸福,希望他有一个理想的配偶,像自己一样,为此,她就巴不得伟烈与安娜,能配成一对。
不过事情很难如愿,从安娜的态度,她已看出,安娜已把心奉献给史佐治。本来,佐治很英俊,外表给人的印象也不错,可是不知道怎样,安妮总是不喜欢他,认为他是一个会负心的人。
佐治到底会不会负心,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到目前为止,他也很爱安娜。不过他这个人,的确有点儿花心,看见漂亮的东西,眼睛就盯着看。当他看见明珠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向她打量,觉得明珠十分可爱,当然他也不会乱来。因为他也看见明珠身边的天恩,察觉他们的态度很亲密,而且安娜还告诉他:“那是我五哥,那是我未来的嫂子潘明珠。”
史佐治向潘明珠打量,潘明珠也向史佐治打量。佐治认为潘明珠极美,极富有吸引力,而明珠,也认为佐治很英俊,仪表、服装是追得上新潮的。明珠一向喜欢追上时代的青年,而她,也是追得上时代的,但是,最近与天恩恋爱,她的一切就有了改变,变得保守起来,但她的内心,仍然趋向于新潮,因此,她对史佐治有了好感。然而,她并不是那种朝三慕四的人,更何况,他又是安娜的朋友。明珠无意移情别恋,更不想夺人所爱,因此之故,她对佐治并无爱意,只不过多看他两眼罢了!
天恩一向是最妒忌的,他看见明珠和佐治,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的,内心十分愤怒。于是,他一手拖住明珠说:“就要开晚餐了,我们去点一点数,看看客人到齐了没有,来,到这边来。”
安娜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她可没有注意到佐治的表情,因为她一直是那?兴奋,那?愉快,兴奋的人是很容易忽略小节的。
佐治见明珠走开,十分扫兴,他只好又向安娜献殷勤。他说:“想不到你有一个大家庭,哥哥,嫂嫂,未来的嫂子都有一大堆,不过,在一群女性当中,我认为你是最美丽的一个。”
“是吗,谢谢你!”安娜仰起了头,十分开心,她甜甜地娇笑着:“你没有看清楚,其实,五哥的未来嫂子,也很漂亮呢!她也是个美人儿。”
“但是她还比不上你,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总觉得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美丽,当然,我承认潘小姐也很不错,但是,你比她更美。”
安娜十分开心,她拖着史佐治的手,一面谈一面漫步,她见了史佐治,也没有兴趣去应酬和招呼客人了。他们谈着、说着,突然,安娜看见伟烈迎面走过来。以前,安娜见了伟烈就开心,现在她怀有一种报复心理。过去,她求伟烈,自动献上爱情,可是伟烈完全不理,令安娜十分难堪,现在,安娜已有一个比伟烈更潇洒的爱人,她认为,报仇的时候到了。
她首先低声对佐治道:“前面走过来的人,你看见了没有,他是潘小姐的哥哥,他以前热烈追求我,把我缠得要死,真讨人厌。”
佐治瞪了伟烈一眼,十分妒忌,其实,他未必极爱安娜,况且妒忌也不代表爱情,妒忌的种类很多,佐治妒忌伟烈,完全是争风吃醋。
伟烈当然不会想到,安娜竟会在佐治面前说他的闲话。因此他还大大方方走到安娜面前,仍然以兄长的态度,对安娜说:“安娜,今天你真出尽风头,真是越长越漂亮!”
安娜得意地一笑,而佐治,可听不惯了,他冷冷地说:“喂,你知道安娜是我的女朋友吗?你庄重一点好不好,不然的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庄重?称赞别人,就算不庄重?”伟烈被他一骂,立刻有了火气。他说:“你是安娜的朋友又怎样?我和安娜的认识比你在先,而且我们一向感情很好,我喜欢称赞她,这是我的权利。”
“你这样说,是分明跟我作对了,是不是?”佐治好胜好强,他站住了,迫近伟烈,“你太不要脸,人家不喜欢你,你偏要缠住人,你以为说上几句称赞的话,安娜就会看上你吗?”
“你以为安娜看上了你,所以你很骄傲。其实,如果我喜欢,安娜就不会跟你这种人交朋友了,我并不想涉及有关安娜的事,不过,你也不要太得意,其实,你比我还低一级。”
伟烈说话的意思是这样的,他不喜欢安娜,所以安娜才会跟佐治交朋友;如果他喜欢安娜,就轮不到佐治了。这些话,佐治听了,又怎不生气?因为,他一向以为自己了不起,无论什?,都挑最好的,人家不要的东西,他才不会要呢。不过,他听了安娜的话,就认为伟烈有意侮辱安娜和贬低自己。佐治当然大起反感,他要先发制人,出其不意,竟然在伟烈的腹部打了一拳。佐治不是一个瘦弱的人,他的拳头,十分厉害,而且伟烈又不及防避,这一拳,几乎把伟烈打倒在地上。伟烈捧住腹部,倒退了几步,等定了神,佐治正想得意离去,伟烈奔到他的后面,用手臂钳住他的脖子,想来一个迷魂锁,企图把佐治打得昏迷倒地,以报一拳之仇。
可是佐治似乎也学过空手道,他伸手抓住伟烈的头,从这一招开始,两人激烈地打了起来。
安娜感到很得意,眼看着两个男人为她而战,她站在一旁,嘴上大声喊不要打,其实,她是巴不得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最好佐治能把伟烈打死,替她报失恋的仇恨。
由于佐治与伟烈打架,立刻围上许多人。天恩把他们拉开,不过,天恩绝对不会帮助佐治,一方面,伟烈是他的好朋友,他的舅子;另一方面,他不喜欢佐治,认为他是一个好色之徒,这样的人,他看不起。
天恩走过去,对安娜说:“你的朋友怎?竟然会动手打人?他在这儿闹事,我们不欢迎,你叫他走吧!”
“走!为什??你瞧不起我的朋友。”安娜立刻抗议,并且维护佐治:“是伟烈先动手打佐治,佐治为了自卫才还手,难道自卫也不对,佐治应该站着让伟烈打死?是不是?”
天恩并不知道两个男孩子打架的原因,因此,他不敢说哪一个对,哪一个不对。不过伟烈的性情,天恩很了解,他虽然有牛脾气,可他向来不喜欢打架,所以,他认为佐治最有问题。
“两个人打架,必然两个都不对,只要他们肯分开不再吵闹就算了,又何必一定要追究?”明珠在一旁,忍不住插嘴:“两个人都是客人,怎可以赶人家走?这太没有礼貌了,既然请他,就不该赶他,更何况,大哥一向牛脾气,说不定,还是他开罪人呢!要赶两个人一起赶!”
“什?,赶伟烈,伟烈是你哥哥,你忘记了?”天恩老大不高兴:“你到底是大公无私呢还是别有居心,连自己的哥哥也不帮,奇怪!”
“有什?奇怪,我是帮理不帮亲,他不对,就该惩罚他。打架,到底不是一件好事情。”明珠心正理直地说:“再说,史先生是安娜的朋友,看在安娜的份上,你也不应该责怪史先生。”
天恩越听越生气,认为明珠有意偏帮,尤其天恩想到刚才佐治和明珠那种眉来眼去的样子,他更加觉得明珠看上了佐治。本来,天恩并非存心要对付佐治,不过,为了争一口气,他就要坚持到底:“伟烈是我的好朋友,我非要帮助他不可,必要时,我可以联合伟烈,把史佐治痛打一番。”
“你这个人也太牛脾气了,简直是蛮不讲理,如果你再无缘无故地跟人打架,我就不理你了,再说,你也没有理由和佐治打架。”
“怎?没有理由,单凭你刚才和佐治那分一见钟情的丑态,就足以令我和佐治打架,你一定觉得他很英俊。很吸引人,所以你看上了他!是不是?”天恩愤愤地责问。
明珠的性子,也是很急很烈,而且她最受不了人家对她的侮辱,因此她十分生气。她不甘示弱,更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痛哭流涕,她不是轻易流泪的人,在任何环境之下她的泪水也不会流出来。她只是咬一咬下唇说:“你以为史佐治很英俊吗?我以前有很多朋友都比他英俊,如果当时我有眼光选上其中一个,现在也轮不到你了!”
“轮不到我?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人人都追求你?”天恩指住明珠,这两个小冤家性子都很倔,遇到一点小事情也会大吵起来:“其实我选中你,你才是真正的幸运呢!”
“有什?幸运,你有什?好?脾气硬,又小气,没有头脑,喜欢妒忌,我选中你,才是瞎了眼睛呢!”明珠当然也不示弱了,她冲着他说:“你既然认为我不好,为什?又追求我?”
“我什?时候追求过你?”天恩气呼呼地说:“你真不害羞,如果不是你到我的家里来我也不会见你,你说我这不好,那不好,为什?又要缠住我?你可以永远不见我。”
“谁缠住你!”明珠气得跺着双脚:“好,好,既然你说我缠你,我不再见你好了,以后,我也不会来找你,也请你别再去找我,知道吗?”
他们虽然躲在一角争吵,可是,已引起别人注意。艾莉最关心他们的事,因此,她闻讯跑了过来,站在两人当中,劝解着:“你们两个,为什?还像小孩子似的,照说,你们已不是小孩子了,怎?天天争吵,到底有什?大不了的事情,令你们又吵了起来?”
“你问他,”明珠指着天恩,十分气愤:“二嫂,你说说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种人,刚才大哥和史先生打架,我站在公道立场,叫他不要偏袒大哥,他竟然说我对史先生一见钟情。”
艾莉看了天恩一眼,意思是问天恩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天恩理直气壮地说:“二嫂,她说的话很有道理是不是?可是你千万不要中计,如果你刚才看见她和史佐治眉来眼去的样子,你就会明白和相信,那是怎?一回事了。”
艾莉想探究下去,因为她主要的想法是要天恩和明珠和好,而不是主张她去爱佐治,所以,她必然要否定佐治。她说:“五少爷,那你太不相信明珠,其实,明珠并不是感情不专的女孩子,她不会见一个爱一个的,更何况她根本不认识史先生,别说是她,连我也没见过他呢!”
“二嫂,别跟他说,他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好了。这种心胸狭窄的人,我才不喜欢。其实我要找男朋友,我也不会在你眼前找。我本来就有很多男朋友嘛,史佐治有什?了不起,混血儿!我才不喜欢混血儿呢!我是中国人,为什?要爱混血儿?”
“你真的不喜欢混血儿?”天恩听她这样说,又开心起来了,他走到明珠身边问道:“明珠,你真的不喜欢混血儿吗?为什?不早告诉我?”
“我喜欢不喜欢关你什?事!”明珠别转了脸,她知道这一次已占了上风,因此十分骄傲,双手抱住胸前,眼睛望向天花板:“刚才你不是说过,我缠着你,不要脸吗?好,我立刻离去!”
“明珠!”天恩一手捉住他,同时向艾莉露出求情的目光。艾莉轻轻一笑,走过去,劝明珠说:“不要再生气了,其实,五少爷这样斤斤计较,也是为了爱你,如果他不爱你,就不会妒忌。他担心失去你,才会处处管你,你们如果相爱的话,就应该彼此了解与体谅对方,不应该再闹意气。”
天恩和明珠相视一笑,他们又和好如初。他们就是这样孩子气,一会儿好,一会儿闹,骂起来,恨不得一刀两断,好起来,又发誓永不分离,天长地久!
那一边,安娜已把佐治扶到书房去,对他袒护抚慰有加。安娜伏在佐治的肩上,多情地说:“佐治,我感激你为我打架,像伟烈这种人,应该惩罚他的,过去,我一个人力量不足,这一次多亏了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安娜,从今晚到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是多?爱你了,如果我不爱你,那?,我是不会为你动手打架的,是不是?”
“唔!”安娜点点头:“我现在全明白了,你真心对我好,我很感激你,佐治,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我巴不得立刻可以做你的妻子。佐治,你既然也是这?爱我,我们为什?不提前结婚呢?”
“我不是说过了,我要等到三十岁吗?距离现在,还有八年多,就算提前,也不可能提前得那?多。这样好不好,为了表示我爱你,我就提前四年,那就是说,我二十六岁那天跟你结婚。”
“唔!你今年只不过二十一岁多一点,我还要等四年多呢!我还是觉得太长,你可不可以再提前一些时间?我总是有点儿担心,怕失去了你,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结婚,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佐治望着安娜想心事,今晚安娜显然很美,不过,佐治决不是个甘心情愿套上婚姻枷锁的人,他甚至从未想过要结婚,仿佛结婚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发生似的,不过如果你认为他是一个独身主义者,或者以为他总有一天,会去青山做和尚,那你就错了,佐治并非那种六根清静的人,其实,他最喜欢女人,一天见不到女人,就浑身不舒服,而且,他更喜欢调情。总之,他喜欢恋爱,但是不喜欢结婚,所以,他不能答应安娜的要求。
不过他也了解安娜,这个女孩子,是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的,因此,他在无可推托的情况下,仍然要维持他的宗旨,他问:“达令,你到底想把时间缩短到什?时候?你先把希望告诉我。”
“啧,让我想一想,最好在明天,明天一早,我们去婚姻注册处登记,这样,我们立刻可以成为夫妇了,你说这样够不够刺激?”安娜兴奋地问。
“傻女孩,婚姻是终身大事,怎可以找刺激?我绝对不赞成,而且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一生最重视婚姻。因为饭可以天天吃,但是结婚只能结一次。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堂皇隆重的婚礼,起码要好几个月来筹划。更何况,我们双方家长都未认识,我的父母,当然会喜欢你,但是你的父母又会怎样,会不会对我有成见?”
“这……”安娜垂下头,她沉吟着,对于高太太的性格,她最清楚,安娜相信,高太太爱她,无论别的什?事情,她必定答应。但是为了家族的名声和颜面,她是不会答应让安娜和佐治结婚的。
佐治看透了安娜的心事,他抚着安娜的肩膀说:“达令,我们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说服你的母亲,因为你还未满二十一岁,婚姻仍然要父母作主,你为了爱我,一定要想办法化解你母亲对我的成见。”
“那当然,不过,得花上一些时间。我的母亲很固执,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把她说服的。”
安娜十分心乱,事到如此,她再也不好意思迫佐治跟她结婚了,因为,她本身还有许多问题未解决呢!就算佐治跟她结婚,她也没有办法上花桥,所以,她只有忍耐着。同时,再慢慢和佐治商量,想一个好办法,把母亲弄得服服贴贴,心甘情愿地让安娜嫁给佐治。
每一个人都跟他的伴侣在一起,只有潘伟烈是孤单的。
他用手擦着嘴角的鲜血,不禁有点儿伤感。为什?每一个人都出双入对,为什?每一个人都有情人?为什?只有他一个人孤单?他感觉有点后悔,如果以往不是他拒绝了安娜,如果他不是那样没头脑,那?,安娜会在他身边,安慰和袒护他,像她对史佐治一样!
本来,天恩跑过来救他,(虽然他并非战败)可是,和明珠那?一吵,使两个人越来越远,连影子也不见了。伟烈叹一口气,虽然,明珠和天恩在吵,在闹,但他们毕竟是一对恋人,闹过了,又会好起来。而他伟烈又怎样?没有人跟他吵,也没有人跟他好,只有他一个人,孤苦零丁。
安妮到处找他,终于把他找到了,安妮扶住他问:“伟烈,你没有被打伤吧!干吗躲在这儿?”
“没有受伤,”伟烈摇着头苦笑:“我是不容易被打伤的,不过肉体虽然没有损害,自尊心却受了重伤,幸而还有你来看我,谢谢你,这样很好,起码,我也不至于太孤单,仍然有一位未来的新娘,关心我的死活。”
“我们是好朋友,关心你是应该的,来,到那边坐会儿,你的嘴角在流血,要不要擦点清毒药水?”安妮问。
“用不着了,一点儿血算得了什??”伟烈不愿意被人怜悯,这会令他觉得自己是个弱者,“不过,我要走了,因为我留下来,会令主人们麻烦。”
“你不要走,来了就不该走,起码要吃过晚餐。”安妮留住他:“我们都知道,你是不会闹事的,而且,有人看见史佐治先动手打你,增加我们麻烦的,其实是史佐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又何必走?”
“安妮,请原谅我,我真的不愿意留下来。”伟烈突然心乱如麻,很想立刻回家躺在床上,想个清楚。“今天是你的好日子,预祝你婚姻美满!”
“你真的要走?”安妮见他的态度很坚决,也不便再留他,她只是问:“明晚去不去酒楼吃喜酒?”
“明晚?明晚我会和妹妹一起去,你的大喜日子,我不会忘记,我应该亲自向你祝福。”伟烈乘人不觉,已溜出大厅。虽然他并非失恋,可是,他心里却有一份情场失意的感觉,因此,他要逃避别人的眼光。
伟烈走了。安妮走去告诉明珠,明珠大感奇怪,她说:“今晚的事情来得真突然,大哥不是一个喜欢打架的人,为什?他今晚突然打架,而且,他以前根本不认识史佐治,为什?又会和史佐治打架?更奇怪的是,他一向性格倔,他闹了事,是绝对不肯避开的,他为什?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大家!难道他有心事?”
天恩什?也不愿想,因为他对这件事,根本一点也不明白。只有安妮想到,伟烈的走,可能和安娜有关,而打架,当然也是为了安娜。这就是说,他也是关心和爱护安娜的。安妮装着不在意地说:“伟烈一定是争风吃醋。”
“吃谁的醋,他为谁争风?”明珠好奇地追问:“大哥也恋爱上了,是不是?他到底爱上了谁?”
“当然是安娜,否则,他怎?会和史佐治打架?其实,我也觉得,伟烈和安娜,是很相配的一对,伟烈比佐治好。”
“大哥爱安娜,以前,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后来大哥对我说,他只不过把安娜看作妹妹,对她绝无别念。而且,他也认为安娜太会玩,又没有头脑,他一直是不大满意安娜的,怎会突然又爱上了她?”
“爱情是很微妙的事,它来了,你就得去接受。过去,伟烈一直认为安娜是小妹妹,当他看清楚了,就会发觉,安娜其实并不小,凭他们过去的交情,伟烈爱上安娜,也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伟烈离去,但是舞会依然举行。其实,有那?多人参加舞会,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伟烈的伤否与去留。说到关心,也恐怕只有安妮一个人了,本来,安娜是喜欢伟烈的,如果在以往,她一定缠住伟烈不放,但是现在,她已变了心,所以她一点也不关心伟烈,她最关心的当然是佐治了。
安琪的男朋友马希浩来得很迟,他到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开始晚餐了。这本来就是安琪的主意,因为,他到得太早,会引人注目,安琪不愿意有人知道她和马希浩的特殊关系,她要装着和马希浩在舞会认识,因此她教马希浩悄悄地来,虽然马希浩不大愿意,但是又不敢不听。
马希浩十分合作,因此他的出现,真的没有人注意。于是,安琪把他拉到一边,两个人一面吃晚餐,一面谈心,十分快乐,不过马希浩还是不大满意,因为他认为偷偷摸摸来到高家已经是不够体面,现在安琪又把他藏在一角,不肯把家人介绍给他,就更加令他不满。
马希浩忍不住了,向安琪提出要求:“安琪,我既然已经来了,你应该把你的哥哥弟弟和妹妹介绍跟我认识,而且,也让他们认识我,我们已经有了婚姻之约,而我还不认识你的家人,那不是太笑话了吗?”
“本来我应该给你们介绍,但是,我的家人,却是很会恶作剧的,如果他们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他们一定会起哄的,我……暂时仍然不想让他们知道。”安琪极力地拖下去:“等我们结婚的那一天,让他们惊奇一下不是更好?”
“我们到底什?时候结婚?”马希浩乘机追问:“如果我们真的可以在近期内结婚,那?,我可以听从你的话,暂时不和你的家人打交道。你看你的妹妹明天就要出嫁了,你身为姐姐的,难道还不应该结婚了!”
“希浩,你答应给我一年的时间,你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你不会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吧!”安琪实在不能把她和马希浩的秘密公开,高太太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气死。
马希浩正要说什?,天德走了过来,当他看见马希浩,他立刻就打主意,认为这又是一个发小财的机会。因为,他也明白安琪的心事,马希浩这个人,是绝对不能在高家公开的,就因为这样,天德才可以向安琪敲竹杠。
天德走过来,安琪的心卜卜地跳动,当她请马希浩到来的时候,完全是一片热情,她没有想到后果,自然也没有想到天德,现在看见天德,才发觉自己把马希浩带进来,实在是一件十分愚笨的事情。
“原来是马先生来了!”天德走上前去,跟马希浩握手,在安琪的兄弟姐妹当中,马希浩只认识天德,因此马希浩对天德这份友情,是十分珍惜的。他很热情地和天德握手,天德一面和马希浩打招呼,一面对安琪说:“三姐,马先生来了,你为什?把他藏到这儿来?你应该把他介绍给各位兄姐和七妹认识。”
安琪瞪了他一眼,马希浩立刻说:“我也是这样说,我和你姐姐感情已经很好,我的一切,她已完全知道,可是,你们家中的人,除了你,我一个也不认识。”
“天德,我有话跟你说,”安琪忍无可忍把天德拉过一边,责备他说:“天德,你分明知道我处境有困难,而你竟然在马希浩面前说那些话,你是不是有意跟我作对?难道你要我受母亲的责罚才开心。”
“啊!三姐,很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不过,你既然把马先生带来了,不为他介绍一下,那是不合理的,马先生也会感到不满。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不知道合不合用?”天德点着头说。
“你有什?好妙计,只要不让希浩怀疑,同时也不至引起家中人的注目。”安琪连忙追问。
“好办法我是有的,不过,这几天,我急需用钱,所以,心情不太好,脑筋就不够灵活,我怕想不到十全十美的好方法。”
安琪瞪了天德一眼,对于天德的居心,安琪是很明白的,不过现在骑虎难下,天德已完全占了上风,如果安琪不顺从他,那未,天德可能对她不利。金钱虽然是安琪所重视的,但是,安琪更重视马希浩,她只好投降,她问天德:“你到底要多少钱,坦白说出来吧!”
“唔!”天德沉吟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你一向舍不得钱,就算体贴你吧!只要你肯给我二百元,我就为你安排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家中的人,既可以认识马希浩,而马希浩也可以认识我们所有的人,最妙的,是你完全不会牵涉到其中,你认为妙不妙?”
“两百块钱?你太会敲诈了,天德,我是你的姐姐,你乘人之危,竟然这样对待我,你知道这是极可耻的事吗?”安琪忍不住责备他,因为,她觉得天德太不顾姐弟之情了,他们之间,仿佛除了钱便什?也没有。
“三姐,你可不要说得那?难听,我并不是敲诈你,我完全是关心你。”天德指天指地地说:“我只不过急需用钱想求你帮忙,你是我的姐姐,难道我不为你想办法,你就见死不救吗?”
“好吧!别说了,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你要二百元,我就给你二百元好了。不过,你要听着,可不能拿了我的钱就出卖我,你一定要办得妥当。”
“那当然,还用你吩咐吗?我一向有江湖义气,我绝不会收了钱就不负责任的。不过,钱一定要先给我,你拿二百块来,我立刻把这件事办妥。”天德伸出了手。
安琪无可奈何,叫他陪着马希浩,然后,她回房间去,取二百元交给天德。天德拿了钱,便对马希浩说:“马先生,你还没有认识我的家人,是不是?来,让我介绍你和大家认识,我们有一个大家庭,人……”
安琪立刻借故走开,马希浩也没有留意安琪是有意避开的,他只是听见天德答应让他认识高家的人,立刻紧紧地跟随着天德去认识安琪家人。
天德把马希浩介绍给家人的时候,并没有指明马希浩是安琪的朋友,因此,家中每一个人,都以为马希浩是天德的朋友。天德一向喜欢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所以,家人对天德的朋友,都不感兴趣,为了礼貌,只是和马希浩应酬几句就算了。不过,要是他们知道马希浩是安琪的恋人,情形又不同了,起码有关心和打算破坏的两种人,像天伦、天培、天恩,他们希望安琪能找一个理想对象,再次结婚,相信安妮和安娜也会同情她;可是,像冯家善那样的人,他为了立功,是会立刻去告诉高太太的,至于张宝珠和艾莉,为了讨好家姑,她们自然也会站在高太太的那一边,这些情形,安琪是知道的。
天德总算完成了他的任务,而马希浩也不再?嗦,因为除了高太太,他已认识高家的每一个人。虽然高家的这些人都对他十分冷淡,但马希浩并没有把他们的怠慢放在心上,因为,他以为有钱又有面子的人,大都是这样骄傲,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的。
马希浩甚至会这样想,怪不得安棋不肯把家人介绍给我认识,原来她是一番好意,怕我受到冷待,她实在想得很周到,我差点儿错怪了她呢!
马希浩似乎对安琪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因此,他一直愉快地和安琪在一起,再也没有向安琪提出任何要求,安琪见马希浩有所转变,她十分开心,认为二百元的确花得很值得,对天德的恶感也已无形消失。
安淇虽然避开了家人的视线,但是安娜却不能,因为,她太明目张胆,又何况史佐治和伟烈打架的事,是每一个人都清楚的。张宝珠第一个表示关心,她对丈夫说:“安娜竟然和一个混血儿来往,奶奶最看不起那种不清不白的人,如果她知道今晚的情形,一定会很不高兴,会生气,看样子,我……”
“你千万不可告密。”天伦立刻制止妻子。
天伦很了解妻子的个性,她实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仿佛家中平平静静不够刺激,非要闹到鸡犬不宁不可。因此,天伦立刻阻止她,要她不要破坏安娜和史佐治的感情。虽然他也不大满意史佐治,但那是安娜的事,根本与他无关,是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谁说我要去告密?”宝珠见丈夫揭穿她的心事,她心里很不高兴,因此狠狠地说:“我只不过想劝劝她,她是我的小姑,你的妹妹,难道我不应该关心她吗?”
“原来你只是想劝劝她,那就好,安娜年纪轻,实在需要有人关心他,你这样做得对,刚才误会了你的意思,请原谅。”天伦一向怕老婆,他连忙向宝珠道歉。
“原谅,哼!言为心声,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心肠坏,老是想害人是不是?其实,我哪天不关心你的家人,我也希望他们幸福呀!安娜是你的妹妹,我当然为她好,像史佐治那样的飞仔,他迟早总会拋弃安娜的,安娜跟他来往,一定会吃亏。”
“你的见解一向不错。”天伦不断地点着头表示赞同:“不过,我认为最大的问题,还是史佐治是混血儿,我担心妈妈不会答应他们来往,至于史佐治是否是坏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还很难判定。”
“你当然不会判定,你懂得些什??你的脑袋,只会想怎样去多赚点钱,除此之外,你就什?也不会了。”张宝珠哼一声,她向来瞧不起丈夫,根本不把丈夫放在眼里:“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姓史的,一瞧见潘明珠,就神魂颠倒的样子,如果他和安娜结了婚那才好,我们的五少奶奶,就够风流了。所以我仔细想一下,就不应该劝安娜,因为,她和史佐治结婚才有好戏看呢!”
“史佐治不会这样大胆吧!而且,潘小姐也不是个平庸的人,她是一位有学问,有教养的小姐,他一向和五弟很要好,又怎会……”
“你不要以为她留过学,就很了不起,其实,只要家里有钱,哪一个不可以去留学?你留意她吧,一副风流相,天恩又是个傻子,他有什?本领守住她!”
“你怎?又说起天恩的坏话来了,天恩没有开罪你吧!你说他傻,其实,他是我们家中最有思想的一个,妈妈也认为他最聪明,你为什?说他傻?”
“我说他傻,并非说他脑筋差,我的意思是说他对爱情专一,不会三心二意,你懂了没有?”张宝珠没好气地说:“他聪明又怎样,可惜他不是长子嫡孙,就算聪明,也少不了你一份遗产。”
天伦本来想驳她几句,可是又怕宝珠生起气来,是不会放过他的,因此,他只有闭嘴不说话了。宝珠见他没有话说,以为他已投降,十分高兴,又在天伦的耳边说了一大堆话,把天伦烦得要命,幸而天伦已习惯了,才不会觉得心烦,不过,天伦很少把话听进去。
天伦虽然劝止了宝珠,叫她不要向高太太告密,可是,冯家善已决定告诉高太太。表面上,他是关心安娜,其实,他是想趁机立功,自从白莲被赶走后,家中少了一个被欺负者,他立功的机会也少了,此刻,他正好乘此机会,向高太太告密邀功。
安娜并非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为了争取史佐治的爱,她已不顾后果,否则,她或许会预先跟冯家善说一声,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冯家善虽然身为堂舅,但是对于安娜,他也畏惧几分,原因是安娜是高家的宠儿,高太太最疼爱她,因此,高家上下人等,一概不敢开罪她。
以前,冯家善也受过安娜许多闲气,今天,冯家善一来想立功,另一方面,也想乘机报复。冯家善是个小人,对于仇怨,他记得很深,而且只要一有机会,他就要来一次清算,清算人家对他的不敬之处。
安妮的惜别舞会,表面上,是圆满结束。第二天,是安妮出嫁的大喜日子,高家上下人等,热闹而又忙碌,冯家善几次想和高太太单独说话,都没有机会,因为高太太实在太忙了,而且,来道贺的亲友又来了一大堆,冯家善身为管家,要做的事也很多。
今天,由于高太太必然参加婚礼喜宴,因此安琪不敢把马希浩请来,而安娜也不通知史佐治。不过,安娜每天都要和史佐治见面一次,因此,早上和下午她都和史佐治在一起。高太太整个白天都见不到小女儿也感到奇怪,因为,每逢家中办喜事,安娜第一活跃,她一定跑来跑去,十分开心,但由于事忙,高太太也没有时间去追究安娜。
安娜和史佐治玩了半天,才想起今天是安妮出嫁的日子。本来,她真的不想参加安妮的婚宴,她并非不喜欢安妮,只是希望能有多点时间和佐治在一起,但是,如果她不回家,高太太一定会到处找她,追问起来,很容易会查到佐治,而且,安娜如果不参加安妮的婚宴,也难以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因此,安娜依依不舍地和佐治告别回家去了,佣人一看见安娜,就焦急地对安娜说:“七小姐,你到哪儿去了?太太到处找你呢!”
“太太到处找我?你没有告诉太太我去了哪儿?”安娜着慌地问她的近身女佣:“你应该告诉太太,有同学来找我,我和同学们一起到学校去了,你有没有说。”
“小姐,我根本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你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吩咐,我就算想说实话,也不知道该怎样说。”女佣在诉苦:“不过,我也够伶俐,我已经对高太太说,你的一个同学出了事,打电话来把你叫去了。”
“你总算聪明,快,准备替我梳头换衣服。”安娜立刻进房打扮更衣,她看着时间,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如果再不快点,高太太就会亲自进房调查。
幸好高太太也实在太忙,虽然她也想找安娜问一问,可是,她正要上楼,又给客人拖住了。安娜很快就换好衣服,她跑下楼梯,高太太一看见她,便把她叫了过去:“安娜,你过来,整天都看不见你,你到底去了哪儿,难道你忘了家中喜宴吗?”
“妈,今天是四姐出嫁的日子,我怎会忘记了?本来,我一早就想穿好衣服,等候亲友到来,突然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她患了急病,家里的人又都出去了,她要我去照顾她,所以……”
“就算同学有病,你替她请医生就行了,你明知家中每次请客,我一定要你帮忙照应一切,你的兄嫂姐弟,没有一个会招呼客人,你跑开了,叫我一个人怎?招应得过来?你别说了,赶快陪你的表兄妹去玩吧!”
安娜如释重负,她立刻走开,年轻人碰在一起,女的喜欢说男孩子,以及服装、体型,电影明星;而男孩子呢,同样喜欢说女孩子还有议论,打球,甚至政治,安娜和她的表兄妹谈得很开心,这时她已放下心上的大石,她去了半天,高太太不加追究,实在幸运。
高家所有的成员,差不多全都下楼来了,单独不见二少奶,原来艾莉今天整天都觉得不舒服,最初,她以为是因为昨晚睡得很迟,精神不够,后来,她睡了一觉,不料醒来时,还是有点头晕。总之,她根本不想下床,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下去。
天培见她这样子,十分担心,艾莉自从嫁入高家,从未有病,每天都精神充沛,和白莲实在分别极大。白莲不到三天就有小毛病,身体弱得不得了,而艾莉,是向来没有病的,因此,天培就认为情况严重。本来,他要立刻请医生,可是艾莉阻止他:“今天是四小姐的好日子,你叫医生,奶奶会不高兴。”
天培不同意,他说:“安妮是女儿,当然重要,但是你是媳妇,也同样重要,你生病了,自然要看医生,妈又怎会不高兴?她一向公道,不会厚此薄彼的。”
“没有人说过奶奶不公道,不过,我的确没有什?病,我没有发热,没有伤风,也没有头痛,只不过有点懒懒的不大想动罢了!这又怎能说是生病?再说,下面已经来了许多客人,要是我们把一个提着药箱的医生叫来,被人看见了,多?不顺眼?何况,奶奶是个旧派的人,凡事吉利,大喜的日子里请医生,她会认为不吉利,虽然,她不会怪我,但是我也不想让她不快活。”
“你为别人想得太多了,总不肯为自己想一想。”天培摇头感叹:“好吧!你既然认为没有大碍,那?,你就静静地躺会儿,今晚的喜酒,你不要喝了……”
“今天是嫁小姑呢!不参加她的喜宴怎?说得过去,就算奶奶、四小姐不怪我,我也不敢这样做。其实我也没有什?,而且,我也睡不着,我可以起床换衣服,就算有一点小毛病,明天去看一看医生,吃一点药就没事了,也许是昨天吃多了东西。”
“明天我陪你看医生,今晚你吃东西可要小心些,大油的东西不要吃。”天培扶艾莉起床,由于艾莉很会讨好丈夫,处处表现自己是贤妻良母,因此,天培对她很好,处处关心和体贴她,令她快慰。
艾莉打扮一番,然后由天培小心地扶着她下楼。艾莉不是主角,虽然她来得特别迟,而且一家人正准备乘车出发去宴客餐厅,高太太也没有向艾莉查问。
然而,和艾莉有芥蒂的张宝珠,却向艾莉上下打量,像是在看一副画而不是看一个人。她说:“二少奶奶,你为什?姗姗来迟?你一定要打扮到忘了时间吗!其实,今天又不是你的好日子,今天是四小姐出嫁呢!你打扮得那?漂亮,难道想抢风头?”
艾莉还来不及回答,天培已经忍不住,抢先替妻子辩护:“艾莉一向不喜欢抢风头,事实上,她向来有舍己为人的精神,她又怎会抢风头?今天她有点不舒服,躺了一会儿,所以来迟了。”
“原来身体不舒服?二少奶奶,哪儿不舒服?有没有看医生?”宝珠被天培抢白一番,心里更加痛恨,她尖刻地道:“身体不舒服,恐怕有了孩子吧!其实,你嫁入高家,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也应该报喜啦!如果你还不报喜,恐怕奶奶又会为二少爷到处找女孩子做他的平妻了。”
“是吗?那倒好,多一个人服侍奶奶,而且,你还可以多一个伴儿。”艾莉表面上跟宝珠说笑,其实,她巴不得一口把宝珠吞进肚里:“不过,经你那?提醒,明天,我真的要去看一看医生,看看天培是不是真的要劳动奶奶为他娶一个平妻。”
“你们不要再说笑了,应该出门啦!”天伦也认为妻子说话过分,他怕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女人,会大吵起来,今天宾客满堂,如果宝珠和艾莉吵架,那?,天培和天伦也没有面子,而且,高太太更不会原谅他们。
因此,天伦把宝珠拉开,宝珠虽然不服气,本来还要说些话挖苦艾莉,不过,她想深一层,又觉得丈夫有理,因此她跟丈夫走开去了,宝珠走开后,天培低声对文莉说:“真是长舌妇!”
“嘘!轻点声,被她听到了,那就不得了啦!她会把屋顶也拆下来,”艾莉感到十分开心,因为丈夫完全站在她的一边,她笑着说:“不过,你也说得很对,我完全同意!”
“她说的话,你一句也不要听,就算你真的没有生养,我们仍然有一个运好,妈决对不会迫我娶平妻的,这是什?时候,怎可以同时有两个妻子?”
艾莉当然不担心天培会娶平妻,而且,她也有信心认为自己必有儿子,退一步说,就算她不会生育,她也不会容许天培爱另一个女人,艾莉是一个妒忌心极重的人,表面上,她一切都不在乎,处处为人设想,其实,这只是她虚伪的一面。她不会像宝珠那样,公开和一个人作对,她甚至对运好,也是十分厚待,她为什?要这样做?其实,她很痛恨运好,一点也不喜欢她。艾莉这样委屈,是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处境,她明白天培本来并不爱她,现在,她又孤掌难鸣,万一她开罪了天培,天培可以随时不要她的,这可就糟糕了。因此,她极力忍受,等到有一天她落地生根,在高家有了一定的权力,那时候,她的真面目才会表现出来,现在是绝对隐藏的。
第二天,艾莉果然去看医生,天培本来要赶去工厂,但是,为了怕艾莉不去看医生,因此,他一定要陪艾莉看完医生,然后才回工厂工作。艾莉原来就准备去接受身体检查,既然天培又是一番情意,她也乐得接受丈夫的盛情,于是,两个人一起去看医生。
其实艾莉就算不看医生,她也知道这是怎?一回事,虽然,她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不过,这种常识,还是有的,所以,她十分兴奋。当医生替她检查完毕之后,医生向她道喜:“高太太,恭喜你,你有了孩子,由于你有了孩子,身体是会起变化的,你感到疲倦和晕眩,也是十分正常的事,不必介意。”
“我有了孩子?真的有了孩子!”艾莉十分兴奋,而且,她巴不得立刻养出来,最好是个男娃娃,这样,她和宝珠在高家的地位就可以平衡,同时也可以受到高太太的重视。再说,她有了天培的儿子,就算天培不爱她,也没有办法和她分手,因为,天培可以不要她,但是,他又怎能不要自己的儿子呢?母凭子贵,她要在高家当权,就非要养一个儿子不可。
不过,什?事情都可以想办法,什?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只有儿女,是不能由你去选择的。有些人,一连养五六个女儿,想要一个儿子都不行,艾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养一个儿子。为此,她又高兴,又担心,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支配着她。由于她一心想着非要生一个儿子不可,因此,她就担心自己会养个女儿,高太太一向最不喜欢女孩子,如果她也像白莲一样不争气,那?,她迟早也会被高太太逼走。
虽然,她不会像白莲那样好对付,但是,自己养不到儿子,总是要吃亏的。为此,尽管证实她有了孩子,她却没有勇气让天培知道。当她带了药水出来的时候,天培问她医生怎样说,她就胡乱撒了一个谎:“医生没说什?,你知道,医生向来是不会多说话的,她只是告诉我,我没有什?病,休息一天就好了!”
“我立刻送你回家,你要好好休息,运好你不用管了,她有阿姬照顾,你全心全意睡觉吧!”天培十分关心她:“你喜欢吃什?,就吩咐厨房。家里的饭,你不要吃了,还是吃些鸡粥或煮面吃吧!”
艾莉点了点头,其实,她自己明白,她根本没有病,别说吃饭,就算吃老虎都行,不过,她既然不愿意说真话,那?,就只好顺着天培的意思。
回到家里,艾莉倒头便睡,由于有天培作主,她不再过问运好。运好哭了,她也不理。由于她有病,是没有人怪她的,反而认为运好太吵,连阿姬也劝她把房门关上,这样可以静静地休息。
艾莉关上门,听不到任何声音,房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想睡。她便坐起来,计划怎样迎接她的儿子。她计划等自己的儿子出世,就要收拾运好,事实上,她受运好的气,也受够了。
艾莉虽然怀孕,家中竟无一人知道,就连阿姬和艾莉的贴身佣人,也以为艾莉只是偶然不舒服,怎样也想不到是有了孩子。其实,怀孕的妇女,和普通人根本没有什?区别,尤其在怀孕初期,只有少数人,才会有呕吐和患病的现象:艾莉除了感觉有点疲倦外,什?事情也没有,她和白莲是不同的,白莲经常生病,但是,艾莉精神却十分好,所以,就算张宝珠吩咐阿姬打听她的情况,也没有办法知道她是否怀孕。
艾莉打算继续瞒下去,直至不能再瞒为止,到她非要公开不可的时候,已经接近预产期了,到时,是生男或生女,很快就可以知道,也可以减少宝珠对她的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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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时间一直慢慢地过去,白莲在空闲的时候,她暗中计算一下日子,她离开高家,已经有大半年了,也就是说,运好快满一岁了。白莲很想念女儿,想知道她现在已长成什?模样,她快乐不快乐,是否已经学会走路?通常小孩在一周岁的时候,就会走路,她走起路来,一定很有趣……白莲经常独自想得流泪。她实在挂念女儿,渴望回去见她一面,不过,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高太太一定不会让她进门,而且,天培也未必会欢迎她,因而,她又没有勇气前去。
白太太见女儿这样苦闷,就劝她说:“你日夜担心又有什?用?我早就叫你把女儿领回来,虽然我们环境不好,但是,我们也不会亏待她呀!可是,你又说为了她的前途,让她留在高家,既然我们也劝不动你,你忍心地把她留在高家,自己就要想开一点,不要天天为想念她而烦恼,你要知道,你这样也无济于事。如果你渴望要孩子,我劝你还是赶快结婚吧!结了婚,就可以养孩子,到时,你就不会老想着运好。”
“就算我再结婚,运好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不想她的,再说,你叫我结婚,我跟谁结婚?自从和天培分开,我天天唱歌,根本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
“田亮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他一直在追求你呀!最近,他更天天来看你,和你一起上夜总会,他对你,难道还不够好?田亮这个孩子,人真不错,有人情味,脾气又好,不会像天培那样,动不动就开口骂人。他对我很尊重,我非常喜欢他。”白大大开心地说。
“妈,别说我不想再结婚,就算我要改嫁,也不能嫁给田亮。虽然田亮的优点很多,我也并非不喜欢他,但是,我和天培离婚,是为了田亮,如果我和田亮结婚,人家就会说我真的是什?红杏出墙了。”
“人家说什?,你又何必管,人家说的话,你完全可以当它是耳旁风,不去理它,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不喜欢田亮,如果你喜欢他,真的为他离婚,也十分值得,如果你不喜欢他,那当然没话说了。”白太太越来越会讲道理:“比如高天培,他和你离婚不过一、两个月,就再婚另娶,他这样做,也没有人说他闲话,就算有人骂他喜新忘旧,一定是为了新恋人,拋弃娇妻,可是,对他又有什?影响?他到底也结了婚。”
“男人多数是无情无义的,女人就不同了,天培是我第一个恋人,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把他忘记,他再婚另娶,那是他对不起我,可是,我却没有对不起他。”
“你真是个傻孩子,你以为你自己为他守一辈子,他会回心转意,肯放弃他的新夫人,和你重拾旧欢吗?如果他仍旧爱你,又怎会匆匆忙忙结婚?”
“可能是夫人逼他,你要知道,夫人一直希望他和另一个女孩子结婚的,再说,天培又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他不想令母亲失望,所以答应了。”白莲始终是痴心一片,“以前,艾莉也追求过天培,可是天培不喜欢她,当时天培如果喜欢她的话,他们早就结了婚,也不会轮到我了,从这一点,证明天培并不爱他的新太太。”
白太太和白莲的看法不同,一方面,她比较客观,而另一方面,白太太对于天培,一向是没有多大好感的。她觉得天培没有一样是对的,所做之事,全部错误。为此,她一直希望女儿能忘记天培,和另一个人结婚。
田亮很能讨好自太太,因此,白太太喜欢他,认为这个男孩子的确不错,正如白太太说的,田亮为人忠厚,脾气又好,不像天培那样容易冲动,他的性格,是温柔的,又会体贴人。
不过,爱情这回事,的确十分奇怪,比如白莲,她受到丈夫的遗弃,而且,丈夫已另结新欢,她仍然爱着天培,忘不了天培是他的第一个恋人。
白莉对于母亲和白莲所说的话,很感兴趣,因为,她一直在暗恋田亮,而她又知道,田亮所爱的,不是她,而是白莲。白莉当然没有勇气和白莲争,白莲对她实在太好,她也不忍心抢白莲的爱人,不过,如果白莲不喜欢田亮,而是爱上另一个人,那?,她就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最理想的,当然是白莲和天培复合。因此,等白太太走开,白莉就对白莲说:“大姐,你既然仍然爱着姐夫,那?,你就要想个方法,把他抢回来呀!你总不能这样痴等一辈子。”
“阿莉,你真是个小孩子,天培是个人,又不是东西,怎可以任由你去抢?就算你把他抢到,他不喜欢你,讨厌你,那又有什?用处?所以,凡事要听其自然。现在,天培已经和另一个女孩子结婚,我和他是不可能再复婚的了,就算他仍然爱我,但是,他的新夫人,也不会放他走。他们是正式夫妇,我又已和天培离了婚,即使天培肯为我而拋弃他的新太太,但是,他的新太太不肯离婚,也是没有用的,我们总不能一世偷偷摸摸!再说,天培也不会再爱我了,男人都是喜新忘旧的,他可能已把我完全忘掉,再也想不起我这个人。”
白莉想一想,觉得白莲说的话,也有道理。确实,如果天培仍然爱她,那?,他就不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从这一点,证明天培已忘记姐姐。看样子,这一条路,已是行不通了,于是,白莉又另想办法。她说:“大姐,姐夫既然这样薄情,没有良心,你也不必再想他了,忘记他吧。据我所知,每天有很多人到夜总会捧你的场,也有很多人追求你,其中有不少是有钱有势的大富人,你为什?不挑选一个?你也嫁一个丈夫,气死高天培,别让他一个人得意。”
“有钱有势的人?莉,你怎会这样说,你以为,姐姐的眼中,只有富有的人吗?你别以为我嫁给天培,是为了他的钱,如果我贪钱,那?,我就不会这样便宜他,和他离婚竟然不要他一角钱。其实,当时只要我提出条件,夫人一定乐意送给我二、三十万。有了这些钱,我也用不着再到夜总会卖唱。”白莲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有钱的人,因此,我过去是不应该高攀有钱人家的,我嫁到高家,已经受够了苦,我再也不愿过那种生活,而且经过这一次教训,我更加明白,金钱不一定能给人幸福,穷人也未必没有快乐,只要生活过得去,实在不需要太多的钱。”
“其实,我也不喜欢有钱人,过去,我并没有这个思想,一直到你和姐夫结婚的那天,我见高家的人都不肯来,你好象很委屈的样子,我心里很难过。因此我暗暗对自己说,我不要嫁有钱人,真的不要嫁。”白莉很认真地说:“其实钱多了又有什?用?一个人,每天只能吃三餐饭,睡一张床,有了一千万,一亿万,也总不能吃十餐饭,睡一百张床呀!大不了他们天天吃鸡,我们只能吃蔬菜,但是,只要快乐,只要能嫁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吃菜又有什?关系?菜有维他命C,多吃了,对身体才有益呢!”
白莲听了妹妹的话,觉得她说得有趣,而且又有道理。的确,有钱人和穷苦人,根本没有什?分别。一个人,总不能睡十张床,吃十餐饭,有些有钱人,整天闹胃病,连一顿饭也吃不下呢!不过,太穷了,整天忧柴忧米,也是不好,总之,只求生活过得去,生活饱暖,就应该感到满足,不应该再奢求富豪。
白莲十分赞赏妹妹,她说:“阿莉,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懂事,将来,你一定可以有一个好丈夫,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为你预先祝福。”
“好丈夫?”白莉伤感地摇一摇头:“大姐,理想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我懂事,未必有运气。我认为一切都由命运去安排,不由你去选择,比如我爱上一个人,但是他并不爱我,那?,就算我想他十日十夜,也是没有用的。”
“阿莉,你的意思,是你已爱上了一个人?”白莲大为诧异,“你还只有十六岁呢!这?快就恋爱了?阿莉你还年纪轻,一切要小心,可不要上当呀!”
“大姐,我已经快十七岁了,你比我大两岁多一点,你忘记了吗?你别以为我永远长不大。”
“啊!你这样说,更加证明你有了心上人。”白莲着急地想了解,因为她在情场上吃了一次大亏,因此她对于妹妹的恋爱,就十分留意,她怕白莉像她一样,又会受男人的愚弄,“阿莉,你要坦白告诉姐姐,你的爱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大姐,你不要这样敏感好不好?我什?时候对你说过,我有了爱人?”白莉脸一红,虽然她在心里是把田亮当做爱人的,可是,这句话,她不能说出来:“刚才,我不过是举例罢了!正如你所说的,我的年纪还小,谈恋爱太早了,要谈恋爱,也应该是大姐的事,怎样也轮不到我呢!”
白莲松了一口气,她说:“交朋友嘛,那倒不要紧,我也是不到十八岁,就和天培结婚的,不过,我已经错了,你千万不要学我的样子,否则,你就会苦一辈子,你看我,不是够苦了吗?不过,认识一两个朋友,彼此花几年的时间去了解,那是可以的,但是千万不要谈恋爱,你还年轻,太早谈恋爱,一方面影响学业,而另一方面,也容易受骗。”
“没有一个人是我喜欢的,恐怕就算有我喜欢的人,人家也不会爱我。”白莉轻叹了一口气,她用力摇头说:“大姐,不要再说我了,还是说你吧!难道每天到夜总会的人,除了大富豪,就没有一个真心真意喜欢你的人吗?”
“并不是没有,远的不说,就拿田亮来说吧!他对我是真心真意的,而且,田亮也很不错,妈妈也极喜欢他,不过,……”白莲吐了一口气,她说不下去。
“大姐,不过什??”白莉着急地追问:“你到底爱不爱田亮?你到底心里怎样想?你是否准备答应田亮的婚事,和他结婚?”
“没有那?快,事实上,田亮也没有向我求婚,因为,我一向对他的态度,就像妹妹对哥哥,所以,他从未在我的面前,表露过爱意。阿莉,你既然已经懂事,那?,我倒想知道你的意见,你认为田亮这个人怎样?他会不会是个好丈夫?”
这本来是极普通的问题,但是对于白莉,却是一个极难回答的难题,因为,白莉本身爱田亮,她当然不想白莲爱他。本来,白莉可以说田亮几句坏话,可是,她又不忍心说,但是,要她鼓动白莲爱田亮嘛,她又不愿意,因此她左右为难。
“阿莉,你为什?不回答我的话?我问你,你可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白莲追问道。
阿莉想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说:“妈妈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因为她年纪大,处世有经验,见人多,知道也多,她说田亮好,田亮必然有优点。我对于田亮还不了解,因此,我不能评定他是好是坏,不过,我总觉得夫妇之间,丈夫应该比妻子大几年比较好,如果两人年龄相差不多,将来做妻子的,就会比丈夫苍老,因为,妈妈说过,女人的青春有限,而且比男人容易老!”
“你说得不错,的确是这样的,田亮只比我大两岁,的确太年轻了,不过,我还未准备嫁给他,如果我一旦决定,就不会计较他的年龄。事实上夫妻之间是否恩爱,有时候和年纪无关,天培将近大我十年,可是,结果他还是遗弃我。所以,如果田亮真心爱我,那?,将来我老了,相信他也不会嫌弃我的,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人的个性与人格,别的都不重要。”
白莉心里怪不舒服,她努了努嘴:“那你认为他的人格怎样?个性怎样,是否适合你?”
“唔!”白莲细心地想了好一会儿,她说:“田亮的个性很温柔,人格很清高,外表也不错,而且,他对我的确关心和体贴,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并不爱他,虽然我对他一点也不讨厌,可是爱情却从来未有过,这连我也感到奇怪,难道人的一生,就只能够恋爱一次吗?实在令人十分费解。”
“大姐,如果你不爱田亮,那?,你就不要和他结婚,因为和自己所不爱的人结合,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白莉连忙说,她表面上是关心姐姐,其实是为自己着想。
“我希望慢慢会对他产生感情。”白莲当然不了解妹妹的心事,否则,她也不会把心中每一句话都说了出来:“其实,我也不一定结婚,因为,我已经结过一次婚,就算我这一辈子不嫁,也没有关系。”
“不结婚怎?行,将来你老了,哪一个照顾你!”
“你和弟妹们可以照顾我呀!难道你们忍心不理我吗?”白莲笑了起来,当然,她只不过是在说笑话,连女儿也靠不得,又何况是弟妹?她说:“我可以养活自己,你用不着担心,我一定不会饿死的。”
“大姐,你总不能一辈子在夜总会唱歌,人老了就算能唱,夜总会也不会欢迎的,而且,就算不用担心会饿死,但也总得有个伴儿,将来说不定我们会到别地方去,或者……总之,你不结婚,会很寂寞。”
“好吧!我就接受你的意见。”白莲用一种开玩笑的态度,回答白莉:“你既然要我嫁,那?,我就仔细地考虑一下,我很可能在短期之内,嫁给田亮。”
白莉可着急了,她想劝白莲结婚,一方面是为了白莲的将来,另一方面,她是想要白莲放弃田亮,如果白莲真的和田亮结婚,那?,白莉就会好梦成空。
不过,白莉只能着急,不好明叫白莲不要和田亮结婚,田亮本来是白莲的朋友,加之田亮的确是个理想的丈夫,白莲和他结婚很合适,因此,白莉只是哑子食黄连。
白莉想了一晚,结果决定做两件事,第一,她要去见天培,问明高天培到底还爱不爱白莲,第二,她会向田亮试探,看看田亮是否深爱白莲,非白莲不娶。如果田亮是深情一片,那?,白莉就忍痛放弃田亮,她只会为田亮和白莲祝福,绝不会插在其中。
白莉想开了,心情反而开朗,她感到十分快乐,因为她这样果断。其实,只要想通了,世界上根本没有烦恼事。比如白莉,过去她单恋田亮,完全是自寻烦恼,田亮根本就没有爱过她,就算她单恋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因为爱情是双方面的事。
白莉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而且做事又有胆量,又不怕困难。她决定要见天培,就真的采取行动。不过,她也知道,如果她去高家找天培,不单会被拒于门外,而且,她也根本没有机会和天培说话。她去找天培,并非仅仅想见他一面那?简单,她又不是天培的妻子或爱人,见天培干吗?她之所以要见天培,无非为了白莲,因此,她非去工厂找天培不可。
这天,白莉下课之后,没有回家,她立刻去工厂找天培。可是,就有那?巧,天培今天因为要陪艾莉去看医生,因此他没有去工厂。白莉为了不想增添麻烦,虽然他的秘书提议请她把姓名留下来,可是,白莉结果还是没有那样做,她只好黯然离去。
什?时候能找到天培?她没有把握,因为天培的生活规律,她不了解,说不定,他和他的新太太,到外国旅行去了。旅行这玩意,过去是为外国人所青睐的,可是,香港进步奇速,就连香港人,也爱上出国旅行了,因此,说不定天培会一去几个月或是一年,她总不能天天去找天培,她不愿意,同时也没有借口。
看样子,天培这一条路,真的是行不通,白莲注定无法与天培复婚,那?,只好执行第二个方案,试探田亮了。不过,要试探田亮,其实也是不容易的。因为田亮每一次来,白莲和白太太一定在场,就算白莲出去了,白太太也会在家。白莉虽然是白太太的亲生女儿,不过,她知道,白太太是不会站在她一边的。
白太太这样做,白莉也不敢怪她,因为,白莲的确太好了。她为了家,为了同父异母的弟妹,天天到夜总会卖唱赚钱,而且毫无怨言,她孝顺后母,爱护弟妹,所以,也难怪白太太加倍疼爱她。
因此,白莉必须制造一个机会,终于,给她想到了。她知道田亮每天一定来看白莲,时间大部分在一点钟或者晚上八点,如果下午一点钟不来,那?,八点钟一定来,因此,白莉便可以掌握这两段时间。
十二点四十五分,白莉首先溜出大门去,等候田亮。这天,她运气很好,田亮果然前来,于是,白莉就截住他,把他拉走。田亮感到莫名其妙,他问:“白小姐,你把我拉到哪儿去?我没空呢!”
“我知道你要见大姐,陪她一起去练唱,可是,我也有重要的话对你说,你跟我来,我们的后巷,有一条很幽静的小径,我们可以在那儿谈谈。”
田亮仍然是莫名其妙,不过,为了礼貌,他又不能拒绝和白莉一起走,因此,他只有无可奈何地跟随着白莉,走进小径。白莉说:“田先生,你知道吗?我的大姐,近来心情很坏,常常坐在窗前想心事。”
“是吗?我倒没有发觉。”一提起白莲,田亮精神为之一振,他很关心地问:“她每天到夜总会,总是高高兴兴的,她到底有什?事情不开心呢?”
“你应该知道我姐姐的个性,她一向是内心藏事的人,就算她很烦恼,她也不会表露出来。但是,我是她的妹妹,每天和她一起生活,她的心事,我当然知道。”白莉说:“大姐想念运好,想得很不开心,你明白她为什?这样需要运好?那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可是,尽管她想念女儿,却又没有办法把女儿领回来,因此她十分苦恼。”
“这个问题,我早已提醒你的大姐,当她要和高天培离婚的时候,我就叫她把运好争取回来,可是,她不但不争取,反而还把女儿交托给高天培的新太太。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白莲当然不能再把女儿要回来了,她明知不可能,想又有什?用呢?”
“我不是说过,她很寂寞吗?如果她心灵有寄托,她可能不会对女儿想得那?厉害。”
“寂寞?白莲怎会寂寞?”田亮似乎并不了解白莉的意思,因此,他不同意白莉的看法:“白天,白莲在家里,有你和你妈妈陪伴她,她常常说,家中的弟妹多,热闹极了;晚上,她要去夜总会工作,夜总会比家中更热闹了,她想静一下也不可能,又怎会寂寞?而且,我一有空就去探望她,照道理,她是不应该感到寂寞的。”
“唉!你为什?不明白?我指的不是人,是她的心。虽然家中,夜总会都够热闹,可是她的心寂寞。”白莉责怪地瞪了田亮一眼:“你也是个人,难道你不了解,一个人心灵寂寞,是怎样痛苦的吗?”
“这……”田亮被问住了,他点了点头说:“你说得不错,我是应该知道的,事实上,我也感到空虚和寂寞,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更加觉得自己可怜。”
“所以,我和妈妈都很同情大姐,为了避免她寂寞,我们都提议姐姐早日结婚。反正,高天培已经再娶,姐姐再结婚,也是应该的事情。”白莉望了田亮一眼:“不过,姐姐没有接受我们的劝告,她说,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会跟她结婚。”
“白莲说没有人喜欢她?其实,喜欢她的人,正多着呢!”田亮连忙说:“不过,没有人追求你的姐姐,那是真的,因为,你的姐姐,一向对人十分守礼,也不肯和人深交。比如我,虽然我们天天见面,可是,她见了我,也是说些唱歌方面的事,一句带感情的话也不说。”
“你以为姐姐是一块冰,其实,她对人也很热情,如果她真的那?冷酷无情,她就不会被高天培追求到,不过,她对人冷淡,也是有原因的,她怕别人说她闲话。尤其是你,她这一次和高天培离婚,也是为了你,所以,她不敢和你……”
“我明白,我明白!都是我害了她。”田亮立刻说:“如果那天不是我坚持要送她回家,那?,她是不会离婚的,到今天,她还是一个幸福的高少奶奶。”
“并没有人怪你,你又何必要自责呢!我不过把大姐不敢和你亲近的原因,告诉你罢了!其实,姐姐在高家根本不快乐,她不单只不是幸福的高少奶奶,她简直是受难的二少奶奶,这一次,还得感谢你,把她救出来呢!”白莉说:“大姐头脑比较守旧,一直怕人说闲话,其实,她已脱离高家,人家说些什?,她也不必去管。”
“这就是白莲守节的原因?她太想不开了,把自己钻进牛角尖去,高天培再娶,她没有说他半句,她交朋友,又为什?要怕高天培说闲话?”田亮说。
“可不是吗?因此,我拉你到这儿来,就是要问你一句,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的姐姐?你是真心爱她,还是为了同情她?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田亮见白莉那?严肃,他也紧张起来。他想了一会儿说:“首先,我承认很喜欢白莲。你的姐姐,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令人喜欢的。至于爱,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你,因为我没有恋爱过,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爱上了白莲;至于同情,我当然是同情她的,因为她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你的问题,我已回答了!”
“这……”白莉想了好一会儿,喃喃地说:“你喜欢她,同情她,但是,你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了她,这就证明你并非真的爱大姐,你既然不爱她,又怎可以和她结婚?”
“谁说我不爱她?你叫我说坦白话,我就说坦白话,我只不过不敢肯定地说罢了!凭我对她的关心与同情,就证明我实在是爱她的。”田亮连忙说。
“田先生,同情是一回事,爱情又是一回事。你同情她、关心她,并不一定就爱她,相反的,你爱她,却不一定需要同情她。你是因为同情她而爱她,这种感情,是不健全的,而且出于怜悯而施舍的爱,大姐是不会接受的。”白莉说道。
“白小姐,你真是越说越有趣了,我有什?理由施舍和怜悯白莲?我本身无父无母,孤苦零丁,其实要你的姐姐可怜我才对。总之,客气和漂亮的形容词我不会说,要是你的姐姐肯再结婚,那?,我希望她嫁给我。”
“你真的愿意娶我的姐姐为妻?你有没有考虑清楚,我的姐姐,是个已婚妇人,而且,她又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不嫌弃她,认为她配得上你吗?”
“我为什?要嫌弃?难道结过婚的女人,就没有人要了吗?况且,她的情况我十分了解,我没有理由嫌弃她,不过,我并非富家子弟,更比不上高天培,白莲可能认为我条件不够,那才是真的。”
“你放心吧!姐姐已经说过,她嫁过一次有钱人,她害怕了,因此,她再结婚,决不肯嫁有钱人。你的条件很适合我的姐姐,你要是真爱她,应该赶快向她求婚。”
“求婚?”田亮为难地说。“我们是天天见面,但是,我们从未说过一句带感情的话。如果我突然向她求婚,会不会把她吓怕了?而且我也不知道白莲的心事。”
“你太没胆量了,连求婚都不敢,你总要试一次呀!不管她喜欢不喜欢,总之,你向她求婚,她就会给你答复。如果她答应你的婚事,当然最好不过,万一她不答应呢,你也可以死心了,这样岂不痛快,你也不用呆等她一辈子,对不对?”白莉看一看手表,她叫了起来:“噢,我不跟你谈了,我要赶着回学校,大姐在家里,你去找她吧!”
白莉说完便走,她的试探工作完毕,她已知道田亮希望娶白莲为妻,而且不计较她是已婚人。白莉虽然很失望,不过,她也完了心事,因为,她自己也明白,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田亮不爱她,她单恋也没有用。
白莉走后,田亮虽然立刻去白家,但是,他见到白莲,并没有向她求婚,只是说一些平常的话。他并非不想向白莲求婚,只是他一向慎重,认为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不应该草率进行,而且,在双方未完全了解之前,他也不愿意那?快就提出婚事,如果现在草率结了婚,将来可能会分手的。
白莲并不知道白莉曾经跟他说过,不过,白莲昨晚也考虑过她和田亮之间的感情。她认为田亮人很不错,只是他太年轻了,而且,白莲也不喜欢田亮的职业,那太不可靠了。现在,田亮年轻、英俊,歌声迷人,当然不愁没有人聘请他,可是,当他老了,不再英俊了,歌声也不迷人,那时候怎?办呢?
本来,爱情的力量,可以叫田亮改行,但是,白莲知道,田亮只不过是一个中学生,如果叫他转行,他当然是去洋行做工。一个小职员,每月只能赚四五百元,虽然白莲口口声声说要嫁穷人,可是,太穷的人,养不起她全家,她的家庭开销,最少要一千元,再加上小家庭的用费,那?,大约要二千元左右,那就是说,她就算不在乎钱,也要选一个有二千元收入的人。
田亮做歌星,每月二千元,当然不成问题,可是,如果要改行,卖了他也不值二千元。本来,白莲婚后,仍然可以卖唱,可是,一旦有了孩子,就不能再唱了。
所以,这些问题,都是令白莲苦恼的,为了自己,为了田亮,也为了家庭,她决定暂时维持原状,希望将来有转机。或者田亮中了马票,或者,她会遇到一个比田亮更好、更有本领的人。
白莲要找一个男朋友,其实是十分容易的,因为,每天到夜总会追求白莲的人,实在很多,如果她肯细心留意,说不定真的会找到一个理想的对象。
田亮见白莲心事重重,本来田亮也想向她表露一下心迹,但是,他老是开不了口。他只有说:“莲,今天我们不用练唱,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好不好?”
白莲是个极保守的人,而且,感情也很专一,她第一次爱上了天培,那一份感情真是根深蒂固,因此,虽然她也接触过许多人,但是没有一个是比得上天培的,就算田亮,白莲也主观地认为他比不上天培。
当然,如果天培仍然是她的丈夫,她会死心塌地爱她,再也不会爱别人了,不过,现在情形已变,天培不再是她的丈夫,而且,还是别人的丈夫呢!所以,白莲不得不把那份根深蒂固的感情收回来。
经过这一次恋爱惨败,白莲对婚姻、男人,已经害怕了。多情如天培,尚且如此,如果换了别人,更加不堪设想。本来,她也不想再结婚,可是,母亲和妹妹的劝告,令她内心总有点波动。白莉说得好,将来,白莲会很寂寞,因为,一旦白太太老了,死了,弟妹结婚的结婚,出嫁的出嫁,留下她一个人,日子怎样过?要是女儿在身边,那?,精神还算有所寄托。白莲这样想,如果运好是属于她的,那?,她决心把运好抚养成人,也不再结婚了,但是,运好已属于高家,她是要不回的,就算她和天培硬缠硬争,结果也只有伤害自己。高家财雄势大,在香港的上流社会,极有地位,每一方面,都会给高家一点面子,由于高老爷是太平绅士,而且,这些年来,高家对香港的贡献也很大,慈善捐款,数目不小,所以,没有人会支持白莲和高家作对的。因此运好无论如何是接不回来的了。这样看来,二十年后,她只会是个孤独的老太婆。
最令她伤心的是将来天培和自己一比,人家有妻有儿,自己孤单一个,这显得自己多?可怜?为了不想被人家比下去,白莲认为非再婚不可,其实,她要再结婚并不困难,外国的电影明星奥黛莉赫本今年三十九岁,而她的丈夫只有三十岁,从这个例子,证明女人毕竟还是吃香。
既然田亮不能成为理想的对象,那?,白莲就应该另选他人。她找丈夫本来就不困难,每天到夜总会捧场的人,多得不得了。过去,白莲严守一个规矩就是只卖唱,不应酬客人,可是,最近,她已改变了态度,那些态度诚恳、貌似绅士的男人,她会应酬一下,陪他们谈一两句话,或者吃鸡粥宵夜。
白莲本来不喜欢和有钱人成婚,不过,当她想到了天培,她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如果她嫁一个穷鬼,一定会被天培取笑,笑她低能,笑她除了姓高的,就不能找到另一个有钱人,白莲自尊心重,为了对付高天培,她决定找一个有钱的丈夫。
因此,她开始在一班追求她的客人当中挑选,胡佛,马士荣,张国良,王元富,白威,朱子光,蔡泽泉,马希福,李明华,黄玉山……其中,有钱的占大半数,也有英俊的,不过,白莲认为仍未合理想,她要一个有财有貌的人,虽然,他可能比不上天培英俊,比不上天培富有,但是,也不能太过落后。
田亮眼见白莲的转变,他十分担心,因为,他一直想追求白莲,只不过没有勇气向她开口,以前,白莲保守到朋友也没有,现在不同了,她开始喜欢应酬,而追求她的人,几乎个个比田亮优越。
万一白莲被抢走了怎?办?本来,近水楼台先得月,照道理,田亮应该追求到白莲,可是,几个月来,他们虽然是好朋友,却不是恋人,这样,田亮就会平白失去机会,就有可能失去白莲。
田亮想过要急起直追,但是,他几次约会白莲偏巧白莲都有约会,田亮也知道白莲并非骗他,白莲的确没有空闲,因为每天都有人约她,田亮虽然不怪白莲,但是心情却很不痛快。
田亮感到心情苦闷,无奈无人可以倾诉,他想到了白莉。他知道白莉一向是同情他的,如果白莉不同情他,那?,白莉就不会鼓励他向白莲求婚,因此,田亮就把白莉当知己。这天,他到白家,白莲又给人约了去郊外,而白太太,刚巧买菜去了,家中只有白莉一个人,田亮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就向白莉吐露心事。
田亮对白莉说:“白小姐,你的姐姐,近来天天出外,我每天来找她,她差不多都出去了,你知道和她出去的人,是同一个呢,还是不同的人?”
“大部分都是每天不同的客人,不过,偶然有一两个,来往比较多。”白莉望了田亮一眼,她已明知田亮的心事,不过,她还是要假装不知道:“田先生,我感到很奇怪,以前,姐姐每次出外,总是和你一个人,可是,最近就不同了,她很少和你在一起,这到底是什?原因?”
“我也不大清楚原因,不过,近来你姐姐的确是变了。过去,她从来不会从音乐台跑下去和客人应酬,现在,她应酬的客人,虽然不算多,但是,偶然有一些客人,她还是愿意接受他们的邀请的,而且,和她来往的人客,都是非富则贵,过去,她总说那些有钱人一身铜臭味,现在,她又改变了主意。”
“这一点,我也感到诧异,因为,姐姐也对我说过,她嫁过一次有钱人,害怕了,所以如果她再结婚,一定不再选有钱人。虽然,现在她也没有表示过要结婚,不过,每天来接她出去的人,都有一部大汽车,这就证明,姐姐喜欢和有钱的朋友来往。”白莉问田亮:“你不是说过很爱我姐姐,决定和她结婚吗?你到底有没有向她求婚?大姐的反映又怎样,她答应了吗?”
“我正在等机会对她说,你要知道,求婚不是开玩笑的事,因此时间,地点,都应该要加以选择,不可以随便开口求婚,我正在等机会,白莲就开始变了,近来,她对客人,要比对我亲热得多。”
“原来你还没有开口求婚?那就怪不得了,姐姐一定以为你不喜欢她,所以,她便下了决心,准备另行选择对象。如果你早点向她求婚,那?,她一定会答应你的婚事,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以前,我一直担心,现在我更加没有勇气了,你明白吗?过去,我没有对手,尚且担心,现在,我突然来了十几个对手,而且个个对手比我强,万一我向她求婚,她不喜欢我,一口拒绝,那怎?办呢?”
“啊!原来又是自尊心的问题。你怕姐姐拒绝你的婚事,你就下不了台。我告诉你吧,就算姐姐不答应你的婚事,她也不会一口拒绝,令你难堪。我的姐姐,一向是个好人,她又怎会不给你留面子呢?”
田亮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他还是觉得没有把握,因此,他对白莉说:“白小姐,我知道你一向同情我,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希望你为我在你姐姐的面前打听一下,看看你姐姐对我有没有意思,如果她也喜欢我,那?,我就向她求婚。”
“关于姐姐对你的态度,我已经打听过了,姐姐也很喜欢你,她说你为人忠厚,老实,而且性格又温柔,对她很体贴,我个人认为,姐姐不会拒绝你的婚事,不过,最好还是你自己问清楚她。”
“听你这样说,我心内安定了不少。”田亮十分快乐,因为白莲对他的意见,全部是好感,完全没有半句批评,所以,田亮就充满希望,认为白莉给了他不少鼓励:“今天晚上,我要提早约她,我约她到郊外酒店,那儿环境清静幽美,最适宜求婚。”
“希望你成功,我也高兴你做我的姐夫。”
晚上,田亮提早到夜总会,白莲还没有去,从前,田亮每晚与白莲一起到夜总会。但是最近,白莲应酬忙,白天田亮去白家,已经无法见到白莲,所以根本没有办法约她一起上班,这天也不例外,不过,由于田亮心中有事,因此他特别提前到夜总会,希望第一个看见白莲,以快速的手法,提出明天的约会。
白莲唱歌的时间,是九点钟开始,以前,八点半钟左右,白莲就会到夜总会去,商量今晚演唱的歌曲,可是近来,她非要到八点五十分才能来,由于她并没有迟到,因此,就算经理也不敢管她。
更何况,自从白莲肯应酬客人后,来捧场人越来越多,虽非夜夜客满,但生意比以前好,大约是八成左右的客人,这已经是很不错了。由于近来夜总会越开越多,生意也拉开了,因此,一间夜总会,如果有六成客人,老板便不会皱眉,要是超过七成以上,老板就会大感满意,所以说,白莲实在功劳不小,平时的日子,客人已有八成,遇到假期,通常是客满的。当然,田亮也有功劳,不过,白莲加入之后,生意更好了,那也是有目共睹的事。
所以经理不敢对白莲有半句抱怨,又何况白莲从未犯过错误,所以,就算她九点钟才来,也没有人敢过问,只有田亮一个人大为不满,他觉得白莲在退步了,起码工作方面,她的责任感已减少。
这天晚上,白莲仍然是八点五十分才来,她一来,就到更衣室去,由于关上了门,田亮知道她一定在赶换衣服,今晚她来,只穿了一件旅行装,穿旅行装照道理不能上台唱歌,田亮不敢进去,只有在门外守着,等她出来好立刻约她。
九点钟,白莲才开门出来,她看见田亮大感诧异,问:“咦!你站在这儿干什??我还以为你在唱歌!”
“本来应该上台唱歌,不过,我有几句话,非要现在跟你说不可,因此我在这儿守着。”田亮急急忙忙地说:“莲,我想约你明天下午去郊外旅行。”
“原来是约我去玩!这些事情,可以慢慢地说,现在已经九点钟,我应该上台唱歌了,不然的话,经理会怪我失场,等会儿再说吧!”
“不,莲,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的话,我不让你出去,因为,如果你现在不答应我,等会儿,又会让别人把你约了去,你就答应了吧!”
白莲毕竟责任心重,她不想失场,更不想别人说她半句闲话,因此,她也来不及考虑,只好点着头说:“好吧!明天我在家里等你,你来找我好了!”
田亮松了一口气,立刻让路,白莲匆匆走上音乐台,她随便选了一首歌,并且一口气唱了三首。
下一次,轮到田亮唱,她和田亮,是轮流唱的,因为,一个人不能不停地唱两个钟头以上。就算她有力气唱下去,客人也不会耐烦在几个钟头之内,听一个人唱歌。因此,白莲虽然名目上是唱两个半钟头,其实,她只不过唱一个半钟头左右,她的工作,还算轻松,所以她也感到满意。
田亮唱歌的时候,她通常会到台下应酬,不过,十一点钟休息,通常是休息十五分钟,因此,大部分时间,她是利用这空闲去交际应酬,过去经理认为她太呆板,现在她肯应酬,经理也很高兴,尤其是看到不断来的客人。
休息的时候,田亮又拉住白莲说话:“莲,刚才你答应明天陪我去郊外,你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吧!”
“我怎会改变主意?我一向不喜欢失信。虽然,刚才我答应你十分匆忙,不过我答应了,就一定会遵守诺言。”白莲很认真地回答田亮。
白莲是一个遵守诺言的人,尤其是对田亮。田亮对她,实在有恩,如果没有田亮,她不可能在夜总会立足,她不可能每月赚一千八百元。因此,对于田亮的约会,她是重视的。虽然,过去田亮天天和白莲在一起,但是他从未郑重约会过白莲,所以对于田亮的这次约会,除了好奇之外,白莲也不由得重视起来,后来虽然有很多人约会她,但是她都一一推辞了。
这一天,白莲穿好衣服在等候着。白莉刚下了课,看见白莲穿了一套奶油色的旅行装,还配上一顶奶油色的太阳帽,她便笑着问:“大姐,打扮得这样清雅飘逸,今天又约了那一位王子去消遣娱乐呀!”
“哪儿来的那?多王子?你呀!满脑的幻想,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是梦中王子,其实,他们全是平凡的人。不过,我今天约会的人,你绝对不会陌生,他就是田亮。”白莲说:“很奇怪,田亮昨晚急切地约我今天去郊外,好象有很重要的事情似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话要对我说,他的神色真令人怀疑。”
“他会有什?严重的事情?大概是向你求婚吧!”白莉记起田亮昨天跟她说过的话,白莉想助田亮一臂之力,因此故意说话试探白莲。
“求婚?可别吓傻了我!”白莲用力摆手:“如果他真的向我求婚,我才麻烦,因为我不能答应他,可是,要我拒绝他??又怕会伤害他的自尊心。”
“大姐,你不是说过田亮很不错吗?你为什?又要拒绝他呢?你就答应他吧!这样,妈妈会开心,田亮会感激,而你也可以有一个美满的归宿。”
“我不能够向你解释,我本身的问题很复杂。如果我从未认识过天培,那?,我会认为田亮是理想对象,可是现在,我的一切,都会牵涉到高家,田亮对我便不合适!”
白莉还要说些什?,田亮已匆匆赶来,白莉连忙收住话题,她怕田亮听见她的话,心里会难过,归根结底,白莉是关心田亮的,当然,直到现在,她还爱着田亮。
田亮一看见白莲,十分开心,也来不及和白莉打招呼,便对白莲说:“莲,你换好衣服,我们可以出门了,你喜欢去什?地方?沙田?还是青山?”
“我没有意见,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那儿。”白莲突然想到要找一个护身盾,因此她问白莉:“今天下午,你不用上课,你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白莉看了田亮一眼,田亮连忙摇头摇手说道:“她没有空,啊!对了,昨天我来,白小姐告诉我,她快要考试了,要温习功课,是不是?白小姐?”
白莉当然说是,白莲信以为真,她不敢因为自己而误了妹妹的学业,因此,她只有和田亮出门去了。
田亮根本也不想去旅行,他只是想找机会,向白莲吐露心声罢了!因此,他们也没有走远,只不过到华尔登酒店吃下午茶。他们找了一个露天的位置,由于不是假期,因此,顾客极少,除了田亮和白莲,另外只有一对男女。郊外的娱乐场所,也只有假期才热闹一些,平时,是十分清静的,这正合了田亮的心意。
坐下来,白莲除下太阳眼镜,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田亮并非第一次和白莲在一起,她喜欢吃什?,田亮是知道的,因此,用不着白莲开口,他已经为白莲要了一杯红茶和三明治,白莲最喜欢吃鸡派,而华尔登的鸡派,也是很不错的,田亮为白莲要了两个。
本来,白莲很想开口,问田亮约她出来,到底有什?事情,由于白莉的话,影响了白莲,白莲担心田亮真的会开口向她求婚,因此,白莲一直不敢开口问他。他们微笑相对,直至把叫来的饮料和点心全部吃光了,田亮仍然没有勇气说一句话。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白莲看一看腕表,已经六点钟了,虽然距离上夜总会的时间还有三个钟头,但是,还要回家吃晚饭和换衣服,时候也差不多了。因此白莲对田亮说:“已经六点多了,我们回去好吗?”
“回去?不,不,我的话还没说呢!”田亮着急起来,几乎一手拉住白莲。这是最后关头,田亮自然不愿意再错过,否则,白莲说走就走,他岂不是白费心机。而且这是千载难得的机会,他再不开口,恐怕下一次未必能约到白莲。因此,他鼓起勇气说:“莲,我们相识已有两三年,近年来,我们天天见面,你认为我这个人怎样?缺点多不多,有没有优点?”
白莲心内卜卜直跳,从田亮的话,白莲就证明白莉猜得不错,田亮的确想向她求婚,就算不是求婚,也想表露爱意。白莲不禁心惊,因而她说话时,亦是小心谨慎,不想有半点说错,她说:“你可以算得上是我的恩人,所以,在我的眼中,你只有优点,没有缺点。”
“如果我不是你的恩人,那你的看法又怎样?”田亮不想白莲把他当作恩人,因为,正如白莉所说,报恩是一回事,恋爱又是另一回事。
“你是我的恩人嘛,这个感觉,已经先入为主了,我又怎样可以把它改变,而且,我也不想加以改变。”
“那就不大好,因为,我不要报恩式的感情。”田亮说:“莲,我大着胆子对你说,我很喜欢你,虽然,我的年纪还不算大,可是,由于我是个孤儿,因此,我一直渴望有一个家,所以,我要向你求婚,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的婚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愿望,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同时,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报恩,爱就爱,不爱就坦白说不爱,半点也不可勉强,因为,我不愿意有勉强的婚姻。”
“田亮,谢谢你看得起我,也谢谢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正如你说的,婚姻不同儿戏,所以,我认为慎重一点好。”白莲非常严肃地说:“凭良心讲,就算你不是我的恩人,你仍然是值得我尊敬的。我能够跟你交朋友,我感到很幸运,如果我以前没有结过婚,那?,你的确是我的理想对象。不过现在的情形有点不同,并非说我不喜欢你,可是,第一,我是一个已婚妇人,我生过儿女,我和你是不配的,第二,我的家庭,需要我负担,而且再婚以后,我不想再唱歌了……”
“白莲,你不用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我可以回答你,过去,你做过什?,我不介意,你结过一百次婚,你生过一百个儿女,我也不管,我爱你,只是现在的你;第二,我早就知道你有家庭负担,虽然我不是一个有钱人,但是,我每个月有三四千元的收入,你的家庭,我乐意负责;至于你婚后不再唱歌,我听了很高兴,因为,我不喜欢我的太太出外做事。”
“田亮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十分感激,不过,我还有许多问题。我直到现在,仍然对天培念念不忘,他所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还记在心上,因为,他误会我爱上了你,因此他才和我离婚,这是一件令我痛心的事,要是我和你结婚,那?,他更会认为我真的红杏出墙了,是个坏女人;为了要天培良心受责,认为他是不对和有罪的,因此,我要和另一个人结婚,证明我并非与你偷情,同时也叫他心里难过。”
田亮面色大变,因为,白莲显然已拒绝了他,不过他还不肯承认失败,他说:“莲,你为了报复,你为了令别人痛苦而不顾后果地去随便嫁一个人,你将来也会痛苦的,天培已再婚,你忘了他吧!”
“我忘不了,真的忘不了!他是我的第一个恋人,初恋是难忘的。你不知道,我多?爱她,以后,我也不会再爱任何人了。我会再结婚,但不是为了爱,只是对天培报复。”
田亮也很激动,他绝对不同意白莲的做法,他几乎是叫着说:“你为了报复,愿意为他牺牲一辈子幸福?你这样做,对他有什?影响?他已有了新欢,他会在乎你所做的一切?就算你再结婚他也不会为你而妒忌。”
“他会在乎的!我知道他会在乎,我和他做了一年夫妻,我知道他会在乎。其实,他并非不爱我,只是因为太妒忌,妒忌令他疯狂,令他失去理智。不过,归根结底,他仍然是爱我的,他和艾莉结婚,是为了向我示威,他要令我痛苦,这证明他并没有完全忘记我。”
“如果他真的爱你,真的了解你,那?,他不会相信你是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女人,他应该知道,你感情专一,你所爱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应该信任你。”
“田亮,你对他的家庭不了解,你不知道他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高家的人,每分钟都在计算我们,千方百计要令我们分手。天培不是圣人,他是血肉之躯,凡人是不能避免烦恼的,这一次,他和我离婚,也是受了他的母亲的摆布。不过,现在我们也无须讨论天培,就算我肯原谅他,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不过,我这口冤气实在咽不下,因此,我为了表白自己,我一定要再婚,当我再次结婚的时候,我要写一封信告诉天培,过去我实在是冤枉的。”
“莲,我劝你不要冒险,你实在犯不着这样做,因为,在情场上,你已吃过一次亏,你错了一次,第二次再也不能错。你为了报复,随便找一个男人结婚,固然,你可以伸冤雪恨,但是,以后的日子,你怎样过?”
“虽然我不想再恋爱,但是,我会找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人再结婚,你放心,我不会嫁一个不负责的人,或者一个大傻瓜。田亮,我知道你对我好,关心我、爱护我,可惜我没有福气做你的妻子,请你原谅我!”
“我不会怪你,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你既然不爱我,既然你爱的人只有高天培,那?我强迫你跟我结婚,也不会幸福。”田亮垂下了头,他显然十分失望:“不过,虽然你不肯嫁给我,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你和高天培,已经结束了。今后,你做任何事情,也应该和他没有牵连。”
“是的,也许我很傻,他已再婚,不可能再爱我了,可是,我始终忘不了他。过去,我和天培的恋爱史,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为了天培差点奉献出生命,由于高夫人反对我和天培的婚事,我曾经自杀,而天培也为了我自杀,他也服了毒,结果,我们都被救回来,那一次我服毒自杀,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为天培而死的。我当年既然肯为他奉献生命,那?,以后如果做错了,痛苦又算得了什?,反正我已没有很大的兴趣活下去。这一次,天培跟我离婚,本来我也想到要以自杀来雪耻,这更加可以证明我是冤枉的,但是,我没有勇气这样做,因为,我的母亲已一贫如洗,我的弟妹还要念书,如果我死了,此后我们一家,谁去维持?为了后母和弟妹们,我才勉强活下去,所以,你可以明白,无论以后怎样发展下去,我的心已死了,我是不会快乐的。”
听白莲这样说,田亮也为她难过,一个多情痴心的女子,竟然遭受到最无情的对待,那是不公平的,田亮很明白,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宗旨,就算田亮再劝她一百遍,她也未必会接受,因此,田亮不再说什?,他结了帐,便把白莲送回家去。
白莉十分关心,她一直在门口等候,他一看见白莲,立刻追问:“大姐,田亮约你出去,是不是向你求婚?”
“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白莲笑了笑说。
“你答应了没有?”白莉紧张地追问:“大姐,你愿意嫁给田亮吧?你千万不能拒绝,他很爱你啊!”
“我知道田亮对我很好,就因为他对我好,因此,我不能误了他,我已详细考虑过了,我虽然喜欢他,但是我并不爱他。虽然,我不爱他,仍然可以嫁给他,不过,他娶了一个没有爱的女人,他是不会感到满足的。”
“你拒绝他,他一定很失望,田亮是个多情的人。大姐,我真不明白,田亮到底有什?不好?你为什?不爱他?既然你对他有好感,那?,就可以培养出爱。”
“人家怎?想,我不知道,不过,我个人认为,人一生只能恋爱一次,我已经恋爱过了,而且,至今仍在深深爱着天培,因此田亮虽然对我好,我却无法分出第二个心去爱他。”白莲向妹妹解释:“你对一个人好,你希望他快乐,如果明知道和他结合,他不会快乐,那又何必要累他?再说,他也不适合我再婚的条件,为了家庭,为了对高家的报复,我要选一个有钱的丈夫。”
“什?,你又要嫁有钱人?大姐,你不是说过,你痛恨有钱人,你不会再和有钱人结婚吗?怎?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再说,田亮也不是穷人,他有几千元收入,而且又和友人合资开一间唱片公司,他也算得上是个老板,你和他结婚,我保证你一定可以过安定舒适的生活。他到底有什?地方不符合你的标准?”
“如果我未嫁入高家,而且像你一般的纯洁和天真,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田亮的求婚。田亮的条件很好,他年轻、英俊、温柔,会唱歌,也很有本领,这样的男孩子,相信有很多女孩子都倾慕他。可是,我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我不会再编梦,也没有梦中王子。再说像田亮那样的男孩子,绝对不用担心没有女孩子喜欢他,在夜总会也有几个千金小姐,常常来给他捧场,他每次唱完歌,她一定大力鼓掌,只是田亮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他失意之后,他会注意其它女孩子,我相信他不久之后,就会选到一个好妻子。”
白莉本来早已不敢对田亮存有希望,因为她认为自己比不上白莲,配不上田亮,何况,白莲是她的姐姐,如果田亮是姐姐的情人,那?,她是不该有不良念头的,因此,她已下定决心,不再想田亮了。
现在,白莉又有了希望,因此,她很认真地问白莲:“姐姐,你真的不爱田亮,在任何的情况下你都不爱他?你会不会勉强跟他结婚呢?”
“我不会!”白莲用力摇一摇头:“而且,我已经亲口拒绝他,我不会反悔。我对人对事一向很认真,而且我也不会三心二意,田亮会了解我。”
“大姐,既然你真的不爱田亮,那?,我就坦白向你吐露心事。”白莉垂下头,满脸涨红,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是特别害羞的。她低声说:“不过,在我表白心事之前,我希望姐姐能够体谅我,如果我的想法不对,请你原谅。”
“我不会怪你的,姐妹之间,什?话不可以说,你说错了,想错了,我也不会介意,你说吧!我听着。”
“姐姐,我……很喜欢田亮,”白莉的头垂得更低:“从我第一次看见他,我就爱上了他,我喜欢他的样子,喜欢他的态度,喜欢他说话温柔,更喜欢他的迷人歌声。他在我心中,已生了根。虽然,我也明白,自己这年龄,尚在求学期间,是不应该谈恋爱的,可是,每一次我看见他,我就忍不住要看着他,他走了,我会想他一整天。过去我以为姐姐喜欢田亮,因此,我把心事埋藏起来,完全不敢表露。现在既然姐姐已声明,不再爱田亮,那?,我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实在十分喜欢田亮。”
“啊!难怪你那样关心田亮,原来你爱上了他,”白莲用力点着头,“你真是个好孩子,有理智,富亲情,虽然你爱田亮,但是为了我,你克制自己没有跟我争夺。”
白莲很欣赏自莉的想法与做法,因为换了别一个女孩子,是绝不肯牺牲自己的,为了爱情,别说是姐妹,就算是最亲爱的人,也不会留情,一定要和对方争到底。而且,为了自己可能不惜一切陷害他人,像白莉那样,把爱埋藏在心底,那实在是非常难得的。
白莲赞赏白莉说:“莉,你对我的好意,我很感激,你又真的是一心一意要把田亮让给我,你一直鼓励我爱田亮,这证明你十分高尚,可惜,我无法接受你的好意,而且,以后我还要疏远他,不会和他像以前那样亲热。莉,你为了我尽了力,我也要为你尽尽心,虽然,田亮一直把你当小妹妹,不过,这也是因为他找错了对象,因此忽略了你。现在,我想起来,你跟他才是最相配的一对,虽然,你还年轻,尚不宜谈恋爱,不过交交朋友,只要不影响课业,那是没有关系的。快要十七岁的女孩子,可以交朋友了。不过,一定要交益友。田亮的为人,我很了解,他会是你的益友,他绝对不会妨碍你的学业。再说你还有一年,就中学毕业了,中学毕业之后,你有权恋爱,甚至结婚。因此,我相信妈妈不会禁止你和田亮来往。”
“大姐,不要说得太美好,其实,刚才我所说的话,只是一厢情愿,田亮根本不喜欢我,他爱的是你呢!人又不是货物,他不会因为选不中你,就挑我的。”
“当然,爱情不可以勉强,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你,我们谁也不可以勉强,不过,我认为你条件很好,绝对配得上田亮。不过为慎重起见,我会向田亮打听一下,如果他也喜欢你,那就最好,如果他认为你不合他的理想,那也不要紧,以后,我会替你物色一个十全十美的男孩子,补偿你的损失。”
白莉不再说话,因为,她实在需要姐姐的帮忙。不过她身为女孩子,也不好意思开口请求,因此她只有默认。
这天晚上,白莲特别提早到夜总会,可是相反,田亮反而来得特别迟,而且超过了他的演唱时间。今晚,他的神情很颓丧。虽然,他极力打起精神,装出一副笑脸,可惜还是装得很不像。
白莲心里明白,她一看见田亮,立刻约他明天在美心餐厅见面,说是找他有事,不过为了避免误会起见,白莲声明此事与她无关,但是与田亮有关联。
田亮本想不去,因为他和白莲之间,已没有什?可谈的了,多相叙几大,反而增加痛苦。不过,田亮转念一想,今天求婚失败,立刻就翻了脸,那未免有失君子风度,而且,他虽然不能与白莲成为夫妇,可是,毕竟有一段情,田亮始终把白莲当作朋友,朋友约会他,照道理,他不应该拒绝,因此他答应下来。
白莲很高兴,她向来关心弟妹,她从未想过这一次竟然能为妹妹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关于白莉的婚事,白莲也想过的,她特别喜欢这个妹妹,渴望她能够有一个好归宿,她一直认为田亮很不错,如果白莉嫁了他,那?,一家人的生活,不单只可以不于彷徨(白莲本身除外,她不会要田亮供养,但起码母亲和弟妹,田亮必会照顾)而且,白莉也可以在家中享福。
这种结局是最好不过了,也是白莲所盼望的,因此她希望田亮能爱白莉,就算田亮不爱她,白莲也会想尽办法,令田亮对白莉产生感情。
所以,白莲对明天的约会就特别重视,事前,她也不敢告诉白莉,因为,她不知道是否成功,她不想伤害白莉的自尊心,因此完全不向她透露。
第二天,田亮没有来接白莲,这是白莲的主意,而是大家分别到美心,在那儿见面。美心虽非郊外餐室,不过也很清静,这儿最适合低声谈心,如果要争论就不适宜了,因为这儿高洁而幽雅。
白莲急于求成,她不会像田亮那样,顾虑重重,吞吞吐吐。叫过饮料,白莲就对田亮说:“我的妹妹阿莉,你很熟悉她吧!她对你非常关心,她昨晚埋怨了我一夜。”
“她是唯一同情我和了解我的人,她真是一个好妹妹,可惜我没福气有这样一个妹妹,要是她是我的妹妹就太好了。”田亮叹了一口气:“不过,她同情我也没有用,她帮不了我的忙,我仍然是失败者。”
“你没有失败,因为,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就失去一个更好的机会,其实,我是配不上你的。”白莲说:“你不要老把我的妹妹当小妹妹,她不小了,她快要十七岁了,比你年轻四年左右,如果她是小妹妹,你就是小弟弟,而且,你有没有发觉,她长得和我很相像,我们站在一起,谁也看得出她是我的妹妹。”
“她快十七岁了!我还以为她只有十四岁,她的脸很甜,像个小女孩。至于她像不像你,我可不清楚,因为我从没有好好地看过她,实在不清楚。”
“你应该好好地看看她,先别说她的相貌,因为每个人的感觉都不相同。不过,外表是不可靠的,最美丽的花也会凋谢,最美丽的女人也同样会老。因此,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内心。”
“她的心地很好呀!她是个好女孩,不过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突然又说到你的妹妹呢?”
“阿莉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而且,她非常内向,过去我一直不知道她在暗恋着你,直至昨晚,她知道我不能答应你的婚事,她才向我表白心事。原来,她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了你。我的妹妹,活了快十七年,她一向极纯洁,别说没有爱上过任何人,她甚至没有跟男孩子说过一句话,这一点我十分清楚。她的确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而且她秉性爽直,为人正直善良。你看她虽然早就偷偷地爱上了你,但是她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跑去找你为我们说合。从这个事实,你也不难看出她是个品格高尚、心地纯正的好姑娘,决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自私自利之辈。她比我更值得你爱。由于我们已相处多年,相当知己,所以我才不揣冒昧向你转达我妹妹的心迹。如果我对你缺乏了解或者相知不深,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我想这一点你当然理解。即使你不愿意和她交往,你也不会像轻薄之徒那样传扬出去。”
田亮忙答道:“这是自然,我田亮再不懂事也不会无聊到那种地步,这点请你完全放心!”
“那?对于我方才的建议不知你有何看法?我觉得你们将来若能配成一对,那才真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哩!”白莲进一步试探道。
田亮沉吟了一阵,他默默在想那天白莉为姐姐来找他谈话的神情。觉得白莉的确是个非常可爱的少女。于是他点点头回答说:“既然阿莉小妹错爱于我,你的心意又如此诚挚,那我和她就交往一段试试吧。如果彼此性格都合得来,再进一步……”田亮不好意思说下去。
“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并不是要你们马上恋爱结婚。因为她还小,学业也未完成。”白莲看看腕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收拾一下。”于是他们起身离去。
白莲回到家中,心情十分轻松愉快,因为她为自己的妹妹尽了心,总算回报了阿莉对自己的一番好意。而且对于田亮也算是一种回报,田亮对自己那样痴情,而出于种种实际考虑,自己实在无法满足田亮希望结合的愿望。现在由妹妹阿莉出来代替自己。这样一来,田亮得以获得一位强似自己的如花美眷,而妹妹也终身有托,获得一个老实厚道、善于体贴人的丈夫,得到一个好的归宿,这岂不两全其美吗?因此,白莲一扫近日的愁云,笑吟吟地回到家中。
白莲急于把好消息告诉妹妹。所以,也顾不得换衣服就把白莉叫到房中。亲昵地说:“阿莉,我给你带回一个好消息,你可要请我吃下午茶!”
白莉心中疑惑,姐姐今天为何如此高兴?忙问:“你可是中了奖券准备分我一半?”
“恐怕对你来说比中了奖更开心。阿莉,今天我约田亮谈了,看来田亮过去没有发现你对他的心意。经过我点明,他对你也很有好感,非常愿意和你交朋友。你看怎?样,姐姐不辱使命吧?”
白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可心里又甜蜜又感激,猛地把头扎到姐姐怀里。
从那次谈话以后,田亮仍然是常来白家,每次他来,白莲就有意识地避开,而让白莉出来接待,使他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谈心。时间一长,被细心的白太太发现,她觉得莫名其妙,尤其看见白莲老是避开田亮,不断制造机会让白莉和田亮接近,她更加感到奇怪,因此,她忍不住问:“莲,我真不明白,田亮是你的朋友,他来看你,你应该陪着他才是,为什?每次见到他来就躲进房间去,反面叫白莉去陪他,并且又买了许多新衣给白莉,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底是什?缘故?”
“妈,有很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白莲笑了笑说:“你虽然是母亲,你生女不知女心事,白莉一直暗恋田亮,你就不知道了,既然白莉喜欢田亮,我看她和田亮也实在很相配,因此,我已把田亮让给她了!”
“嘿!这小妮子也实在不要脸,竟然暗恋姐姐的情人,她太岂有此理!”白太太十分生气,她叫了起来:“等田亮走了,我要狠狠地说她一顿。”
“妈,你误会了,田亮根本不是我所爱的人,我没有爱过他,他也没有爱过我,我们只不过是朋友,如果你为了这件事骂白莉,就太不讲道理了。”白莲表示抗议。
“怎?没有道理!我一向最讲道理,她抢姐姐的爱人,行为实在可耻,这种人如果不惩戒她,她什?事情都做得出来。”白太太气呼呼地说:“田亮喜欢你,那是人所共知的,如果他不喜欢你,为什?他天天来,日日报到?至于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爱他,但是,你和他的感情也不错呀,你为了白莉,为了爱妹妹,因此你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你虽然高尚,可是,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白莉只不过是黄毛丫头,她不配田亮,一点儿也不配,我要禁止她。”
“妈妈,我好不容易才为他们铺好一条路,你千万不要破坏。不错,过去田亮是爱我的,他曾经向我求婚,但是我拒绝了,这件事情,白莉知道了,她埋怨我太绝情,她并且表示,她很喜欢田亮,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她暗恋田亮,妈妈,你明白吗?我先拒绝了田亮,白莉才向我倾吐心事的,这能算是抢我的爱人吗?”
“你拒绝田亮求婚,为什??你一向对田亮不错,你一定是为了白莉才拒绝他的,说起来,仍是白莉不好!”
“我拒绝田亮,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原因十分简单,我不爱他,最近我常常跟别的男人出去应酬,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我爱田亮,我就不会这样做。”白莲极力提出证据:“你瞧着吧!不久之后,我会另有男朋友。”
“你们年轻人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于明白,我也管不了那许多,总之,你是大姐,你一天不结婚,白莉就不可以嫁,没有理由做妹妹的先结婚!她一定要等你先嫁出去,因此,她急速交朋友也没有用。”
“妈,你这样做就不公道了。因为,我已经嫁过一次,白莉为什?要等我?妈妈,田亮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过去,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虽然,我不能嫁他,白莉嫁他也一样。现在,白莉的年纪是轻一些,不过,她和田亮交朋友,绝对没有损害,你就成全他们吧!难道你愿意错过一个好女婿吗?”
白太太虽然并非白莲的生母,可是,近年来,她对白莲,的确比对白莉更好,为了白莲的利益,她就不顾白莉。不过经过白莲解释,她也明白白莲实在是不爱田亮的,而白太太也实在喜欢田亮,正如白莲所说的,她不愿意错过这个好女婿,因此,她没有禁止白莉和田亮来往。
不过,田亮和白莉的进展也不快,并不是田亮不喜欢白莉,田亮对白莉的印象,本来也是不错,他认为白莉的确可以比得上白莲。“因此田亮也有意思让白莉代替白莲。由于白莉年纪仍轻,过去一直是天真活泼,想一句就说一句,但是,近来她变得害羞起来,见了田亮也不敢说话。”
为此,两个人的友谊,便进展得非常缓慢,白莲当然为他们焦急,可是她,变了第三者,是局外人,局外人又不宜干涉他们的事,现在,白莲最担心的是田亮可能会被经常来捧场的少女约了去,田亮如果抵不住那些女人的诱惑,那?,白莉就会失恋。
可是白莲尽管急,却不能叫白莉去约会田亮,为了自己妹妹的尊严,白莲也不能叫田亮去约会白莉,因此她就变得无能为力了。
再说白莲也没有很多时间去管白莉的事,因为,前几天,夜总会突然来了一个很突出的客人。这个客人,自从来过一次,便天天来捧场。本来天天来捧场的人多的是,根本不算突出,最突出者,还是他的仪表、风度、气派和服装,他很年轻,大约三十岁上下,他的衣饰得豪华,手头很阔绰,而且仪表堂堂,虽然,他仍然比不上高家几兄弟,但是高家几兄弟的人才,根本万中无一,像这位年青绅士,已经是上上之选了。最初,白莲也不大注意他,事实上,每天来捧场的人很多,后来,他写了几次字条,请白莲一谈,第一天,白莲没有答应,第二天,白莲到了他的台子坐了一会儿,发觉他的谈吐,十分斯文和温柔。
白莲对他有了好感,闲谈之下,知道他叫何利文,这是英文名的译音,因为他是个英国留学生,因此,学问很好。他的爸爸,是个名律师,有一间律师行,专教学生,培养新律师。而他本身,却是个生物学家,在政府一间研究院内工作,他私人也开设了几间规模很大的化验所。他年纪虽然轻,但是,家财已近千万,由于他喜欢出风头,也喜欢做善事,因此,他在上流社会的慈善机构,担任了几项义务工作,他肯出钱出力,很受人爱戴,香港上流社会和普通的市民,都在报章和电视上见惯了他的样子,因此,几乎无人不认识他,每次有人提起他,总是翘起大姆指,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过去,白莲不是一个活跃的人,因此十分例外,她竟然不认识何利文,关于他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甚至他的名字,也是他自我介绍的。
白莲能够认识一个这样有学问的人,她感到开心。她很欣赏何利文的风度,她更高兴知道,何利文虽然有钱,却不是一个商人,过去,天培只知赚钱,已经把她冷落够了,因此她怕那些生意人。
何利文追求白莲,已成了公开的事实,他每晚必来,而且照例约会白莲,白莲曾经受过创伤,虽然对何利文的印象很好,可是,反应却不像何利文那样热烈。
对于何利文的约会,白莲通常是推三次,接受一次,不过,何利文既不灰心,也不生气,他还是每晚必到,他的恒心,也令白莲感动,她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和利文更进一步来往,做一对情侣。
虽然在短短的时间内,何利文当然是取代不了天培,因为一夜夫妻百日恩,不过,白莲认为他是最理想的一个。
自从何利文追求白莲之后,白莲已逐渐和以前的追求者疏远,而那些追求者,见着对手那?强,也都知难而退,没有人敢和何利文争一日之短长,事实上,何利文的条件的确太好,同时,每一个人都看得出,白莲对何利文很有意思。
关于这件事,田亮也注意到了,由于何利文以前从未来过这间夜总会,就算偶然来过,客人那?多,没有人会特别去注意某一个人,除非这个人,一连来三次以上,成了夜总会的熟客,才会受到注意。因此,田亮对于何利文,知道的并不算多,不过从表面上看,田亮也承认何利文的确比自己强得多。
田亮仍然关心白莲,不过,何利文条件的优越,并没有令田亮有担心的必要,白莲跟他交朋友,甚至爱上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并不值得人家大惊小怪。
何利文一直由夜总会追到白家。白太太见过何利文,也认为这个年青人非常理想。她认为白莲眼光好、运气好,因为,田亮虽然好,但比起何利文,仍有差别。看情形,白莲拒绝田亮,选中何利文,实在是十分有眼光。因此,白太太鼓励女儿:“莲,这一个不错了吧,我认为他比天培更好,也同样有学问,年轻、英俊又有钱,他哪一样比不上天培。”
“他仍是比不上天培,不过,也很不错了。妈妈,我认为我们最好不要自作多情,因为,他虽然很乐意跟我交朋友,但未必肯娶一个女歌星为妻。再说,他的家庭怎样?他会不会有一个像高夫人那样的母亲?他有一个做律师的爸爸,他的爸爸,是否很重视门当户对?如果他的家庭,也像高家一样,那?,别说他是何利文,就算他是个王子,我也避之则吉。”
“唔!你的话,也有道理,有钱,未必一定好,错了一次,可不能再错第二次。白莲,你要多多了解他,同时,要打听他的家世,如果他有一个封建的家庭,就不要和他来往。”
“如果他有一个封建家庭,仍然可以和他交朋友,不过,结婚就不必了。因为,交朋友,他有自由,可是结婚呢,就算他不理家人反对,坚决要和我结婚,但是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仍然会受害。”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田亮实际,他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和他结婚,还可以招郎入舍呢!他没有家人,就不怕会受翁姑的闲气,这样的妻子,是最容易做的。”
“所以,我说白莉运气好,她将来嫁给田亮,一定很幸福,而你,下半生也有依靠了!”
“有你这样好的女儿,下半生注定不用担心,因为你把弟妹培养成材,将来他们都有谋生的能力。所以我常常对人说,我的一生,没有什?好运道,最有福的,就是有一个大女儿。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早就做了乞儿。往事不提也罢!提起来,我真该打自己,天培给了我二十万,如果我好好利用,今天,你也不用卖唱,你可以继续念书。如果你是个女学生,就配得起何利文,不用诸多顾虑了。”
“妈,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喜欢用天培的钱,如果我想要他的钱,离婚的时候,我为什?不向他要几十万,有了几十万,我才是富婆呢!”白莲用力摇头,好象要把烦恼摇去,不过新的烦恼,仍然是存在的。她说:“提起往事,我又多了一层顾虑,因为我结过婚,又养过孩子,这些事情,何利文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我有那?多往事,不知道他会怎?想。”
“首先,你要打听他的家庭情况,如果他有一个开通的家庭,父母又慈爱,同时,何利文又表示对你爱慕,那时候,时机成熟了,你就把身世和往事坦白告诉他,如果他不介意,自然好,如果他嫌弃你就算了,千万不要隐瞒,隐瞒着秘密会令你一生不安!”
白莲也觉得白太太的话很对,不过,何利文虽然很爱慕她,但从未表露过爱意,因此,一切都言之过早。一方面,白莲不能向他坦白,因为太坦白会变成自作多情,而且如果何利文是个斤斤计较的人,那?,白莲的往事,很可能会吓怕了他,因此,白莲绝对不会跟何利文交浅言深;另一方面,白莲也不能听从白太太的话,向何利文诸般打听,因为,何利文并不是傻子,他有学问,有思想,白莲查问太多,会令他起了戒心。
不过,何利文对白莲的确很好,他们常常在一起,晚上,何利文照例到夜总会捧场,何利文每天下了班,也会到白莲那儿接白莲去吃晚饭,遇到假期,何利文大清早就到白家,如果白莲还未起来,他就在客厅等着。他对白太太和白莉几个弟妹也很好,每一次到白家,总会买点糖果饼干,或者是烧鸡沙拉等食物,因此,姓白的一家人都很喜欢何利文,这并非表示白太太和她的儿女贪吃,事实上,何利文待人接物,也很温柔有礼,而且对老人家又够尊重,因此,每一个人都对他有好感。白太太见他天天买东西来,心里不安,而且,她也不愿意加重人家的负担,因此,她对何利文说:“何先生,我们很欢迎你光临,不过,从今以后,你不要再买东西送给我们,虽然,你可能认为这是小意思,不值得介意,但是,我接受了你的礼物,我心里会不安,何先生,我们最重友谊,只要你常常来看我们,我们已经十分感激了。”
“伯母,你千万不要介意,也不要以为我孝敬你是有什?目的,其实,我自己也常常买礼物送给我父母,我认为,孝敬老人家是很应该的,何况我送给你们的,全是不值钱的东西,你又何必客气呢!”
“我很感谢你的一番心意,不过,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父母接受你的礼物,是很应该的,因为,他们对你有养育之恩,可是,我对你根本一点贡献也没有,我怎可以常常接受你的恩惠?何先生,我说的都是真话。下次如果你再买东西来,我就不开门给你进来了!”
“那好吧!我听你的话就是了!”何利文见白太太这样认真,不觉笑了起来。他笑着问:“遇上节日,送一点小礼物给你,你不会把我赶出大门吧?”
“可以例外,不过,我也不喜欢在节日接受礼物,你最好不要送礼物给我。我早就说过了,我最喜欢友情,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肯跟我们交朋友,那?,就比送给我一份大礼,令我更加欢喜。”白太太说。
白莲换好衣服出来,她和何利文约好了去拍照片,当他们在郊外的餐厅吃茶的时候,何利文在白莲的面前称赞白太太:“令寿堂是个品格高尚的人,我真羡慕你有一个好母亲,我不是批评女人,不过,有很多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有点贪婪,像令寿堂这样清高,实在少有,怪不得白小姐这样令人倾慕,原来白小姐有一个好母亲,家庭教育,实在是很重要的。”
白莲从来没有告诉何利文,白太太并非她的生母,因为,她认为这是她的秘密,用不着告诉何利文。事实上,近年来的白太太,一点不像后母了,因此白莲就没有加以解释,她只是说:“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好母亲,我相信,令寿堂也是个好妈妈。”
“妈妈总是好的,不过,由于家庭环境的关系,我们自小由佣人带大,妈妈喜欢打牌,同时,又要和父亲一起去应酬,每年又要出国一次,因此,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大家接触少了,感情就会淡的,因此,我可以坦白说,我和妈妈的感情不深,虽然近年来妈妈已减少了出外,不过,我由于自小习惯了,所以我已经是个不依恋母爱的孩子,现在要培养那份浓厚的母子之爱,实在不容易,不过,我仍然爱我的妈妈。”
何利文的话,令白莲想起了天培,天培也是一个爱母亲的人,他不单只爱,而且爱得很深,如果天培不是那?爱他的母亲,那?,白莲是不会和天培离婚的。
爱母亲,本来很平常,但是盲目的爱,就不敢恭维了。尤其是一个太爱母亲的丈夫,对于做妻子的来说,只会有害而无利,如果遇上了一个不讲理的家姑,做媳妇就更加困难。
由于白莲曾经经历过,所以,对于这一类事情,她特别敏感。她向何利文打听说:“你真是一个孝子,虽然,令寿堂对你关心得不够,你仍然十分爱她。”
“她对我关心得少,是因为她应酬太多,其实她也十分爱我,再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养育我,对我有深恩,我怎可以因为她把我交给佣人照顾,就恨她呢!”
“你说得很好,我猜,你一定是个独生子,对吗?”
“我并不是独生子,不过,我是长子,除了我,我还有弟弟和妹妹,家里人口很多,也很热闹。”
“在富有人家中做长子,是最有利的,你可占到了便宜吗?”白莲笑着问何利文。
“我真的占到了便宜,因为,我是个长子嫡孙,因此,我的爷爷特别宠爱我,当我三岁的时候,我爷爷死了,他留给我一笔很大的财产。”利文坦白承认。
白莲想到天伦,天伦也是长子嫡孙,他也分到许多钱,从这一方面,令白莲联想到,何家可能也像高家一样,是一个封建的家庭,白莲对何利文,不由得一阵心冷。
“何先生,这?说,你的家庭,一定是旧式家庭,所谓诗礼传家,书香世代是不是?”白莲试探着说:“像你们这样的少爷,实在不应该和我交朋友,我是一个卖唱的女人,而且家庭又不够富有,就算你不介意,我相信你的家人,也不愿意你和我交朋友。”
“白小姐,你很聪明,但是这一次,你是猜错了。因为,我的父母十分开通,虽然,我的祖父,是个很保守的中国人,不过,我的爸爸自小受西欧教育,同时我的母亲,年轻时也接受洋文教育,因此,他们的思想,一向是接近西方的,更何况,他们年年出国旅行,接受西方文明,他们又怎会思想陈旧呢?至于你是个歌星,我当然不会看不起,而且,我还很崇拜你,说到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十分开通的,他们不会计较别人的职业,况且两位老人家,都很喜欢音乐,所以他们也会喜欢你。”
“是吗?我以前认识一位老夫人,表面上,她也很开通,并且受过很多教育,可是,她的脑子陈旧得不得了,现在是21世纪,但是她还要守19世纪的规矩。”
“这类人,是假开通假文明,不过,我的父母绝对不是这种人。他们喜欢跟各式各样的人交朋友,如果你不相信,下次我带你回家,你见过我的父母,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何利文十分真情的说道。
白莲一直留心何利文的表情,她也认为,何利文说的是真话,并无虚言。因此,她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说谎,其实我从未想过你的家长是个顽固人物,不过我举一个例,世界上实在有假文明的人。”
“当然有,外国人喜欢称这类人为虚假的人,我有一个亲戚,她的年纪不算很老,只有四十岁左右。她家中的陈设十足洋化,可是她的头脑却旧得不得了。她早晨起来,一定要佣人对她说大吉大利,如果她听到一句不吉祥的话,她就会责骂人。而且每逢节日,她总要穿红色的衣服,她说这才会大吉大利。总之,她外表文明,心中迷信,这种人,最令人反感。”
“这?说来,你也是很明白事理的了。”白莲说:“对于任何事情,你自己有判断能力吗?你会不会受人家的摆布?”白莲最希望知道这一点,因为,天培就是一个缺乏判断能力,喜欢受人摆布的人,对于这一类男子,白莲实在已经害怕了。
何利文感到白莲的问题有点特别,他当然不明白白莲的心事。由于白莲有意选何利文为丈夫,因此对于他的一切,她都要加以查考,如果他和天培是同一类型的人,那?,白莲就会急流勇退,立刻转变心意。
不过,何利文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他也明白,女人好奇心重,凡事总爱过问,他本身没什?秘密,也就不怕人家的盘查,他回答说:“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当然不会受人家摆布,我也不会听人家的主意,一个男人,应该要有判断能力,怎可以受人摆布。”
第一步,白莲已感到满意,所以,她也没有再查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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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艾莉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她不但瞒住任何一个人,不肯告诉别人她有了孩子,而且,她还要做表面功夫,继续厚待运好。可是她并不知道,运好的保姆,就是宝珠的佣人。因此,她虽然极力保守秘密,可是阿姬天天见到她,对于她的一切,不会全不知情,甚至她偷偷在房中呕吐,阿姬也知道了。本来艾莉身体很好,为什?突然变得十分软弱,这令阿姬十分怀疑,因此她不由得对艾莉注意起来。
这天,阿姬闲来无事,又到大少奶那儿闲聊。当宝珠问起艾莉的近况时,阿姬说:“你问起二少奶,我就觉得奇怪,二少奶一向身体很好,很少睡午觉,精神也十分饱满,可是近来,她老是说头晕,而且,早上下午,全是在房间睡觉,有时候,我经过她的房间,虽然她关上了房门,但我也听得见她在房里呕吐呢!大少奶,你认为二少奶是不是染了病症呢?”
“没有理由生病,因为,她每天出来吃早餐,吃午饭和晚饭,精神也很好,而且近来食量更是惊人,早上她可以一连吃两碗鸡粥,如果身体有病,为什?不去看医生,就算是小毛病,用不着看医生,可是也不可能有这样好的食量呀!”宝珠分析着说道。
“不过她回到房间,就疲倦得不得了。以前,她每天总有一两次抱运好的,可是近来,她很少抱运好了,她说一抱起运好,人就感到不舒服。”
“她本来就不爱运好,过去装模作样,无非为了骗人。现在,她可能已争取到天培的心,于是就不再演戏了。”
“如果说她最近对运好不好,那又不像,她很关心运好,常常叫我买最好的东西给运好吃,而且,也经常带运好去打补针,每一次出街,总买一样玩具回来给运好,总之,一切都没有变动,只是她不肯再抱运好,不过,我见她面色也不大如前了。”阿姬说。
“唔!看情形,她一定是有了孩子,一个健康正常的女人,绝对没有理由头晕和呕吐,而且,另一方面,食量又增加,这种情形,分明是怀孕,阿姬,你发觉,她有这种情形,是不是最近才发生的呢?”
“不是最近发生,不过,最近情形越来越引起我的注意罢了!”阿姬同意宝珠的话:“大少奶,我也认为,二少奶一定是有了孩子,不然的话,她不会这样。”
“那就奇怪了,她有了孩子,为什?不告诉我们?她分明知道,奶奶喜欢孩子,照道理,她应该要让奶奶知道,她瞒住大家,到底是什?居心呢?”
阿姬当然不明白,她没有念过书,想象力较差,可是宝珠就不同,她立刻联想到,艾莉一定有计划,不过,计划内容,宝珠也猜想不出来。
她只好吩咐阿姬:“以后,你要加紧注意二少奶的情形,一有新消息,立刻告诉我,你不要以为艾莉是个好人,其实她十分阴险,你看呀!我帮了她一个大忙,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不把我放在眼内。”
“二少奶对我们,倒是顶好的,她对运好也不错。”阿姬比较同情艾莉,不过,另一方面,她也要维护宝珠,因为,她是她娘家老工人,自小看着宝珠长大的。
张宝珠多疑善妒,就算是一个佣人,她也不肯让她背叛自己。因此,她低哼一声说:“阿姬,你也太天真了!不过,也难怪,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是很容易受人摆布的。你不要以为艾莉给你一点好处,称赞你一两句,你就以为她对你很好,其实,她这个人,口是心非,十分阴险,她一方面收买人心,极力讨好你,另一方面,她又恨你人骨,每分钟想把你赶走。她初进门不久,在我的面前,说了你很多坏话,当然,她并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所以,她什?话都对我说了,如果不是我极力维护你,她早就在奶奶面前讲你的闲话,你也不能在高家立足了。”
“二少奶真的是这种人吗?”阿姬还是不大相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不过,往后会有事实给你看的,当她产下一个儿子,她就会把你赶走。”
“她赶我走,我并不害怕,正是东家不做做西家,有什?值得大惊小怪?”阿姬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她的自尊心,是受了损害的,“就算她养了儿子,也没有理由赶我走,我又没有做错事,她有什?理由?”
“阿姬,我说你没有思想,是一点也没有错的。她心里其实把运好恨之入骨,不过,她为了讨二少爷喜欢,假意对运好友善罢了!万一她生了儿子,就母凭子贵了,运好当然不受重视,而你偏偏又是运好的保姆,她憎恨运好就会同时憎恨你的,所以她一定要把你赶走。”
阿姬想了好久,她似乎明白了,她问:“小姐,我辞工不要紧,但是,我把运好由小带大,我实在是很喜欢她的,所以,我希望留下来照顾她!唉!如果运好没有我就可怜了,一定会受后母虐待。”
“可不是吗?我和艾莉是同学,她的为人我最清楚,如果运好落在她手上,一定九死一生。虽然我并非很喜欢运好,但是,人有同情心,她没有母爱,已经够可怜了,如果你被艾莉赶走,她更加凄凉。”
“为了运好,我实在不愿意走,可是,我有什?方法留下来呢?”阿姬着急起来了,神情紧张。
“所以呢!我们一定要想法对付她。第一步,你要监视艾莉,看她是否有了孩子,如果她有了孩子,立刻来向我报告,到时我自有办法。”
“就算她真的有了孩子,我们也没有办法。”阿姬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打工了。”
“你用不着担心,我不会令你为难的。你是我家里的老佣人,而且,又是我叫你来做工的,我当然会照顾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放心好了!”
“说起来,还是以前那位二少奶好,她人温柔,又不理事,对我们下人又有礼貌,唉!其实,我也不好,以前我常常和那位二少奶作对,现在想起来,也觉难过。”
对于白莲的事,宝珠心里有点儿歉疚。因为,白莲人品的确好,而且又没有野心,更不会打击人。至于艾莉,宝珠知道她充满野心,不是好人,所以,宝珠就后悔不该为了一时的妒意,令人家夫妻母女分离。
宝珠劝着阿姬说:“过去的事别提了,由于艾莉是我的好朋友,因此我一直以为她是好人,现在后悔已太迟了,阿姬,你回去吧!你在这儿逗留太久,艾莉又会起疑心。”
阿姬本来不是坏人,但是,由于她没有知识,因此头脑简单,受了宝珠挑拨离间,她对艾莉就仇恨起来,因此,艾莉的一举一动,她都加以监视。
正是有心人看无心人,艾莉不知道阿姬的心事,所以防备比较少,终于被阿姬知道她有了身孕。
宝珠听到这个消息,又气又急,她想艾莉养下一个儿子,到那时,她在高家的地位,就会受到影响,而且,高太太十分喜欢艾莉待人接物的厚道,所以十分喜欢她,万一艾莉再养下一个儿子,高太太一定会把她捧到天上,那是宝珠所受不了的。
宝珠和艾莉,本来情同姐妹,再说,艾莉和天培的婚姻,也是宝珠一手促成的,而且,如果宝珠不是为了艾莉,她也不会千方百计把白莲赶走。
可是艾莉进门之后,立刻展开攻势,处处收买人心,还在高太太面前争宠。她进门不久,就连下人也对她拥护,宝珠本来想把她当作心腹,谁知道她竟然另外建立派系,因此,宝珠对她十分痛恨。
既然痛恨,就要报复,宝珠想了好几天,也想了好几条毒计,不过施行毒计,需要胆量,本来宝珠想下毒,把艾莉毒死,不过她始终没有勇气。
她想,无论如何不能让艾莉养下儿子,她一定要打垮她,于是她又想到另外一条毒计,她走到一间中药店,找着一个伙计,向他撒谎说:“先生,请你帮忙!”
那伙计看了看她,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因此他问:“你到底想买点什?东西?”
“听说有一种中药,吃了会把肚里的孩子堕下来,这种中药,叫什?名字,是否百分之百有效?”
“什??你要堕胎?堕胎是犯法的,我不能教你做犯法的事情。”那伙计连忙摇着两只手。
“先生,你误会了,我并非想堕胎。”宝珠撒谎说:“我是一个作家,我正在写一篇小说,故事说一个可怜的少妇要堕胎,我为了写得逼真一点,所以请你帮忙。”
“啊!原来你是个大作家,我乐意帮忙。”那伙计年轻不懂事,还以为宝珠真的是个作家呢,于是,他把几项中药名称告诉宝珠,还对宝珠说:“这几种药物药性很烈,就算有了五个月身孕,也能把胎儿堕下来。”
宝珠用笔记下了药名,当然,她不能在那间中药店买药,她拿着那张药单去另外一间中药店买药,那边的伙计望了望她说:“这是堕胎药呀!”
宝珠可怜兮兮地说:“先生,我等着用,求你卖给我吧!”
“我们这儿是开门做生意,你要买药,我们没有理由不卖给你,不过,你知道吗?这是堕胎药,吃了会把孩子落下来,我怕你误服药物,因此提醒你呢!”
“我感谢你提醒我,不过我的确需要,而且非用不可,先生,求你赶快给我吧!”
伙计把药包好了交给宝珠,宝珠十分高兴带回家去,把它收藏起来,这包中药,宝珠是准备煮好给艾莉吃的,不过,中药味苦。并非一粒糖或者一块蛋糕,宝珠想不到该用什?方法,才能骗艾莉把药吃下。
关于买堕胎药这件事,宝珠极力保守秘密,就算是阿姬,宝珠也没有让她知道。因为事关重大,宝珠怕阿姬会泄漏秘密,因此她十分小心。不过,下毒方面她还是要借助阿姬,所以她又向阿姬打听艾莉的情形。
“阿姬,最近艾莉有没有吃中药?”宝珠问。
“有呀!几乎隔一天就吃,我嗅到药味,好象是十二太保,她也真会补身,刚有孕就吃十二太保了。”
“谁给她煎中药?在什?地方煮药?不会是厨房吧!”
“当然不会在厨房,她做事很秘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要这样做,怀孕又不是做坏事,何必瞒住人。”阿姬大不以为然,“她是在房间里煎药,自己亲自动手的。”
宝珠眉头一皱,认为实在是没有机会了,怎?办,她辛辛苦苦买了中药回来,难道一点用处也没有?
宝珠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于是,她又十分开心。
这天,她到公司接天伦下班吃午餐时,先去见高太太。一见到家姑,她笑着拱着手说:“奶奶,恭喜你了!”
“恭喜!为什?突然要恭喜我呢?”
“因为你又快要添孙了!”宝珠装着很热心,很快乐:“艾莉有了孩子啦!不过她害羞,不敢告诉我们罢了!如果你不相信,回家问一问她,看看她是否有喜?”
高太太最大的兴趣是抱孙,只要有孙可抱,她就什?都不管了。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她除了最宠爱宝珠的儿子家宝,对于运好,自从白莲走后,她也渐渐喜欢起来,回到家里,看见她正在学步,高太太也会抱一抱。
现在,听说艾莉有孕,她当然高兴,而且,她更希望艾莉能养一个男孩。所以她问宝珠追问:“你怎会知道她怀孕?奇怪了,她有了孩子,并没有告诉我,就连天培,也没有对我说一声,他明知我喜欢抱孙。”
“艾莉这个人最喜欢神神秘秘,而且,她可能有计划,不过她有了孩子的确是事实,不信今晚你回去问她。”
高太太特别提早回家。她第一件事,就是到艾莉的房间去看看,她一脚踏进门,便看见文莉躺在床上,而且房间里,还有一股中药味,高太太是过来人,知道这是孕妇吃的补药,她更加相信宝珠的话没有错了。
艾莉看见高太太感到十分意外,因为高太太突然提早回来,而且高太太是很少到她的房间来的,所以,她急忙从床上起来。高太太走过去,一手按住她说:“唏!你不要动,当心动了胎气,那不是玩的。”
艾莉听了高太太的话大感奇怪,因为别说是高太太,就算是天培,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高太太又怎会知道?不过她又不便问高太太,恐起反作用,惹得高太太会问她为何要瞒住不让人家知道她怀孕。
高太太说:“艾莉,你有了孩子,为什?不告诉我?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希望你为我添孙,而且,你有了孩子,我应该要炖补品给你吃,还要吃些补药。”
“我……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本来想告诉奶奶,但是又怕难为情,所以,我一直不敢说!”
“你怕难为情,难怪你,第一次做妈妈,总是怕难为情的,可是,天培就太不应该了,他不该也瞒住我呀!”
“奶奶,不关天培的事,你不要怪他,其实连天培也不知道,我就是怕难为情,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
“结了婚,还像小女孩似的。”高太太并不责怪艾莉,还以为艾莉真的怕羞,于是,她对艾莉抚慰几句,并且说明以后每天会煮补品和炖鸡给她吃。
高太太走后,艾莉心情很坏。本来她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甚至吃补品,她也是自己动手煮,并且在房间里偷偷吃,为什?竟然会让高太太知道?
高太太整天上班,她没有理由会知道,一定是有人告诉她,哪一个告诉她呢?家中会有什?人,当然,最可疑的,就是阿姬。因为阿姬常常在她的房里出入,也只有她一个人会了解文莉的情形。
艾莉忍不住了,她走到育儿室,刚巧阿姬抱着运好,想逗她睡觉。艾莉一时心情焦急,也顾不到维持那副假面具。她用力推开房门,大声对阿姬说:“阿姬,是不是你告诉奶奶,说我有了孩子?”
“嘘!轻声点。”阿姬用力抱住运好,她很不高兴,因为运好正要入睡,受了惊吓,便哭了起来。她压着声音说:“你有什?吩咐,等我把运好安顿了,我会到你的房间去,现在请你不要吵。”
艾莉觉醒过来,她忍住了气,走出育儿室。
不过,她仍然余怒未息,她咬住下唇,在房间等着。
过了好久,阿姬才到艾莉的房间来,艾莉又再问一次,“是谁告诉你我有了孩子,你为什?要告诉奶奶?”
“二少奶,你的话也问得真奇怪,谁知你有了孩子?你什?时候告诉我你有了孩子?你有了孩子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既然不知道你有了孩子,我又怎会告诉奶奶?你以为我喜欢搬弄是非?”
“你不要嘴硬,除了你,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你没有告诉奶奶,也一定告诉过别人,你到底对什?人说过?是不是大少奶?据我知道,你常常到大少奶的房间去。”
艾莉从未骂过阿姬,这还是第一次对阿姬不客气,阿姬虽然是佣人,但是脾气很猛烈。由于香港佣人缺乏,所有做女佣的人,架子都很大,动不动就用辞工来威胁主人,令主人对她低头。阿姬听了艾莉的话很生气,她重重地说:“啊!二少奶,我是不是不应该到大少奶的房间去?你又没有吩咐我不要到大少奶的房间去,大少奶喜欢运好,常常给她糖果吃,我见她对小孩子那样爱怜,我就抱着运好到她那儿玩玩,再说,运好一个小孩子也寂寞,她去找大宝一起玩,又有什?不对呀!”
阿姬一轮冲锋枪,几乎今艾莉哑口无言,不过,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她冷笑一声说:“讲到喜欢小孩子,可轮不到大少奶,其实,五少爷更喜欢运好,你为什?不把运好抱到五少爷那儿,偏要去找大少奶?”
“五少爷是个男人,我找他干什??而且,他天天要上学,在家的时候少。好呀!既然你认为我在大少奶面前搬弄是非,那?,我们找大少奶去。”阿姬大声嚷着:“还有,你冤枉我在奶奶面前说了你有孩子,你责骂我,我们也一起去见奶奶,看看我是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说人家闲话的人!”
阿姬这?一吵,艾莉可怕了,万一闹到奶奶那儿,吃亏的仍然是自己。因为是不是阿姬对奶奶说的,仍然是一个疑问,而且,被奶奶知道了,奶奶一定会反过来问,阿姬说你有了孩子有什?错?你为什?要瞒住我?这样岂不更糟糕,因此,艾莉忍住了气说:“阿姬,你何必这样激动,我只不过随便和你谈谈罢了!更何况,有了孩子也不算秘密,就算是你说的也没什?,我并不是责怪你,不过我好奇,想知道哪一个发觉我有了孩子。因为连我自己,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的。”
阿姬本来可以一生气辞工,不过有两个原因,她不想走,第一,高家的工钱优厚,她每个月有五百元,另外有四季衣裳,一年还给十四个月工钱,虽然工钱不少,但是工作并不多。第二,她一手把运好带大,而运好又是一个失去母爱的孩子,要是阿姬一时意气用事,离开高家,那?,运好的命运就不堪设想了,阿姬经过一番考虑,就不再和艾莉争论。
不过,阿姬对艾莉已无好感,她决定和艾莉作对,不再对她友善,艾莉心里也明白阿姬和她作对,她也想把阿姬赶走,不过暂时仍然没有借口。
高太太自从知道二少奶怀孕,便下令厨房每天炖鸡和补药给艾莉吃。为了艾莉身体好,胎儿壮,高太太又特地指派一个佣人负责炖补品给艾莉吃。
宝珠一直想害艾莉,本来她是有机会的,因为艾莉的补品是在厨房煮,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进出厨房,可是那个佣人,十分负责,每当她煮药或炖补品的时候,一定搬一张椅子,坐在厨房守着,宝珠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因此宝珠十分苦恼。
一直等待了一个月,宝珠每分钟都在等待机会,终于给她等到一个可以下毒的好机会。
这天,佣人亚桂正在煮十二太保给艾莉吃,她坐在椅子上打盹,突然,守门人进来告诉她,有一个女人来找她,叫她立刻出去,亚桂把煤气炉的度数转慢,然后出去会她的朋友,她一走出去,宝珠立刻回身进厨房,把十二太保倒去,然后把她带来的堕胎药倒在堡里。
她做好一切工作,认为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才离开厨房。不过,她做了亏心事,心里始终不踏实,有些坐立不安。幸而她所下的毒药,不会置人于死地,否则她就更加要提心吊胆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一想,又觉得不大妥当,为了洗掉自己的嫌疑,因此,她立刻换了一件衣服,静悄悄离开高家,回娘家去了。
亚桂见完她的朋友回来,她并不知道有人换了药。
亚桂煮好药便拿到艾莉的房间去,自从高太太知道艾莉有了孩子,便叮嘱她多休息,多睡觉,多吃补品,而天培也经常打电话回来,叫艾莉多休息点,天培知道艾莉有孕,十分喜欢,因为,他也盼望艾莉能为他养一个儿子,好让他扬眉吐气,不让天伦专美于前。
艾莉受到家姑和丈夫的爱护,她自然开心。同时她也不再为秘密泄露而惶恐,她受到的待遇实在太优厚了。这天,她同样睡午觉,同样不断吃营养丰富的食物,亚桂送十二太保进来(艾莉以为是十二太保),她叫亚桂把药放在桌上,因为她正在看育婴常识。
亚桂放下药便走出去,艾莉看了一会儿书,顺手拿起药吃了,由于中药都是苦的,因此,她也没有发觉药味有异。吃过了药,她感到腹部有点轻微不舒服,她还以为吃多了东西,要进洗手间去,谁知她刚走进洗手间,一阵剧烈腹痛,她来不及防备,整个跌倒在地上。
她这?一跌,肚子更痛了,而且一阵头晕。她慌了,便大声叫喊起来。由于她在洗手间,又关上了房门,因此没有人听见她叫喊,本来,阿姬像是听见呼叫声的,不过,由于她心里恨艾莉,因此,不管她在里面怎样叫喊,她一直不睬不理。
后来叫声凄惨了,阿姬忍不住,看见运好已经入睡,于是,她推开门出去到艾莉的房门前,大声问:“二少奶,是不是你在叫人呀!”
“阿姬,阿姬,你赶快进来。”艾莉如遇救星,忙不住地叫道:“你进来呀!我跌了一跤,很痛苦……”
阿姬知道孕妇跌倒,是很危险的,于是,她连忙进去,看见艾莉倒在洗手间门口,她立刻把艾莉扶起来,艾莉喘着气说:“我走不动,两条腿像断了似的。”
阿姬又拉又扶,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到床上,艾莉不断流汗,面色发青,她喘着气说:“不行了,快叫医生。”
阿姬也看得出艾莉小产了,因为她身上的睡裤全是血,阿姬虽然不喜欢艾莉,但是又怎能见死不救,她连忙拨电话,找到高家的医生顾问,请他立刻来。
阿姬并且通知高太太和天培,因为这是大事情,对高家来说,凡是有关孩子的事,都是大事,最后,阿姬又到宝珠的房间去,本来想向她报喜的,可是,宝珠已出去了。
高太太和天培立刻回家,那时候,医生已经来了,高太太和天培心急地守候着,医生诊断一会儿,他走出房间对高太太说:“最好立刻送高太太进医院。”
“怎?了?”高太太吓得直冒汗,她问:“我的媳妇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她能救吗?”
“按道理,她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的,不过,孩子肯定是没有了,二少奶告诉我,她走进洗手间,不慎跌了一跤,洗手间是用云石砌成的,云石很硬,因此她跌得很重,看来孩子是保不住了!”
“太可惜,艾莉也太不小心了!”高太太禁不住抱怨,她对儿子说:“你陪二嫂进医院疗养吧!”
天培也失了魂,他只有任母亲摆布,于是,天培和另一个女佣陪着艾莉进医院去了,高太太受了这个打击,她闷闷不乐,毫无情绪。
每一个人都以为艾莉小产是跌了一跤,连艾莉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堕胎药,其它人,就更加不会知道了。
宝珠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她一回来,高太太就告诉她:“你说倒霉不倒霉,二嫂突然小产了!”
“怎??艾莉小产了,今天早上,我去看她,她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小产呢?”宝珠装作很惊奇。
“这一次,二嫂当真该骂,她走进洗手间跌了一跤,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跌倒的?平时跌倒,那没关系,怀了孩子就要小心呀!唉!我朝盼夕望,盼望到今天的结果。”
宝珠一直心情紧张,害怕高太太会查究艾莉小产的原因,如果查到药堡,自然就会发觉并非十二太保,虽然发现不是十二太保,是毒药,也不会怀疑到宝珠,大不了就把罪名落在亚桂的身上。不过艾莉并非傻瓜,她一定会怀疑到那是宝珠干的好事。
现在,高太太口口声声说文莉自己跌倒,这样,就把宝珠的罪过一笔勾销了,根本没有人会怀疑是吃了毒药。宝珠舒了一口气,不过,她也假装心里难过,她说:“艾莉也太不小心了,有了孩子,凡事要留心一点,就算自己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奶奶喜欢抱孙呢,为了奶奶,她也应该要小心点,她实在太不注意了!”
“可不是吗!白莲养的是个女儿,艾莉又小产了,看来第二房,真的有点不吉利,否则不会个个如此的。唉!我也心灰意冷了,大嫂,还是你命好,第一个就为我添了男孩,而且又平安无事,因此,我希望你为我们高家多养几个,年纪轻轻的,可不要学人家避什?孕。”
宝珠垂下了头,高太太又说:“趁年纪轻,一连养他七八个,养够了,就不必再养,这样,将来你年纪还轻,就可以娶媳妇和嫁女儿了,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宝珠口中答应着,其实,她心里大不以为然,要她养七八个,简直是异想大开,生孩子又不是生鸡蛋,养家宝时的痛苦,她还没有忘记呢!况且,生养太多,对身材是有影响的,宝珠也不愿自己变成一个“大水桶”,因此,她绝不肯养七八个。
不过,她倒是希望养一个女儿,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运好不好,不过,她心里是喜欢女孩的,因为女孩子好打扮,宝珠也希望养个女儿,打扮打扮。
尽管宝珠心中憎恨艾莉,表面上,她却会做好人。第二天,她就去医院看望艾莉,她一看见艾莉就说:“你怎?这样不小心?你明知奶奶抱孙心切。”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不过,我一喝了那碗中药,就感到腹部疼痛,到洗手间时,腹痛更加厉害了,我才会支持不住,倒在地上。”艾莉向宝珠哭诉,她失去了儿子,十分伤心,她已哭了一日一夜:“我真的怀疑那碗中药有问题,否则我不会腹痛。”
宝珠一阵心情紧张,不过,她装作很平静,她说:“怎?会呢?我听奶奶说,她吩咐亚桂煮给你喝的是十二太保。十二太保对孕妇最好,又怎会喝了它小产?那不是很反常吗?”
“我并不是说喝了十二太保会小产,那当然是不会的,不过,我总觉得那碗药有点不对劲,也许是那只碗不大清洁吧!否则我不会这样的。”
“算了吧!你还年轻,要有孩子,年年都可以有,何必担心,不过,你经过小产,要休息一段时期才好,否则,你的身体坏了,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好。”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注意自己的。”
宝珠也觉得没有什?可谈,因为,两个人都有心病,没有真正感情的交流,是没有什?可谈的。
经过这一次打击,艾莉觉得自己流产了也好,如果她一有了孩子,就要虐待运好,现在孩子失去了,真面目就不会显现出来了。
艾莉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回家,她又继续做一个好媳妇、好妻子和好妈妈。她对运好,表面上更好了,运好刚学会走路,而且,运好越大越漂亮,虽然是瘦了一点,不过脸蛋美丽,就像她母亲一样。
再加上艾莉把她打扮得十分漂亮,买的衣服,全是美丽、名贵而又适合她的年龄穿的,这样,运好就更惹人注意了。家中每一个人都喜欢她,甚至连高太太也会抱着运好,对人说:“哈!这小丫头越大越漂亮,看样子,她真的可以去竞选世界小姐呢!”
大家称赞运好的时候,自然又少不了称赞艾莉,说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后母,艾莉当然心花怒放。因为她辛辛苦苦表现自己,无非想得到别人的称赞。
不过,自从艾莉小产之后,高太太对于她,似乎有了一点意见,认为她不够吉利,同时,宝珠的地位又再一次提高了。这当然令艾莉又悲伤,又妒忌。有一天,高太太特地把艾莉叫到房间来,对她说道:“艾莉,我希望你很快为我们高家生儿育女,你入高家之门,已有一年了,现在还未生下一男半女,我娶你回来,无非想你为天培多养几个儿子罢了!你应该注意这个问题。”
艾莉当然是注意的,不过,她并没有忘记宝珠的话,身体要紧,她小产之后,休息还不到两个月,为了自己的身体,她是不应当和天培同床的,所以,高太太的话,虽然令胆战心惊,不过,她还坚持己见。
而另一方面,宝珠又传出了有孕的消息,这令高太太万分兴奋,她对于宝珠比较有信心,因为宝珠已顺利地养下了家宝,现在家宝已肥肥大大,会走路,会说话,看见他就比中了马票更高兴。
高太太为了奖励宝珠又有了孩子,因此,她特地买了许多衣料和宝珠喜欢的食物给她,并亲自到宝珠的房间去慰问。高太太对宝珠说:“你已经为我们高家养了一个男孩,对于家宝,我十分满意,至于第二胎,你生男生女我一样喜欢,不过我还希望是一个男孩子。”
“奶奶,有儿有女才成好事,我已经有了家宝,我希望养一个女儿,至于男孩,你不愁没有,艾莉自然会为你养几个。”宝珠这样说,是有意针对艾莉。
“我也希望她能为我们高家养几个,不过,她经过一次小产,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再养孩子,我有一个朋友,她小产之后,三十年没有再养孩子。要是她真的不能再养孩子,天培就可怜了,第二房总不能没有人继承呀!唉!早知道这样,倒不如要那女戏子好,因为,那女戏子虽然不好,还总算能养孩子。”
“奶奶,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艾莉真的养不出孩子,你另外为二少爷娶一个平妻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能容许她做个不能生育的妻子。”
“现在还说不定,也许她不久之后,就会有孕了。娶平妻,在香港是不容许的,除非先把艾莉赶走。不过,艾莉的人品不错,心地又好,你看她对运好多好,这样的后母,实在非常难得。她没有做错事,我又怎忍心把她赶走呢!唉!这真是个难题。”
经过小产未必就一定没有孩子,那是说不定的,不过,宝珠倒巴不得艾莉从此之后,再也养不出孩子,这样,宝珠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艾莉看见高太太对宝珠的优待,她十分妒忌,本来,她也可以享受这种权利,可是偏偏自己不争气,把这个孩子弄掉了,为了这件事,她不知哭过多少遍了,可是,哭有什?用,宝珠已养了一个儿子,现在又再次怀孕,就算艾莉立刻怀孕,仍然比不上她。
这天,天培下班回来,他一面脱衣服,一面说:“大嫂又有了孩子,大哥好福气,大哥和大嫂都希望养一个女儿,幸而我们已经有了运好。”
如果运好是艾莉所生,那?,艾莉还算有所安慰,但是,偏偏运好是前妻所生的,自己仍无所出,天培的话,简直是刺激她,因此艾莉十分难过。
天培并不知道她的心事,他只是自言自语:“大哥和大嫂希望养一个女儿,我却希望养一个儿子,只有运好一个,将来就没有人继承我了!”
“你放心吧!你不会没有儿子的。”艾莉肯定地说。
艾莉不相信自己没有儿子,她今年只有二十几岁,就算她一连生十个女儿,那?她仍然有机会养儿子,当然她也并不相信她会这样没有福分,会一连生十个女儿,她认为自己的相貌比宝珠好,宝珠可以生儿子,她也一定可以生。不过,第一回合她打败了,好好的竟会小产,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艾莉心情极坏,在家里好象很不舒畅,自从她小产之后,家里每一个人都对她有意见似的。同时她也不喜欢一天到晚对着运好,因为,她实在是憎恨和妒忌运好的,她妒忌运好分去了天培的爱情。
艾莉想去看看潘明珠,她是真的喜欢明珠,并非做假面具,所以,她换上一套衣服去探访明珠。
明珠刚巧在家,自从她和天恩要好之后,平时很少外出,因为,妒忌成性的天恩,不喜欢明珠出外,明珠为了减少误会,也就不大敢常外出了。
明珠看见艾莉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房里去,明珠关心地问:“近来身体好点了吗?”
“像正常人一样。”艾莉说:“我的身体本来就很好,过去真的连一点小毛病也没有。因此,我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我仍然想多保养一下自己,因为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一个人有健康的身体才有快乐。”
“对呀!我一向也最注重保养身体的。因此我很喜欢运动,要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得更好。这一点,我和天恩是相同的,他也很喜欢运动,”明珠一提起天恩就开心,她说:“找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真不容易呀!”
“是吗?那你应该感激我这个媒人了。”艾莉说。
“我不会忘记你的,你放心好了。不过我想了好多遍,真不知道怎样感激你才是。”明珠说:“送礼物太庸俗了,而且你也不缺少物资享用,因此……”
“你千万别送礼物,我不是贪婪的人,而且,送礼物给我,也不能算是感激我,因为普通的朋友,也可以送礼的,这又怎算表示感激呢!”
艾莉想一想又说:“将来如果我有困难,你帮我忙,那才算感激我。”
“我一定为你尽力,就算你不是那?热心帮助我,我也乐于帮忙。”明珠望着艾莉,她问:“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要我为你做一点事情?”
“不,到目前为止,我还不需要你帮忙。我今天来找你,只不过耽在家中太无聊了。这是一般富家太太的烦恼,丈夫上班,家中佣人又太多,整天无所事事,因此,就不能不出来找找朋友。”
“你既然这样无聊,为什?不找点事情做?虽然你并不在乎钱,但是起码可以打发时间,而且你可以做半日工作,有些大洋行的秘书长,他们也是办公半日,休息半天,有些大酒店的公共关系主任也是这样。”
“找事情做?你也太天真了,别说真的去实行,就算在奶奶面前提一下,也会被奶奶痛骂一顿,奶奶认为女人出外做事,有失高家的面子。”
“这就奇怪了,她本身不是一样出外做事吗?她天天上洋行,又到处巡查,难道这样做,就不失面子了吗?”明珠不以为然地提出了反问。
“她怎?能跟我们比?她是一家之主,她是高家独裁者,她做的事全部是对的,而且,我们老爷的产业事业,全部由她管,她出外工作,是合情合理。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是注定由丈夫供养的,出外做事,就是犯法。”
“我真不明白,高太太也像受过高深教育的人,她为什?这样顽固的,还处处装作文明人士,而且还参加许多社会活动?”明珠摇着头说:“其实,媳妇出外做事又怎会失面子?”
“总之这是行不通,如果我向奶奶要求,她就会说,你感到无聊,为什?不多养几个孩子?”
还有一件事,是艾莉说不出来的,那就是运好的问题。按照道理,艾莉有丈夫有女儿,她是不应该感到寂寞的。单是照顾女儿,也够她忙的了。不过,艾莉的内心,根本从未把运好当过自己的女儿。所以她也从不肯把精神寄托在运好的身上,不过她外表还要装作把运好当宝贝似的,因此,她就不愿意把心事表露出来,虽然她和明珠是好朋友,她也不方便说出来。她是不可能要求出外做事的,高太太一定不会批准。而且,高太太一定会说:“你怎会无聊,有一个像运好这样可爱的女儿也会无聊,为什?不赶快养几个孩子,有了孩子再也不会无聊了。”
明珠听了艾莉的话,她点一点头说:“我也认为一个母亲如果有了孩子,就不会寂寞。每天看孩子吃奶,换尿布,玩耍,就够开心的了。你们家的运好,不是挺可爱吗?听说她很像她的生母。那?她的妈妈也一定很美丽了。二嫂,现在运好已属于你,你应该感到开心,像运好这样的女儿,是每一个人都乐意要的。我知道你也很爱运好,你多把时间花在她身上,我担保你再也不会感到无聊寂寞了。”
艾莉听了明珠的话,更加不便发表自己的意见,明珠说的是公道话,但是又有谁知道艾莉的心中是充满了妒忌和仇恨。那并不奇怪,几乎每一个做后母的,都是这样子,可是,艾莉偏偏要假装好人,因此没有人相信她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坏后母。
艾莉苦笑一下说:“本来,我也希望自己照顾运好,这女孩子的确很讨人欢心,可是,她的保姆很奇怪,老是不愿意人家接近运好,有时候我想接近她也不容易呢!”
“这个佣人,太岂有此理,哪有不准后母接近女儿的道理?她是个女佣人,你如果不喜欢她,可以把她赶走,另外请一保姆带运好。”明珠教艾莉这样做。
“我当然不想用她,我已经受够她的气了。不过,奶奶似乎对她特别好,很欣赏她把运好带得又胖又白,而且我还没有进高家之门,她已经是运好的保姆,如果我把她赶走,家里的人一定会说我闲话。”
“那你真太可怜了,连辞一个佣人的权利也没有。所以我一向不喜欢大家庭,大家庭总是黑幕重重的。最幸福的还是小家庭,一点束缚也没有。”
“我何尝不想组织一个小家庭,我有几个朋友,她们婚后也是离开夫家,在外面组织小家庭,只有丈夫和自己的儿女,清清静静,融融洽洽,实在是快乐极了。我去探访他们,有说不出的羡慕。可是我却没有这份好福气,本来,我也曾跟天培说过,可是他怎样也舍不得离开他的母亲,唉!我也不能勉强他呀!”
“我和天恩还是朋友,不过,假如有一天我和天恩结婚,我不会进入高家的大家庭。我们必须自己建立一个小家庭,看了你的例子,我已经害怕了。”
“我何尝不知道,大家庭的重重黑幕和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不过,丈夫不愿意离开,我也没办法。明珠,虽然你口口声声说大家庭不好,可是你和天恩结了婚,还是要和我们住在一起的。因为天恩也会和天培一样,舍不得离开他们亲爱的妈妈。”
“我会首先和天恩说明白,如果他肯和我组织小家庭,还有考虑的余地;否则我不会答应他的婚事。虽然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也许很痛苦,可是,要和一群人明争暗斗,又要受家姑的统治,这种滋味,也不见得好受。而且,在这种家庭中的生活,也不会有幸福,天恩告诉我,天培和白莲本来是一对恩爱夫妻,可是他们终于挣脱不开大家庭的魔爪,他们生活,是被大家庭所拆散的。”
艾莉心里最清楚,天培和白莲的婚姻,是被宝珠拆散的。不过,也可以说是大家庭拆散他们的婚姻,因为宝珠也是大家庭的一分子,艾莉虽然痛恨宝珠,不过,她始终不敢泄露秘密,因为白莲是她的情敌,她绝对没有理由帮助白莲洗雪沉冤的。而且她知道天培本来很爱白莲,如果他知道白莲是冤枉的,他一定会找白莲,说不定会重拾旧欢。
艾莉转变了一个话题,她说:“明珠,你今天有没有约好天恩?如果没有约好,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当然好,就算我约了天恩,我也可以推掉他,天恩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一定没有话说。本来天恩样样都好,最不好的,是他太妒忌了。一点点事情就想不开,老是怀疑我有许多男朋友,真气死人。”
“那是因为他太爱你了,有爱才有妒忌。天恩一向老实,他从未爱上过一个人。他爱你,是真心真意。这样的男孩子,不可多得,你千万不可太挑剔。”
“我倒没有什?挑剔,不过,我就是受不了他的小心眼,因此,我们常常争吵,差不多每一天都要争吵一次,但是很快又和好如初,像是小孩子玩游戏一样,一会儿好,一会儿吵。”
“其实,你们两个都是小孩子。我和天培,是从来不吵架的。不过,他偶尔也会发脾气,我不会跟他吵就是了,”艾莉看了看腕表说:“我们还是去看戏吧!”
明珠和艾莉,欢天喜地地去了,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合得来,这一天过得特别愉快。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五章:
我们转头来看四小姐高安妮,她嫁到何家去,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何老太太对她很好,没有令安妮受过半点闲气。至于佑才的二弟,他是在大学念书的,叫何百祺,他对安妮,就像对兄弟姐妹一样,他是安妮一个好朋友。三弟百安,他还在中学念书,他不人情世故,不过,他也不大爱管闲事,有饭就吃,有空闲就去打球。最难侍候的还是四小姐——百丽,她这个人,贪小便宜,喜欢拨弄是非,又爱管闲事。她对安妮,没有特殊好感或者恶感,不过,她常常喜欢到安妮的房间,问她要用的,要吃的,又要穿安妮的新鞋和新衣,如果安妮样样顺从她,那还好,如果安妮不肯任她摆布,她就会生气。可是当何佑才知道了,就会把她大骂一顿,(她生平最怕大哥何佑才)那时,她就会发火了,立刻到何太太那儿,说这说那,把安妮说个一文不值。何太太并非不了解女儿的性格,最初,对于百丽的话,她完全不理会,还劝女儿不要多事。
百丽很不开心,因为自从安妮进门后,她常受佑才的责骂,她并不检讨这是她伤害别人的结果,她只是把一切推在安妮身上,认为安妮主使佑才骂她。
“以前大哥一年顶多骂我一两次,可是,自从那妖女进门之后,他几乎每隔一天就骂我,我并不怪大哥,因为,我们是兄妹呀,自己人是不会害自己人的。可是那高安妮就不同了,她是外人,她在大哥面前搬弄是非,叫大哥骂我,她是个长舌妇,这种人,我怎能不对付她,难道让她横行霸道吗?”
百丽有了这种心理,自然会和安妮作对。虽然表面上,她仍然和安妮说话,也会到安妮房中拿点巧克力和糖吃,不过,她心内想的又是另一套。安妮一向不大会应付人,同时,她也没想到百丽这幺恨她,所以,她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的,而且,她自从嫁到何家,感到十分快乐,丈夫家姑小叔都对她好,虽然,百丽占她便宜,可是安妮也不会介意。因此她十分快乐,她每餐吃饭,又不用听母亲教训和责骂,因此她胃口极好,每餐吃两大碗饭,这几个月来,她一共增加了将近十磅体重。
何老太太本来也很喜欢安妮,因为她盼望了好几年,才盼望到一个媳妇,又何况,安妮相当温柔,妇德甚好,因此,何太太对于她,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同时,安妮是名门淑女,家中有财有势,也是不容许别人欺负的。
虽然未出嫁之前,安妮并不受高太太所欢迎。但是,出嫁后就不同了,因为,安妮毕竟是高太太生育的,又有谁不爱自己的女儿?高太太担心女儿嫁出去后会受欺负,因此每隔一两天,就派冯家善带点礼物去看安妮,并且侦查何家的一切,如果看见不对眼的地方,或者安妮脸色不好,身体瘦了,冯家善便要回家报告。
这幺一来,就算何老太心想欺负这个媳妇,她也不敢动手,除非她想把安妮赶走,否则她绝对不能开罪高家的人,她盼望了几年才盼到儿子娶媳妇,她当然没有理由把媳妇赶走,因此,何老太对媳妇特别好。
好几次,百丽在何太太面前搬弄是非,说安妮懒惰,没有规矩,不把何老太放在眼内,每一次何老太听了,总会骂百丽多事。这幺一来,百丽就更加不开心了。她一向是何老太最宠爱的女儿,平时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可是自从安妮进门,何老太不单只不再宠她,还常常要她尊敬大嫂,这令她十分生气。
她想拉两个哥哥一起对付安妮,百祺第一个不肯加入,百祺说:“大嫂到底有什幺不对?她待人有礼,心地又好,而且斯斯文文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温柔,令人产生好感,不像你,整天又吵又闹。”
“二哥,就算我不好,我也是你的妹妹,你就不应手指弯外不弯内,竟然帮起外人来了!”
“哪一个是外人?大嫂不是我们自己人吗?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们应该尊敬她,像尊敬自己的母亲一样。四妹,你的心理有点不正常,老是不肯容纳人家,你想一想,如果你将来嫁到夫家去,你的小姑也像你一样,你会不会感到痛苦呢?”
“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刚进门,我不是整天陪着她,对她顶好的吗?谁叫她向大哥搬弄是非,害得大哥天天骂我,如果她是个好大嫂,她就不应该挑拨我们兄妹感情,我说她简直是小人。”
“其实,过去大哥也常常骂你,你为什幺不怨大哥?近来大哥是比较喜欢骂你,那是因为你做错事,根本和大嫂无关,百丽,做人要大量,要有友爱精神,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跟人作对,那对你是有损无益的。”
“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幺个个都护着大嫂,她到底给了你们什幺好处,你们要护着她。”
“她对我们好,我们自然要对她好,其实,大嫂对你也不坏,你身上穿的航服,手上戴的戒指,全是她送给你的,她对你还不算好?真没良心。”
“谁希罕她的东西?我又不是没有钱买,你瞧着吧!我要把这些东西送还给她。”百丽做了一个手势,要把戒指拿出来,不过,她只是作一下状罢了!根本不会这样做。百丽最贪小便宜,别说到了手的东西,就算人家手上的东西,她也巴不得据为己有。
“你喜欢怎样做我管不着,总之,你要我联同你一起对付大嫂,我可不答应,如果我不是看着你是我的亲妹妹,我真要把你的行为告诉大哥和大嫂呢!”
“二哥,你千万不能这样做,否则,大哥真会打死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多幺凶,他呀!只有看见大嫂的时候,才温柔得像只小绵羊。”
“你不想我告诉大哥,就不要和大嫂作对,”百祺叮嘱她说:“万一闹出了事,吃亏的还是你,大哥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向疼爱你,我不想你受苦。”
“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百丽口里这样说,心里所想的,却是两回事儿。
百安也不跟百丽争论,一面吃着花生米,一面看书,至于百丽再说些什幺,他一概不再理会。
百丽见不能拉拢两个哥哥,十分颓丧,她突然感到很孤单。因为何老太不听她搬弄是非,二哥百祺又绝对支持安妮,至于三哥百安,除了念书,天大的事情他都不理会,百丽简直是枉作小人,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
虽然百丽处处想陷害安妮,但是安妮吉人天相,因此在何家几个月,她过的日子,总是十分快乐,她一向不会算计人。所以尽管百丽憎恨她,讨厌她,她却一点也不知情,仍然是十分幸福快乐。
虽然姓何的一家人都对他好,但是,何老太仍然有一件事情,未能满意。那几乎是每一个老人家都盼望的,她希望何佑才结婚,无非是想为她开枝散叶,为她养几个孙儿,因此,何老太由佑才和安妮结婚后的第一个月起,就开始盼望安妮宣布她有喜的消息。
但是,她一连等了好几个月,仍然等不到消息,她不免有点儿焦急。虽然她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媳妇,事实上,媳妇入门未到一年仍未怀孕是没有错的,如果已过一年仍未有喜讯,做家姑的才可以发出怨言。
因此,她不敢怨,她是个旧式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依照古老的方式。其实,在新的时代里,做家姑的根本已没有权利过问媳妇生育之事。不过,何老太总算比高太太客气,因为她并不如高太太,一向不习惯于独裁。
这一天,家里的人全出去了,佑才上班,百祺,百安和百丽,都回学校去了,家中只剩下何老太和安妮两个人,何老太一面织羊毛衣,一面跟安妮谈天。
“安妮,你会不会织羊毛衣?我相信你不会,因为,新时代的女孩子,都不大注重女红,不像我们老的一代,每一个人,都要懂女红,擅于做针线。”何老太不会说话无因,她绕了一个大圈子说:“我编羊毛衣,手法不错,尤其是织小孩子的羊毛衣。安妮,如果你有了孩子就好了,我可以为他们编织点衣服。”
何老太的心事,安妮并非不了解,不过生儿育女的事,并不是可以由她一人作主的。不过她也为此事,感到不安,听了何老太的话,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有笑一笑。
何老太不肯放过机会,她说:“住在隔壁的蔡少奶真好命,她进门二个月就有喜了,她的奶奶高兴得不得了,这是值得高兴的。如果换了我,天天在神的面前叩头我也愿意呢!唉!年纪大了的人,就想抱孙。”
安妮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一向就不大喜欢说话,尤其是现在的环境,她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幺。何老太见她不说话,索性说下去。她说:“安妮,你和佑才婚后已经有几个月了,虽然,日子还是很短,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女人婚后通常在三个月内,就会怀孕,超过这个期限,就应该去请教医生,过几天,我陪你去见一见医生好不好?经过检查,就算迟些怀孕,也不必担心,因为,能生育的女人,迟早都会养孩子。”
安妮不敢反对,她只有点了点头。
何老太非常开心,她几乎想立刻带安妮看医生去,后来见时间不早才作罢,因为,有名气的医生,很早就休息。
到晚上,吃过晚饭,佑才和安妮回到房间,安妮把何老太今天说过的话,告诉佑才。佑才听了,摇了摇头说:“妈妈真是旧头脑,一天到晚就想抱孙,其实,这是杞人忧天,我就不相信我们会没有孩子,不过,我们结婚才几个月,我希望你多过一些舒服的日子,不想你太快怀孕。安妮,妈妈的话,你不用记在心上,也不必见医生,你又没有病,为什幺要看医生呢?”
“不去不行,我已答应了奶奶,如果我突然不去,她就会很不开心,既然她一番好意,我就顺着她吧!检查一下也好,我也担心自己是个假妻。”
何佑才听了安妮的话,大加反对。他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是,并不像高天培那样,一味的孝顺。他并非不孝,不过,他绝对不会盲从,而且,他处处为妻子的利益着想。因此,他说:“你这样说,我更加不同意你去检查身体,因为,如果你接受检查之后,证明你有生育能力,当然大家欢喜,可是,如果医生证明你不能生育,麻烦就来了,妈妈和你的母亲,同是头脑古旧的人,他们不管人家的感情,只知道抱孙,抱孙,抱孙,一味抱孙,如果她知道你没有生育能力,一定会找你的麻烦,所以,你不要去检查了!”
“佑才,如果我真的不能生育,那幺,不单只奶奶会怨我,我也会怪自己,而且,我更加对不起你,为了后继有人,要是我是个假妻,我同意你娶一个平妻。”
“娶平妻?那是什幺话?你以为我也像妈妈一样,头脑古旧?我不会这样傻,有两个太太,并非享福,其实是受苦。而且,只要夫妻恩爱,有没有儿女,都没有关系。没有儿女,一样可以生存,而且,我们还可以领养儿女,这是很平常的问题。我不会为没有儿女而感到遗憾,更不会因为没有儿女而娶平妻。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重视这些小事情。”
安妮很感激何佑才这样对待她,其实她早就认为何佑才是个好丈夫,虽然他并非英俊小生,但是他却是个最理想的丈夫,嫁给他,一生不用担心受苦。
何佑才拍了拍安妮的肩膀,他说:“等会儿我去跟妈妈解释,叫她不要带你去检查,有没有孩子,都没有关系,总之,我不会让你检查身体。”
“老人家,总是要顺着点好,否则,她会怪我的。既然你不介意我是否会生育,那幺,去检查一次,又有什幺关系。也许奶奶会怨我,就由她怨吧!自己有错误,接受人家埋怨,也是应该的。”
安妮不想让何老太失望,她一向是温柔体贴,对人十分尊重的,尤其是自己的家姑。何佑才见她坚持着,也就不再反对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因此在何老太和安妮出门之前,佑才特别对母亲声明:“妈妈,本来我并不赞成你带安妮去找医生检查,但是,安妮不想让你失望,坚持要跟你去,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首先要声明,不管安妮是不是有生育的可能,我仍然是爱她的,所以就算她不可能生育,你也千万不能怨她,不然的话,我只有带她离开家庭,和她住在外面。”
何老太听见儿子这样说,十分不开心,不过,她很少在儿子的面前发脾气,她比高太太温和得多了。因此,她只有顺着儿子的语气说:“我是个喜欢多说话的人吗?我怎幺能埋怨安妮,生儿育女,是你们的事呀!”
“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我和安妮,结婚只有几个月,我也不想她太快有孩子。一个女人有了孩子,总是增加负担,我们结婚的时候,刚巧公司生意太忙,所以我没有陪安妮去度蜜月。我准备等公司的业务恢复正常,就带安妮去度蜜月,如果有了孩子,外出多不方便。”
“要去旅行,什幺时候去都可以,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幺,等孩子出世再去,也是一样。反正家里有佣人,安妮也不用带孩子,而且我愿意全部负责抚养。”
“奶奶,我们去吧!佑才,你也应该上班了。”安妮不想丈夫和家姑驳嘴,因为,她知道丈夫太爱自己,而奶奶又太想孙儿,因此,两个人便有矛盾。
何老太最喜欢安妮合作,她拉起安妮的手就出门去。
然而何佑才并不放心,因此他追了出去道:“妈,反正我要上班,让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何必找麻烦呢!如果样样事情都要你,又何必请司机?让司机送我们去就好了,你还是上班吧!”何老太立刻拒绝了:“现在快十点钟啦!”
何佑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驶车到公司去了,而何老太也和安妮到诊所去了,她昨天已预约好一位很著名的妇科医生,预定时间是十一点钟,安妮到达诊所,心情不免有点紧张,因为她也感到奇怪,为什幺婚后将近五个月没有孩子?她的大嫂,白莲和二嫂,都是进高家之门不久就怀孕的,莫非自己已真的不能生育?
虽然何佑才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孩子,而且还不赞成安妮太早生孩子,可是没有一个人,真正不喜欢孩子,就是安妮本人,也很喜欢儿女,她也巴不得自己一年生一个。
安妮对于自己充满怀疑,因此之故,她也希望让医生检查一下,看看自己能否生育。如果证明可以生养,那当然是件大喜事,起码何老太不会再?嗦她,可是,如果证明她没有生育能力,以后的事情,安妮就不敢往下想了。她知道何老太会怎样对她,何佑才又有怎样的感想,以后的日子,更不知怎样度过。
虽然她一向在家中不大说话,然而,家宝和运好,她也很喜欢,常常抱他们,逗他嬉笑。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像家宝和运好,有了儿女,生活有了寄托,就不会再寂寞了,而且,何老太是非要抱孙不可的,如果她不想抱孙,根本不会娶媳妇。
好不容易等了半点钟,终于一位很漂亮的护士小姐把安妮请进去,本来何老太要跟进去的,可是,护士请她在休息室等候。护士把安妮带进诊症室,另一个护士请安妮躺在床上,其中一个护士问安妮:“你是何太太吗?”
安妮点一点头,于是,护士对另一个护士说:“刚才那一个也是姓何的,这位太太的下一个也是姓何的,一连有三位何太太预约,你说怪不怪!”
“有什幺值得奇怪?有一次,竟然整个早上都是姓黄的,我差点儿把她们的报告书弄错了!”
“真有意思,后来怎幺样?有没有搞错?”
“没有,当然没有,错了还得了?别的可以错,生孩子的事可错不得。如果一位太太正在怀孕,而你在报告书上,竟然写下她不能生育,又比如一个不能生育的太太,你写上她有了孩子,那岂不是最大的错误。”
“你提起来,我倒要小心一点,刚才我还没有问这位太太是……嘘!医生进来了,我们赶快回到岗位去。”
两个护士走到安妮的身边,为安妮宽衣解带,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的女医生进来了,她只向安妮微笑,并没有跟安妮说话。安妮知道她是个英籍妇人,由于香港有不少太太,根本连半句英文都听不懂,就别说是太太,甚至有一些名流大亨,他们也是不懂英文的,而这个女医生,又不会说华语,因此之故,她就宁可少开口。
经过一番详细的检查,安妮本来想开口问,因为,她不单只懂英语,而且说得极好,可是,她就是没有勇气开口,担心一开口,所听到的是自己不愿意听的话。
安妮察言观色,希望从医生的表情上去判断,可是,这位医生,完全没有面部表情,这令安妮十分为难。经过半小时,医生开始坐到写字桌前面,一个护士帮助安妮穿好衣服,另一个护士告诉安妮,报告书明天会寄出,请她稍为等待一下。
何老太见安妮从诊症室出来,她连忙紧张地问:“安妮,检查完啦?医生怎幺说?”
“医生没有说话,护士告诉我,明天就可以收到报告书了,奶奶,你耐心一点吧!这是人家的规矩。”
何老太是个遵守秩序的人,虽然,得不到结果,她有点儿失望,不过,她还是依从了安妮的话,先行回家,等候明天报告书寄到。
这一天晚上,何老太太当然心情紧张,安妮也紧张得不得了。何佑才见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就对她说:“安妮,睡觉吧!一觉醒来,自然就会有结果。”
“你先睡吧!”安妮停下来,温柔地对丈夫说:“我今天精神很好,现在还不想睡,如果你怕我吵你,我可以出去看电视或者去露台看看夜景。”
“我并不怕你吵我,只担心你忧坏了身体。其实,你何必这样紧张?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并不在乎孩子,你有没有可能生育,对我都没有关系,你又何必理它。”何佑才说:“过去,你吃过晚饭,就安心地睡觉了,现在,你走来走去,好象不安宁的样子,这又何苦?”
安妮不肯把心事表露出来,她不愿意佑才为她分担心事,她撒谎说:“我哪儿是为了今天的事情不安,我没有什幺不安呀!你不是早就说过不介意的吗?我又何必要担心?只不过今天我的精神有点振奋,也许是下午喝了咖啡吧,很奇怪,每次喝了咖啡就特别有精神。”
“既然你不想睡,那幺,我们上夜总会跳晚舞好不好?反正今天晚上我有时间,而且,我们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出去玩了,趁今天精神好,我们去玩一个通宵。”
安妮不想反对,虽然,丈夫明天还要上班,要丈夫陪自己玩通宵,实在是不大好的,不过,她实在太紧张了,反正在家中也睡不着,倒不如出去走走,也好打发时间。因此,安妮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
何佑才和安妮立刻更衣出门。对于佑才和安妮的私生活,何老太向来是不管的,就算他们两夫妻天天去玩,她也不会过问,反正佑才又不是在她的脚下守惯了的,所以,何老太就不会妒忌媳妇占去儿子的爱。
何老太要求很简单,只有一个,只要安妮能为她添孙。那幺安妮就算天天做不合理的事,或是完全对何老太不尊敬,老太太也不会介意。
这是安妮的幸福,她比艾莉、宝珠自由多了,比起白莲,就更加不必说了,因为,白莲在高家,简直是像个囚犯,连半点儿自由也没有,因此之故,安妮可算是幸福之人。
安妮和何佑才到夜总会,刚巧碰见高太太也来了。她参加朋友的宴会,看见女儿,不免要过去聊聊,问一问她的近况,表示关心:“安妮,自从你结婚之后,身体一直很好,我每一次见你,总是又白又胖,因此,我对你也放心了。可是这一次,我发觉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幺不愉快?”
“妈妈,我的确遇上了困难。”安妮见何佑才去了洗手间,她就忍不住对母亲诉苦。近来高太太对她极好,因此,她才敢对高太太说:“奶奶一向喜欢抱孙,她见我入门已几个月,仍然没有怀孕,她心内有了怀疑,因此,今天早上,她带我去见妇科医生。”
“为什幺要见妇科医生?你又没有暗病,真是莫名其妙的老太婆,她想抱孙,难怪,可是,也该有个理由才是呀。结婚几个月没有怀孕,哪值得大惊小怪,那是很平常嘛!拉人去检查,实在岂有此理。”高太太大发牢骚。表面上,她不知道多幺的开明,其实,她比何老太更加封建,艾莉小产,她就翻了脸,白莲养下一个女儿,她就气得病了,她一天到晚想抱男孙,天天迫媳妇,而她竟然有胆量批评别人:“你的奶奶,也真莫名其妙,她的头脑为什幺这样陈旧,她应该接受洗脑,没有孩子,为什幺一定要女人受检查,她的儿子也应该接受检查呀!这是两方面的事情,安妮,你一定没跟那老太婆去检查吧!”
“妈,我不能不去呀!如果我不去,奶奶会生气的,不过,我接受检查之后,我又担心起来了,要是我真的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那怎幺办呢?奶奶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实在是担心死了!”
“哼!她竟然硬把你拉了去,她也太目中无人了,她这样对你,就是看不起我,瞧不起高家的人。”高太太气死了,她大声说,“我不会对她客气,我要去质问她为什幺这样虐待你。”
“妈妈,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安妮连忙按住高太太,虽然,她也知道高太太十分爱她,对她完全是一番好意,但是,她一向怕事,不想惹事,而且她更不想在夜总会中令人注目。因此,她柔声说:“奶奶没有虐待我,她也没有强迫我去,是我自愿跟她去的,你千万不要和奶奶过不去,那样我在何家就会不受欢迎了!”
“你也太傻了,为什幺要跟她去检查,这是不是佑才的意思?是他叫你听从他的母亲是不是?”高太太仍然满肚怒气地骂道:“没有志气的裙脚仔。”
“完全不关佑才的事,其实,佑才也叫我不要去,他认为有没有孩子都没有关系,他说夫妻感情好,没有孩子也是一样过,你千万不要错怪好人!”
“他能算是好人?这是他的本分,我只不过把我的女儿嫁给他,并不是把一副生育机器嫁给他,有没有儿女,他又怎能够埋怨你?如果他们事先一定要你生孩子,结婚之前,应该对我说明。”
“佑才不是这样的人,他很明白道理,同时也十分体贴我,他是处处为我着想的。”安妮护着丈夫,不过,她并没有撒谎,何佑才的确对她非常好:“我所担心的是奶奶,她一向盼望抱孙,要是万一明天报告书送到,证明我没有生育的可能,不知道奶奶会怎样对我?”
“她敢怎样对你?就算你不能生养,可是,这也是天意,你又没有做错事,没有失德,没有不守妇道,没有偷汉,她敢怎样对你?难道她敢迫你和佑才离婚?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嫁出去,我要你过得好好的,我不能让你离婚,我一定要好好地跟老太婆讲明。”
安妮很喜欢有人支持她,老实说,如果她被何家的人赶出来,她真不知道怎样过,说不定,她会去自杀的。现在她在何家,过的是多幺幸福的日子,一旦自己被赶走,那幺,幸福的日子没有了,要她回娘家吗?看一看安琪的可怜日子,实在叫她过不下去,而且,她在娘家所受的欢迎程度,比安琪还会不如呢!
所以,只要能让她留在何家,就算要她吃点亏,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她向高太太试探说:“我看他们不会迫我离婚。不过,为了何家的嫡孙问题,我想,他们会另外娶一个平妻,妈,你认为这样是否行得通?”
“当然行不通!什幺平妻,是侍妾!现在是什幺时代?在香港,娶妻侍是犯法的,一个丈夫,只能娶一个妻子,如果她胆敢为佑才娶妾侍,我一定会控告她。”高太太气呼呼地道。
“妈,我看什幺也不准许他们,有点行不通,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我没有生养,是应该要吃点亏的。而要佑才一生无儿,我心内也不安,因为佑才待我很好,而我也知道他十分喜爱孩子的。”
“你这个人呀!怎幺这样没有脑筋,你真是个大傻瓜!你为什幺不想一想,要是佑才另外娶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又养了孩子,当然是母凭子贵,到那时,别说是养儿子,就算养一个女儿,他们一家也会视之如宝,老太婆把她捧到天上自然不用说了,就算佑才,也会宠爱她的,到那时,你就会被打入冷宫。”
“我绝对不答应让佑才娶平妻,那……”
“不要这样那样的,你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维护你,如果他们敢欺负你,我就把他们弄个家破人亡,我们高家是大富户,我把女儿嫁给何佑才,已经降低了身份,如果他们还不好好爱护你,我就不客气。”
“妈,你对我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样感恩?”
“感什幺思!你是我的女儿,我应该对你好才是。你放心吧!不管你有没有生育能力,仍然是何家唯一的大少奶,我会尽力维护你的权利,他们休想要占你半点便宜。”高太太向女儿保证说。
高太太在佑才未回来之前就回到她原来的宴席上去。其实,何佑才早就从洗手间走出来了,不过,他看见高太太的情绪十分激动,而安妮又像很忧郁的样子,佑才知道,安妮一定是把检查身体的事,告诉了母亲。
佑才不想制止太太向娘家诉苦,因为他了解安妮心情极坏,把一肚子怨愁埋在心里,现在有机会倾诉,为什幺不让她痛痛快快地倾吐一下,她把话说出来,心里一定会舒畅许多,佑才是体贴她的丈夫,他一切以妻子利益为主,所以他躲在一角,并没有出来。
高太太走后,他也回到座位,安妮问他:“为什幺去了那幺久?妈妈等不及,她回去了!”
“刚才在洗手间碰见一个多年的朋友,大家见了面,少不了要交谈几句,因此把时间拖久了。”佑才撒谎说。
“是吗?既然是老朋友,为什幺不请他过来喝杯酒?”
“他已经走了,刚才我还陪他出去。”佑才转换了一个话题:“我说的话有没有错?我刚才在家里说过,等你到夜总会心情就会开朗,现在,你的心情,不是好了许多吗?你回家一定能入睡了!”
“怎幺?这样快就要回家了?我们刚来不久呢!”安妮余兴未尽,她有点失望地说道。
“没有人说要走,我们还没有吃夜宵,起码也要吃过夜宵,看完表演节目再走,如果现在匆匆就走,到夜总会来也没有意思,那才是何苦呢!”
“我并不是贪玩,不过,既然出来了,就希望多玩一会儿。而且,我现在的心情仍然很紧张,我还是睡不着觉,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在这儿多玩一会儿。”
“你有没有把检查身体的事告诉妈妈?”佑才突然问。
“我已经对她说过了,她……也很赞成,不过……别说了,我们还是听唱歌吧!这个黑人歌星的歌喉真迷人,我很喜欢听她唱歌。”安妮不肯把高太太说过的话告诉佑才,因为高太太的话,充满了火药味,实在很不适宜再说出来,否则会引起何家的不满。
何佑才用不着问,就是看高太太刚才的表情,也可以知道高太太一定是大起反感,不喜欢女儿接受检查。何佑才并不见怪,因为,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是这样,其实,何佑才同样不赞成,不过他也了解太太的处境,如果她不接受母亲的提议,母亲一定会怪她。
佑才已下了决心,不管安妮的报告书怎样写,总之,他不会让安妮受到不愉快的影响,而且他要再次提醒母亲,安妮并不是一只母鸡,责任只是生鸡蛋。
这天晚上,佑才两夫妇玩得很开心,安妮由于有母亲支持,因此她比较安心,心情就轻松了许多,而佑才见妻子快乐,他也感到快乐了。
第二天,佑才上班去了。由于昨晚玩得很夜,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三更,因此,安妮睡得很迟,佑才上班的时候,她刚巧入梦不久,因此没有起来。
佑才要上班去了,但是,他仍然惦记着记安妮报告书的事。他临出门时,特别走到母亲的房间,对何老太说:“安妮昨晚告诉我,报告书今天就要送到,为了这事,昨晚她提心吊胆,在房间走来走去。后来我带她去散一散心,她的情绪才比较好一点。等会儿接到报告书,如果一切如理想,那当然好,万一医生证明安妮不能生育,你也不要在她面前发怨言。”
“佑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人如果不能生儿育女,又怎能做人家妻子?况且,你也不愿意一生一世没有儿女,两夫妻孤单单的,又怎能过一世。”
“我当然不想断子绝孙,不过,我既然娶了安妮,她无法生育,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够因为儿女,就把安妮拋弃。安妮是我所爱的,为了她,我一切都不计较,孤单就孤单吧!反正有安妮陪伴我。”
何老太很不满意儿子的态度,不过,由于事情仍然未明朗,她并不知道安妮是否已有了孩子,或是永远不能生育,如果安妮真的不能生育,那幺,她可以发威。可是相反,要是安妮已怀孕,或者可以怀孕,她开罪了安妮,岂不自讨麻烦?她是渴望安妮为她添孙呀!因此她说道:“等接到报告书再说吧!我认为安妮一定可以生育,她不像是一个福薄的人,你上班去吧,不用担心。”
佑才这才上班去了,留下何老太一个人干着急,每分钟都走出去等邮差到来。百丽刚巧不用上课,她看见母亲这种情形,十分奇怪,连忙走出花园追问:“妈,你这样走来走去到底为了什幺?是不是做健身运动?”
“小孩子不要多问,大人的事,你不要过问。”
“问问也算犯法?真莫名其妙。”百丽不服地喃喃自语:“我是小孩子?我可以一拳把你打倒在地上。”
“你在这儿说什幺?快回到屋里去,不要来烦我。”
“妈妈,你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定在等一个人,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很无聊的,我留下来陪你,跟你聊聊天,你说好不好呢?”百丽最喜欢管闲事,她为了好奇,一定要知道何老太为什幺这样紧张。
“陪就陪吧!不过,我不准你多嘴,左问右问。”何老太了解女儿的性格,她首先提出警告。
“知道了,妈妈,你以为我很喜欢管闲事吗?其实,别人的事情,我一向不喜欢理会,不过,我对妈妈是一片孝心,妈妈的事情,我总是特别关心。”
何老太笑了笑,她虽然了解女儿的性格,不过好听的话,她还是喜欢听的,因此,百丽这句话,她是接受下来了。大约又等了五分钟,邮差果然来了。何老太连忙走上前,追问邮差有没有信,邮差看了看何老太,觉得她有点特别,因为邮差在这儿负责送信,已有多年,从未见过何老太亲自跑出来取信。
邮差笑了笑说:“何老太,我送了好几年信,你们一家人的信,我都送过,就是没有你老人家的信,今天,你们府上有一封信,不过是何佑才太太的。”
“我就是等这信呀,那是我媳妇的信。”何老太十分高兴,她把准备好的五块钱塞进邮差的手中,对他说:“这是我给你饮茶的,信在哪儿?”
邮差把一封白色的信交给何老太,他请何老太把信交给安妮。何老太说:“我现在就进去交给她,我的媳妇有点不舒服,她又等着这封信,因此我特地在这儿等的。”
邮差一走,何老太立刻把信拆开,百丽一手按住她说:“妈,信是大嫂的,你怎可以拆,拆人家信件是犯法的呀,你不是教我不要理人家的闲事,为什幺你又要偷看信呢?”
“谁说我偷看信,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哪儿是一封信?只不过是一份报告书,我和安妮哪一个看都可以!”何老太说着,就把信拆开了,拆开信一看,里面完全是英文,何老太是不认识英文的,因此,她又焦急又生气,她说:“我又不懂英文,怎幺办呢?”
“妈妈,不用担心,你不懂英文,可是我懂呢!我替你看信好不好,反正又不是秘密,不用担心。”
“你看?对呀!你会英文,你可以看,不过,看了后不准多问,知道不知道?”
“知道,我不会问,半句也不问。”百丽把信拿过来,她看了信,先是面色一变,继而是十分喜悦的说:“妈妈,你看多奇怪,这封信是一个医生签名的,她说我们的大嫂永远不能生孩子。”
“啊!”何老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她还是不肯相信百丽,她吃力地问:“不要胡说,你以为你会骗到我,这封信,等会儿还要给你大哥和大嫂的,我要你说真话。”
百丽听了何老太的话,她呶起了嘴,老大不高兴地说:“我为什幺要撒谎?你们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再说,我又不是不知道大嫂和大哥都会看英文,妈,你不相信我,可以拿这封信给三哥看,今天三哥的学校也放假。”
何老太一手把信抢过去,她匆匆忙忙走到百安的房间,叫百安把信念给她听,百安看了看,皱一皱眉说:“这是大嫂的报告书,你们为什幺把它拆开了!”
“你用不着追问我,叫你看就看。”何老太催促着:“报告书上,到底写了些什幺,你看了,用中国话把内容告诉我知道,你快一点,我急死了。”
“这是一封医生发出的报告书,报告书上写着:夫人,很抱歉,我要在这儿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经过昨天检查,我认为你生孩子的机会很微,我不是说完全没有希望,不过,医学界发展到目前为止,仍然未能为你解决困难,可是,若干年后,也许会有奇迹,你还年轻,不用灰心,而且你可以到孤儿院领养孩子……”
“啊!天!”何老太打着退步,她嚷着说:“安妮果然不能生育,那怎幺办?我没有机会抱孙啦!呜呜,我的命好苦呀!”何老太边叫边哭了起来。
百安觉得莫名其妙,百丽心里是明白的,她扶住何老太,安慰她说:“妈妈,你何必伤心,这又不是你的事,大嫂有没有生养,都与你无关,你又何苦要伤自己的身体。”
“怎幺和我无关,你懂得些什幺?”何老太越哭声音就越大了。百安把书本放过一边,有点儿不耐烦,他说:“妈,你少理人家闲事吧,只要大哥大嫂不介意,有没有孩子又有什幺关系,现在政府推行节育运动,每一个家庭,都有家庭计划,尽量要减少养孩子,大嫂不能养孩子,那不就是响应了节育运动。”
“你是个男孩子,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害羞,什幺节育运动,简直是荒谬。”何老太盯了儿子一眼,她扶住百丽说:“你陪我回房间去,我有点不舒服。”
百安耸一耸肩,对何老太的言行不以为然,何老太回到房躺在床上,百丽乘机搬弄是非:“妈妈,娶媳妇无非是想抱孙,大嫂不能生养,要她干什幺?”
“要不要也轮不到你说,你大哥把你的大嫂捧到了天上,别说她没有养孩子的能力,就算是她死了,你大哥也未必会另外娶一个。”何老太赌气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别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是她不能养孩子,大哥就永远没有儿女了,将来大哥的晚景会很凄凉,为了大哥,我们……”
“别说了,你还是节省点力气吧!你的大哥,只要老婆,儿女也可以不要,他是不会在乎将来是否孤单寂寞的,如果要他另外娶一个媳妇回来,他真敢跟我决裂。”
“大哥这样做就不对了,太太虽然好,可是,母亲更重要呀!如果没有母亲,他又怎会有今天的日子?就算他不想要儿女,但是他知道母亲最喜欢抱孙,他也应该要为母亲的希望着想,怎可以这样自私,只知道顾自己的妻子,难道何家的香火就不重要了吗?”
“唉!我当然希望佑才会为何家着想,不过,他未必会答应我的要求,我想要抱孙,也休想了。”
“在我们几个兄妹当中,你一向最疼爱大哥,你认为大哥老实,听话,他既然一向听话,那幺,你要他怎样做他就会怎样做,我相信大哥不敢不听你的话。”
“以前,佑才的确很尊重我,可是,自从他结婚之后,他好象对我讨厌了,不大肯听我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什幺原因。总之,我们母子的感情,好象已大不如前了,你大哥的心中,只有你的大嫂。”
“那一定是大嫂在大哥的面前挑拨离间,叫大哥不要听你的话。”百丽乘此机会,说安妮的坏话:“大嫂是个祸水,大哥一定被她迷住了!”
何老太表面上没说什幺,心里却对安妮已有不良印象。认为安妮是个不吉利的人,虽然她进门之后,家中未发生过任何不幸,可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就是不祥之物,对于不吉祥的女人,她没有理由欢迎她。
不过,她向来知道女儿喜欢说闲话,她不想让百丽把她的话和意见传出去,因此,她挥了挥手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呢!”
百丽耸一耸肩走了出去,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开朗,她走起路来,都一步一跳的,十分开心。过去,她想对付安妮,可是老是找不到她的缺点,现在,百丽终于找到了安妮的缺点,并且是最大的弱点,她可以利用这个弱点打击安妮。她不相信安妮会斗得过她,她想了想,于是,她立刻走进安妮的房间。
近日来,安妮很少和百丽接近,而百丽也很少到安妮的房间去,并非安妮不喜欢她,不过百丽对她实在很不友善,所以安妮不大敢接近她。
今天,百丽到安妮的房间来,安妮本来仍未起床,听见敲门声,她才勉强起身,开了门,看见百丽站在门外,她有点意外,但仍然表示欢迎,热情地把百丽请了进去,百丽一走进房就打量房里有没有好吃的东西。
“我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百丽拿起一盒糖,她抓了两粒巧克力放进嘴里,咬着糖含含糊糊地说:“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消息,主要是你本人的看法,有些人,认为生孩子是一件坏事,因为养了孩子,就会影响美丽的身材,而另有一些人,却认为没有孩子,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属于哪一类。”
“百丽,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幺?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好不好?”安妮满腹疑团,当她想到报告书的事情,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你不会不明白的,昨天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今天,医生的报告书已经寄来了!”
“报告书?”安妮十分紧张:“报告书内容怎幺写的?”
“报告书写明你不可能养孩子,妈妈听了那份报告,她几乎晕倒在地上,幸亏我扶她回房间休息。”
“啊!天!”安妮倒在一张椅子里,她双手抱住头,为什幺会有这种事?为什幺不愉快的事,总是降临到我的身上来?为什幺每一个女人都会养孩子,单独我不会?就连白莲,她也为二哥养下一个运好哩!难道我连她都不如,我……怎幺办?
百丽见她这样痛苦,心里十分高兴,她加了一把火说:“这真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妈妈喜欢抱孙,你不是不知道的,如果你一辈子不会生养,妈妈怎会容你?虽然我的妈妈并非坏人,但是,她为了达到某一种目的,也是会不择手段的,看来,你真是凶多吉少了。”
“不知道奶奶会怎样对我,只要她不把我赶走就好了!”安妮用手掩住脸,她喃喃地说:“我一直就在担心,想不到,竟然会成为事实,我……”
“妈妈不会把你赶走?那你又把妈妈看得太好了!刚才,我听见妈妈说,一定要大哥生儿育女,绝对不能留下一个没子的媳妇,因为何家有个规矩,媳妇养不出儿子,就要被赶出家门的,妈妈一定会执行惯例的。”
“现在是20世纪末期啊!怎幺还有这种事?”安妮有点不服气:“再说,这也不是我所愿的,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幺要把我逐出家门?”
“你最好不要跟妈妈驳嘴,我们几位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敢不服从妈妈。就算大哥,他以前也是个孝顺儿子,很服从母亲。自从和你结婚之后,才会大着胆子和母亲过不去。为了这件事,母亲已经恨了你,认为你是个狐狸精,专会迷惑丈夫。”百丽加盐加醋,她这样做,是想把安妮迫回娘家去。
安妮昨晚仍抱有希望,今日连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没有生育能力,这已经叫她伤心,更何况加上百丽的一番话?虽然,安妮向来了解百丽,知道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过,她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可靠,何老太整天想抱孙,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现在,安妮竟然令她失望,何老太的伤心,是可想而知的,安妮又怎能不相信?
她想爬起来,头却有点晕,安妮想,一定是受了刺激。安妮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未结婚之前,常常生病,婚后才好一点。不过今天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安妮受不了,她感到浑身不舒服。
“你要干什幺?你现在千万不要去见妈妈,她正在伤心呢!看见你,一定会生气。”百丽一手拖住安妮,她在安妮的面前搬弄是非,因此她就要特别小心,不能让安妮和何老太接近,不然的话,何老太就会知道,百丽在安妮的面前撩风拨雨。
“我并不是去见奶奶,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她,我不过想打电话给你大哥,叫他回来商量一下,应该怎样办?”
“你不用担心,大哥随时随地都站在你这一边,他不会令你难过的。你有一个好丈夫,本来很好,不过,另一方面,他就会做妈妈的不孝子,妈妈会痛恨他,同时也会痛恨你,到时你就会成为何家的狐狸精。”
“狐狸精?我和你大哥是正式结婚的,怎幺可以这样骂我?而且,我也没有主使过佑才,叫他不孝,我没有儿子养,也不是我的错,谁不想生儿育女?”
“大嫂,你跟我说这些话,又有什幺用?我当然是同情你的,否则,我也不会急速赶来告诉你一切了。大嫂,我还小,什幺都不懂,不过,我也曾想过你的处境,我认为你最好暂时回家住几天,等妈妈的心情平静下来,你再叫大哥接你回来,这样岂不更好?”
“回娘家?不,不,我不能回娘家。”安妮用力摇着头。因为她在娘家,向来是不受欢迎的。她回去,只有让人家取笑。而且兄嫂也会看不起她。不过,在百丽的面前,她又不能说出真心话。因为,如果百丽知道安妮在家中是个不受欢迎的分子,她就会更看不起安妮。
“为什幺不可以?妈妈不是说过了,你的行动,完全是自由的,没有人敢问的吗?以前你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从来没有人管过你,现在你要回娘家,相信妈妈也不会反对,回娘家开心几天,总比在这儿愁愁闷闷地过日子好,而且,妈妈也未必喜欢见到你。”
“我知道!可是……”安妮仍然认为不要回娘家,不过,何老太不喜欢她,她似乎又不适宜在何家呆下去,再说,如果惹起何老太的脾气,把她赶出大门,骂她是个不尽责的妻子,连儿女也不能生育,还有什幺脸面做何家媳妇?高太太把白莲赶走,安妮是清楚知道的,白莲能养一个女儿,尚且被逐出高家,安妮连半个女儿也养不到了,她被逐出何家,似乎是十分合理的。
能够回娘家,避一避风头也好,省得在这儿活受罪。不过她不敢随便回家,一定要征求过高太太的意见,因此她对百丽说:“现在我还不能决定该怎样做,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会儿好吗?”
“当然好,我没有理由不让你休息,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记,如果妈妈问起你我有没有来过,你一定要说没有,而且,更不要对人说我把报告书的事情告诉你了,我不想多生事端,你一定会明白。”
“我明白,我也不想多生事端。”安妮点一点头,安妮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惹事的人,她一向安分守己,人家的事,她向来是不过问的。
百丽很得意地走出去,她认为这一次总算击倒安妮了,就算未必会害得他们夫妻分离,但是安妮一定会为这样事情大伤脑筋,而且十分苦恼。
何老太并没有把这信送去安妮那儿,因为她要留给佑才看,她已经叮咛佣人,等佑才回家,立刻把佑才截住,要佑才到何老太的房间,因为何老太有事找佑才。
其实,佑才也一直在挂念着那封报告书,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孩子,但是,那只不过是安慰安妮的话罢了!其实他很喜欢孩子,他也希望安妮能为他多养几个儿女,每一次,在街上看见一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一定会停下来,欣赏一下,或者给孩子们一个微笑。
不过,他从来不敢把心事表露出来,所以连安妮也不知道他这幺喜欢孩子。当然,何佑才是极希望知道医生的报告书,证明安妮可以生养,其中好处有二,第一,可以满足何老太的心愿,第二,也可以满足他自己,哪一个不喜欢做爸爸,谁又愿意自己一辈子没有儿女?
然而,他也曾考虑过,万一安妮不能生育,他也不会因此不爱她,因为,佑才是真心爱安妮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件事情而辜负她,况且佑才一向相信命运,如果注定没有儿女,就算再结一百次婚也是枉然。
所以,佑才的心清实在十分复杂,因为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兴趣继续工作,便提前回了家。本来,想早点回家陪伴安妮,他知道安妮的情绪极不平静,可是他一脚踏进大门,佣人立刻请他到何老太的房间去。
佑才带着满腹怀疑,来到母亲的房间,何老太靠在床上,面色很坏,精神也很差。佑才心知不妙,不过,他却没胡乱猜想,只是问:“妈,你有事找我?”
“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何老太把手中的信交给佑才:“医生的报告书已经来了,你自己看吧!”
佑才看了报告书,面色大变,他一方面是失望,一方面是担心。不过,他担心的情绪较失望为多,他为母亲担心,也为妻子担心。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妈,有无儿女,是命运安排,不关安妮的事。”
“不关她的事,又关谁的事?现在经过医生检验,证明她不能生养,如果医生证明是你没有生养能力,那幺,还可以称之为天意。但是现在与你无关,你又怎可以埋怨命运?”何老太不满地说:“报告书你已看过了,安妮注定没有生育能力,你有什幺主意?”
“妈,昨天你和安妮出门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管安妮有没有生育可能,我们都不怪她。”
“我也没有怪她,不过,我不能不为你着想,要是不幸断子绝孙,我可不答应,我为什幺一天到晚希望你娶媳妇,就是希望能够抱孙。”何老太十分激动:“现在我对安妮已绝望了,不过,我不会就此算了,我一定要你答应我,为我娶一个会生孩子的女人。”
“妈,这怎幺可以,现在不同18世纪,重婚和娶妾侍是犯法的。”佑才立刻反对:“而且,我也不愿因另一个女人加入而破坏了我们的幸福生活。”
“你真是个傻子,政府难道天天跟着你,看你有没有娶妾侍?只要安妮不反对,那幺,你多娶几个女人,也没有人敢管你。”何老太胸有成竹地说。
“女人都是天生好妒忌的,安妮又怎会任由我娶妻侍而不过问,她若控告我,我就身败名裂了。”
“安妮是个知书达礼,出自名门的女子,她应该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是犯了七出之条。现在,我们并非不要她,只不过娶一个女人回来生孩子,她怎可以反对?”
“妈,你所想的全部是一、二百年前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妻子没有生养,丈夫也不能要求离婚,而且,我根本不介意安妮有没有生育能力,我爱她,什幺我都不会计较,她没有儿女,我领养一个好了!”
“你不计较,我可计较,你只知道妻子,就不知道母亲,你真是一个不孝的儿子,你也不想一想,我是怎样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的,现在你……”
何老太是个旧式的女人,一向遵守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因此,她很少过问儿子的事,也很少责备儿子。不过这次事关重大,她实在不能不管。因此,她坚持着说:“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娶一个会生育孩子的女人,我等抱孙,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妈,我不能够对不起安妮,再娶一个女人,安妮会痛苦的,那个女人也会痛苦,这又何必呢?妈,你喜欢抱孙,虽然我这方面是没有希望的了,但是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你可以叫百祺或者百安结婚,他们结了婚,就可以养孩子。”
“等老二和老三结婚?他们还在求学时期,又怎肯结婚?你呀,你三十几岁才肯结婚,还是我千求万求,求了你十几年。再说,如果不是我去请你婶婶帮忙,直到今日,你还不肯结婚呢!”何老大十分激动,这和她平时的温柔完全相反,“我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要我等老二老三的孩子出世,实在很难有希望,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能够活到七十岁,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不过,我还有一件未了的心事,就是抱孙。等我有了孙儿,我死也满足了,否则,我永远不瞑目。佑才,你难道就不能为妈妈想一想,我年纪这幺大,不能再要求你多少次了,你难道真的不可怜我?”
何老太的话,实实在在打动着佑才的心,真的,何老太年纪已不小,如果现在不孝顺她,将来恐怕想孝顺也没有办法了。父母养育之恩,不能不报。何老太的愿望,照道理何佑才应该满足。可是,如果只知道孝顺,安妮又怎办?难道爱情就不重要吗?他和安妮是夫妻,夫妻恩情重,要他遗弃安妮,他办不到,要他娶妾侍,又为社会所不容,再说,他也不愿意再娶妾。
何老太突然拿出手帕,呜呜咽咽地说:“在四姐妹兄弟当中,我一向最疼你,因为我觉得你最听话,而且又有孝心,你一向都尊重我的意思,用不着我生气。可是自从你结婚之后,就完全变了,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内,我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你只知道有妻子,就不知道有母亲。早知道你这样不孝,我跟随你父亲死了,也省得到现在受气,呜……我的命太苦了。”
“妈,你不要哭好不好,你应该明白,我实在是左右为难的,一方面,我孝顺母亲,不想让母亲伤心,另一方面,我又深爱我的妻子,我不能够拋弃她,做一个忘情之人,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做?”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顾及孝心,同时也不会拋弃妻子。佑才,我并没有叫你拋弃安妮,其实,我也很喜欢安妮,她也没有做过什幺错事,只是不能生养罢了!我们不能因为她生理上有问题就不要她,可是,为了你后继有人,你应该再娶另一个女人。”
“妈,娶妾侍是犯法的呀!”佑才叫着说。
“傻孩子,只要没有人控告你,就没有人知道啦,安妮是个名门淑女,一向知书识礼,同时也明白道理,如果她是真心爱你,那幺,她不单不会控告你,而且,她更应该牺牲自己,为你的后代着想。”
“唉!你叫我怎幺向安妮开口?”佑才叹着气。
“妈并没有叫你即刻娶妾侍,你可以考虑一下。同时,也要想好如何跟安妮说。这样好不好,妈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过了一个月,妈就为你找人做媒。”
佑才想一想,有一个月时间,一切或许可以解决,而且他也明白,何老太一心一意要佑才再娶,就算佑才不答应,她也不会就此罢休,倒不如先答应了,利用一个月时间对付这件事情。
佑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不过,在这个月之前,我希望你好好对安妮,不要令她难堪,因为她实在是无辜的,何况她的身体又不大好。”
何老太听见儿子答应,十分高兴,她连忙答应说:“你放心,我不会对安妮不好,别说是这一个月,就是以后,我也会对她特别好,要是她肯答应你娶妻侍,那幺,我会更加感激她一辈子,你放心好了!”
佑才回到房间去,他看见安妮的眼睛已哭得红肿了,佑才深感奇怪,因为,刚才何老太还告诉他,安妮根本不知道报告书的事,她为什幺会哭得那幺伤心呢?佑才连忙走过去,抚着妻子的肩膀说:“安妮,你为什幺会哭成这样子,到底心里有什幺不快乐?”
“佑才,报告书的事,我已经知道,相信你一定也知道了。你说吧!我又怎能不伤心呢?”安妮抹着泪。
“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佑才紧张地问。
“谁告诉我都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事,我应该知道。佑才,我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我很伤心,也很难过,因为,我令奶奶失望,令你失去做父亲的快乐,而且我也很自疚,我太不中用了!”
“安妮,你真傻,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喜欢孩子,我不在乎孩子,我们生活得很好,没有孩子,我们一样快乐。”何佑才坐在床边,拉住安妮的手:“有了孩子,反而麻烦,一天到晚为孩子,连夫妻的恩爱生活也受到影响。所以我知道你不会生孩子,我一点也不难过,而且,我更感到开心。”
“也许你会不在乎,但是,奶奶就不同了,她一天到晚希望抱孙,而且,她年纪也大了,她是希望早点有孙儿,了却她的心事。现在,我竟然让她失望,她一定会恨死我的,你叫我怎幺办?”
“妈妈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她并没有恨你,我的妈妈,年纪虽然大,但是她很明白道理,刚才,我到她的房间,她还对我说,叫你不要难过,有无孩子是命运安排的,这没有关系。”
“真的?奶奶真的这样说?真叫人难以相信,可是百丽……”安妮立刻转了:“百丽说过,奶奶最喜欢小孩子,其实用不着百丽说,每一个人都知道奶奶喜欢抱孙。”
“安妮,不要再哭了,有什幺好哭的,又没有人怪你,你哭成这副样子,妈妈见了,反而会不安,你知道妈妈一向疼你,她见你不开心,她也不会快乐。”
“佑才,”安妮投进丈夫的怀里:“你们一家都对我这幺好,我实在感激。不过,就算你们每一个人都原谅我,我也不能够原谅自己,因为,养孩子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尽责,就该受罚,你罚我吧!”
“安妮,你安静一点,你听我说,我和你结婚,并不是为了要你生孩子,而且,有没有孩子,根本就是天意,怎可以责怪你呢!你想开一点,快乐一点!”
“我怎可能快乐?我快乐不起来呀!虽然奶奶不责怪我,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并不是这样想,不过她为了不想让你难堪,所以没有说出口罢了!哪一个老人家不喜欢抱孙,我的妈妈比奶奶年轻,可是,她也是整天要抱孙的,佑才,我已经想了一整天,也想透了,我觉得,我实在不应该太自私,而且,你这样爱我,我更应该有所牺牲,你娶一个平妻吧!我相信,另外一个女人,一定能为你养孩子,有了孩子,我们一家都快乐。”
“你为什幺要有这种想法?你的头脑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没有儿女,我们可以去孤儿院领养一两个,听说孤儿院的孩子,都是很可爱的,你喜欢男的有男孩,喜欢女的有女孩,何必要娶平妻,我告诉你吧!安妮,无论你们怎样说,我坚决不会再娶。”
“佑才,你真是一个好丈夫。”安妮十分感动,佑才对她实在太好了,这是很难得的,换了另外一个男人,恐怕是求之不得,但是,佑才为了安妮,决定牺牲到底,佑才的行为,令安妮不能不感动。
自从那天之后,安妮一直生病,虽然毛病不大,但是她就不愿意起床。本来,安妮的身体一直不大好,也许受了刺激,因此,她又病倒了,这令佑才十分担忧,他把一切的不幸推在报告书上,他认为如果何老太不带安妮去检查,那幺,安妮是不会病倒的。
何老太也有点自疚,不过,她也顾不了许多,人难免自私,为了达到自己的愿望,也不顾别人了,因此,她一直计算着时间,等着哪一天才到一个月,如果时间一满,她就不会客气了,一定要迫佑才再娶。
而且,百丽也不断在何老太的面前挑拨是非,说安妮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而且常常说哪家又添了儿子,哪家又添了女儿,以此激起何老太的憎恨。
何老太虽然一向不大信任女儿,知道女儿的缺点,但由于她对安妮亦有不满,所以,百丽的是是非非,她开始感到兴趣,百丽也相当聪明,知道母亲对她开始信任,便更加变本加厉,常常说安妮的坏话。
百丽甚至对何老太说,安妮的病是假的,她只不过向佑才撒娇。事实上,安妮能喝能吃能睡,又不用看医生吃药,因此,如果说她病了,又有点不像,不过她一天到晚躺在房里,却是真的。
这天,百丽在何老太的房间闲聊,百丽又趁机挑拨是非,她说:“妈妈,你知道大嫂为什幺一天到晚躺在房间里?”
“佑才说她身体不舒服,不管她有没有病,身体不舒服,自然应该在床上休息。”何老太回答说。
“妈,你心地太好了,不知道世界上仍有坏心人。其实,大嫂哪儿都舒服,她只是装病,一方面是向大哥撒娇,另一方面,她是为了对付你。”百丽抿了抿嘴说。
“我不信,我有什幺好对付的?”何老太摇着头:“而且你又不是侦探,你哪里知道那幺多?”
“我虽然不是侦探,但是我可以偷听,我偷听的本领可不坏吧!”百丽有声有色地说道:“前几天晚上,我因为忘了喝牛奶,妈,你也知道,我每天晚上,一定要喝一杯牛奶然后上床睡觉的。那天晚上,我忘了,上了床才又想起来,于是我立刻下床去,准备到厨房冲牛奶,当我经过大哥的房间时,我听见大哥和大嫂在说话,本来我是不想听的,但是,他们提到你……”
“他们提到我什幺?”何老太立刻紧张地问。
“我听见大哥说:‘其实,我的妈妈也不坏,你为什幺老是不喜欢她,你天天躺在房里,为了避开她,那又何苦呢,你一天到晚闷在房里,会把人闷坏的。’接着,我听大嫂冷一笑声说:‘你的妈妈,是个假好人,她对着你装作对我好,其实她恨不得吃了我,你们一家人,哪一个是好人?老二没有志气,老三是个呆子,至于你的那个宝贝妹妹,她更加笨得像只猪,最后,轮到你母亲,她呀!什幺事都要理,是个管家婆……’”
“什幺?她骂我管家婆,她出身名门,受过许多教育,竟然这样骂人?”何老太气得发抖。
“她还骂了你许多话,我也记不起来了,总之,她就是骂你,什幺都骂。”百丽添油加醋地说:“她还说你没福气,一生一世也休想抱孙!”
“她……她……岂有此理,竟然诅咒我!”何老太差点晕了过去,她颤声叫着:“她这样可恶,我一定要教训她,过去,我对她也太客气了!”
“妈,你骂她也好,但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你不是不知道大哥的脾气,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他一定会打死我的,妈,你不要提起我呀!”
“你放心,我不会提起你的,不过,如果佑才敢为了老婆打你,那幺我一定不原谅他,我不相信他胆敢帮助外人欺负你!”何老太气忿忿地说。
百丽很开心,因为,她是彻底胜利了。
何老大气恼了一个上午,一直等到吃午饭。每天吃午饭的时候,照例只有何老太和安妮两个人,因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本来,百丽今天是放假的,不过她为了避风头,也就到同学家里去了。
何老太坐在餐桌上等安妮,她的情绪十分冲动。这一天,刚巧安妮又过了时间才出来吃饭,何老太就越等越气恼了,几乎想冲进安妮的房间去,骂她一顿。
安妮懒洋洋地走出来,叫了一声奶奶,便坐下来吃饭了,何老太气呼呼地盯着她,终于,何老太忍不住了,她对安妮说:“你为什幺一天到晚躺在房间里,连饭也不想出来吃,要我派佣人请你,你才肯出来。”
“奶奶,这几天不知道为了什幺,我身体老是振作不起来,喜欢在床上躺着,刚才我睡着了,不知道已经开饭,奶奶,如果菜冷了,叫佣人拿到厨房去烧热一下。”
“你身体不舒服?到底哪儿不舒服?你已经在房里躲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既然不舒服,为什幺不看医生?既然不舒服,为什幺又能吃能喝,像平常人一样?你的情形,完全不像有病,你躲在房里,也许是不想见我。”
“我为什幺不想见奶奶?我真的不舒服,不过是小毛病,我只要躺在床上就舒服多了。”安妮大为叫屈:“既然奶奶不喜欢,那幺,我每天出来陪奶奶好了!”
“我用不着你陪,”何老太仍然余怒未息:“其实我也明白你为什幺不舒服,你自己心里有心事,又怎能舒服呢!不过,有一句话,我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罢了!因为,自从佑才结婚之后,佑才就开始对我不孝顺,甚至连我说话,也要受他控制,我是个古板而又贤淑的女人,我不想为了外人而跟儿子过不去,所以,能免则免,我也不想多事,可是,你应该明白,做何家媳妇,第一件事就是要会养孩子,尤其是养男孩子。当我入何家门的时候,本来我的奶奶对我也不好,后来我养了佑才,她对我才转变了态度。现在,医生证明你没法生养,你对何家,完全没办法交待,而且,你也没有条件再做何家媳妇。”
“奶奶,你……”安妮感到一阵晕眩,她一直以为何老太真的不介意这件事,因为佑才已向她多方保证,可是,事实证明佑才在说谎,这令安妮惶惑。
“现在你还年轻,人又有办法,佑才当然不会计较你有没有孩子,但是,等你老了,晚境寂寞,到那时,佑才就会抱恨你没有生养了。如果你爱你的丈夫,你为佑才设身处地想,你就应该自我牺牲,不应该只顾自己。”何老太开门见山地把一切说了出来:“你不要以为佑才不喜欢孩子,其实他最喜欢小孩,以前,住在我们隔壁有一户人家,她们有一个小女儿,佑才把她疼得要命,一看见她,就抱她去买糖果吃,现在这户人家已搬走了,佑才又结了婚,所以,佑才才没有提起她。你想一想,如果佑才不喜欢孩子,又怎会连人家的孩子也宠爱?”
何老太的话很有道理,安妮不能否认,这令安妮想起了,以前佑才追求她的时候,佑才每一次去高家,一定买点糖果给家宝,而且常常称赞家宝可爱,连宝珠也说佑才将来一定是个二十五孝的爸爸。
这样说,佑才是喜欢孩子的,他说不喜欢孩子,无非想安慰自己罢了,如此一来,自己岂非成了罪人吗?
安妮还来不及说话,何老太又说:“安妮,现在算是我求求你,希望你顾念一下我们,为何家着想,不要太自私,让佑才有机会再结婚,生儿育女。”
“奶奶,你要我怎幺办?”安妮哭了起来,她实在没了主意,她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高太太,由她拿主意,不过,高太太又不在身边,怎幺办呢?
“我要你答应佑才再结婚,不管他结婚也好,同居也好,总之我一定要抱孙。”
安妮整个人像冰块一样冷,她的身体本来已经很虚弱,再加上何老太太的压迫,她真的喘不过气来。何老太见她不说话,再追问她一句:“安妮,你到底肯不肯为佑才设想?你肯不肯做何家一个真正的媳妇?”
“奶奶,请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安妮无法决定,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做才好。
“考虑,你们两个都要考虑,”何老太仍然忿忿不平,百丽的挑拨,令她对安妮十分痛恨,“佑才答应我考虑一个月,就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现在你也要考虑,好呀,你们两个一起考虑,不过,我要告诉你,不管你和佑才怎样考虑,我已经决定找媒人再为佑才做媒了。”
“奶奶,你思想太……封建了!”安妮大着胆子说。
“封建,你也太文明了,其实,我岂止封建,我简直是管家婆。”何老太找出机会讥讽安妮:“你怎样骂我,我都不会介意,因为,我已经听惯了,总之,我只求可以添孙,其它我什幺都不管了,你喜欢骂,就骂个痛快吧,不过,我一定要给佑才娶一个平妻。这一次,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我要自己亲自选一个有福有相的媳妇,我要她为我们何家多养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奶奶,”安妮再也支持不住,她扶着桌角,吃力地站起来,她说:“奶奶,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请原谅我不能陪你吃午饭了。”
“不舒服,整天叫着不舒服,其实你由头到脚都舒服,只有一处不舒服,就是你的小心眼。你不想见我,把我当作仇人,所以你宁可连饭也不吃,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佑才回来,会带你上馆子享受的。”
安妮心里不服,但是,她没有开口,因为,她实在没有气跟何老太吵,她只是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安妮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她从来没有跟人吵过架。本来,何老太也不是喜惹是生非的人,也跟任何一个人都合得来,也不喜欢多生事端。不过由于百丽不断地挑拨离间,再加上安妮不能生育,因此,何老太才跟她为难的。
安妮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决定了应该怎样做。她爬起床,照她的意思,是想打电话叫佑才回来商量大计的,可是,她回心一转,找佑才也没有用,再说何老太知道,还以为她搬弄是非,在佑才面前说她的闲话,她知道佑才是同情她的,但是同情也没有用,除非她真的要佑才为她牺牲到底,要他离开家庭。
她已然是个不会生育的女人,她不能给丈夫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没有儿女的家庭,是不会美满的,今后,两夫妻将孤零零地过日子,要是佑才再为她离开家庭,失去弟妹,这样,佑才今后会更加孤寂。
安妮本性贤淑,她不愿意丈夫孤单寂寞,更不想他为爱而牺牲家庭。可是,叫她和佑才分开,她又办不到,假如佑才娶平妻又会怎样?她基本上是同意的,不过,她仍然认为应该先和高太太商量。
她的房间内有私人电话,她立刻拨了一个电话到高氏公司找高太太。高太太在电话中听见安妮的声音,就心知不妙,她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妈,我不是告诉你,我曾经去医生处检查吗?报告书早上就收到了,证明我不能生育。佑才对于这件事,倒是不介意,他完全支持我,可是,我的奶奶很不开心,今天骂了我一顿,而且她还要……”
“什幺?那老太婆竟然这样不讲理?她胆敢骂你,太不把我们高家放在眼里了。你也是的,为什幺要去医生处检查?你真是自讨苦吃,完全没有脑筋,你太可怜了!”高太太首先责怪女儿,然后她气势汹汹地说:“她骂你,你就走,快回到娘家来,别在她家受她的鸟气,哼!真岂有此理!”
高太太一向好面子,自尊心又极强,听见女儿被欺负,她真的动了气。她对安妮说:“半点钟之后,我派司机来接你回来,你先准备好。”安妮本来不想回娘家,因为,她认为突然回娘家,事关重大,应该和丈夫商量商量,否则,她突然离去,会使佑才莫名其妙,如果何老太再搬弄是非,那幺,佑才就会产生误会。
不过,她一向害怕高太太,母亲的意思,她不敢违抗。她连忙打电话到佑才的写字楼,想通知他,她回娘家去是母亲的主意,可是,佑才刚巧和一个外国客户出去了,安妮没办法找得到他。本来,她是老板娘,照理可以留话,但是,这种事情,又怎可以让佑才的职员知道?
安妮找不到丈夫,心内不安,她正在不知道该怎样办时,侍候她的佣人进来告诉她,她家的司机已来了。
还不到半点钟,司机来得真快。安妮还没有准备,她只有匆匆忙忙,收拾一些必需品,用一只皮箱盛着,然后叫佣人替她拿到车上。虽然,她出入自由,本来可以一声不响地回娘家去,不过,她还是尊重何老太。因此,她特地到何老太的房间,对何老太说:“奶奶,这几天我心情不大好,因此,我想回娘家住几天。”
“心情不好?为什幺心情不好?是谁令你不高兴?”何老太听见她要回娘家,正是求之不得,因为,她本来就想赶走她,如果她肯自动离开,那是求之不得了,“你一向自由惯了,你喜欢到哪儿,我都没有意见,不过,刚才我跟你有一些小冲突,你可不要趁此机会,向佑才挑拨是非,说是我把你赶回娘家去的。”
“我不会这样做,我只不过回娘家住两三天罢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佑才回来,请你告诉他,我的妈妈要我回家住几天,我也想回去见见家人。”安妮说:“奶奶,我走了,我家的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候着。”
“啊!原来是亲家奶奶派人来接你回去,连司机都来了,这样我明白了!”何老太面色一变:“刚才,你一定打电话回家,把我们冲突的事告诉你母亲了,你一定说我对你不好,不然的话,你的母亲不会突然派人来接你回家去。本来,我跟你的母亲,感情也不坏,我也不想开罪你的家人。不过,你的母亲,和我也是一样,她也是做家姑的,她也希望儿子开枝散叶吧!所以,我认为她不应该怪我不近人情,她应该会了解我。”
“奶奶,你不要误会,我的母亲并没有怪你,她只不过想要我回家住几天罢了!我也没有告诉她什幺,其实,我们也没有冲突过。”
“你对你的母亲喜欢怎幺说,我无权过问,你是绝对自由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在佑才的面前说得太过分,否则我和佑才的母子之情,也会断送在你的口中。”
“我不会对佑才说什幺,事实上,我也没有跟佑才说过任何一句话,奶奶,我要回去了。”
“好吧,代我问候亲家奶奶,你在娘家如果住得开心,可以多住些日子。”何老太一语双关地说道:“近来你老是没有精神,又不想吃饭,你也应该回娘家休养一个时期,把身体养好了再回来吧!”
安妮不是傻子,何老太的话,她当然听得懂,何老太分明是想要她去了不要再回来。安妮十分伤心,她强忍住泪,离开了何家。
回到高家,一进大厅,便看见许多人,大哥大嫂,二嫂和三姐以及弟妹都在坐,而高太太更是坐在大厅的中央。照道理,这个时候,他们都应该在公司办公,连高太太也赶回来,自然十分重视安妮的事。
安妮看见了许多人,十分不安,而且心里也很难为情,因为,她现在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本来,她在高家已不受欢迎了,想不到嫁到何家去,仍然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她真是可怜的人。
安妮羞羞怯怯地来到高大太的面前,她不敢抬头看高大太。其实,她刚进门时,已看见高太太那不愉快的面色,这使她担心,使她失去所有的勇气。
站在旁边的人,只有天伦,安琪和天恩是同情她的,本来安娜也很同情安妮的遭遇,不过,她另一方面,又认为安妮自讨苦吃,因为,安娜曾经劝过安妮,叫她不要和佑才结婚,叫她和潘伟烈重修旧好,但是,安妮不接受她的好意,这使安娜十分不满。
宝珠并不仇恨,不过,她对安妮也没有多大好感,同情更谈不上,但是,她也不讨厌这个场面,因为,近来她总是觉得生活平淡,有一些新刺激,倒是好玩。
艾莉呢?她是幸灾乐祸的一个,因为她失去一个孩子,高太太开始不喜欢她,现在,安妮竟然因为没有生养被逐回家里来,艾莉就要看看,高太太到底怎样处理这件事,看看她是否公平,女儿与媳妇是否同样看待。
天德一向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关心,不管他是外人还是家里人,他只关心钱,他一天到晚想钱,如果他有很多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要做什幺事情都可以。
高太太注视了安妮一会儿,她心中十分后悔,她一向就不大喜欢安妮,这一次安妮嫁出去,她以为安妮有了一个好归宿,就可以从此之后,不再理她,谁知道,她竟然又被赶回来,因此,高太太十分不愉快。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生前做了什幺缺德事,一连嫁出两个女儿,都没有好结果。安琪出嫁半年,丈夫就去世了,我为了不想她在夫家受苦,因此把她接了回来;现在,你也是一样,出嫁只不过半年,就因为你没有生养能力而被家姑所不容。虽然,何家没有把你赶走,可是,你的家姑讨厌你,看不起你,你留下去,又有什幺意思!这样,你们两个都回来了,唉!安妮,并不是我埋怨你,你也太不争气,你明知自己命不好,为什幺不自量力,竟然要去接受医生的检查?如果你不去接受检查,你的家姑永远不知道你不能生育,你也可以多留一些日子。”
“妈,我实在不明白,”天恩一向爱打抱不平,他十分同情安妮,因此,他要为安妮说话:“就算安妮永远不能生育,她也一样可以在何家,因为,何家是她的家庭,她有权住下去,她的家姑,有什幺理由赶她走?”
“你懂得些什幺?她的家姑,是个老糊涂,而且又没有受过教育,完全不明白道理,她只知道要满足自己的愿望,根本不管别人,她的家姑,是个最自私的人。”
“就算她的家姑自私自利,可是,四姐是何佑才的妻子,只要四姐夫肯要她,就没有人可以赶她走。”
“奶奶并没有赶我走,”安妮解释说,她也是要面子的:“不过,她的确对我有点不满。”
“现在是刚开始,如果你不知趣,她就会开口叫你走。其实,何老太这种人,头脑封建,思想守旧,不明事理,她只知道为何家开枝散叶,完全不顾儿子的幸福,至于媳妇,她更不加理会。我心里明白,知道她一定会赶安妮回娘家,所以,我棋先一着,把安妮接了回来,不让她占上风。”高太太说:“至于佑才,他必然是个盲从附和的孝子,这种人,是最没有志气的。”
“妈,安妮的事,不能就此算数。”天伦也插嘴说。因为他也关心安妮:“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
“唉,我两个女儿都被赶回娘家,叫我还有什幺面子见人?叫我怎样向亲友交待?安妮,你也太不争气了,总是要我为你担心,其实,你嫁了出去,就是外人啦,你为什幺还要回来连累我?”
“妈,既然我回来,令你失面子,倒不如让我回何家吧,虽然奶奶不喜欢我,可是,佑才对我还算好,两餐一宿是可以解决的。”安妮被高太太埋怨得伤心,她委委屈屈地说:“还是让我走吧!”
“走?你怎幺了,我只不过就说你一两句,你就赌气要走啦!你以前的脾气不是这样的,为什幺出嫁之后,变得这样小家子气?难道我做母亲的说你一两句都不行吗?”高太太当然不会让安妮回去,因为,一方面她要埋怨,一方面又要保护女儿。所以,她说道:“何家你不能回去,如果你回去,他们就会更加看不起你了,你一定要在这儿多住一些时候,这儿是你的家,好坏都是自己人,总比在别人家中遭受白眼好得多,你就住下来吧!”
安妮没有再说话,高太太的脾气,她并非不了解,所以,她认为少开口为佳。不过,天恩又忍不住了,他说:“四姐回来住一辈子我们都喜欢,不过,她毕竟是人家的妻子,她总不能就此离开何家,连一点交待也没有。”
安妮也认为天恩说得对,如果要她一生一世和佑才分开,她是不愿意的,因为,她很爱佑才,而且,她也知道佑才非常爱她,她回娘家,只不过是遵守母命,住几天散散心没关系,可是,要她长住下去,她可不愿。
“五弟说得对,”天伦也附和着,虽然,宝珠一直向他打眼色,叫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是他不理,因为,安妮是他的妹妹,关系到妹妹的一生幸福,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安妮和何家,必须有一个解决,何家到底要不要安妮?佑才的态度又怎样?如果何家不要安妮,我们一定要她们说出原因,到底安妮做了什幺天大的错事,要被人赶出家门?女人不会生养孩子,并不是犯罪的理由,香港法律,没有一条指明女方没有生养,男方就有权跟女方离婚,所以,何家根本没有理由亏待安妮!”
“对于何家,我自然不会放过,我们姓高的,财雄势大,你父亲又是太平绅士,我是妇女领袖,我们怎可以随随便便给人欺负,何佑才既然要与安妮白头偕老,何老太也不能对安妮有所埋怨,他们既然已经结婚,有没有儿女,都不能成为分手的理由,没有儿女,可以领养,怎可以为了这样的小事而拋弃我的女儿?”
“妈,奶奶要为佑才娶平妻,我看,就答应她一次吧!虽然自己没有生养,但是,我也希望佑才将来有儿有女,他们要娶平妻,就让他们去娶好了!”
“什幺?你这傻瓜,竟然同意丈夫娶平妻?你真是全世界最傻最要不得的人。”高太太十分生气:“佑才有没有儿女,是他命中注定,他命中注定没有儿女,娶一百个女人也不会有后代。我是妇女界的领袖,我绝对不容许我的儿女,受妾侍之苦。他没有儿女,是他的事,我们可以不去理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是要不得的,这一种人,非要教训他不可。”
艾莉和宝珠、天恩等听了高太太的话,几乎想笑出声音来,因为,高太太夸张了,而且她每一句话,都在骂她自己,因为,高太太正是一个封建、自私、思想最要不得的人,而她竟然胆敢骂别人,岂不可笑。
至于安琪,她有无限感触,如果高太太是一个这样明理和进步的人,她和马希浩的恋爱,就不至于受到障碍了,她也用不着在娘家守节,她可以和马希浩组织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当然,或许她也像安妮一样,没有生养,可是她不会像安妮一样,受到压力,因为希浩父母早逝,又无亲无故,只有他一个人。她相信马希浩深爱她,他绝不会因为安琪没有生养而拋弃她。
高太太发了一顿牢骚,开始注意到安妮,她发觉安妮脸色苍白,瘦弱不堪,而且眼睛无神,完全像个病妇。高太太看不入眼,她对女儿说:“安妮,过去数次看见你,你都胖了许多,人又有精神,可是,我今天看见你,就够我心酸了,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完全没有血色,比未嫁之前还要难看,你这样子,佑才又怎会爱你,你也应该要照顾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去看医生,我看你又在生病了!”
安妮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事,用不着看医生,但是,高太太看来是不会接受女儿的意见的,不管安妮愿不愿意,只要她喜欢就行了,她吩咐冯家善通知高家医生顾问,叫医生立刻来看安妮。
安妮无可奈何地接受医生检查,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令人难以相信,医生对高太太说:“令千金没有什幺病,她只不过是有喜罢了!她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有了身孕可能又受了一些刺激,因此,她的神经很衰弱,必须要让她安心休息,身心愉快,同时多吃些营养丰富的食物,希望她生了孩子后,身体会完全恢复健康。”
“安妮有了孩子,怎幺会呢?她去看过妇科专家,已证明她不能生育,她又怎幺可能怀孕两个多月?”
“高小姐去看过妇科医生?那位医生,一定是有问题,刚才,我给她检查过身体,已经对她怀疑了,再加上我给她作了最新的实验,证明她的确怀孕。”
“啊!那真是谢天谢地!”高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她虽然做了祖母,但仍未做外婆,她认为一个有福气的人,应该有孙子,也有外孙,她要听见有孩子们叫她奶奶,也要听孩子叫她外婆。
她立刻走进安妮的房间,向她报喜,安妮并不相信母亲的话,她极力否认有了孩子。
高太太也不想再跟安妮多说,因为怕她伤神,不过,她对安妮声明,在她还未分娩孩子之前,她不会让安妮回家。她补充说:“你仍然住以前的房间,我会派人专门侍奉你,你喜欢吃什幺,要什幺,只要开口就送到,我会天天叫厨师炖鸡炖高丽参给你吃。”
“妈,你一定听错了,我是个永久不能生育的人,我没有理由怀孕的,你别骗我开心了。”
“我懒得向你解释,等你肚皮大起来,孩子也生下来了,你自然会相信我的话。你的家姑找的那个妇科专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你奶奶串通害你的人,也许你的家姑不喜欢你,所以她要害你。”
高太太说完,便走了出去,向家人报喜去了。她有三个女儿,嫁了两个,现在才第一次传出了有喜消息,高太太十分兴奋,叫冯家善立刻为安妮请一个近身女佣。
高家的人,都被弄得莫名其妙,包括天恩在内,因为,一会儿安妮因为不能生育,被家姑赶回娘家,一会儿,又说安妮有了孩子,这真令人难于明白。
高太太可开心了,同时,她更认为可以乘此机会,向何家的人报复,对于何老太和佑才,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女儿没有生养,她已经要恶人先告状,准备要打击姓何的人,现在女儿有了两个月身孕,她更加如虎添翼,完全占住上风,不过,她暂时不去对付姓何的人,因为,她要让姓何的人先采取行动。
何佑才回家,看不见爱妻,心内大感奇怪。最初,他以为安妮出外买东西去了,他又不敢查问何老太,至于佣人,她们都说不知道少奶去了哪儿。
一直等到晚上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仍然不见安妮回来,他更加担心了。他再也忍不住问何老太:“妈,为什幺不见安妮,她去了哪里?”
“你的太太回娘家去了,怎幺,她还没有告诉你吗?”
“什幺?安妮回娘家去了,她没有告诉我呀!她没有对我说过她要回娘家,今天她突然回去,并没有通知我一声,真令人莫名其妙。”
“她说在家里太闷了,要回娘家散散心。”何老太走到饭桌之前,她准备吃晚饭。
“我去接她回来,时候不早了,她也应该回来。”
“我劝你不要叫她立刻回家。亲家奶奶的脾气,你并非不清楚,她一向是自高自大惯了,如果安妮回去住一天,你就要接她回来,亲家奶奶会不高兴。”
何佑才的心情十分坏,他想接安妮回家,何老太又不赞成。不过,佑才的内心也明白,高太太的脾气的确不好惹,如果离太太一心一意接安妮回家住,而佑才却急着把安妮接回来,高太太一定会大起反感。
佑才有点怨妻子,为什幺回娘家也不告诉丈夫一声。佑才越想越忍不住了,他拨了一个电话到高家,要找安妮,问一个明白才肯放心睡觉休息。
电话打到高家去,高家的佣人说一声四小姐休息了,便挂上了电话。高家的佣人,一向最有规矩,像今天这样没礼貌,佑才还是第一次领受到。佑才除了引起反感,而且还感到疑惑,高家的佣人为什幺这样不客气?
佑才想再打电话去,却失去了勇气,因为,他是个老实人,不会油嘴,也最怕碰钉子,难堪的事,他不肯去做的。本来,他想跟母亲商量商量,但是,他知道母亲对安妮没有什幺好感,更加不敢把安妮的家事向何老太太透露,免得何老太又把安妮的罪名加上一条。
这一个晚上,佑才最不好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安妮,却又有点恨她。而另一方面,安妮却睡得很甜,初时,她也十分挂念佑才,不过,高太太派安琪守住她,不准她跟佑才通电话。安妮吃了药,吃了炖鸡,在高太太的爱护下,终于入睡了。
第二天,佑才在非常不愉快的心情下上班去了。何老太一个人在家,深感无聊。安妮回娘家之后,她的确无聊,因为,以前她还可以和安妮闲谈,现在家中冷清清,孩子们又上学去了,家中只有她一个人。
何老太太在客厅走来走去,心中计划着,等何佑才今晚回来,一定要跟他说清楚关于娶平妻之事。如果何老太不趁安妮回娘家,跟佑才说明这件事,以后更加没有机会了。何老太一心一意要抱孙,虽然,她也明白,女人天生妒忌,她迫佑才另娶一个女人,是对不起安妮,但是为了何家,为了完成她的心愿,她也顾不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佣人进来报告,有一位小姐要来见少奶。
何老太深感奇怪,安妮自从进何家之门从未有人找过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安妮毕竟是她的媳妇,媳妇的朋友,照道理应该要招待。因此,她吩咐佣人,把那位小姐请进来,看她找安妮有什幺事。
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少女走进来。何老太望着她,觉得她十分面熟,但又不知道她是谁。不过,何老太总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她曾经见过。
“请问何佑才太太在家吗?”少女问。
“她刚巧有事出去了。她是我的媳妇,你有什幺话要告诉她,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转达。”
“何太太是不是很快就回来?因为,我想向她当面道歉。如果用不着等很久,我愿意等她回来。”
“你要向她道歉?道什幺歉?”何老太好奇地问。
“何老太,我姓施,是王医生医务所的女护士。何太太曾经到过王医生医务所检查过身体,由于我一时不小心,摆了一个大乌龙,我对不起何太太,我……”
“啊!原来你是王医生的护士小姐,怪不得我好象见过你。我的媳妇,回娘家去了,今天她不会回来,有什幺事,你对我说好了,那天是我陪她去检查的。”
“既然何太太不回来,就请何老太代我向太太致歉意吧!”施姑娘说:“那天,有好几位何太太到我们医务所检查,我是负责管报告书的,我因为一时不小心,把何太太和另一位何太太的报告书弄混了,那一位何太太,本来不能生育,可是我把何佑才太太的报告书交给医生签字,而何佑才太太的报告书。却写上了那一位太太的检验结果,医生分不清是哪一位何太太,她是依靠我们去分辨的。她的责任是检查和写报告书,别的事情由我去负责办妥……”
何老太皱一皱眉头,她头脑也昏乱了。她问:“施姑娘,你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幺。”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糊涂,连说话,也是讲不清的。”施姑娘道歉说;“我把何佑才太太,和何家荣太太的报告书弄错了,何家荣太太本来是永远不能生育的,我却把何佑才太太有了身孕的报告书交给她。直到昨天,何家荣太太来见王医生,要求王医生作产前检查,王医生才发现是摆了乌龙。因为,何家荣太太根本没有怀孕,真正有了身孕的,其实是何佑才太太……”
“什幺?什幺?”何老太抢着问:“你说我的媳妇已有了孩子?你到底有没有搞错,王医生的报告书,分明写着她不可能生育的,怎幺突然之间又……”
“何老太,你好象很紧张,是不是心急想抱孙?”施姑娘笑着问:“你听清楚吧!令媳有了孩子,你应该高兴啦!王医生发现这件事,十分生气,几乎要开除我,后来我求情,王医生才答应给我一个机会,要我亲自来向何太太道歉,如果何太太肯原谅我,那幺,王医生就让我继续在医务所做事,不知道何太太肯不肯原谅我?”
“啊!原来安妮真的有了孩子,一个月前我们去检查,施姑娘,孩子有了多久?”何老太自顾自说,根本不理施姑娘的要求。
“王医生初步认为何太太怀孕已一个多月,到现在为止,应该是两个多月了,”施姑娘说:“何老太太,我担心何佑才太太不肯原谅我的过失。”
“她会原谅你的,我的媳妇人品最好,容易说话,最好商量,只要跟她说一声就行了,她一定不会怪你。”何老太高兴得不得了,她说:“我真开心,我很快就可以做祖母了,我希望安妮养一个男孩子。”
“何太太那幺年轻,不愁会养不到男孩子,就算第一个是女孩子也没有关系,女孩子最乖,最可爱。”施姑娘又言归正题,她说:“何老太,请你代我向太太说几句好话,请她原谅我,好不好?”
“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何太太会原谅你,过几天,我带安妮去王医生处作产前检查,我们会在王医生的面前为你说话,不过,你千万不能再弄错了,害我空欢喜一场,何佑才太太真的有了孩子吧?”
“何老太,我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如果我再次做错,别说别人不原谅我,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够原谅自己了,你相信我吧!何太太真的是有了孩子,难道她一点怀孕的迹象也没有吗?”施姑娘关心地问。
何老太想了想,突然叫了起来,“哎唷,你不提起,我倒忘了,一点也不错,这些日子,她老是说疲倦,整天躺在床上,没有胃口,人又越来越瘦,无论什幺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以前我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我就很后悔。”
“孕妇在怀孕初期,是特别疲倦的,如果她精神太坏,就应该去见医生。明天你陪何太太去见医生吧!吃一点药水,她的胃口就会好多了!”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陪她去,怀孕没有胃口,会影响胎儿,有了孩子,一定要吃许多好东西,吃鸡,吃参,吃鱼翅和花胶,还有当归,早知道是有了孩子,我就天天迫她吃补品,嘿!我也太糊涂了。”
“吃太多补品,未必一定好,只要适量就够了,不过,最重要还是心情愉快,作轻量运动,每天吃过晚饭后散散步,对孕妇是有好处的。”施姑娘站了起来:“既然何老太答应为我说好话,我就安心了。何老太,真谢谢你,也谢谢何太太,我要走了!”
“不必为这件事介意,只要知道我的媳妇有了孩子,就算你打我一顿,我也不会怪你。我的媳妇也喜欢孩子,她知道了一定好高兴,”何太太一直把施姑娘送出大门口,她开心得不得了!
送走施姑娘,何老太立刻打电话给何佑才,叫他放下工作,立刻回家,因为有重要的事情。佑才本来没有心情回家,因为,他烦恼到了极点,不过,何老太一定要他回去,他知道推不了,不过,他并不以为会有什幺好事,一定是何老太找到了媒人婆,准备为他做媒。
佑才不会再娶,但是,何老太的心意他也很明白。他不想做一个负义的丈夫,也不想做一个不孝的儿子,所以他还是答应回去。何老太可真的开心了,亲自走进佑才和安妮的房间,为他们换过新窗幔,又插上新鲜的玫瑰花,她并且计划要布置一个育儿室,准备买一张婴儿床,还有许多玩具和婴儿用品。
就在这时候,何佑才回来了,何老太一看见儿子,便兴高采烈地对他说:“佑才,原来王医生那儿摆了乌龙,安妮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啦!”
“妈,你把我找口来,原来是跟我开玩笑,”何佑才老大不高兴:“公司还有许多文件未签,我是丢下工作回来的,没有什幺事,我要回去了。”
“佑才,你不要发脾气,听我解释,”何老太耐心地向儿子解释,把施姑娘到来道歉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何佑才,佑才听了,他也十分开心,他说:“那好极了!我要去把安妮接回来,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快去接她回来呀!她有了孩子,就要好好休息,不能到处乱跑,我要她留在家里,我才放心。”
其实,何佑才比何老太更加心急,更加兴奋。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儿女,可是,突然听见妻子怀孕,又怎能不开心呢!
他立刻开车到高家,以为马上可以见到妻子。可是,他连进门的权利也没有,在大门口,他就被冯家善截住了。冯家善说:“很对不起,高太太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见安妮,请你留步吧!”
“别人可以不准见安妮,但是,我是安妮的丈夫,我为什幺不可以见她?”何佑才深感莫名其妙:“我是来接安妮回去的,请你为我通知吧!好不好?”
“我不能为你通知,至于是什幺原因,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你要知道原因,你去高氏洋行问高太太好了,如果她答应让你去见安妮,我一定不会为难你。”
佑才心里充满了气,不过,他不习惯吵架,也不想和冯家善吵起来。他只有立刻去高氏洋行,找着高太太。但是今天,高太太看见他,脸色很不好,过去,高大太对于这个女婿也十分喜欢,因为是她为安妮挑选的,但是今天,她对何佑才连一点好感也没有。
“你来找我有什幺事?要谈生意?”高太太冷冷地问。
“妈,刚才我到府上,本来想见安妮,可是舅父不让我进去,也不肯为我通知,他说这是妈的意思。”
“一点不错,这正是我的意思,”高太太说:“你们姓何的,不准进高家门。因为你们既然有胆量把安妮赶走,就永远不要去见她,其实,她回娘家,对你们正是求之不得,你们可以娶平妻,娶妾侍,安妮也不会管。”
“妈,谁说我们把安妮赶回娘家?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安妮,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她要回娘家,事前我也不知道。”何佑才呼冤着解释。
“你们一家人都喜欢安妮?你的母亲喜欢不喜欢?你的妹妹喜欢不喜欢?你的妹妹,一有空就对安妮说恐吓话,要她离开何家,昨天早上,你的母亲更加不客气,竟然要安妮为你们何家着想,要为你娶平妻,并且逼安妮回娘家。”
“什幺?我的母亲竟然会这样做?不会吧!她也很喜欢安妮,刚才,她还叫我亲自去接安妮的,”何佑才皱起眉头:“安妮一定是有点误会。”
“安妮不会误会,是你的母亲赶她离开何家的。”
何佑才心里也未尝不怀疑,因为,安妮突然回娘家,的确是不寻常,而事前何佑才又不知道。现在,高太太这样说,何佑才也就不能不承认,是自己的母亲不对了。他向高太太道歉说:“我的母亲,年纪大了,头脑有点糊涂,她一定是说错了话,开罪了安妮,我在这儿代表家母向妈和安妮道歉请罪,希望能够原谅她老人家。”
“你向我道歉也没有用,因为,你们并没有开罪我,你们只不过把安妮赶走罢了!不过,安妮身为千金小姐,而被你们驱逐出门,我想,她未必会原谅。”
“请让我向安妮当面道歉好不好,因为安妮有了孩子,我和家母的意思,是希望接她回家好好照顾她。”
“怎幺?你的意思是说我照顾不周到?”高太太沉声说:“啊!怪不得你会急速地来找安妮,原来你们也知道安妮有了孩子,你们不是为了安妮而来,完全是为了孩子。昨天,你们以为安妮不能生育,就把她赶走了,现在,知道她有了孩子呢!又想来接她回去,你们的居心,也太卑鄙了!”
“妈,你不要误会,其实,今天我才知道安妮有了孩子,可是,昨天我已经想去接安妮的了,我却找不到安妮,因此,我没有办法说出心事。”
“佑才,当初你和安妮结婚,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很清楚,我要你好好地对待安妮,因为她身体不好,你要加倍爱护她。可是,你竟然任由你的母亲,把安妮驱逐出门,你们这样做,不单只对不起安妮,也对不起我。”
“我母亲的头脑是比较陈旧的,我也知道她有不是之处。不过,我对安妮,是十分爱护的,不管她有没有孩子,我一样爱护她,对她好,安妮也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妈,我的母亲不好,是她的事,等会儿我回去,我会跟她说明白,叫她不要管我们夫妻的事,现在,我请求你让我接安妮回家。”佑才央求着。
“安妮在我这儿很好,我准备让她在娘家住一段时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用再求我,同时,你也不要再到我家里来,因为,暂时我不会让你见安妮,你去也是无用,而且,你厚着脸皮去,反而会被佣人看不起。”
第六章:
何佑才叹了一口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有暂时回家去。回到家里,他满腔怒火,直冲到何老太的房间去:“妈,原来是你把安妮赶走的,怪不得昨晚我打电话到高家,被她家的佣人奚落,你为什幺要这样做?是我跟她做夫妻,又不是你,我喜欢她,我爱她,你不必过问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有没有生育,也与你无关。”
何老太见儿子这样愤怒,她心里也明白,她的确做了对不起安妮的事,她也盼望安妮离开何家,不过,她始终没有对安妮说过要赶她走,要她离开何家,不过,暗示倒是有的,所以,何老太一言不发。
何佑才说开了话头,便再也忍不住牢骚,他说:“我已经劝过你,叫你不要为了有没有孩子的事难为安妮,你又不肯听,你还要迫我娶妾侍,娶平妻,这像什幺话!现在,安妮有了孩子,可是,她不肯回来了,你的孙儿,不是平白落空了吗?如果你肯忍耐一下,那幺,大家都好,也用不着我去受人家的责备。”
“怎幺?安妮不肯回来?你见到她了?为什幺不央求她,对她说几句好话?我承认,我的确是对不起安妮,不过,我也没有赶她走,我只不过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罢了!她一生气,就打电话叫娘家的司机来接她回去,不过也不管是谁不对,总之是我不好,佑才,你就看在我人老了不中用,去恳求安妮回来吧!”
“求?怎幺求?高家的人,根本不让我见安妮。如果我见到安妮,我一定可以求她回来,可是,高太太不准我们见面,我求了她老半天也没有用,看样子,我永远见不到安妮了!”佑才几乎流下眼泪来。
何老太既悔恨又懊恼,就在这时候,百丽放学回来了。何老太一看见百丽,不由得把心中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在百丽的身上,因为何老太本来不想兴波作浪,虽然,对于安妮不能生育,何老太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也不甚于会对安妮不客气,都是听了百丽挑拨离间,才令何老太心中痛恨安妮,用话压她回娘家去,因此,追根究底,都是百丽不好,应受惩罚。
何老太越想越火,她大喝一声:“百丽,你过来,我要狠狠地教训你一顿,你这个多嘴的丫头。”
“妈,你为什幺突然之间又骂百丽,难道我们还不够烦吗?就算百丽有什幺错处,也该等到安妮的事解决了再慢慢教训,这个时候吵闹真不对劲。”
“我就是为了安妮,所以要教训她的。百丽,你立刻过来!”何老太生气地挥着手:“你的嘴巴也真坏,竟敢挑拨离间,在我的面前,说你大嫂的闲话。现在,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因为,安妮一向人品好,有教养,而且又性情温柔,她怎会骂我?都是你,全是你一个人造谣。你一向喜欢挑拨是非,说人家的长短,而且,你又妒忌你的大嫂,所以,你就要在我的面前,说她不好,说她骂我。当时,我也太不应该,为什幺会糊里糊涂听你的话。我应该知道,你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不过,当时我心情太坏,听了你的话,就对安妮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结果把安妮逼回娘家去了。”
“什幺?原来是百丽挑拨离间?怪不得高太太也说百丽对安妮不好,原来百丽真的这样坏。”佑才也忍不住责骂她:“百丽,你真该打,你为什幺要害你大嫂?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反而害苦了我?”
百丽一看见佑才,已经着慌得不得了,更何况,何老太把什幺都说了出来,百丽更加慌做一团。不过,百丽始终不明白,何老太为什幺突然这样重视安妮?她不是恨安妮不能生养吗?当然,她不会知道,今天施姑娘曾经来证明过安妮已经怀孕两个月。
何老太同意佑才的说法,要打百丽一顿。她吩咐佣人把家法拿来,百丽吓得直叫直跳。何老太一向家教很严,尤其对于百丽。虽然,她是唯一的女儿,可是,何老太从不对她偏爱,一有错就骂,严重事件就打,这一次,是最最严重的一次,所以,何老太一拿起家法,便往百丽的身上打下去,打得百丽痛哭大叫。佑才因为心里也痛恨百丽,所以,他虽然不忍心听见妹妹的哭声,却没有开口相劝。
“别打了,妈妈,我求求你,痛死我了!”百丽跪地求情。可是何老太一点也不留情,一直打到连何老太也没了气力,何佑才也不忍心。因此,佑才把何老太扶住说:“妈,打够了!饶了她吧,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我有什幺要紧,人老了,该死了,最重要的还是抱孙。现在,安妮回娘家没了消息,还把我的孙儿带了去,也不知道她哪一天才肯回来。”何老太坐下来,凄凄怨怨地哭着,“都是这死丫头,要不是她,安妮又怎会回娘家,又怎会有这种的事情发生?”
“怨也没有用,打也打够了,我们还是另想一个方法,看看应该如何把安妮接回来。”佑才说。
“佑才,这样好不好?我和你,带着百丽向高太太求情,我们可以在高家,再打百丽一顿,一定要打到高太太心软为止。”何老太突然想到妙计。
“妈,我不去,我不去。”百丽用两手抱住身体,她慌张地缩在桌角里不敢动。
“不能再打百丽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过,我们可以带她一起去,三个人向高太太道歉,并且告诉她,这都是百丽不对,而且我们已经惩罚过她了,也许高太太肯原谅我们这一次。”佑才说了公道话。
何老太说做就做,带了百丽,便往高家去。本来,佑才一个人去高家,是被拒之门外的,不过,何老太亲自来了,她是一个老人家,七十岁的人了,高太太不好意思把她赶走,再说,何老太毕竟是亲家,亲家应该以礼相待,高太太受过教育,不会完全不讲道理。
第一关,总算通过,何佑才,何老太和百丽被请进去。何老太一看见高太太,首先献上大量礼物,然后向高太太道歉:“亲家奶奶,万分抱歉,说来说去,都是我这个老糊涂,不会说话,开罪了你家小姐,我呀!真不中用,人老了就没有用啦!希望亲家奶奶原谅我老糊涂,不要见怪,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亲家奶奶说的是哪里话?我有什幺理由怪你?”高太太的反应,仍然十分冷淡,“不过,据我所知,你很不喜欢安妮。既然你做家姑的不喜欢她,她在何家又有什幺意思?因此,我劝她索性在娘家长住,不要回去了,反正我们这里也有饭吃,用不着看人脸色。”
“我哪儿是不喜欢安妮,我一向疼爱她,比疼爱我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多几倍。就因为我太疼爱安妮,这个小丫头就妒忌啦,常常说我偏心,又为了我不再疼爱安妮,所以,昨天她在我面前说了安妮好些闲话。我因为一时不察,听信了她,因此,吃午饭时,我向安妮埋怨了几句,想不到就开罪了安妮。”
“啊!原来是小姑不喜欢她,怪不得安妮这幺瘦弱,原来要受小姑的气。小姑是家中的当权派,小姑不喜欢她,她也留不下去了,她应该回娘家住。”
“哪儿是由她当权,她有什幺权?她有什幺资格不喜欢大嫂?为了这件事,我已打了她一顿,亲家奶奶,你看一看伤痕,如果我纵容她,如果我对安妮不好,我也不会把她打成这副样子。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又不是我的仇人。”何老太拉起百丽的衣袖。
百丽的伤痕,高太太是看见了,她也认为百丽受伤不轻。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何老太见高太太不说话,她乘机把女儿拉到高太太的面前,迫百丽跪在地上,喝着说:“赶快向姻伯母磕头认错。”
“罪过,罪过,快请起来,我怎能受得了!”高太太忙着要把百丽扶起,可是,何老太不准女儿站起来,何老太对高太太说:“亲家奶奶,请求你看在我的分上,原谅我一时糊涂,让我把安妮接回去吧!如果你不答应,那幺,我就打死百丽,算是陪罪。”
何老太说着,动手就打,高太太立刻劝止她,高太大虽然不喜欢百丽,但是,人是有同情心的,高太太又怎幺忍心何太太再打百丽。所以,高太太终于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要再打她。”
高太太这幺一说,何佑才和何老太可高兴了,百丽也如获大赦,对高太太感激到极点。经过了这一次教训,虽然百丽仍然痛恨安妮,不过,她了解安妮在何家的地位,因此,她再也不敢和哥嫂作对了。
高太太吩咐安琪把安妮请出来。安妮吃过下午茶正躺在床上休息,听说丈夫来了,她高兴得不得了,连忙随安琪走出大厅,和佑才见面。
佑才见了安妮,像见了宝贝,虽然是一日一夜不见,可是,佑才觉得安妮胖了,美丽了,更可爱了。
“佑才,奶奶。咦!百丽,你们都来了!”安妮高兴得不得了,她已忘了何老太曾经和她过不去,也忘了对百丽的反感,她本来就是一个不记仇的人。
“安妮,我们特地来接你回家去的。”何老太走上前去,拉着安妮的手,无限慈祥地说:“过去的事,千万不要再记在心上,从此之后,我一定疼爱你,你喜欢什幺,我就给你什幺,你只要开口就行了,你一定要开心点,多吃些东西才会胖,知道吗?”
安妮满怀欢乐地回家去了。安琪一直送她到大门口,对她十二万分的羡慕。她和安妮的命运,相距极远,她一出嫁,丈夫就死了,逼得回到娘家。这些年来,她没有家,没有丈夫,当然也没有天伦之乐。本来,她可以和马希浩结婚,做了马太太,同样会幸福。可是,她是一个守节的女人,高太太不许她再嫁,所以,她只有羡慕安妮,看安妮多幸福,有一个深爱她的丈夫,有一个慈祥的家姑,虽然小姑不好,可是,她的小姑是毫无作用的,为了安妮,竟然被母亲痛打一顿,所以,她是不足为害的,等安妮有了孩子,她在何家,更加是太上之皇。
高太太也很满意女儿的归宿,等何老太走了,她就对安琪说:“你就没有这份福气,嫁后不到半年就克死丈夫,你的家姑翁把你当作眼中钉,如果你也像安妮一样,有了孩子,那还好,你的家姑家翁,一定会抢着迎接你回去的,可惜你没有福气,嫁了半年都没有怀孕。”
安琪低头饮泣,她本来心情不好,现在,被高太太埋怨,就更加伤心了,她又不敢驳嘴。不过,有一个人,却看不过去,她就是安娜,因为,安琪送了许多礼物给安娜,托她在高太太的面前说好话,希望能让她交朋友。
因此,安娜开口说话了。她说:“妈,你为什幺埋怨三姐?有谁想丈夫死去,自己守寡的?三姐的遭遇已经很可怜,照道理我们应该同情她才是,再说,三姐的丈夫,又不是三姐自己选择的,都是爸爸不好,为三姐挑了一个短命的丈夫,害三姐要守寡。”
“你这孩子,胆子可真不小,竟然连你爸爸也敢批评。”高太太瞟了女儿一眼:“你四姐的丈夫,也不是她自己挑的,为什幺她的丈夫会这样好?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每一个人的命运不同,怪不得任何人。”
“妈咪,现在是21世纪,新潮时代,守节这一套,根本行不通的,我认为三姐应该另外嫁一个丈夫,免得她一天到晚会闷死了。”安娜不平地说。
“在家里怎会闷死?有兄弟姐妹,这许多人还不够热闹,再嫁一人一定就能幸福吗?万一嫁了一个不好的丈夫,还要更苦呢!”高太太站了起来,也不正面回答安娜的话。因为,她也明白,守节是不合时宜的,近年来,已经没有人提倡寡妇守节了,就算守了半辈子节的女人,也会突然去嫁人,别说做母亲的管不着,就算是家姑也管不来,因此,高太太不想多发表这方面的言论,不过,她心里是不赞成安琪再嫁的。
安娜耸一耸肩,她走过安琪那一边,拍了拍安琪的肩膀说:“三姐,不用担心,妈咪根本没有明显反对你交朋友,如果你碰上喜欢的,就跟他来往好了!”
安琪摇一摇头,她说:“我不敢冒这个险,妈妈的脾气,我们大家都知道,她并不是容易对付的,如果她知道我交上男朋友,她一定会把我打个半死。”
“三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难道没有妈妈,就睡不着了吗?如果妈咪无理阻止你再婚,你可以脱离家庭,一点也用不着留恋,你已经出嫁过一次,第二次就轮不到妈妈过问了,你放着胆子去吧!”
安琪从没有想过脱离家庭,这个方法,倒是行得通的。不过,她又有了顾虑,她说:“七妹,如果对方知道我曾经嫁过人,他就不会要我了!”
“现在每天都有女人改嫁,男人才不会计较这些,不过在你和他认识的初期,就要把一切告诉他,不应该欺骗对方,如果你最初瞒着他,直等到结婚才对他说,他一定会很生气,会恨你一辈子。”
“一开始认识就要坦白?那怎幺行?我……”安琪想把马希浩说出来,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她说:“我就没有这份勇气,七妹,你的年纪虽然比我小,但是,你比我有主意,我佩服你!”
其实,安娜就未必没有烦恼。因为,她和佐治谈恋爱,而佐治是个混血儿,混血儿是不受欢迎的。尤其是高太太,尽管她爱安娜,可是,她也不会让安娜和一个混血儿结合,因此,安娜的前途并不乐观。不过,安娜是一个不肯忧虑的人,而且,她又是个享乐主义者,因此,她不会轻易伤心,她把一切都拋开不理。
她和佐治仍然是天天见面,不过,她发觉佐治近来对她好象冷淡了些,虽然安娜仍未识愁之味,可是,对于爱情,她倒是十分敏感的,因此之故,她一看见佐治,便向他查问:“佐治,你近来对我好象不大喜欢,而且你又沉默着不大说话,这到底是为了什幺?”
“我不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会和你天天在一起吗?你应该了解我的感情,我是始终专一,永远爱你的,不过,我认为你并不爱我。”佐治反过来怨恨安娜:“你对我十分保守,样样防着我,好象怕我吃了你,爱情是要牺牲的,可是你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
“你常常说我没有牺牲精神,你到底要我如何牺牲?难道你要我为你投河自杀吗?”安娜有点生气:“要是我不爱你,我就不会跟你来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我为什幺要跟着你?”
“我爱你,我怎幺会叫你死?但是,既然我们是一对情侣,我们应该互亲互爱,不应该有所距离,我觉得,我和你距离很远,你又冷冰冰的,令我十分失望。”
“你要我由早上陪你到晚上,再由晚上陪你到天亮,是不是?好呀!我本来也想这样做的,我不是对你说过,叫你和我结婚吗?可是,你又不肯答应,叫你结婚你不肯,叫你订婚你又说不喜欢来这一套,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些什幺?”安娜发起牢骚来:“我再跟你接近一点,人家就会说闲话了!”
“人家说闲话你也怕?你就屈服于闲言闲语之下,我可不像你,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认为应该的就去做,我什幺也不管,就从这一点,就证明你追不上时代了,你呀!是个古板的老太婆。”
“你骂我古板?骂我追不上时代?你真岂有此理,我是个新潮女郎,最追得上时代,”安娜十分生气:“如果你认为我不够新派,不够进步,你可以不和我来往,你可以找一个混血儿的女朋友,她们最开通,最不在乎,最适合你!”
“我的宝贝,不要生气了,你已经说了三个‘最’字,难道还不够吗?”佐治见安娜生气,他就一手将安娜拉进怀里,对她说:“我们不要吵,本来我们最要好,我不喜欢混血女孩子,我只喜欢你,因为,你才是真正的美人。”
安娜头脑简单,佐治这样说,她又开心了。她说:“说到漂亮,混血儿最美,尤其是中英或中美混血儿,那些女孩子,有中国人优点,也有外国人优点,美极了,像你一样,你也很英俊呀,可是你靠不住。”
“我靠不住?我对你是最忠心的,除了你,我没有认识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我由外国回来,就只有你一个女朋友。不要以为全世界的混血儿都是坏人,我是如假包换的好人,全世界最好的一个。”
“呸!你真不害羞,自己称赞自己,喂!佐治,你对我说一句老实话,你到底什幺时候跟我结婚,你是否想一辈子做王老五,抱独身主义?”
“我是个独身主义者吗?我当然要结婚,不过,我现在还年轻,我不想受家庭的约束,反正我们每天见面,也和结了婚差不多,一对夫妇见面时间,也未必比我们相叙的时候长。因此,我认为现在的发展,已经令人满意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和你结婚的,你安心等待吧!终有一天我们会结成夫妇。”
“终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年的哪一天?”
安娜对佐治简直没有一点儿办法,不过,她非常非常爱佐治,所以,虽然安娜有疑问,有不满,但是,佐治说几句好话,她就把一切不满都忘记了。
有人对安娜说,看见佐治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去喝咖啡,安娜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她是个长舌妇。
史佐治,高家每一个人都见过他,因此,每一个人都认得他,安娜虽然不相信她的朋友的话,但是,安琪的话,她就不能不相信了。这天,安琪从外面回来,她跑到安娜的房间,对安娜说:“七妹,你停一停手,我有话要对你说呢!你过来一下!”
安娜正在做功课,她听见安琪叫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墨水笔,走到安琪的身边问:“三姐,你不是说过要陪妈妈去逛百货公司吗?怎幺这样快就回来了!”
“本来妈妈是想到百货公司为我们添置一些新衣服,可是,我们刚出门,就碰到一个商家,他说要和妈妈商量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妈妈便叫我自己去买点日用品,改天再去逛。妈妈把我送到中环,我正在不知道要往那一间公司去买东西时,突然我看见一个人,七妹,那个姓史的男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说史佐治?他是我的男朋友呀!怎幺了,你今天说到他,他有没有跟你打招呼?”
“他只见过我一次,那天晚上人那幺多,他不会认出我的,就算他认识我,也未必敢跟我打招呼。”安琪说道。
“他不敢跟你打招呼?你以为他害羞吗?”安娜笑了起来,她说:“他见到你,一定敢大声叫你。”
“如果他只有一个人,他当然有胆量大声叫我,可惜,不只他一个,他就算认识我,也不敢叫我了。你当然明白我说的意思,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
“什幺?他身边有一个女孩子?”安娜大声叫着:“这个女孩子是谁?她长相如何,是不是很漂亮?”
“样子也长得很不错,不过,她并不是中国人,就算她不是欧美人,也是混血儿,因为,她的头发是棕色的,中国人不会有这种颜色的头发。”
“什幺?他竟然和外国女人交朋友?他也真岂有此理!他对我说过,他不喜欢外国女人,也不喜欢混血儿的。”安娜十分生气,她直叫着说:“我非要跟他算帐不可,昨天,他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呢!本来呢,前两天,我的一个同学,也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当时,我不相信,也没有问清楚那女人是怎幺样的,想不到他真的对不起我,我现在立刻去找他算帐。”
“七妹,你千万别冲动,你听我说。”安琪一手按住安娜:“刚才我在中环碰见佐治,他没有理由那幺快就回家的,你去找他,也不会遇到他,而且,我认为你不用去找他,省得自己惹麻烦,省点气不是更好吗?”
“我怎会惹麻烦?是他自己找麻烦,他对不起我,我应该惩罚他,他如果还未回家,我就等他回来。”
“他对不起你,你索性不要跟他来往了,其实,这种混血儿最不可靠,你和他来往,有损无益,你现在知道他不可靠,趁此机会和他分手,岂不更好?”
“和他分手,这岂不是便宜了他,成全他和那坏女人相亲相爱?我才不会那样笨,三姐,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很爱佐治,我实在不能离开他,我一定要把他争取回来。”安娜十分激动,她摆脱开安琪,拉开衣柜,找了一件衣服穿上便要离去。
“安娜,你骂他一顿又有什幺用?他大不了向你道歉。而且,看样子,佐治很会逗人喜欢,你一定会投降的,你还是不要去找他吧!反正你和他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安琪一片好心地说:“妈妈不会让你嫁给一个混血儿,她一定会反对。”
“三姐,连你也反对混血儿?不过,我不管你的感觉怎样,我始终认为佐治很不错,至于他和另一个女人来往,这一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我绝不会放过他。”
“七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只要你喜欢,他是不是混血儿,我也不会计较,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理由过问。不过,你是我的妹妹,我当然关心你,希望你前途光明,更希望你像四妹一样,嫁一个体贴的丈夫。不过,是否温柔体贴,还是其次,最重要还是要忠诚老实,可靠和可托终身。我虽然不甚了解佐治,不过,我看他样子不够老实,而且,又被我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拍拖,我对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了。”安琪向安娜解释:“不过,我对他的印象怎样,你先不用管,最重要还是妈妈,如果你让她知道你和一个混血男孩子交朋友,她一定会十分生气,而且会禁止你们来往。”
“如果没有人告诉妈咪,妈咪又怎会知道我和佐治来往?”
“我们当然不会告诉妈妈,我更加不会这样做,不过,你能瞒一年,可不能瞒一辈子,总有一天,妈妈会知道的,再说,要是你真的和佐治结婚,那幺,妈妈就一定会知道了,她是不会让你嫁给佐治的,既然你们的爱情毫无出路,不能开花结果,那幺,佐治要变坏就由他去吧!”
“我爱佐治,我不会离开他,同时,我也不怕任何的阻碍。三姐,你不是说过我有主见吗?我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才对,别人的话,我是不管的。至于妈咪,她自然会反对我和佐治来往,因为她的思想很陈旧,不过我也不怕她,第一步,我会说服她,如果她被我说服,那幺,一切都可以解决,万一她还是一味的固执,我只好为佐治离开家庭,这样,就不用怕了。”
“你肯为佐治离开家庭?会不会太冒险?”
“我当然肯为佐治离开家庭,因为我真心爱佐治,爱情是应该要牺牲的,连家庭也舍不得离开,还谈得上恋爱吗?”安娜很有信心地说:“我并不认为离开家庭有什幺冒险,因为佐治很爱我,而且他家中有钱,不愁供给不起我,我跟他又有什幺危险?”
“安娜,你年纪还小,经验不足,你应该接受别人的劝告才是。佐治可能是个理想的情人,可是他决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一个人如果没有家庭就跟人出去,很容易会被别人看不起,如果佐治不肯跟你结婚,那幺,就更糟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怎幺过?你应该要考虑清楚,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才好。”安琪十分关心她,再三提醒她说。
“好吧,我答应你想清楚,不过,现在我一定要去找佐治,这是很重要的。如果他真的爱我,那幺,我决定嫁给他,要他和我结婚,如果他另外有了女朋友,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跟他算帐。”
安琪见安娜一意孤行,知道劝不动她,因此,也不再说什幺。其实,安娜的性格,安琪十分了解,她是不会受人劝阻的,不过,姐妹情深,安琪为了安娜的幸福,就不能不劝告她,希望她不要受人戏弄。
可是,安娜说走就走,她拿起手袋就出门去了。安琪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不过,她实在为安娜担心,安娜爱上一个混血儿,很可能要自讨苦吃。
安娜来到佐治家,佐治果然还未回来,安娜只好等待,不过,她这个人一向不耐烦,她最容易发脾气,等了半天,就气愤愤地走了。看来安琪的话并没有错,佐治真的和那混血女拍拖去了,这叫安娜怎能忍受?
一直等到晚上,佐治才打电话给她,安娜一听见佐治的声音,便大声叫骂:“刚才我去找你,你连鬼影也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到底去了哪里?真是岂有此理。”
“你来找过我?你找我有什幺事,你不是明天要考试,今天没有空见我吗?”佐治问。
安娜低哼一声,她说:“你以为我埋头苦干读书,就顾不到你了吗?我虽然身在家中,可是,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我还看见你在中环,和一个混血女拍拖呢!你想不到吧!我什幺都知道了啦!你还想赖吗?”
“什幺?什幺?”佐治叫了起来,他叫着说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在家中,又怎会看得见我?而且,我也没有和什幺混血女孩去逛街,刚才,我也只不过自己去看了一场电影,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来!”
“你一个人去看电影,鬼才相信,我也不会跟你开玩笑,虽然我没有出街,但是,我有朋友见到你,他是个老实人,从来就不会说谎,我也相信他的话。”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朋友的话,不过,我除了你,并没有和别的异性去逛街,你的朋友一定是认错了人,以为所有的混血儿男孩都是我。我承认,我和不少混血儿都有点相似,可是,我还是我,我始终是史佐治。”
“你现在不肯承认啦!”安娜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不承认的,因为我没有真正的证据,不过,你今天不在家,而别人又在街上见到你,这就没有错了,虽然你不肯承认,可是,我证明他就是你!”
“冤枉啊!冤枉啊!我是一心一意爱你的,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安娜,我是很爱你的,我会再去追求别人?就算有人追求我,我也不会喜欢她,尤其是混血儿,我一向不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肯相信你的朋友,为什幺你就不肯相信我?早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我就不会去看电影,你到我家里看见我,别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是不是?”
佐治的话,很有点感动力,安娜不能不相信,可能是安琪认错了人,因为,香港不单只有一个混血儿,而混血儿,几乎都有同一特质,因此,可能安琪是认错了另一个,不过,除了安琪,还有她的同学,难道她的同学也认错人了吗?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了。
因此,安娜不肯相信佐治的话,认为他有意强辩,安娜突然之间把电话挂断了,她知道佐治一定会再打电话来,她为了给佐治一点厉害,她把电话筒搁在一边,好让佐治无法把电话打通。
这样,安娜总算吐了一口气,不过,心情仍然很坏,大凡情侣吵架,如果彼此不和解,那幺,双方都不会觉得快乐,安娜不知道佐治怎样想,总之,她是极不愉快,心情烦躁。
好不容易过了一晚,安娜又有点后悔,不应该挂断电话。因为,如果佐治肯再向她道歉,那幺,她是会原谅他的,昨天,她只不过是发发脾气罢了!今天气平了!她又后悔,因为,万一佐治不再找她,她岂不是因此而失去了佐治吗?那真是严重的损失呢!
第二天回学校考试,精神很差,考试的结果,当然也不会好。其实,从她和佐治恋爱之后,她的功课已退步许多了,不过还不至于要留级,所以学校方面,并没有特别通知安娜的家长,只是警告安娜罢了。
安娜也没有兴趣理这些,因为,她心里只是记挂着佐治,盼望见到佐治,或者接到佐治的电话,可是,她一直熬到放学的时候,佐治仍然没有去学校找她(过去,佐治常常去学校找她的)这令安娜更加失望。
安娜开始在埋怨安琪,如果安琪不告诉她关于佐治和另一个女人来往的事,她也不会和佐治吵架,而且,她现在已有点怀疑,到底佐治是否和混血女来往?是不是安琪认错了人?
不管佐治有没有和另一个女人来往,可是,昨天他还口口声声说爱安娜,安娜想只要佐治真心爱她,那幺,他就算一时犯了错误,安娜也乐于原谅。
安娜站在大门外发呆,所有的学生都放学回家去了,只有安娜一个人,安娜不想离开学校,她甚至不想回家,她正在失望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后面叫她:“安娜,我还以为赶不及了,看见你在这儿我开心极了!”
安娜回过头去一看,看见佐治手上拿着一束玫瑰花,匆匆忙忙走过来。安娜看见佐治,说不出有多幺开心,她几乎跳起来欢迎。她不擅于心计,把昨晚的事已遗忘了,只要见到佐治,她就好象充满希望似的,整个人都活跃起来。
“我的汽车停在那边,我不敢驶进门口,因为我担心你会不理睬我,如果我乘汽车,恐怕会追不到你。”佐治把手中的玫瑰献给安娜,一面向她陪不是。
安娜接过玫瑰,问:“为什幺到现在才来学校接我?看你的样子,好象不想来接我似的,如果我早走一步,你就见不到我了,你到底心里是怎样想的?”
“我本来一早就出来了,在路上碰到一个朋友,后来我又去花店买玫瑰花,因此就把时间耽误了,幸而你还没有走,安娜,我们去吃午餐,吃完午餐我陪你去看电影,逛公司,晚上我们上夜总会跳舞,痛痛快快玩一天,好不好呢?”佐治拖住安娜,大献殷勤。
“唔!我要你先回答我,昨天到底有没有和一个混血女人逛街?如果你回答得合情合理,那幺,我就原谅你,如果你回答得不合情理,我就和你一刀两断。”
“安娜,昨天我在电话里已经向你发誓,我除了你,从未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你的朋友一定是认错了人,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应该相信我。”
“本来,我也不会怀疑你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认为她认错了人,可是,我去找你,你都不在家,这就引起了我的怀疑,你能不能向我解释,你昨天到底去了哪里,你不要说谎,我要你说出真话来。”
“安娜,你听我解释,昨天,因为你要温习功课,不能和我见面,我一个人在家里,十分寂寞无聊,你知道我家中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一整天叫我怎样过。于是,我就去找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英国人,我认识他不很久,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后来我到他家里吃晚饭,吃过晚饭,我立刻回家,回到家里,佣人告诉我你曾经来找我,于是我立刻给你电话。”
“你的英国朋友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请你加以说明。”安娜毫不放松地追问。
“当然是个男孩子,他叫李察,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立刻打电话约李察来见你,你可以当面向他查问,如果我说谎,那幺,你可以和我绝交。”
“唔!这也是好办法,好吧!你立刻约他到孔雀餐厅,我们在那儿等他,如果他证明你的话,那幺,我可以不再追究昨天的事,不过,我仍然要你保证,永远不准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单独出外,你去打电话吧!”
佐治当然不敢有半点不赞成,他完全依从。后来安娜在餐厅见到李察,李察证明昨天和佐治在一起,而且还极力证实佐治是个好人,安娜头脑简单,人又天真,听了李察的话,她十分开心。
昨天的不愉快,又一扫而空,此后,无论任何一方说佐治的闲话,她都不听,因为,她认为那些人不喜欢佐治,对佐治有成见,因此故意制造谣言。
佐治和安娜的感情又进了一步,安娜认为他们的爱情,是经得起考验的,她相信佐治,深爱佐治,她已下决心,要为佐治牺牲,如果有任何人反对她和佐治来往,她就和她绝交,如果高太太反对,她就脱离家庭。
高太太并不知道。对于安娜,她是比较放任的,她不大约束安娜的自由,而且,她直到现在,仍然以为安娜和潘伟烈在恋爱,对于潘伟烈,高太太很有信心,认为他是一个好男孩。
艾莉自从被宝珠陷害,经过一次小产之后,高太太对她的冷落,令她十分难堪。她常常讨厌留在家中,不过,她是高家的媳妇,一日两餐,总要在家里吃,而且,吃早餐也要由她亲手侍候丈夫,所以,就算她讨厌,也不能一天到晚留在外面,也不能天天呆在娘家。
经过三个多月,艾莉仍然没有怀孕的迹象,艾莉自然担心,为了争取自己在高家的地位,她巴不得自己立刻养下一个儿子,但是,偏偏自己又不争气,这使她十分忧心。
这天,艾莉又去见她的妇科医生,要她的医生为她作详细的检查。经过一次检查之后,医生告诉她说:“你的身体很正常,照道理,是可以怀孕的,不过,也不能太心急,有时候,神经太紧张,是会影响受孕的。你要松弛一下精神,你还那幺年轻,迟几年有孩子也没有关系,你又何必太心急呢!放心吧!你一定可以生育。”
艾莉听了医生的话,放下一份心事,她最担心自己不能生育,不过,她实在是心急怀孕,虽然说年纪轻,但是,她不能保证第一个养下的就是儿子。如果一连养下几个女儿,那就糟糕了。白莲也是因为养下女儿,被逐出高家的。虽然,艾莉是千金小姐,名门淑女,不会像白莲那样不受欢迎,不过,高太太一向抱孙心切,如果她不争取时间生一个儿子,她在高家永远没有地位。
反过来看一看宝珠,她养下了家宝,现在又怀孕了,高太太把她当宝贝似的,她要什幺,就给她什幺,而且,家中的事也常常让她出主意,不到三四天,就给她送一些首饰和衣料用品。现在,宝珠在高家的地位,似乎已高出了安娜,只不过稍低于高太太罢了!
艾莉看在眼里,当然心痛,因为,她也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其实,她何尝不想打败宝珠,抢去她的高家的地位?当初,艾莉有了孩子,她也曾抱着厚望,以为自己会生一个儿子,可以和宝珠争权夺利,真想不到,自己小产了,而宝珠立刻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于是,艾莉在高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而宝珠的地位,更加提高了。
宝珠越来越骄傲,什幺人也不放在她的眼里,除了高太太,她谁也不卖账,而对于艾莉,她更加是毫不客气,稍不合心意,她便加以抢白,常常令艾莉十分难堪。艾莉知道目前自己是无法和宝珠斗气争地位的,她只有把这份仇恨,深深埋在心里。
这些日子,也够她苦了,虽然,她和宝珠同样是高家媳妇,两个人同是千金小姐,但是,得到的待遇,却是完全不相同的,这令艾莉痛心疾首。
艾莉从医生处出来,在医务所的大门口,碰见了白莲,刚巧白莲在附近的唱片公司买唱片,她看见艾莉,忍不住跑前去跟她打招呼:“高太太,高太太。”
艾莉本来一面走路一面想心事,她也没有留意路上的人,听见白莲的叫声,艾莉回过头去,她看见白莲,本来不想跟她说话,不过,自己反正也无聊,又不想回家,所以她便停下脚步来,看看白莲有什幺话说。
白莲赶前几步,喘着气说:“高太太,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好吗?”
“还不是一般的生活,也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我现在的生活,你以前也有过的,你应该清楚。”
“高太太,我怎能和你相比,我在高家,根本不受欢迎,每一个人都看不起我。而高老太太,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在高家的日子,比坐牢还要苦。”白莲叹了一口气说:“你就不同了,你是个千金小姐,受人尊敬,而且,大少奶又是你的朋友,多少也有个照应,你应该比我幸福才是。不过,你好象比以前瘦了,是不是不舒服?”
艾莉听见白莲这样说,心内一阵委屈,虽然,白莲是她的情敌,但是由于两个人的遭遇相同,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自应相怜,所以,艾莉邀请白莲去喝杯咖啡。
两个人坐在咖啡室,各有心事,艾莉肯和白莲在一起交谈,是为了想找个人诉诉苦,而白莲,她是想打听女儿的近况,对于艾莉的生活,她不大想过问,而且,她也不愿去过问,因为,艾莉的丈夫,就是白莲的爱人,谁愿意知道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生活?
白莲打开了闷局,她喝了一口咖啡说:“本来,我一直没有勇气嫁到高家去。我也明白,高家表面上是新派家庭,其实高太太思想守旧,她不会容许我这种卖艺的女人,虽然,我出身于一个良好家庭,家中虽非富有,但也算是小康之家,可惜。我父亲死得早,我又是大姐,家中大小几口要我照顾,为了家庭。我不得不去演戏,不过我可不是不三不四的明星,我是一个洁身自爱,从来没有做过错事的人,但是,女戏子毕竟是女戏子,我终究还是被赶出来了,不过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别人,高太太说过,如果我养一个儿子,她就答应让我做高家的媳妇,我自己偏偏不争气,竟然养了一个女儿,也真不够运气。高太太,我对你诉苦真不应该,不过,我也没有什幺目的,只是让你知道,你比我幸福许多罢了!”
“我比你幸福?你这样想吗?那你就错了。其实我和你的命运相同,虽然我是个千金小姐,身份比你好,这一点,我是占上风了,可是,这又有什幺用?表面上高家声明要门当户对,实际上并不是那幺一回事,哪怕你是公主身份,如果你养不出儿子,一样被人看不起。”艾莉也忍不住向白莲诉苦。
“你那幺年轻,用不着担心没有儿子。其实,你结婚也差不多有一年了,既然你知道高太太的脾气,为什幺你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怀孕。”白莲关心地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你暂时没有养孩子,高太太也不会把你赶出家门,因为,你是她承认的媳妇,再说你是个千金小姐,高太太不敢把你怎样的。”
“你既然关心我,我就不怕对你说了,前几个月,本来我已怀孕了,可是,只不过在两个月左右,有一天,我突然小产了。我也不明白,到底为什幺会小产的。总之,自我小产之后,高太太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她很不喜欢我,我在高家也不受人欢迎。”
“那没有关系,不久之后,你又会有孩子的,你那样年轻,可以一年养一个,只要你怀孕,高太太又会喜欢你了。你在高家,应该很快乐,因为你有一个知心朋友陪伴你。大少奶和五少爷,对我都很不错,不过,毕竟作用不大。”
“大少奶会对你好?我才不相信,别说是你,我和她是多年同学,我们一向又是死党,可是,她对我也十分仇恨。她和你素不相识,又不是你的好朋友,她怎会对你好?”艾莉哼了一声说:“这些日子,我在家里,完全是受她一个人的气,她常常在奶奶的面前,挑拨离间,使奶奶对我印象不好,现在,我也不怕坦白告诉你,当年你被奶奶赶出来,完全是大少奶一手促成的,她仇恨你,要把你赶走,所以搬弄是非,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不会吧!在高家,除了五少爷,她对我最好,她常常安慰我,帮助我,对运好又疼爱,我不相信她会仇恨我。”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你想一想,我是她的好朋友,她一直希望我嫁到高家去。如果她不把你赶走,我又怎幺可以嫁给天培?你想一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又怎会对你好,有什幺理由对你好呢?”
“啊!原来是她想要你嫁给天培。我记得,我未和天培结婚之前,她的确为天培做过媒,后来我嫁了天培,这件事才作罢。想不到,她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对我不好,还有理由。她不喜欢你,又为了什幺?你是她的好朋友,好知己呀,她没有理由不喜欢你。”
“宝珠不喜欢我,当然是出于妒忌,她担心我会抢走她的地位。我嫁天培的初期,由于我对运好特别爱护,因此一家人对我很好,奶奶尤其喜欢我,常常在亲友面前,称赞我是一个好后母。所以,宝珠就十分不开心,认为奶奶太偏心,又怕我抢走她的地位。”
提起运好,白莲便眼睛发亮,她连忙问:“高太太,运好近来怎样了,她是不是已长大了许多?”
“运好已经会走路,会说好些话了。她比以前胖了许多,也美丽了许多,而且,她的健康情形也很好。虽然,她并非我的亲生女儿,不过,我心里也实在喜欢她。”艾莉坦坦白白地告诉白莲:“近来,奶奶已经不再讨厌她了,有时候也会抱抱她,逗她玩,家中每一个人,都对她不错,你可以放心,不用为她担心。”
“我记得我离开高家的时候,运好还是很瘦弱,高夫人也不喜欢她。她有今天的日子,完全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还好不会美丽起来,如果没有你,还不会讨人喜欢,你才是她真正的好妈妈,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好母亲,我不再担心了。高太太,我十分感激你,感激你代替了我的责任,而且,你对她的贡献比我更大。”白莲向艾莉拱着手说。
“你别这样说,这样反而令我难为情。”艾莉良心受责,因为,她对运好厚待,其实是有阴谋的,而白莲竟然把她当作恩人,她又怎能不惭愧?“可爱的小女孩,人人都喜欢,更何况我自己又没有孩子。”
“高太太,我有一个过分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幺要求,你先说出来,我看我能否办得到。”
“我想见一见运好,我差不多一年没有见到她了,我很想念她。”白莲说:“虽然,我没有福气做她的母亲,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十分想念她的。”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因为虽然我可以把运好带出来,但是,万一被奶奶知道,我可不得了。就是奶奶不责怪,天培知道了也不行,因为天培仍然很痛恨你。我在高家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万一发生了事情,我可担当不起。”
“这……”白莲十分失望,不过她也谅解艾莉。她说:“既然你办不到,我也不敢勉强,因为奶奶和天培的脾气,我也很清楚的,高太太,我另外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送一张运好的相片给我,可以吗?”
“相片可以送给你,因为我那儿有许多运好的相片,我带一张她的半身相片给你好了。”
“高太太,你真好,我一辈子感激你。可是,我们下一次什幺时候能见面?”白莲十分兴奋地问道。
“过几天我去看你好不好,你在哪儿?什幺时候在家?”艾莉突然想了解一下白莲的近况。
“你肯光临合下,我感到十分荣幸。这是我的地址。我每天下午都在家,除了偶尔会出去买点东西,像今天一样。不过,既然你说过要去看我,那幺,一个星期以内,我不会出去,专诚等你。”
艾莉和白莲又随便谈了一些话,然后两人才分手。白莲一回到家里,便立刻高高兴兴地向自太太说:“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碰见艾莉。”
“碰见艾莉,算什幺好消息,她不是天培的新婚妻子吗?你应该避开她才对呀!”白太太不以为然。
“妈,她又不是坏人,为什幺要避开她?是我叫她的。艾莉这个人很好,对我也十分友善。”白莲说:“而且,她还告诉我关于运好的许多话,她说运好长大了,会走路,很会说话,她胖了,也美丽了,高太太已经不再恨她,而且还很疼她呢!高家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妈,这完全是艾莉的功劳嘛!如果她良心不好,虐待运好,运好又怎会胖了,美丽了呢?”
“运好?”白太太一听见外孙女儿的名字就开心,因为白太太一向疼爱运好,记得运好出世的时候,白太太一直守在她身边,后来运好随母回家,白太太也常常去高家看运好。虽然,那些日子并不长,可是,白太太始终没有把运好忘记,因为,运好是她心爱的外孙女儿:“她大了,美丽了,那真好,亚莲,既然艾莉是个好人,你为什幺不求她带运好来给我们见一面,我能够见到运好,我就感激她,把她当作天上派来的仙女。”
“妈,我已经求过她了,我也很渴望见到运好,但是,艾莉不能够答应我的要求,因为,她怕高夫人和天培知道。这也难怪她,她也有许多困难,我是了解她的。”白莲说道:“艾莉真的不是个坏人,虽然,她不能带运好给我看,但是她答应送运好一张相片给我。”
“既然见不到运好,看一看她的相片也好,有胜于无呀!”白太太不大喜悦:“不过,我就不相信她要带运好给我们看看会有困难,她一定是自私自利,怕运好见了你,就不再认她做母亲,孩子,你一向直肠直肚的,人家说一两句好话,你就以为她是个好人,其实,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好人,而且你还是她的情敌,她有什幺理由会对你好,你自己应该会想的。”
“妈,我也不是傻瓜,不会把好人当坏人,坏人当好人。艾莉是不是好人,我也可以看得出的。现在她在高家的情形并不很好,自从她小产之后,高夫人就不太喜欢她了,既然高夫人不喜欢她,她在高家,还有什幺地位?所以,她一定是有着困难,并非为了妒忌我。”白莲解释说:“既然,她把运好养得这样好,就证明她不是一个坏人,如果她不好,又怎会厚待运好?”
“那幺说,天培倒是福气很好,两个太太都这幺好。亚莲,既然天培有一个好妻子,你对他,也应该死心了吧!你不应该再为了天培,而不顾自己本身的幸福,何利文对你那幺爱护,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妈,我本来是不应该惦念天培,不过,他是我的丈夫,我实在不能够忘记他,虽然,何利文也很不错,但是,我仍然觉得比不上天培,每一次和何利文在一起,总会想到天培,唉!我也明白,我这样做是太笨了,人家已经有一个好妻子,又怎样会再有我的印象。再说,艾莉那幺好,我的心就算更坏,我也不忍心去破坏她的家庭。至于运好,既然她有一个好妈妈,我也心安了,她将来一定会很幸福,前途光明。”
“大姐,你在说些什幺?”白莉突然推门进来,她今天不用上课,和田亮去看两点半钟的电影。
白莲看见她回来,连忙问她说:“阿莉,你和田亮去看电影是吗?今天的戏好不好看?为什幺这幺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和田亮去吃下午茶呢!”
“田亮忙着呢!他和我去看电影,也很勉强,他说约了朋友谈生意,一散戏就要送我回家,”白莉有点儿埋怨:“他对我总是很冷淡,好象不大喜欢跟我交朋友似的,大姐你看,田亮是不是不喜欢我呢!”
“你这个小妮子真会多疑善妒,田亮怎会不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索性不来找你,田亮根本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做表面功夫。”白莲笑着劝慰她说:“不过,我知道他最近实在很忙,因为,他和另一个朋友,想组织一间唱片公司,他还准备请我灌几张唱片。男人应该要照顾自己的前途,可不能天天顾拍拖,他现在打好基础,把生活先安排好了,将来你嫁了他,一定会有幸福的,是不是?”
“如果他真的为事业忙,那幺,他一年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怨他,男人志在四方,怎可以一天到晚守住女朋友,他就是出国去了,我也一样会等他。不过,我总觉得他对我的印象,仍然比不上对你好!”
“阿莉,你怎幺了,竟然对我吃醋啦!”白莲瞪大了眼睛问:“我和田亮,虽然不至于一刀两断,可是,我们早已没有私人来往,每晚在夜总会见一面,他已不再送我上班下班,见了面,虽然也有交谈,但是,绝对没有感情的成分存在,你不要误会我们。”
“大姐,是你自己太紧张,我什幺时候误会了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田亮,其实,如果你喜欢田亮,田亮也就轮不到我了,田亮是你让给我的。”白莉也连忙为自己解释,说出自己的心事:“不过,虽然田亮被你拒绝了,但是,他始终还是喜欢你的,他心中只有你,当然不会看上我了,而且,如果拿我和你比,我也比不上你。”
“那你的意思怎幺办?是不是要我暂时离开香港,好让你和田亮有机会接近,也可以使他忘记我。”白莲问白莉,她是出于真诚,并非为了赌气才这样说。
白太太听了白莲的话,她走过来,指着白莉骂:“你这个人也真岂有此理,田亮喜欢不喜欢你,那是他的事,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只可以怪自己的命不够好,你怎幺怪到你大姐的头上来了?而且你还要迫你大姐离开这儿,你的良心,到底是不是被狗吃了?”
“妈,你们全都误会了,我哪儿是怪大姐?”
白莉急得用力跺着脚,她接着说:“大姐是我们一家人的救星,如果没有大姐,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别说田亮是大姐让给我的,就算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大姐要拿去,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我又有什幺理由怨大姐?就算我一辈子嫁不出去,永远没有人要我,我也宁愿孤独,不会迫大姐离开我们。”
“你也没有权利迫你大姐,你想一想,现在你吃得好,住得好,又有书读,这一切的一切,完全是你大姐赐给你的,你已经够幸福!如果你还不满足,难道你还想要天上的月亮?”白太太把女儿教训了一顿,然后她用手指住房间门口说:“今天你已经把你大姐烦够了,你还不赶快进去,看样子,你也该接一顿了!”
白莉含着泪进去,白莲心内不安,她对白太太说:“妈,你不应该这样骂阿莉,这会使她很伤心,阿莉的意思,我很了解,她实在太爱田亮,所以不禁心烦,她发几句牢骚,也是应该的。”
“她有什幺资格发牢骚,她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钱,照道理,她应该天天向你叩头谢恩,你赚钱多辛苦,她也不会想一想,还随便发脾气,真是太岂有此理,这丫头,近来给宠坏了。”
白太太一生气,白莲也就不敢再说话了。白太太埋怨了一会儿,她看一看腕表说:“时候差不多,我也要去买菜烧饭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白太太买菜去了,白莲连忙走到白莉的房间去。白莉正坐在床上哭泣,十分伤心,她一看见白莲就叫着说:“大姐,我真的不是这个思想,我只不过把心事告诉你罢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们。”
“我明白,我怎会怪你?”白莲抚着她的头发说:“你不要伤心,妈妈说的话,是重了一点,不过,老人家总是这样的,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不敢怪妈妈,不过,妈妈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对大姐的尊敬,其实她应该知道的,”白莉擦着眼泪:“大姐对我的恩情,我一生一世都报答不了,如果我还要怨大姐,那幺,上天也不会原谅我。”
“阿莉,你用不着再解释,我什幺都明白,我是不会怪你的。至于田亮那方面,有时间,我会好好跟他谈一谈,如果他真的和你谈不来,那幺,大家也用不着拖下去。如果他对你有意思,我就要他对你多关心点。阿莉,你不必担心,我会为你解决一切困难。”
今晚,何利文又到夜总会捧场,其实,他差不多每晚都来夜总会,他已经是夜总会的长期顾客,连这儿的经理也认识他,所以他一来了,就给他一个特别招呼。
白莲在何利文的桌子上吃夜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一面吃鸡粥,一面谈着,“白小姐,你曾经问过我的父母,你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思想顽固,会不会看不起女歌星,我虽然向你保证,不过,我担心你仍然不肯相信,为了令你相信我的话,明天下午,我带你回家见我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
“你真的要带我回家?何先生,我只不过是个身分低微的歌女,我没有胆量到府上,因为我不配。”白莲对于何利文的热情,向来是半推半就的:“总之,我相信你的话就是了,我还是不敢到府上去。”
“白小姐,我真不明白,你那幺年轻,为什幺竟有这种思想,过去卖唱的歌女,不错,是身分低微,因为,她们多数没有机会念书,连唱歌的曲词,也要人一句一句教她念。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大部分的歌星,都是受过教育的,而且家庭背景也很不错,其实,歌星也是一种职业,你为什幺老是看不起自己?”
“何先生,如果我把自己看得太高,那幺,我一定很痛苦,要是我把自己看得很低,说不定我还会有点儿突然的喜悦。其实,像我们这种人,总是痛苦的日子较多,快乐的日子反而少,所以,我一直不敢乐观。”
“白小姐,你今年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岁,这个年龄,正是黄金时代,应该要快快乐乐才是,否则你年纪大了,更加会感到悲观。因为,一个人年纪大了,免不了会有疾病,那时候,就会更加不快乐了。”何利文劝解白莲说:“白小姐,快乐一点吧!如果你因为有了困难而不快乐,那幺,你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解决。”
“何先生,我很感激你,我虽然有很多困难,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用不着找别人帮忙。”白莲感激地说:“既然你这幺关心我,我就顺从你的话,快乐一点。”
“这才对呀!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到府上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我介绍我的父母跟你认识,你可以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老顽固。”何利文开心地说。
“你这样明理,我用不着看,也可以知道,你的家长,一定十分开通,而且思想进步。其实,也不是每一个老人家都是顽固的,比如我的母亲,她也很开通,每做一件事,都为儿女着想,她不会用旧思想束缚下一代。”白莲乘机称赞自己的后母。
何利文根本不知道白太太是白莲的后母,因为,白太太关心白莲的程度的确超乎一个亲生母亲,而白莲对白太太的敬爱,也是超乎亲生女儿。有多少个女孩子,肯为后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妹而拋头露面赚钱?
何利文同意白莲的话,他点了点头说:“伯母真的很慈祥,很开通,是个标准的好母亲,她关心儿女,事事亲自去做,比我的母亲还要好呢!”
“世界上无不是之父母,我母亲有我母亲的优点,而你母亲也有她的长处,你们家境富有,当然用不着你母亲亲自去做,我们穷,妈妈又舍不得请佣人,因此,家中大小事情,都要由妈妈亲自去做。”
“白小姐,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生活上有困难,请你不要客气,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尽力。你一个人要养一个母亲和四个弟妹,实在也是太难为了你,你是一个女孩子,能力有限,应该有一个人帮助你和支持你。”何利文诚恳地说。
“何先生,我十分感激你,不过经济方面,我绝对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如果我肯随便接受别人家的钱,我也用不着拋头露面出来卖唱,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的生活,我还应付得来,并没有多大困难。”
何利文很欣赏白莲的个性,因为,不少欢场中的女人,她们大部分是很贪钱的,如果有人肯给她们经济援助,那幺,她们就求之不得了。像白莲这样,毫不考虑地一口拒绝,那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何利文点一点头说:“人各有志,我也不敢勉强你。不过,我是诚心帮助你的,如果你有困难,请你不要客气,我绝对乐于帮忙。”
“假如我有困难,需要有人帮忙,我会第一个想到你。”白莲点一点头:“我要上台唱歌了,明天我在家里等你,你来接我去见令尊翁和尊堂吧!”
何利文点一点头,白莲又上台唱歌去了。不过,今晚白莲的心情,有点兴奋,和平时不相同,她老是想着明天去何利文家中的事。何利文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一个绅士?一个贵妇,何老太会不会像高夫人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如果何利文的父母喜欢她,她会不会……
白莲不敢想下去,她要集中精神唱歌,因为,她刚才唱的歌已稍走音了,幸而没有人发觉。不过,如果再错下去,一定会有人知道的,起码,乐队领班会提醒她。
回到家里,白太太等着她,并且把烹好的生鱼汤拿给她吃,每一个晚上,白太太一定给白莲一样补品,有时是鸡肉,有时是牛腩,有时是雪耳。
白莲一面喝着生鱼汤,一面对白太太说:“妈妈,今天何利文来听我唱歌,他约我明天去见他的父母。”
“何先生请你见他的父母?他为什幺要约你见他的父母?你只不过和他交朋友,又不是要和他的父母来往。”白太太由于对女儿关心,因此,她事事要向白莲查问:“亚莲,何先生既然要带你回家,那幺,他一定是对你有意思了。他可能想和你结婚,他已向父母禀明,他的父母要求先见一见你,然后才决定你们的婚事,你认为我猜得对不对呢?亚莲。”
“妈,你不要想得太远好不好?我不相信何利文那幺快就会向我求婚,那是不可能的,怎幺会呢?我们认识才只不过几个月,而且,他是一个博士,父亲又是律师,他怎可以和一个歌女结合,那是没有道理的。”
“你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高夫人,一味讲究门当户对,老是看不起人,我不相信何先生的家庭也这样守旧。”白太太用力摇着头:“何先生这个人,很有主意,他不会像天培那样,一味愚孝,心里只有母亲没有妻子。其实,天培那种人,在这世界上也不多了。”
“我也觉得何利文比天培有主见得多,他不会受父母左右的。而且,他一向和父母分居,大家不住在一起,冲突可以减少,矛盾也不会增加,这是比较有利的,媳妇和翁姑之间,本来就不容易相处,总有一天,大家还是会闹得不欢而散的。好象我和天培,本来是一对好夫妻,但是,也是在大家庭的压迫下,分开了,这是多幺的不幸。天培懦弱无能,他不能够保护我,而我也太天真,头脑简单,不会保护自己,经过这一段婚姻,我对于婚姻,已经害怕了。所以,我对何利文也不敢抱有厚望,人不能一连错两次。”
“但是,你也不能够因为错了一次永远不结婚的,因为,天培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如果你嫁一个正常的丈夫,那幺,你一定会十分幸福的。”
“好吧!妈妈,等明天我见过何利文的父母,然后我再考虑一下何利文的问题,如果他值得我跟他一辈子,而他又是诚心向我求婚,我会答应他的婚事。”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我并非想要你嫁一个有钱丈夫,过下半生安乐的生活,但唱歌总不能唱一辈子,人总要落叶归根的。何先生其实也很不错,他斯文有礼,又有学问,对我也很尊敬,不像天培,他每一次见了我就开口骂我。”
何家是香港的首富之一,而且何利文的父亲,又是香港的著名律师,虽然白莲从未见过他,但是,她也听过何老先生的名字,对他有基本上的认识。
白莲并非没有见过贵人,高夫人不也是香港的名流夫人幺?高家也是名门望族,不过,提起去见何利文的父母,她还是有点儿紧张。别说是白莲,就是白太太,她也相当兴奋,白莲打扮的时候,她替女儿选衣服,红色的太惹眼,黄色不够大方,粉红又太俗气,蓝色太朴素,黑色不吉祥,橙色不庄重,白色太寒素,挑来挑去,拿了几十件衣服挑,结果还是挑中一套水绿色的旗袍套装,外套是一件同样质料,同样颜色的,但是袖口和衫脚,都镶上了翠绿色的毛球,这套衣服,相当名贵,白莲缝好了也舍不得穿。
“白莲,这套衣服,最大方,最名贵,最美丽,最适合你的皮肤,实在是最好的了。”
“妈妈,”白莲笑了起来,“你一共说了多少个最,似乎这套衣服,是天上有,地下无似的。其实,人家的衣服,随便拿一件,都会比我的大方名贵。人家是豪门贵妇,她对我客气,不把我看低,我已经十分高兴,再也不想出什幺风头。”
“我承认富家太太,不愁没有漂亮的衣服穿。但是,穿在她们身上好看不好看,那就另是一回事了。由于你生得美,身材又适中,我总觉得,你穿什幺衣服都好看。”
“妈,你这一番话,千万别让人家听见了。否则,人家会笑你自己赞美自己女儿,太不害羞呢!我哪儿算得上美,比我美的女人多得很。如果我真的漂亮,早就已经成为大明星了,也不会在电影圈中红不起来。”
“我就不同意你这句话,你以为每一个大明星,都是很美丽的吗?有些大明星,她们在未做明星之前,可能是个又脏又笨又没有头脑的乡下女孩,等到时来运转,被她们找到一个机会,才又摇身一变成为大明星的,她本来仅有三分资色,为了要向上爬,于是,眉毛拔光了,眼睛整了容,单眼皮变了双眼皮,小眼睛变成了大眼睛,鼻子也撑高了,嘴唇也变了样,脸皮不够光滑,可以换皮,……如果你肯去接受整容,我担保你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
“妈,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些人不怕危险吗?把自己改容,实在是最危险的事,难道她们为了漂亮,就不顾自己的生命吗?”
“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在电影界中,也总算混过一段日子,我什幺事情不知道?本来,你去和天培结婚之前,我也想过,要给你整容,好让你更完美,可以多拍些电影而后慢慢窜红,可是,后来你认识了天培,我见天培又是富家子,你嫁给他,也不会吃亏,因此,我才打消了原意罢了!”白太太对白莲说出了真心话。
“幸而你打消了主意,其实,整容是危险的,我知道在美国有一个女人,她本来也很美丽,但是由于年纪大了,因此怕脸上有皱纹,她为了要把面上的皱纹除去,因此,她便去请教整容医生,她花了许多钱,经过整容,结果,她不单只没有把皱纹消除去,反而还变了一个相貌很怪的丑妇呢!”
“可不是吗?过去我昏了头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儿恐惧,如果我当时逼你去整容,不知道你会变成什幺样子。不过,也真奇怪,据我所知,好几个整过容的女朋友都没有出事。虽然她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有两个多月不敢见人。不过,结果还算平安,是不是香港的整容师比外国好?”
“那不是整容师的问题,是她们够幸运。”
白太太协助女儿打扮完毕,白太太站在后面欣赏,认为白莲简直是天仙化人。白莲自己也十分满意。何利文提前两点钟来找白莲,他看见白莲打扮得像个仙子一样,清丽绝人,也不由目不转睛地望着白莲。
何利文是很爱白莲的,白莲的外表,白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十分吸引何利文。而且,白莲的思想纯正,为人大方,也令何利文对她尊敬。
何利文陪白莲去买了一些送给老人家的见面礼。本来,这是由白莲提议的,但是结果还是何利文抢着付钱,因为何利文认为这是送给他的父母,没有理由要白莲为他花费。何利文对白莲十分体贴,白莲辛辛苦苦为了家人卖唱赚钱,何利文怎忍心令她多花一角一毫。
何老先生和何夫人住在郊外一所别墅里,因为何老先生正在度假,他每年都陪太太到郊外别墅住一个月,在那儿休养一下,然后再继续工作,多年来,他已习惯如此。
何老先生是个富人,居住的别墅,自然是十分华丽,那是不用多说,也早在白莲意料之中,不过,最令她意外的,还是何夫人,她看来一点也不老,根本不可以称为老人。她的外表,好象还不到四十岁,而且,她打扮入时,说话又追得上时代,在每一两句话当中,总会加上一句英语,虽然了解她不深,可是,白莲也知道这位何夫人,是受过高深教育的女人。
何夫人竟然走出来欢迎,她看见白莲不单只没有半点瞧不起的样子,而且,她还欢天喜地,好象有贵宾由远方来的样子。她握着白莲的手说:“白小姐,真欢迎你,我听见利文常常称赞你,我心里早就希望见到你!”
“谢谢夫人,其实,我只不过是一个低微的人,我得到夫人的接待,那是我毕生的光荣。”
“低微?你指的是什幺?我不大明白。”
“妈咪,白小姐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歌星,不配和我们交朋友。其实,唱歌也是一种职业,那位小姐就抓紧了机会,向田亮要了地址和电话,从此之后,那位小姐天天去找田亮,虽然,田亮对她,不至于太亲近,但也不讨厌,而且,日久生情,两个人天天见面,夜夜见面,难免会产生一定的友情,所以,近日来,田亮再也抽不出时间去找白莉,就算去找白莉,也十分匆忙。”
自从白莲和他谈过之后,田亮自己检讨一番,他也认为那位小姐痴心一片,可是,田亮认为自己配不上她,将来也不会有好结果。至于白莉,大家的环境相差不远,和她结合,不会有麻烦,因此,他也想接受白莲的劝告,和富家女分手,继续对白莉培养出感情。
这天下午,富家女又来找田亮,她知道田亮喜欢吃牛肉干,又买了一大盘牛肉干送给田亮。
她的心情,田亮十分了解,不过,他心意已决,他不能感情用事,他对富家小姐说:“齐小姐,这些日子,承蒙你爱护,常常来探望我,又给我送这幺多礼物,我十分感激。不过,我十分担心,怕长此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因为,人非草木,见面多了,会产生出感情来,将来,大家难免都会感到痛苦。”
“我已经说过你一百次,叫你不要叫我齐小姐,你应该叫我的名字,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齐心美十分不高兴:“我和你天天见面,就是想产生感情,我们又怎会有痛苦,难道你不想和我培养感情?”
“齐小姐,你别误会,不过,我……”
“我明白,有很多人追求你是不是?我也知道,身为一个红歌星,是有很多人追求的,那不足为怪,不过,我认为追求你最热烈的恐怕要数我第一了,也许,你认为我条件比不上别人,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如果你不是冷酷的人,你应该知道。”
“齐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很关心我,我十分感谢。不过,我们是不相配的,你是千金小姐,应该配公子哥儿,我只不过是一个穷歌星,我怎能配得上你。”
“啊!原来你担心这个问题,我的家庭很开通,不会重视对方的名利,而且,唱歌也是种职业,更何况我最喜欢音乐,我认为你很适合我。”
田亮摇一摇头,他说:“你对我好,当然不会计较我的职业,但是,你的父母,就不会喜欢他的女儿和一个卖唱的人来往,所以,就算我们互相爱慕,也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你的父母,一定会加以反对。”
“你又不是我的父母,又怎会了解他们的心事?我的父母头脑开通,人又慈祥,而且,我是个独生女,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我一向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需要的,我的父母不会不给我,我喜欢你,我的父母也会喜欢你,而且,他们还会帮助你的。”
“你的父母,真的不会嫌我穷,嫌我是个卖唱者?”田亮不由得一阵兴奋,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如果他和齐心美结了婚,得到她的父母支持与帮助,那幺,他一定会前途无量,将来必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现在,你应该消除顾虑了,只要你对我好,没有人会从中作梗的,而且,如果你嫌唱歌不大好,将来你也可以不用唱歌,我叫爸爸交一间商行给你管理,或者我叫爸爸投资给你开一间大规模的唱片公司,你可以请你喜欢的歌星灌唱片,你可以成为一个大唱片商。亮哥,你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尽力为你帮忙,我要助你更成名。”
本来田亮想和齐心美绝交,但是,这幺一来,他不单不会提出来和齐心美分手,而且,还担心会失去她,没有一个男人不想自己前途似锦,没有一个不想成名。
由那天开始,田亮和齐心美的关系,又加深了一步,对于白莉,他更加疏远了。白莉虽然没有问田亮,也没有再向白莲吐露心事,不过,她自己也明白,田亮已不再爱她,而且,田亮必定有新欢。
白莲当然知道田亮已变了心,因为,田亮和齐心美的亲热镜头,常会在夜总会出现,别说白莲特别注意他们,就算每一个在夜总会做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看样子,田亮快要请我们喝喜酒了,他和那位小姐,亲密得不得了!”乐队领班对人这样说。
“田亮好福气,得到一个富家小姐垂青。”鼓手说:“听说这位小姐,是个独生女,家中有很多家财,将来田亮做了齐家的女婿,齐家的家产,就属于田亮,他娶了有钱女,也不用再来唱歌啦!”
“各有前因莫羡人,田亮运气好,当然有人喜欢,难道会有人喜欢你?”钢琴手瞪了鼓手一眼:“唱歌这行饭也不好吃,而且,年纪大了,你肯唱,也没有人肯听,倒不如乘机找个有钱女,快点结婚。”
“本来白莲和田亮要好,真想不到,他又会爱上这位齐小姐,不过齐小姐有钱,也难怪田亮。”喇叭手说。
“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钢琴手一向牛脾气,说话声音又大,开罪了人,自己也不知道:“你以为田亮遗弃了白莲?其实是白莲遗弃了他,你没有看见,白莲和那个何利文,也打得火一般热?”
“他们真是各得其所,一个得到有钱女,另一个又找到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听说姓何的很有钱,又是一个博士,很威风的呢。”
“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钢琴手又开口说话:“白莲不爱田亮,就想把自己的妹妹送给他,可是,田亮偏偏又不喜欢她的妹妹,令白莲十分难过。”
“田亮当然不会要她的妹妹,白莲的妹妹,是个平凡的人,又没有钱,对田亮一点帮助也没有。娶了她,还不是自己吃亏吗?娶一个女人回来,养她一辈子,不是吃亏是什幺。娶齐小姐就不同了,齐小姐有钱,田亮可以凭她的财力,将来飞黄腾达。”
他们的话,白莲是听见的,因此,她很为白莉难过,白莉痴心一片,可惜,她比不上别人的条件有利,因此,就让心美把田亮抢了去。
白莲一方面为了白莉而担忧,然而,另外一方面,她又感到兴奋,因为,这天下午,艾莉来探望了她。艾莉是突然而来,事前,她也没有给白莲电话,因为艾莉要作突击检查,看一看,白莲到底是一个人住,还是和田亮同居。
艾莉的来访,已超过了约定时间(本来艾莉约好在一个星期内探望白莲)因此,白莲并没有特别在家等她,这天,白莲刚巧要去学唱歌,所以艾莉见不到她。
白太太负责招待工作,艾莉到处张望,她问:“你们没有分租给人家,只有你们几个人住在一起?”
“我和五个孩子一起住,这儿有一厅三房,刚巧够我们用,没有办法分租出去了。”白太太解释说。
“白莲是不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这也是应该的,她要交际应酬,理应自己有一个房间,否则就不方便了。”
“也没有什幺不方便,亚莲从来没有请过她的朋友到她的房间坐,事实上,亚莲男女朋友很少,不过,亚莲也没有独占一个房间,她是和她的二妹同一房间住,她说两个人有伴。”白太太没有完全说出真话,因为,白莲实在是一人住一个房间,本来,她和白莉合住的,后来,因为她很晚才能回家休息,回来更衣时吵醒了阿莉,而阿莉也怕早上上学更衣吵醒了白莲,因此阿莉才搬了出去。
“她和她的二妹一个房间,那?……”艾莉本来想问:“如果田亮找她,那怎幺办?”不过,她没有问出口,这句话太侮辱人,而且,白莲未必真的和田亮同居。
“你来参观一下亚莲的房间好不好?她呀,不大懂布置,房间平平常常,请进来吧!高太太有眼光,应该教教亚莲怎样布置自己的房间。”
艾莉也想进去看看,因为,白莲如果与人同居,房间内会有不同的情形,比如,男人的用品,男人的衣服,而且应该有一张双人大床。
走进白莲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梳妆台。一个大衣柜,艾莉故意打开衣柜,看看其中究竟:“白小姐一定有很多漂亮的衣服,让我参观一下。”
“没有什幺特别好看的衣服,亚莲就爱清雅,什幺新装,迷你裙,她完全没有,我这个孩子,也真古板,是座古老石山,高太太,你劝解劝解她。”
艾莉把衣柜关上,里面全部是女人衣服,半件男人衣服也没有,艾莉到处看看,她又问:“这张床那幺小,够她们两姐妹睡觉吗?”
“我的二女儿睡在沙发上,这张沙发椅,可以开成一张床,本来,我想给她们两人再买一张床,但是,这间房间不够大,开两张床,几乎没地方行路,所以,我叫我的二女儿睡沙发,小孩子,马虎点就算了。”
“白太太,听说,你不是白小姐的亲生母亲,为什幺你会对白小姐这样好?”艾莉又查问。
“过去我也刻薄过亚莲,后母总是立心不良的。可是,亚莲对我太好,把我感动了,经过一个大教训,我开始真正爱上这个女儿。现在,我对她比对我的亲生女儿还要好,其实,只要孩子好,只要孩子乖,是不是亲生都没有关系。相反的,亲生儿女也不一定好,亚莲对我,就比亲生女儿还要好几倍。”
艾莉点一点头,白太太立刻又抓紧机会说:“亚莲上次见过你,她回来告诉我,你对运好十分好,运好现在变得又胖又白又漂亮,高太太,运好同样不是你亲生,可是,你也十分爱护她呀!”
艾莉一阵惭愧,因为,她对运好不是真好,只是表面功夫罢了!她摇一摇头说:“其实我也不够好,只不过运好讨人喜欢,所以才会对她好吧!今天我到这儿来,就是特地带了运好的近照给白小姐,想不到又没机会见到她。”
白太太听说有运好的相片看,她高兴得不得了,她连忙问:“高太太,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看运好的相片?她是我的外孙女,我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她了。”
艾莉把运好的相片拿出来,交给白太太,白太太拿起一看,相中有一个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十分漂亮的小女孩,白太太几乎无法把她认出来。白太太一面看,一面微笑地说:“她长大了许多,也美丽了许多,她胖了,以前她瘦得像一只小猫儿,我差点认不出来,不过,她的嘴儿仍然没有变,那张小嘴,我仍然认得出。”
“那天她不肯照相哭过了,如果她肯乖乖地让摄影师拍,还会更加漂亮。”艾莉补充说:“这孩子也很聪明,不过,也很刁蛮,不像白小姐那样柔顺。”
“小孩子总爱撒娇,高太太,你千万不要怪她,她有什幺不是,你可以教她,骂她,但是千万不要对她生气。”
“我怎会气一个小孩子?如果我不喜欢她,她也就不会有今天,她穿的衣服,也是最贵的。”
“我知道,我明白,高太太真是菩萨心肠,我和亚莲都很感激,不过,小孩子撒起娇来,也很气人。”白太太连忙说,因为,她不想开罪艾莉,运好在她的手中,白太太为了外孙女,不能不讨好她。
她们正在谈着,白莲回来了,她一看见艾莉,高兴得不得了:“高太太,真对不起,想不到你今天会来,否则,我不会练唱的,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高太太已坐了一会儿,她把运好的相片带来了,你瞧,运好简直像个小公主,漂亮得不得了!”
白莲立刻接过了相片,拿起一看,她顿时呆住了,她想不到自己有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儿,她不由得流下泪来。
“亚莲,你为什幺突然哭了起来?”白太太十分吃惊。
“妈,我太高兴了,想不到运好变得这样美丽。”白莲吻着相片:“不过,一切都是高太太赐给她的,在我未离开高家之前,她还十分瘦弱,一定是我不会照顾孩子。高太太,你真是一个最好的后母,我真感激你。”
“用不着这样客气,其实,我也没有什幺功劳,孩子大了,自然就会肥胖。小时候,她单是吃奶,自然营养不够,现在,她每天三次饭,吃两次奶,还要吃许多水果和巧克力糖,营养够了,就会肥胖。”
“高太太,你这样谦虚,我更加感恩。”白莲拉着艾莉的手:“运好的一生幸福,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上,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用为运好担心了,因为,运好有一个比我更好的母亲,她将来一定非常幸福。”
艾莉不想和白莲讨论这个问题。她说:“我每隔一个月就为运好拍一次照,以后,我每替运好拍一次相片,就送一张给你,你虽然见不到运好,但是,你可以看见她每月一次的相片,这样,就等于看着她长大。”
“高太太,你是我的恩人,我十分感谢,你有空吗?我们去吃下午茶好不好?”白莲兴奋地问。
艾莉没有反对,因为,反正她回到高家,高家也是冷清清的,虽然,自从宝珠怀孕之后,已减少了外出,可是,艾莉也和她谈不来,她们每谈几句,一定会发生争执,宝珠更是嘴巴不饶人,令艾莉十分难堪。
因此,天培不在家的时候,艾莉就不想留在家中。本来,她可以回娘家,但是,她不像宝珠,她不是独生女,她天天回家,会引起家人的闲话。
反正是无聊得要命,白莲的邀请,她就不想拒绝。虽然白莲是她的情敌,不过她和白莲毕竟没有什幺冲突,她们是没有理由互相仇恨的。更何况白莲性格温柔,容易接近,她对人不记仇,所以,艾莉也就不恨她。
两个人虽然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可是,她们倒是很谈得来,艾莉向她诉苦,诉说有关高家的事,而白莲对于高家的一切,仍然是有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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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莲为妹妹感到难过,不过,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田亮不爱她,强迫也没用,就算田亮被迫和白莉结了婚,白莉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丈夫,她也不会感到快乐。
白莲为白莉难过了好几天,幸好,这几天一家人的话题,全部集中在运好一个人身上。白莲的弟妹争着看运好的照片,就连白莉,她也为有一个漂亮的外甥女而兴奋。
白莲还为另外一件事情感到兴奋,这天中午,何利文突然来找她。过去,何利文很少这?早到白家来的,他的神情有点紧张,一见了白莲就约她去吃午饭。
白莲刚起床不久,反正她也未吃早餐,因此,她并不反对和何利文出去,其实她和何利文已经不是普通朋友,在一起吃饭,也有过不少次数。白莲匆匆换过衣服,便和何利文一起出去,何利文提议去沙田吃乳鸽,白莲也没有反对,只是奇怪何利文为什?要到老远的地方吃午饭。
到达华龙酒家,今天不是假期,而且又是白天,因此,整间酒家就只有何利文和白莲两个人,实在十分清静。他们叫了食物,何利文便对白莲说:“今天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所以我把你约到这儿来。”
“怪不得你要远离市区,这儿的确环境幽静,你有什?话要对我说呢?”白莲明白地点了点头。
“我想向你求婚!”何利文爽爽快快地说了,他没有兜圈子,也没有说一大堆肉麻的求婚词。
白莲垂下了头,谈到终身大事,她难免会害羞。
“我说话太不够艺术了,是不是?其实,我应该念一些莎士比亚的台词,比如:我愿意化作一双手套,永远亲近卿卿,或者说:你是我黑夜的明灯,寒冬的太阳……这些话我也会说,但是,我不想虚伪,我只要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明白,我很喜欢爽快。”白莲轻轻地说:“不过,婚姻大事,不同儿戏,我要好好考虑,再说,我们相互了解还不够深,我认为,你应该多花点时间了解我。”
“我对你已经了解得足够了,你性情温柔,心地善良,人格高尚,而且又冰雪聪明,你并不像那此风尘女人,专玩弄爱情,而且,我最喜欢你的歌喉,我一向喜欢听唱歌,如果我跟你结了婚,我就可以天天听你唱歌,那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吗?”
白莲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她等何利文求婚,已经等了很久,今天才如愿以偿。不过,她又另有恐惧,因为,她曾经结过婚,生育过女儿,她怎配得上何利文?她又想起白太太说过的话,应该向何利文坦白一切,夫妻间不应该有所隐瞒,白莲同意白太太的话,因为,她一向不习惯骗人,不过,她也有疑虑,就是害怕何利文知道她过去的历史,会掉头而去。
虽然白莲并非深爱何利文,可是,要找一个这样理想的人选,实在也不容易。何利文的条件很好,很多女孩子都希望有一个这样能干的丈夫,因此,白莲也不想失去他。
为了把时间拖下去,白莲答应何利文考虑他的要求。何利文虽然性子急,他可不能不让人家考虑清楚,因为,婚姻大事,人一生只有一次,实在不能不慎重。
“好吧!你可以仔细考虑,我愿意等你的回复。”何利文点了点头:“女孩子总有很多考虑,因为,不像我们,喜欢爱就爱,别的什?都不去想。”
“因为这个世界,仍然以男人为中心,男人是占便宜的,而我们女人,往往容易吃亏,因此,我非要考虑不可。”白莲说:“不过,我始终认为你不应该大信任我,你也应该考虑,因为,我是有很多缺点的,只不过到目前还未发觉而已!为了慎重起见,你应该多方面调查我的一切,也许我会令你失望。”
何利文对白莲百分之一百信任,认为她无论哪一方面,都是超人一等,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本来,白莲性情温柔,品格高尚,她也算得上是个佳人,可惜,她曾经和高天培有过婚姻,生下一个女儿。高家何家,在社会上都有地位,就算白莲已向何利文坦白,将来他们举行婚礼,也有很多何家的亲友,知道白莲曾是高家媳妇。虽然,高夫人并没有公开承认白莲是高天培之妻,但是,高家每一次宴会,白莲都参加,而且又和高天培出双入对,并且养下一个女儿,因此,虽然高夫人不承认,人家也知道白莲与高家的关系。
如果何利文知道自己的太太,身世如此复杂,又曾经是豪门少妇,他会有怎样的感想?白莲回家考虑了好久,也和白太太商量过,白太太的意见,始终如一,她说:“你绝对要坦白告诉何利文,不要瞒住他。”
“我知道应该坦白,但是,如果他知道我是高家媳妇,他一定不肯要我,再说,他的父母,也不会容许一个人家的弃妇做何家的少奶奶。何家在香港,有名誉,有地位,他们怎肯为我蒙羞?”
“傻孩子,认识你和认识高家的人真不少,就算你极力保守秘密,也会有人告诉何先生的。由你亲口告诉何先生,也许他会体谅你,可是,如果由别人告诉他,再加上那人添油加醋,何先生可能会误会你,认为你是一个下流的女人,亚莲,我劝你还是向何先生坦白好。”
白莲自己也考虑过了,认为白太太的提议极对。于是,第二天,她见到何利文的时候,就对他说:“我考虑整晚,我认为不应该答应你的婚事,因为我不配。”
“你不答应。”何利文十分失望:“你不喜欢我,不肯和我共同生活,我也没有办法,爱情是不能够勉强的。”
“我并非不喜欢你,也不是不肯和你共同生活,事实上,我真的配不上你。”白莲说:“我配不上你的地方很多,第一,我是个卖唱的女人,而你,是一个公子哥儿,又是一个博士;第二,你仍然没有结婚,是个纯洁的人,我呢!我不单只结过婚,而且还产下了一个女儿,虽然,我和丈夫已正式离婚,可是,我的缺陷,已没有办法补救,所以,我考虑清楚之后,决定不接受你的好意。”
“啊!原来你是为了过去了的事。亚莲,你过去做过什?,我不想管,只要你今后一心一意对我,全心全意做一个良好的家庭主妇,我就感到十分快乐了。”何利文很真诚地说:“你的过去,虽然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了,今晚你肯向我坦白,证明你心地善良,光明正大,所以,我不单只不会嫌你,而且我敬佩你!”
“你,——什??”白莲张大了嘴巴,她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弄错了:“你已经知道我过去的历史?是谁把我的一切告诉你的?”
“古语有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的事,如果要人家不知道,那是很困难的。”何利文说:“不过,我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过你的事,当我考虑到要和你结婚的时候,由于你在夜总会唱歌,一定有许多人追求,我为了要清楚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因此,我请了私人侦探,侦查你的一切,结果,那私家侦探,把你过去的一切都查出来了,我是听了私家侦探的报告,然后才向你求婚的。”
“高天培遗弃你,那是因为他是个傻瓜。其实,你并没有对不起他。他以为你爱上了田亮,其实,田亮爱的是一个姓齐的小姐,而你,也不会爱上田亮,我知道你的私生活很严谨,为人也很正直——何利文说。所以,虽然你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可是我也不会介意。”
“你真的不会介意?那我太快乐了,我一直担心你会不肯原谅我的过去,想不到你这样了解我,利文,我答应你的婚事。”
自从白莲答应了何利文的婚事之后,白莲没有再到夜总会唱歌,虽然他们举行婚礼的日期,仍然没有正式决定,可是,何利文不赞成白莲再到夜总会唱歌。他的理由,认为白莲快要做新娘,应该要好好休息,不应该过份操劳,其实,白莲也不想拋头露面,她唱歌也是为了生活罢了。现在,既然名花有主,何利文答应每个月送一千元生活费给白太太,她们一家八口,已有安定生活,白莲当然不想再去唱歌。于是,她一天到晚耽在家中,由于吃得好,睡得好,生活舒适,她很快就胖了起来。
这些日子,艾莉也常到白家去,她知道白莲快要嫁给何利文,又知道何利文的家世与学问都不错,她认为白莲福气很好:“白小姐,你真是一嫁比一嫁好,你选的丈夫,可真不错呀!想不到你这样快又找到了归宿。”
“高太太,我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开心。因为,我虽然愿意嫁给何利文,但是,我并不爱他。人生只能恋爱一次,我已经恋爱过了,所以,我没有第二份感情再去恋爱。不过一个女人,总要有个归宿。而且,我家中人口多,我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家人。虽然,我现在可以卖唱赚钱,但是,我不能唱一辈子呀!所以,我要为将来打算。”
“依你这样说,你直到现在,仍然爱着天培,是不是?”
“高太太,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天培已经离了婚,我们已是一刀两断了,我不会对天培有什?念头。”
“你这样大惊小怪干什?,我又没有怪过你。”艾莉瞟了她一眼,“我只不过想知道你的心事罢了!”
“高太太,我承认我一直爱着天培。本来,我们是相爱而结合的,我一向很爱天培,这一次,也不是我不爱他,只不过他误会我罢了!不过,我快要做何家媳妇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起,虽然我不爱何利文,我一定会做一个感情专一的好妻子。”
“何先生是个好人,而且他又能干,能够嫁给他,也很有福气。”艾莉说:“不过,他要是知道你曾经结过婚,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爱你?”
“我过去的一切,他早就知道了。他不单只不责怪我,还很同情我呢!”白莲微笑说:“这就是他的好处,他爱上一个人,就毫不顾虑,他对我也会信任。”
“这就好了,白小姐,我知道你有一个好归宿,我也替你高兴,”艾莉衷心地说,这是她的真心话。因为白莲是她的情敌,又是天培的旧情人,白莲一天不嫁出去,一天就会有危险,现在白莲有了一个好归宿,艾莉就安心多了,所以,她诚心诚意地为白莲祝福。
她本要把何利文和白莲快要结婚的事,告诉天培,不过,后来她又没有说。因为,她不想让天培知道她和白莲有来往。而且,白莲已经声明,她和何利文结婚,一定会派人送喜帖到高家,那时候,天培自然会知道。
再说,最近几天,艾莉的心情也不大好,因为宝珠又用冷言冷语刺激她。有一天,家中只有艾莉和宝珠两个人吃中饭,宝珠用筷子夹了一块鸡给艾莉,她说:“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你进高家的门也快一年了,连蛋也没有生过一个,怎对得起高家祖先。”
艾莉想驳嘴,可是又忍住了,她用筷子挑开宝珠夹给她的鸡肉,低下头一味扒饭。
“你也很不争气,枉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拉进高家来。本来天培一点也不爱你,是我制造机会,让你们结合的,可是,你连那女戏子也比不上,那女戏子,总算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你呢!你连屁也没有放过,怪不得奶奶这样痛恨你,你也真是!”
这一次,艾莉忍不住了,她忿忿地说:“大少奶,你用不着欺负人,当然,我没有你运气好,生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我要养孩子也不愁没有。”
“嘿!你的口气真大,既然你这样有本领,那?,你就养一个给我看。如果你没有本领养一个,那?,你就养半个吧!半个也是一样的。”宝珠哈哈地笑着。
“你太刻薄,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儿女积点福。你不用骄傲,以为自己养下一个儿子。现在又怀孕了,就以为了不起,我还要看着你的将来,看看你的儿女怎样对待你。”艾莉气得浑身发抖。
“那你不用等,我现在就可告诉你,我的儿女,将来一定孝顺我,我的儿女,一定成才。我的儿子,会是一个博士、专家,我的女儿,会嫁世界上最好、最英俊、最能干的丈夫,将来,说不定运好也会嫁一个好丈夫,但是,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等她长大了,她就知道你是她的后母,她就会恨死你。”
“她不会,未必每一个人都对后母不好,比如白……”艾莉想说白莲,可是,她又忍住了,因为她和白莲来往是秘密的。她换一个话题说:“况且我还年轻,不愁没有儿女,将来我的儿女也会长大,我的儿女一样会孝顺我,你当然希望我永远不能生育,可是,医生没有这样警告过我,而且,她还证明我还可以生孩子,只是我不想太快有孩子!”
“你不想要孩子?奶奶天天埋怨你,你聋了耳朵?”宝珠一面说,一面挑最好的吃,“我看你呀!今生今世,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生孩子了。我们高家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做媳妇的必须生儿育女,如果没有生育能力,是会被逐出家门的,就算我为你说情,可以留下来,但奶奶也会为二少爷另外娶一个太太。”
“你说的是什?话?哪有这个规矩?”艾莉十分恐惧,因为,万一天培另娶一个,她就十分痛苦:“我从未听到天培说过有这个规矩,而且,现在是20世纪末期,哪儿还有一个男人娶两个老婆的?”
“虽然一夫不能有二妻,可是,奶奶可以迫你和二少爷离婚。以前那个白莲,也是被奶奶逼走的,她能逼走白莲,自然也可逼走你,你等着瞧吧!你很快就会对二少爷唱:‘离别了,我的夫君!’而二少爷不久之后,又会再作新郎,我虽然关心你,也爱莫能助。”
“你关心我?你巴不得我立刻死掉。”艾莉哽咽着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常常在奶奶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你挑拨离间,令奶奶憎恨我,你想把我赶走,你想独霸高家,你甚至连奶奶也想打倒,你是个野心最大最卑鄙的人。”
“喂!你说话要小心点,不然我控告你。”宝珠把筷子一掷,站了起来:“到底是哪一个有野心,哪一个卑鄙?你假意对运好优待,无非想人家称赞你,说你是个好后母,其实,你巴不得运好立刻死去。你极力争取高家每一个人对你有好感,到底为了什?,还不是野心?你才是想独霸高家,你才是对奶奶不利。”
艾莉被她说穿了,心内又急又气,她说:“自己良心不好,就以为每一个人都似你,你害了白莲,现在又想来害我。白莲太天真,我可不是那样傻,你要对付我,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我想对付你,易如反掌,不过,我不想管你。”宝珠拉开凳,离开饭厅。艾莉呆着,好一会儿,佣人过来问她:“二少奶,你吃完饭没有?”
“吃完了!”艾莉也离开了饭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大哭一场,她是痛恨宝珠的,每分钟都想报复,可是,宝珠得天独厚,在高家又有潜势力,要对付她,可真不容易。艾莉不禁埋怨自己说:“早知道今天这样痛苦,我就不应该千方百计要嫁给天培,从我今天的处境,就可以想象得到以前白莲在高家一定十分痛苦,十分可怜,幸而她总算自由了!”
艾莉哭了一个下午,直等到天培回来。天培见她眼睛红肿,不由得向她查问:“莉,你怎?眼睛红红的,脸色又不大好,是下是身体不舒服呀!”
“大嫂骂我,她说我没有生孩子,她要叫奶奶赶我走,她又说奶奶要为你另外娶一个太太。”艾莉向丈夫哭诉:“天培,她天天说些冷言冷语刺激我,我实在受不了!”
“原来又和大嫂吵架,大嫂的脾气一向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她吵有什?好处?她骂你,你可以回到房间来,把门一关,她说的话,你就听不见了。大嫂本来就不是东西,喜欢挑拨离间,你不必理她!”
“谁敢去惹她,是她不断地骂我,最初我也不敢驳嘴,后来她越骂越凶,我实在受不了。而且,我是人,她也是人,为什?我一定要受她的气?如果她是长辈,我还可以尊敬她,由她去骂,但是,我和她是平辈,她骂我就太不应该。”艾莉十分伤心地边哭边说。
“算了,她是大嫂,比我们大一级,就算她是长辈吧。而且,她正在怀孕,如果我们让她受刺激,万一影响她小产,那时候,不单只大哥会怪我们,就是妈妈,她也不会饶恕我们的。大嫂虽然不好,但是大哥是个好人,我们兄弟感情好,看在大哥分上,原谅她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一辈子受她的气?”艾莉委屈地叫道:“我和她都是人,为什?要受她的气?况且,我又不是吃她的,穿她的,为什?我要这?吃亏?天培,你也太好欺负了,凡事都要任人摆布,你为什?一点勇气也没有?”
“莉,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是不是要我去把大嫂骂一顿?我是个男人,怎能这样没有气量,开口就骂人?而且,就算大嫂真的做错了,我做小叔的,也不能骂大嫂呀!我们高家一向有家规的,如果妈妈知道我骂大嫂,她一定会责怪我的。”天培为难地说。
“家规,老是说家规,怪不得白……”艾莉想起了白莲,白莲曾经告诉她,高家的家规,完全是害人的规例,而且,白莲也曾对艾莉说,天培非常愚孝,懦弱,常常任人摆布,现在,艾莉觉得白莲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天培的确是个弱者,因此,艾莉非常生气:“你是个男人,你连保护妻子的能力也没有,你还算得上是个男儿吗?要是你对我好,你也不会要我一辈子受气。”
“好吧,好吧!等我找一个机会,和妈妈谈谈,希望她教训一下大嫂,这样,你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我才不满足呢!况且,我知道奶奶一向宠爱宝珠,她是不会教训宝珠的,奶奶可能还会怪我不好。天培,我总觉得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是会有许多麻烦的。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另外组织一个家庭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搬开住?那怎?可以?我们一家人一向住在一起,从未分开过一天。而且,妈妈也不会让我们搬出去住,其实,最初大嫂也不想和我们一起住,她也要求搬出去住,但是,大哥不肯搬,后来妈妈知道了,还教训了大哥一顿。妈妈已经说过,除了女儿嫁出去,儿子结了婚也不准搬家。因为妈妈喜欢大家庭,她说大家庭才热闹。我觉得妈妈的话也对,如果我们组织小家庭,上班之后,就没有人陪你了!”
“我宁愿寂寞死,也不愿意留在这个大家庭中生活,我尤其不愿意和宝珠生活在一起。天培,我们结婚之后,我从来没有求过你,现在我第一次求你,希望你看在我们夫妻的分上,答应我搬出去吧!”
“这不能啊!”天培毫不考虑地说,“如果我要搬出去,也不会等到今天。阿莉,虽然大嫂不好,但只是她一个人,其实,我家人,都对我们很好,尤其是妈妈,她很爱护我们。你想一想,要是我们搬出去,妈妈一定会恨我,我可能因为搬出去而失去了母亲,莉,我很爱我的母亲,我不能失去她。”
“你只知道爱母亲,就不知道爱妻子,做你的妻子,太不幸了。”艾感慨万千,同时,她更同情白莲。她叹了一口气道:“谁叫我爱你?我爱你,就注定要受苦,注定要让张宝珠欺负一辈子。不过,你这样愚孝,总有一天,会害你自己的,虽然,你的母亲很爱你,但是,她的爱是自私的,同时,她的爱也不能给你幸福,如果你再不觉醒的话,那?,你不单只会失去白莲,失去我,还会失去更多你生命中的女人。”
“你不要提白莲,她是个可耻的女人。”天培一听见白莲的名字,便叫了起来。他说:“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失去也罢,我对她一点也不留恋。”
“不提她就不提她!”本来,艾莉想为白莲解释几句,但是,她自私,她不想为白莲解释,因为,万一天培知道过去冤枉了白莲,他一定会去找白莲,虽然,每一次提起白莲他都哇哇地叫,但是,艾莉知道,他仍然是爱着白莲的。他对艾莉有好感,有感情,但没有爱情,天自始至终仍然是爱白莲的。
艾莉虽然知道白莲被冤枉,但是由于她不想失去丈夫,况且,白莲就快要和何利文结婚了,她又何必要为白莲解释,虽然天培未必会和白莲复婚,但是,他也会对白莲念念不忘。
艾莉没有再说下去,她长叹一口气,感到做人十分困难。正当艾莉向天培诉苦的时候,宝珠也向高夫人诉苦,她在高夫人面前哭了起来。高夫人见她流泪,连忙抚慰她:“大嫂,你有了孩子,千万不能伤心,你一伤心,孩子就会受到影响,你快别哭,有什?事,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为你解决。”
“奶奶,你和我评个公道吧!”宝珠仍然不肯停止哭泣:“今天下午,我和二少奶一起吃饭,也不知道什?地方开罪了她,她竟然开口骂我。”
“二嫂骂你?她为什?突然骂你,到底为了什??”
“她说我生孩子是为了争宠,她骂奶奶偏心,她又骂你思想不好,现在是20世纪末期不应该有这样的家姑,我见她批评你,就说了她几句,谁知道她竟然站起来破口大骂,几乎把我吓死。”
“什??二嫂竟然骂我?我什?时候开罪过她,她要骂我?”高夫人十分生气:“她自己没有养孩子,还要骂你,真岂有此理!想不到,她出身于有教养的家庭,又受过高等教育,竟然这样不讲道理。”
“可不是吗?她又说你一天到晚只想抱孙是不应该的,她为了反抗你,本来她每分钟都可以有孩子,但是,她偏偏不养,看看你敢把她怎样?”
“她竟然这样可恶?真岂有此理,这个人,非要教训她不可,否则把她的胆子宠大了怎?办?”
“奶奶,你可不要教训她,否则,她就会更加恨我,我现在怀了孕的身子,要是她对我有任何行动,我都会吃亏的,本来,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应该告诉我,这种人,你越对她客气,她越以为自己了不起。过去,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对运好实在太好,这样的后母,实在难得,想不到,她一下子就变了。”
“她对运好,也只不过是装门面,暗地里,我见她打过运好好几次,不过,她这个人,倒是很工于心计的,不像白莲那?单纯,她整个肚子里都是阴谋。”
“这样说,白莲比她还好,起码白莲从来不敢背地里骂我,也不敢对你不尊敬,而且,她总算养下了运好,唉!真是一个不如一个,白莲不好,艾莉更加不好,难道天培命中注定,娶的都是坏媳妇?”
“其实,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艾莉这样阴险,如果我早知道她心术不正,我也不会把她介绍给二少爷了,奶奶,我做错了,你罚我吧!”
“关你什?事?为什?要罚你?你把艾莉介绍给天培,本来是一番好意,你做得很好。艾莉不好,是她本身的事。本来,我也很喜欢艾莉,认为她很不错,想不到她越来越放肆,她这样大胆,应该让她尝点家规的滋味。不过,宝珠,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牵连你,她也不会想到,你曾经在我的面前提起过她,为了避免连累你,今天我对她特别好些,明天我才教训她。”
宝珠目的已达到,十分开心,这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时,高夫人故意说艾莉的脸色不大好,要她多吃点好菜,补一下身体。好久以来艾莉已经没有受过高夫人的亲切相待,她有点儿受宠若惊,同时也感到十分兴奋。
天培看了妻子一眼,交换了一个微笑,他的意思是向艾莉暗示:你看,我妈妈多?关心你,爱护你,艾莉也笑了一下,那天晚上艾莉吃得很开心。
晚饭后,高夫人又问天培,为什?不陪艾莉去看场电影。她说:“我记得你很久没有陪艾莉逛街了,年轻夫妻,哪一个不爱拍拖,如果你们不趁年轻时候多争取娱乐,将来年纪大了,儿女又多,想出去玩一天都难了,这样,我认为你们应该多出去玩玩,散散心,找点娱乐,把生活充实一下。”
“妈,你真会体贴年轻人,你是一个最开通最明理最慈爱的妈妈。”天培赞美高夫人说。
“我这个人,口太快,心太直,不大讨人喜欢,而且,人老了,总追不上时代。”高夫人摇一摇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没有什?用,应该被淘汰了!”
“妈,你可不要这样说,你只不过五十岁出头,年纪轻呢,而且,你保养得好,还像个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你真的不老。”天培看一看腕表,他问:“妈,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你要我去做电灯泡?我才不去呢,你们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艾莉还要不要打扮。”高夫人微笑地说,她现在的样子,是十足的慈祥。
天培走进房间,他开心地对艾莉说:“莉,妈妈叫我陪你去看电影,你赶快换衣服,我们去看九点半的。”
“天培,我觉得很奇怪,奶奶今晚好象对我特别好,你猜她是为了什?呢?”艾莉满腹疑团地问。
“她什?也不为,其实,妈妈天天都对你好,只不过你自己疑心吧!我妈妈最慈祥,也最会体贴人,她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脾气不大好,不过吵一阵,过后就会没事了,我们都了解她,因此,我们都迁就她,让她吵过了,她又会心平气和。她发脾气的时候,最恨人家和她驳嘴,你只要忍耐一下不出声,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承认奶奶有时候很关心我,比如今晚,她对我特别好,今晚,她反而不大理会张宝珠。天培,如果奶奶永远像今晚这样关心我就好了!”艾莉一面梳头一面说。
“她当然关心你,不然的话,今晚她也不会叫我陪伴你去看电影。”天培说:“昨天你还口口声声要搬出去住呢!你现在惭愧不惭愧?”
“如果奶奶对我好,张宝珠又不欺负我,我当然不会搬出去,不过我总觉得小家庭比较好。不过,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万一被人家听见,传进奶奶的耳朵,奶奶又会不高兴了。天培,我们去看戏吧!”
一连几天,高夫人对艾莉都很不错,虽然不是天天给她好处,但是,起码没有找她错处,直到这一晚,天培因为有应酬,不能回家吃饭,高夫人在饭桌上,突然问艾莉:“艾莉,我有一句话,想问你很久,不过,天培在家,我不能问你,因为,我怕天培不安,你也知道他喜欢孩子,你小产的时候,他已经很伤心,自从你进入高家之门已有一年,仍然未生育,你到底是否进行避孕,故意不生孩子?”
“奶奶,我怎会避孕?我也希望为高家开枝散叶。”艾莉连忙为自己解释:“我直到今天仍然没有生养,那是我自己不争气吧!我也是希望生儿育女的。”
“二嫂,恐怕未必吧!”高夫人拖长声音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养孩子,认为生育过之后,就会把美好的身段弄坏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节育,不然的话,你不会到今天还没有怀孕,换了别一个女人,孩子都生了。本来,养不养孩子是你的事,不过,我们高家一向有家规,如果不能生育,就不能做高家媳妇。”
“奶奶,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证明我可以生育,只不过我现仍然未有喜罢了!”艾莉十分焦急,本来,有大伯和小叔在前,说话不应该毫无顾忌,可是,她怕高夫人误会和为难她,因此,她也顾不了害羞。
“如果你真的不能生育,那?,我还可以原谅你,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如果你天生不能生育,那不是你的错,我不应该为难你,可是,如果你有意避孕,明知我喜欢抱孙,而你故意节育,我就不能宽恕你。”
“奶奶,你相信我吧!我也是很心急,希望早点养孩子,明天,我去请教医生,叫他替我想一个办法,奶奶,我是愿意做一个贤妻良母的,你可不要轻信人家的闲言闲语。”艾莉说这句话,是针对宝珠而言。
宝珠瞪了她一眼,高夫人连忙说:“我一向不喜欢听闲言闲语,不过,我有观察力,人家心里想什?,我也会知道。有些人,表面上对我必恭必敬,实际上,她恨不得把我吞掉,用不着谁告诉我,我是知道的。”
艾莉无法答腔,不过,她肯定宝珠必定在高夫人的面前挑拨离间,否则,高夫人不会说这些话,至于宝珠说了些什?,艾莉可不知道了,总之,艾莉认为高夫人对她有误会,完全因为宝珠而起。
这一顿饭,艾莉当然吃得很不开心,不过,她也不敢离开饭厅回房间休息,因为,高家的规矩,是要高夫人离开饭桌,其余的人才可以跟着离开的。有时候,安娜会抢先离去,不过,因为她是高夫人的宠儿,高夫人不怪她,自然没有人怪她,文莉就不同了,她是媳妇,媳妇犯了错,是不容宽恕的,必会受到惩罚。
艾莉已深知做大家庭媳妇的难处,她更加羡慕白莲和何利文结婚之后,可以组织小家庭。她心里就更难过,因为,她知道天培永远没有勇气离开高家,她也永远没有机会享受小家庭的温暖和乐趣,所以近来她越来越清瘦,而白莲却一天比一天白胖,理由很简单,那是因为白莲心宽体胖,心情愉快,又没人刺激她,所以才会发福。
艾莉躲在房间里哭,虽然,她知道哭也没用,如果天培知道今晚的事,天培不单不会说高夫人不是,还会认为高夫人关心他们。所以,艾莉为了省点力气,她决定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天培,总之,她极力争取养孩子,明天她就去请教妇科专家。
她知道白莲已经没有唱歌,整天有空闲,所以,第二天,她先到白家,约同白莲一起去医生处检查,白莲问她:“高太太,前些日子,你不是去检查过了吗?怎?今天又要去?是不是上次检查得不够彻底。”
“上次医生给我检查,证明我身体正常,完全没有毛病,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怀孕,恐怕奶奶就会对付我了!”
白莲想到过去自己的遭遇,便对艾莉产生了同情,她忿忿地说:“她敢怎样对付你?你和天培是正式结婚的,所有的亲友都喝过你们的喜酒,你和我的情形不同,由于我演过戏,夫人不承认我是媳妇,因此,我和天培没有公开结婚,根本没有摆过喜酒,所以,她才会那样容易对付我,你就不同了,谁不知道你是高家二少奶?”
“白小姐,难得你会同情我,早知道你这样好,我就不应该和天培结婚,拆散你们夫妻,其实,如果没有我,你和天培,仍然有复合的机会。”
“高太太,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和天培离婚,与你毫无关系,天培也并非为了你而和我离婚,我是牺牲在大家庭的封建桎梏下的。不过,过去的事,我也不再去想,再说,现在天培是你的丈夫,我更加不应该想他,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希望你和天培夫妻快乐,更希望你早生贵子,有了儿子,奶奶自然会对你好。”
“我也明白,不过,人是很奇怪的,有些人,一提起生孩子就怕,另外有些人,却一辈子也没有儿女。我真担心,我永远不能生育,因为我曾经小产,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如果我果然是不能生育,那?,我也会考虑离开高家,因为,我知道呆下去也不会有幸福。”
“高太太,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虽然高家的大家庭不好,但是,天培仍然算得上是个好丈夫。你忍耐点,既然医生说你身体正常,我相信不久你便可怀孕。现在,我先陪你去看医生,看她怎样说。”
艾莉完全被白莲的真诚感动,她和白莲一同去看医生,医生再经过一番检查,始终认为艾莉身体正常,她劝艾莉不要紧张,松弛一下身心,怀孕机会才会提高,后来医生又给她一些药丸,叫她每晚吞服。
看完医生,白莲请艾莉去吃下午茶。艾莉也想松弛一下自己,所以便答应了。艾莉近来老是喜欢找白莲,因为白莲和蔼可亲,和她在一起,会感觉很快乐。
艾莉喝着热巧克力奶,她说:“等你和何先生结婚之后,我向天培解释一切,证明你是被冤枉的,你和田亮,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张宝珠在奶奶面前,故意制造是非罢了,经过我的解释,天培一定会向你道歉,到那时,我们两对夫妇,就可以公开来往,而你也可以以亚姨的身份,常常见到运好。”
“高太太,我并不在乎天培是否了解我,因为我们已分手,彼此已一刀两断,不过,我是希望有机会能见到运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
“我为什?不知道,我也是个女人,我同样有母性。你想见自己的女儿,那是很合情理的,至于天培和你之间的事,虽然你不在乎,但是,你也要为自己洗雪冤屈,红杏出墙,背夫别恋,到底不是好听的名词。”
“但求我对得起良心就算了,人家怎样想,我也不想再去管。其实,我倒是有点怪天培,如果他是爱我的,他应该了解我,相信我的人格,而他竟然会听信人家的闲言,绝对不考虑我的为人,这就证明他根本不爱我。”
“天培的性情就是这样,他没有判断力,喜欢听人家的摆布,比如我天天要求他搬出高家,他就是不肯答应,他还说奶奶是个慈祥的老人家,简直把我气死。”
“高夫人也不能算是坏人,不过她太封建,思想太陈旧,而且,她也是喜欢听信闲言,所以,她才会处处与我们为难。高太太,你不用伤心,等你养下儿子,我担保高夫人会喜欢你,她一向是希望抱孙的,这也难怪她,没有一个老人家不喜欢孙儿。”
“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养孩子,总之,苦日子正等着我,白小姐,现在我开始羡慕你,看你多?自由自在。我每天一坐到饭桌上,心内就卜卜直跳,因为,就算奶奶不找我的错处,张宝珠也会欺负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高夫人要加罪艾莉,就算艾莉要反抗,也不敢开言,她只有日夜祈祷,希望自己早日生孩子。白莲陪她去再次接受医生检验,医生认为她的身体,没有什?不正常,照道理是可以怀孕的。
本来白莲是艾莉的仇人,可是,现在已经成了好朋友。每一次,艾莉受了委屈,她就去向白莲诉苦,而白莲,也一定极力安慰她,陪她去喝茶。消遣谈心,这使艾莉感到惭愧。因为,分明是艾莉抢去她的丈夫,而她竟然一点也不怪艾莉,还非常关心艾莉,那是十分难得的。
为了感谢白莲,过去,艾莉对运好亲善,完全是表面功夫,现在就不同了,她真心真意地爱运好,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当她真正爱上运好的时候,她也发觉到,运好真的十分可爱,而且对艾莉也十分亲热,只要艾莉在家,就每分钟都跟着她,还要她抱呢!
如果在过去,艾莉会感到讨厌,但是,现在她反而感到亲切,因此她整天抱着运好,逗她玩笑,运好因为年纪小,不了解自己的身世,因此,她也把艾莉当作母亲。
艾莉对运好的爱,令天培更加欣赏,甚至连宝珠,也开始怀疑,艾莉对运好,到底是诡计,还是真心,因为过去她一直认为艾莉对运好是虚情假意而已。
闲话中,天伦说:“二弟真够有眼光,选中了艾莉,如果换了另一个女人,她一定不会像艾莉那样疼爱运好,碰上一个居心不良的后母,运好就够可怜了!”
“你这个人真是头脑简单,你以为艾莉真的对运好疼爱,她只不过演戏罢了。而且,现在她自己没有儿女,对运好总会好一点,她一旦有了儿女,她立刻就会刻薄运好,我和艾莉是老朋友,她的为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宝珠立刻反驳丈夫:“世界上,所有的后母都是居心不良的,白莲如果不是有一个坏后母,她也不会被奶奶逐出家门。”
天伦向来不敢反驳太太,尤其太太怀孕时期,他更加不想刺激她,所以,她说什?,天伦也只有点头的分儿,而且这是别人的事,他也犯不着为了别人和太太过不去。
宝珠低哼一声,走出去找人聊天去了,安娜近来很少在家,而她和艾莉又合不来,因此,她只有找安琪谈谈。
刚巧安琪没有出去,其实,近来安琪也很少出去,因为她避免和马希浩有过多的接触。近日来,马希浩天天逼安琪结婚,安琪分明知道自己不配马希浩,而且,就算马希浩不介意,安琪也不会获准和马希浩成婚,因为高夫人必然会大力反对。
不过,要避免也不容易,因为马希浩老是逼着她要跟他结婚,安琪知道不可以再拖了,因此她决定分两个步骤做起,首先,她要求安娜为她向高夫人说情,希望高夫人能答应她自由结交男朋友。
安琪知道安娜喜欢吃巧克力,因此,她特地买了一盒巨型巧克力糖,送给安娜。安娜十分高兴说:“三姐,又不是我生日,你为什?突然送礼物给我?”
“安娜,我并不是第一次送礼物给你,我不是经常有礼物送给你吗?我虽然并不富有,但是,我每日也有零用钱,我又没有什?需要花费的,再说你是我的妹妹,我送礼物给你,也是应该的。”安琪说。
“三姐,我真感谢你,不过你送给我礼物,我总该为你做点事。三姐,你有什?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好了,千万不要客气,你知道我一向不会客气的。”
“七妹,你这样关心我,我就请你帮我一个忙。七妹,关于我的遭遇,你不是不知道的,自从我丈夫死后,妈妈把接回家里来,由于妈妈答应了我的夫家,以后不准我再结婚,一定要我为亡夫守节一辈子。”
“简直没有道理,什?时代了,还有守节的寡妇。”安娜不服气地说,她当然是同情安琪。
安琪乘机向安娜诉苦,她说:“七妹,如果死去的丈夫,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他的,我和他有爱情,我愿意永远纪念他,为他一辈子守节,因为一个人一生之中,只能恋爱一次。可是,我和那去世的丈夫根本没有感情,要我纪念他一辈子,实非我所愿。”
“三姐,我十分同情你,你为什?不向妈妈提出要求,叫她为你另外找一个丈夫?”安娜问。
“我并不希望妈妈另外为我找一个丈夫,因为,就算她肯答应,她找到的,我也未必会喜欢,我只希望她肯答应让我交朋友,一个人如果没有朋友,就会感到很寂寞。不过,我不敢向妈妈开口,妈妈的脾气你最了解,如果我开口要求,她一定会骂我不知羞耻,而且,妈妈又不是特别宠爱我,我根本没有资格跟妈妈说话。”
“你们全是胆小鬼,其实,妈咪有什?可怕,我一有空,就走她房间说东说西,她也没有骂过我一次,你们越怕她,她就越不喜欢你们。”
“你也许说得不错,但是,我已怕惯了她,我实在不敢对她提出任何一个要求。”安琪摇一摇头:“看来,我这一辈子,就注定了寂寞而终。”
“三姐,你不用担心,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好了,今晚等妈咪回来,我一定会跟她说,其实,我已向妈咪暗示过了,不过,她不大留意罢了!”
“七妹,你肯帮忙,我实在感激,你帮了我的忙,我一定会酬谢你,过几天,我再送你一件最新款式的迷你裙。”安琪立刻抓紧机会。
安娜一方面贪吃贪玩,另一方面,她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因此她摇了摇头说:“一盒巧克力糖就够了,用不着再送迷你裙,开口说几句话,又何必要感激,你放心,今晚我一定办妥。”
安娜说做就做,等高夫人回来,她连忙走进高夫人的房间去:“妈咪,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话,又想向我要钱买衣服?你的衣服已够多了,平均每个月总要缝十多套,你的房间都快放不下了。”高夫人坐在靠椅上,舒展一下。
“妈咪,谁说我向你要钱来的,你以为我只会要钱?今天我进来,是为了三姐,我觉得三姐太寂寞,太可怜,整天躲在家里,又没有朋友,妈咪,你为什?不让三姐出外交际应酬?”
“你知道吗?三姐是个寡妇,寡妇应该留在家中,怎可以整天出外应酬?至于交男朋友,那更加不应该,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你三姐的夫家,安琪要守节一辈子的,如果我们不守信用,人家就会说我闲话。”
“妈咪,你为了守信用,就不顾三姐的终身幸福了吗?你叫三姐以后的日子怎样过?而且,现在是新潮时代,哪一个人都可以再嫁,美国影星依丽莎白泰,不是一连嫁了五个丈夫吗?也没有人说她不对呀!”
“不要拿那些下贱的女人跟你三姐比,你三姐有学问,出身于高尚家庭,有教养,她知道廉耻,同时也会守诺言,她一定不愿意再结婚。”
“据我所知,她是烦闷死了。妈咪,你应该为三姐的幸福着想,让她交朋友吧,交朋友又不犯法。”
“女孩子说这种话,难道你不害羞吗?”高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三姐的事,我不准你理,也不准你过问,如果你再多嘴,我就打你,知道吗?”
“知道了,不过,三姐的确很可怜,妈咪,三姐常常偷偷哭泣,顾影自怜。”安娜费了最后一分力:“妈咪,我求你放宽一次,准许三姐交个朋友吧!”
“我叫你不要多嘴,你就不可以多嘴,妈咪自然有分寸,你顾自己吧!近来你的功课很差,你的班级主任已经来找过我了!”
安娜感到不服气,而且,这?一来安娜对安琪也不好交待,因此,安娜说:“妈妈,你一向很开通,又是妇女界的先进分子,你是很明理的,你也明白,做寡妇实在不容易,三姐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不为她的婚姻着想,难道你不愿她幸福,要她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家里,连一个朋友也没有?那实在十分可怜。”
“安娜,我已经吩咐过你,大人的事,不准你管,如果你再多嘴,我就打你。总之,你喜欢交朋友,我不管你。但是安琪要交朋友可不行,她是个已婚的女人,她已失去这个权利。”高夫人不耐烦地挥着手:“出去,出去,我被你烦死了,还站在这儿干什??快出去呀!”
安娜十分不乐意地走出去,安娜出去后,高夫人一个人静静想着安娜为什?突然会跟她说这些话。安娜一向不大懂事,她是不会为别人着想的,今天她会如此说,看来一定是受人之托,安琪为什?要托她做这种事?是不是安琪已经有了秘密情人?如真的有此事,高夫人认为要立刻制止,如果已经发生了,那?,就要采取行动,她绝不能容许安琪做出败坏她的门风之事,既然答应了安琪的夫家要安棋守节,那?,她就不能再次和他人结合。
高夫人认为事不宜迟,应该立刻加以制止,因此,她吩咐佣人把安琪请来。安琪以为高夫人答允她交朋友了,因为,安娜去跟高夫人说话时,安娜曾经告诉安琪,而且保证百分之一百有把握,所以安琪就满心喜欢,认为这一次和马希浩一定大有希望了。
走进高夫人的房间,发觉高夫人的脸色不大对劲,安琪开始担心,因为,高夫人的七情六欲常常会表露于脸上,她高兴不高兴,也可以在脸上见到。
安琪走到高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站定了。高夫人说:“听说你生活得很无聊,而且,不大喜欢留在家中,你是否对娘家已讨厌了?还是想另外发展?”
“妈妈,你不要误会,我并非不喜欢家里,我更加不会讨厌和母亲弟妹生活在一起!”
“唔,刚才安娜进来告诉我,你很寂寞,她要求我让你交朋友,安娜还是个小孩子,她什?也不懂,她为什?突然之间,跟我说起这些事?那一定是你叫她这样做,你为什?要叫她来跟我求情,你有什?打算?”
“我是和七妹谈过,但是,我们只不过是闲谈罢了!我一点打算也没有。”安琪垂下了头,她知道高夫人找她来,是凶不是吉,这一次,她又要受罪。
高夫人瞧了女儿一眼,她说:“我也不管你有没有跟安娜说过,更不管你和她说过什?,总之,我告诉你,你是一个寡妇,你要守规矩。你要交女朋友,我不管你,但是,如果你交男朋友,我一定禁止你,除非你不认我做母亲,除非你不再是高家的女儿。”
安琪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一向不服反驳,她并不像安娜那样,敢言敢语,她只有敢怒而不敢言,高夫人见她不说话,挥了挥手说道:“你出去吧!我的话已说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安琪垂着头出去,安娜已在她的房间内等着,安娜一看见她,就向她道歉说:“三姐,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帮你的忙,因为妈妈太不讲理了!”
“我已经知道,刚才妈妈把我叫进去,把我教训一顿,七妹,算了吧!要说服妈妈,可真不容易,她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安琪失望之余,她不想再惹事,“你已经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
“三姐,妈妈你用不着去管她,如果她不准你交朋友,你可以瞒住她,暗中和你喜欢的人来往。万一她发觉了,你也不用怕,你可以脱离家庭,反正你已经嫁了出去,你并不属于高家。”
安琪听了安娜的话,认为安娜并非全无道理,她记得,有一句俗语,一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她已经在父母摆布之下,嫁了一次,如今再嫁,父母没有理由再过问,自由权应该交回自己的手上。
如果高夫人肯体谅她,那?,她也不想决裂,可是,如果高夫人不谅解她,她也就只好离开家庭,和马希浩双宿双栖,不过问题是马希浩会不会嫌她是个已婚妇人?她一定要向马希浩坦白,如果马希浩真心爱她,一切全不计较,那时候,安琪就会采取行动。
这一天,安琪看见马希浩,她就向他展开了谈判:“你每次向我求婚,你知道我为什?不答应?”
“我当然知道,”马希浩满肚是气,“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不肯答应我的婚事,我猜得没错吧?”
“你猜错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根本不会和你来往,而且,我只有你一个男朋友,我不爱你爱谁呢!”
“你既然爱我,就应该答应和我结婚啊!对了,你一定是准备答应我的婚事,对不对?”马希浩十分开心,他说:“其实,我们已经彼此了解,也应该结婚了,你的妹妹都快要做妈妈了,你为什?还不结婚呢?”
“我和我的妹妹不同,虽然,我很爱你,可是,我认为我们还是不可以结婚。”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爱我,你又何必推三推四,索性一口回绝我好了,这样拖下去,恐怕我头发都要急白了!”
“希浩,你不明白我的环境,我和你,实在不配!”
“实在不配,是不是?我也知道,你是个千金小姐,名门富户,而我,只不过是个小商人,我当然是配不起你的。算了吧!我也不想高攀你了!”
“希浩,你不要冲动,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一直不敢答应你的婚事,我实在是有苦衷的。”安琪垂下头说:“先父临去世之前,曾为我订下了一门亲事,我和我的未婚夫虽然见过面,但是,我和他性情不合,完全谈不来,因此,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原来你订了婚,既然你不爱他,而且,又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大可以要求退婚。”马希浩说。
“你听我说下去好不好?大概在两年前,那时候,我的父亲亦已去世,我的那位未婚夫,因为患了一场大病,他的父母,提议和他举行婚礼,希望能够冲喜,他们提出了这个要求,我的母亲,因为一向守信用,虽然明知我不喜欢,结果,还是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你不喜欢,可以坚决拒绝呀!”马希浩气呼呼地说。
“你不是高家的人,你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对妈妈如何敬畏,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婚姻,一样操纵在妈妈的手中,大嫂是妈妈选择的,二嫂也是,而四妹的丈夫,也是妈妈找的,我一向怕事,我又有什?胆量,敢反抗母亲。”
“啊!原来你是一个有夫之妇,怪不得你一直推三阻四,原来你果然有苦衷,你既然结了婚,为什?不告诉我?”马希浩大声叫着,十分愤怒。
“我不敢告诉你,是怕你会嫌弃我,不肯和我交朋友,我果然猜得不错,看你多不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而且,就算我最下流,一辈子永远没有人要,我也不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马希浩摆了摆手道:“算了,从今之后,我们一刀两断。”
“希浩,你因为我嫁过人,就嫌弃我了?”
“哼!你也太不知廉耻,自己有丈夫,还要红杏出墙,你这样做,怎对得起丈夫?”
“我的丈夫不会在乎,因为他已经死了!”
“你的丈夫死了?原来你是一个寡妇?”马希浩向安琪上下打量,好象要看穿她的秘密。
安琪感到非常难堪,同时自尊心也受到损害,不过,她既然一心一意要向马希浩坦白,因此之故,她就不再犹豫,索性说下去:“我的丈夫,一向体弱多病,自从我嫁过去之后,他没有一天好过,半年之后,他就病死了。”
“既然你死了丈夫,就不能算是有夫之妇。”马希浩的态度似乎平和了,他说:“安琪,我承认很爱你,我一直希望和你结婚,不过,我听到你的身世,有点儿吃惊,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个……”
“你认为我是个十全十美的女人,现在,你知道我曾经嫁过人,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所以,你十分失望是不是?”安琪提起勇气对马希浩把心事说了:“我也自知配不上你,因此,就算你不再和我来往,我也不会怪你。”
“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知道我对婚姻一向采取慎重的态度,我不想因一时疏忽,造成往后的后悔。安琪,这样好不好,让我回家好好考虑一、两天,三天之后,我们在这儿见面,你同意吗?”
“我同意。”安琪忍住了泪水,她装作不在乎。其实,她是心惊肉跳,生怕马希浩会从此摆脱她,不过,安琪也不想勉强,她认为,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马希浩不肯要她,她也没有办法。
她黯然地和马希浩分别,她不希望和马希浩分手,但也不敢祈望马希浩会再次找她,因为她想一个有为的青年,怎可以娶一个寡妇?就算马希浩爱她深切,但是,他总不能不有所顾虑,对此,安琪是能理解的。
回到家里,安琪不想和任何一个人谈话,别人以为她心情不好,安娜以为她为了高夫人的一顿教训,而高夫人也认为她在发脾气,高夫人也懒得理她,反正她一个命令,没有人敢违抗的。
又有谁了解安琪的心事呢。晚饭后,安妮和佑才一起到来,她已挺着大腹,看样子,她快要生养孩子了。高太太看见她,十分开心,不断地问这问那:“你有没有去医生处检查,医生说你的产期在哪一天?”
“医生说,还差两个月,孩子就可以出世了。”
“那你一定感到很疲倦,你应该多休息才是,不要一天到晚往外跑,你要多吃点东西,你的奶奶,有没有每天炖鸡汤给你吃?”高夫人问。
“奶奶对我好极了,天天吃鸡,吃多了,看见鸡就害怕,我要求奶奶给我吃点蔬菜,奶奶又说不好,她说蔬菜没有营养,其实蔬菜最多维他命C。”
“蔬菜也应该吃,吃肉类太多,孩子的皮肤会黑,不过,吃太多菜也不好,因为菜性寒,孕妇不适宜多吃,如果你一定要维他命C,柳橙也不错。”
“妈咪,看你多紧张?你以为四姐不会照顾自己?”安娜撇一撇嘴:“你看,四姐又肥又白,一定吃了许多好东西。四姐,将来你一定要为妈咪养个儿子,你可不要养女儿。”
“女儿儿子一样好。”佑才连忙说,因为,他担心万一安妮将来养下一个女儿,会令她失望:“其实女孩子也很可爱,安妮一向喜欢女孩子的。”
“我第一次做外婆,心情是特别兴奋,安琪虽然出嫁了,但是她始终没有养孩子,至于你,”高夫人指一指安娜:“你还没有出嫁,如果你出嫁了,将来你养孩子,我一样会为你紧张。”
“妈咪,你为什?要提三姐,她难过呢!”安娜望一望缩在一角的安琪,安琪正在偷偷拭眼泪。
“妈,我们一起去吃夜宵好不好,近来我胃口好极了!”安妮生怕安琪难堪,因此,她故意把注意力引开来:“我们大伙儿上夜总会去。”
“你既然喜欢,我陪你去好了,不过,你挺着大腹,我不准你跳舞,只准吃夜宵!”高夫人说。
大伙儿高高兴兴地吃夜宵去了,只有安琪一个人没有去,虽然高夫人叫她一起去,但是安琪还是不想去,她很伤感、失望、疲乏,她对自己说,她将要在这个大家庭内过一辈子,虽然,她不想留下来,但是,除此之外,又有什?更好的方法?她找到了马希浩,但是,马希浩嫌她是个寡妇,虽然他说要考虑,可是安琪不相信他真的仍然肯和自己结成夫妇。
当她看见安妮的时候,她的感触更大了。虽然,过去安妮在高家的处境,比安琪更遭,可是,她苦尽甘来,今天,她不单只找到了一个可靠的丈夫,而且,她还快要做母亲了。将来,何老太爱她,高夫人爱她,何佑才当然更会把她捧在天上,安妮成了最幸福的人了。
安琪并不妒忌安妮,她们是好姐妹,而且,安妮一向性格温柔,她从来不会开罪人,安琪有什?理由恨她,她只是恨自己命运太不济了!
高家虽然是个大家庭,但是,人情味极薄,安琪有困难,没有人可以帮助她,而且根本没有人关心她,既然没有人关心,又怎会有同情?尽管安娜同情她,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心性一向不定,而且只要有得吃,有得玩,她就什?都忘记了!
除了安娜,天恩还较有人情味,但他是男孩子,而且他一向粗心大意,不了解女孩子的心事,如果他了解女孩子的心事,那?,他也不会常常和明珠争吵。所以,天恩虽然有心,却不能帮安琪的忙。
除了他们,天德是个贪婪的人,心地也不大好。天伦和天培,成天为了赚钱而忙,家中的事,一向不大过问,天伦虽然有同情心,但是他太怕妻子,因此,他无论做什?事情,都不敢自己擅作主张。
安琪为了马希浩,足足在家中闷了三天。本来,马希浩约了她见面,但是,她也没有赴约。因为,她断定马希浩根本不会去赴约,她又何必要自作多情,惹人笑话?安琪已经完全绝望,所以,她也懒得出门。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马希浩竟然打电话给她,而且马希浩还在电话里埋怨她:“安琪,我在餐室里等了你半天,你为什?不来?如果你没有空,事前也应该给我一个电话,不该让我干等呀!”
“我想不到你会赴约,我以为你不会去了,因此,我也就不必去了。”安琪说:“不过,我觉得我们之间,再已没有什?可谈的了,过去的一段友谊,就让它结束吧!”
“为什?要结束?”马希浩在电话中叫嚷起来:“你把爱情当作游戏,喜欢结束就结束?”
“希浩,我是一个寡妇,我配不上你,我和你来往,是没有意思的。你还是另外选择一个理想的对象,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孩子结婚吧!你用不着再理我了!”
“我在电话中,不想和你说得太多,请你立刻来皇后餐室,我在那儿等你,你一定要来,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马希浩在电话中催促着。
“那好吧!我换了衣服立刻来。”安琪虽然不敢抱有希望,但是,她存有好奇心,她也想听一听,到底马希浩要对她说些什?。
安琪赶到皇后餐室,马希浩仍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一看见安琪,就把她拉过来坐下,他说:“你怎?这样慢?我等得急死了!”
“希浩,我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来。”安琪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寡妇,应该为夫守节,实在不该再结交朋友,希浩,过去的事请你原谅!”
“好小姐,求你不要前一句寡妇,后一句寡妇好不好?寡妇就不是人?寡妇一样是个女人。每一个女人,只要她是独身的,她就有资格找丈夫。你做错了什??为什?要请求我原谅?”
“你不会想和一个寡妇结婚吧?虽然寡妇也是人,可是,寡妇起码不够纯洁,而你,是个未结过婚的男人,你没有理由娶一个已婚的女人,是不是?”安琪说:“虽然,你也许会有点歉疚,因为,你以前追求过我,现在,因为我是个寡妇而离开我,可能于心不安,但是,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怪你的,我已经准备不再见你了!”
“安琪,你把我当作一个18世纪的古板老头子?就算是年老的温莎公爵,他还不要江山要美人哩!他的美人也是寡妇,但是,温莎公爵一点也不介意,我马希浩为什?要斤斤计较?”马希浩说:“你把我当作一个完全没有情趣,只重贞操的人?我和你相恋,就是为了你的肉体?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为什?要避开我?”
“希浩,难道你一点也不介意?”安琪瞪大了眼睛。
“完全不介意吗?也是不真话,你嫁过人,我总有点妒忌,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了。”马希浩笑一笑说:“我承认那天我听到你的往事时,心里有点儿不悦,好象很生气似的,而且,我又声明要考虑,难怪你会大起疑心,以为我真的不爱你了。其实,我只不过想自己清静地考虑一下罢了,也并不是考虑爱不爱你,只是胡思乱想,不过,想了三天,什?也想透了。结果,我还是决定依照原来的计划,立刻结婚。”
“真的?”安琪高兴得淌下泪来,“你真的肯和我结婚?懊!我伤心了几天,以为你不爱我了!”
“怎?会呢?我怎会不爱你?”希浩拍着她的手臂:“你可以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刻可以结婚。”
“我当然愿意,不过,”安琪皱一皱眉:“还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当我的丈夫去世之后,我的母亲,就把我接回家里去,当时,我妈和我的家姑说好,要我一辈子为死去的丈夫守节,永远不再嫁人。因此,一向以来母亲都不准我交男朋友,如果她知道我们要结婚,她一定会坚决反对的。”
“守节,想要一座贞操牌坊,这是过去的封建思想,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你母亲还来这一套,你应该好好说服她,向她解释道理。”希浩大不以为然。
“说服她?你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你不知道她有多?专横,她说的话就是命令,谁也不可以违抗。我在家中,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她的话,我从来未反抗过,更加不敢向她解释,其实,就算向她解释也没有用,她不单只不肯听,而且还会教训我一顿。”
“一关过了又一关,看样子,我永远也不能和你结婚了!”马希浩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用不着灰心,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爱我,我可以牺牲家庭,不过,我也不想太绝情,第一步,你首先派人到我家中,向我母亲提亲,看看母亲的反应怎样,如果她有商量余地,我们一切可以依从她,但是,万一她坚决拒绝我们的要求,那?,我就脱离家庭。”
“你肯脱离家庭?”马希浩又兴奋起来:“那太好了,这总算是一个办法,只要我们可以结合,别的都不必放在心上,你的母亲这样顽固,你应该这样做。”
“那?,我们约好了日期,你赶快派人来说亲。”安琪十分激动,因为,她想到自己就快有一个家,就可以做马希浩的妻子,她也可以像安妮一样幸福。
过去几天的伤感、忧郁、苦恼都一扫而光,安琪和马希浩欢天喜地,并且一起去百货公司添置东西,又准备订购一些房间用品,十分快乐。
晚上,安琪回到家里,她好象换了一个人,满脸春风,笑口常开,高家的人看见她这副模样,都大为诧异,而且产生了疑问,安娜还以为她不大正常。
安琪没有把心事告诉任何人,因为,反正马希浩明天就会派人来向高夫人说亲。
第二天,高夫人回家不久,还没有吃晚饭,突然佣人来报告,有一个姓石的先生来拜访。
“姓石的?我从未认识过姓石的朋友,不过,既然他来了,就请他进来吧!”高夫人想了想,就吩咐佣人,把来客请进来,反正还没有到吃晚饭的时候,她空闲着呢!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随着佣人走进来,他是个面孔慈祥,态度温文的男人,高太太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对他总算没有恶感。
“高夫人,我冒昧来拜访,荣获你的接见,我十分感激。”石先生说:“我今天到来,是代表世侄马希浩,向高夫人提婚事的,高夫人,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请坐吧!”高夫人很客气地让坐:“不过我并不认识马先生,他来提亲,到底是提哪一位呢?”
“昨天晚上,希浩到我家里来。他父亲生前,是我的好朋友,因此,我一向把希浩当作侄子一样看待。他的事,我十分关心,而且,希浩又是个十分上进、很有前途的男孩子,我切切实实地喜欢他。”石先生向高夫人解释说:“昨晚他告诉我,他爱上了令千金高小姐,他希望能够和高家配婚,特地请我来向令千金求婚,本来,这年代是不流行说亲这一套了,不过,希浩为了慎重起见,他非要我来不可。”
“石先生,马先生爱上了我的女儿,可是,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一个。我家只有最小的女儿还没有出嫁,她就是安娜,不过,她年纪很小,还未到结婚年龄,而且,她从未向我提过马先生。”
“希浩指的并不是安娜小姐,他喜欢的是……对了,是安琪小姐,听说是排行第三的。”
“什??安琪?”高夫人低嚷起来,“他什?时候见过安琪?他认识安琪吗?两个人是否恋爱?为什?我一点也不知道?石先生,请你告诉我。”
“他们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而且,我根本还没有见到令千金。不过,希浩是认识令千金的,而且,已得到令千金答允婚事!”石先生说道:“高夫人,我希望你能允许他们的婚事,因为,一切已经就绪,就只欠你点头答允,我敢保证,希浩是个好青年。”
“石先生,现在我根本不计较马先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坏人也好,好人也好,总之,我的女儿不能答应他的婚事,因为我的女儿是不会再嫁人的。”
“高夫人,我大略说一句,现代的婚姻已不是父母作主,媒人安排,应该由青年人自己作主。既然希浩爱安琪小姐,安琪小姐也爱希浩,而且,安琪小姐已答允了希浩的婚事,就算你反对,也没有作用。”
“怎会没有作用?现在流行什?方式,我不管!总之,我的女儿,一向习惯于听从我的命令。”高夫人面色一变,她沉声说:“我不答应安琪和马先生的婚事,他们就不可以结婚,石先生,请你代我回去转告马先生,我的女儿,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之下,也不能答应他的婚事,希望他从今之后,不要再找我的女儿。”
“高夫人,为什?令千金不能和希浩结婚?希望你把原因告诉我,因为,希浩一定会问我,我不能不回复他。”石先生追问着,他不肯就此罢休。
“你要知道原因?那我可以告诉你,”高夫人说:“我的女儿已经嫁了人,她嫁了人,又怎可以再嫁?”
“据我所知安琪小姐的丈夫早已死了,她是个寡妇,寡妇为什?不可以再嫁呢?”
“啊!既然你什?都知道了,那很好,简直是好极了。”高夫人十分生气,因为,这证明安琪和马希浩,已非泛泛之交,两人之间,一定有深厚友情:“安琪答应过为夫家守节一辈子,她许下了诺言,不能推翻,我们姓高的,是守信用、知廉耻的人。”
“高夫人,守信用自然是应该的,但是,女儿的终生幸福也很重要,而且,安琪小姐,绝对有权利选择到底守不守节。如果安琪小姐本人不愿意,勉强又有什?用?”石先生说道:“而且安琪小姐这一门亲事,你也可以征求你的亲家的意见,如果他们不反对,那?,安琪小姐就可以和希浩结婚,那不是很好吗?”
“好与不好,那是我们的事。总之,一句话,我的女儿绝不会和姓马的结婚,你回去告诉他好了。”高夫人作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对不起,我要吃晚饭了!”
石先生也没有办法,虽然,他极希望帮马希浩的忙,但是,这个高夫人,实在不好对付,她表面上十分开通,其实,她的头脑陈旧极了,简直像个老太婆。
石先生知道没有办法继续留下来,他只好告辞,准备再回去和马希浩商量大计。石先生走后,高夫人立刻把安琪找来,在家人面前,高夫人毫不留情,大声责骂:“你的胆子可不小,竟然把姓石的引来。”
安琪心里有数,只有垂下头,完全不敢作声。
“那天安娜在我面前说了一大堆话,我就感到奇怪了,不过,我还想不到你会这样不顾廉耻,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暗中交朋友,那叫马希浩的男人,你是怎样认识的?”
“有一次,你带我去参加一个商业性的宴会,就在那个宴会中,我认识了马希浩。”安琪说:“妈,马希浩是个有为青年,而且,他的家境也不错,他是一间商行的老板,他的办事能力也很强。”
“我管他的家境怎样?哪怕他比石崇还要富有,也与我们高家无关,因为,不管怎样,我决不会让你和姓马的结婚。别说是姓马的,全世界的男人向你求婚,我也不会准许你出嫁,你是寡妇,竟然和别人谈论婚事,真不要脸,我也怕颜面无光。”
“妈咪,”安娜走了上来,她是想助安琪一臂之力:“三姐要结婚,就让她嫁出去好了,她既然需要爱情,那?,她迟早会嫁出去,就算今天不嫁,将来她还是要结婚,恐怕你不能留她一辈子。”
“笑话,我要怎样做,有谁敢反抗。”高夫人一手推开安娜:“你走开,你再敢多嘴,我就打死你。”
“妈,我也有一句话说。”天恩挺身而出,他向来喜欢打抱不平,除非他不知道,否则,他不会袖手旁观:“三姐是我们高家的人,我们理应为她的利益着想,至于她夫家怎样想,我们不去管。自从她的丈夫死后,他们对三姐到底有没有尽过半点照顾责任?他们既然对三姐全不关心,三姐也完全用不着理他们。”
“我并不是理人家,也不是为了她的夫家着想,我是为了高家的名声。”高夫人说:“谁不知道,我有一个守节的女儿?安琪肯守节,那就证明我们家教好,而且,我在每一个亲戚朋友的面前都说过,安琪是不会再结婚的。”
“有一个守节的女儿,证明我们高家思想陈旧,追不上时代。因为,现在的社会,根本没有人歌颂寡妇守节,三姐仍年轻,要她一个人独守香闺,过一辈子凄清的生活,实在是非常残忍。”
“她在娘家,食好、住好,想什?有什?,怎可以说对她不好?其实,她应该感到幸福才是。”高夫人完全不接受家人的劝告,一意孤行:“安琪,我的话,你要听清楚,从今天开始,我不准你和姓马的来往,如果你们偷偷摸摸见面,被我知道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安琪敢怒而不敢言,她垂下了头。
“为什?不回答我,是不是心里不服气?”高夫人问。“妈,我知道了!”安琪只是点一点头,这一顿晚饭,她也没有胃口吃,躲回房间去了。
半个钟头之后,安娜来到她的房间,安娜说:“三姐,你不用担心,一切照我的计划进行吧!”
安琪点一点头说:“妈妈这样顽固,我也没有办法说服她,看样子,她是不会让我和马希浩结婚的,我除了一走了之,此外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虽然走出去,但是,要和马希浩结婚也不容易,因为妈妈知道我和马希浩结婚,她必然会出面反对,我们仍然是好梦成空。”
“三姐,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你的想法仍然像个小孩子?我比你年轻得多,但是,我比你更加会想。”安娜说:“我虽然不熟悉马希浩,但是,刚才听那位姓石的先生说,他年青有为,环境不错,他一定不是个穷光蛋,既然不是穷光蛋,那?,你们不必一定要在香港生活,可以去英国,去美国,去加拿大,去瑞士,甚至法国,等你们在外国举行了婚礼,组织了小家庭,然后再通知妈妈,到那时,她反对也没有用,而且,你又不是重婚,马希浩又没有太太,你和马希浩是完全合法的,根本不会有什?麻烦,你又何必要担心呢!”
“安娜,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倒是想象力丰富,你真是我的好顾问。”安琪开心地笑了,“安娜,我什?时候离开家庭比较好?我实在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你又不是囚犯,你喜欢什?时候出去都可以,今天明天随便你,最好等妈咪上班了,那时候,你请搬运公司来搬东西都可以,喜欢带什?走就带什?走。”安娜给安琪提议。
“我什?也不想带走,衣物用品马希浩都会买给我,安娜,我准备明天就走,不过,我知道我走了妈妈会很生气,说不定她会永远不肯原谅我!”
“将来有机会,可以向她解释,不过,明天你出门千万不要碰到舅舅,他这个人最多事,他见你出门,就会告诉蚂咪,妈咪知道了,可能会到马希浩那儿把你拉回来。”
“几天时间,我们也不能够办好手续出国,妈妈始终会把我找着,我该怎样办才好?”安琪又担心起来。
“你跟马希浩可以暂时搬到别处居住,只要马希浩暂时不回公司,妈妈就找不到你了,况且,家丑不外传,我相信妈咪不会追究。这样好不好,三姐,你把马希浩的电话给我,如果我有消息,立刻通知你,暂时,你可以住在马希浩家中,要是妈咪去找你麻烦,我会立刻通知你们。”安娜十分热心地说道。
“安娜,谢谢你,我永远感谢你!”安琪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她想不到,一向不懂事、不大关心别人的安娜,竟然会这样关怀自己,那是出乎安琪意料之外的。
第二天,安琪起得特别早,而安娜,为了协助安琪,为她壮一壮胆,因此,她特地请了一天假,要陪安琪一起去找马希浩,而事前,安琪已经打电话给马希浩,叫他在附近一间餐室接应,马希浩知道安琪肯为她而牺牲家庭,他十分感动,所以,他也十分兴奋。
等高夫人上班去了,冯家善也带了两个佣人,上市场买菜去了,安娜和安琪连忙出门,安琪自己有汽车,但是,她不敢开出去,她们召了一部的士,直驶到和马希浩约定的餐厅。
马希浩在餐厅的大门口等候着,一看见安琪,他连忙走上去欢迎,他热情地握着安琪的手说:“安琪,你为我离开家庭,我一生一世感激你!”
“用不着说感激,我带了我的妹妹一起来,这一次,我能够有勇气和决心离开家庭,完全是七妹的帮忙,她非常关心我,是我的好妹妹。”
安琪把安娜拉过来,介绍马希浩和她认识。安娜见过马希浩,也觉得马希浩很不错,起码比何佑才好得多,安娜也为安琪开心,她说:“我应该叫你三姐夫,你既然来了,就不要站在这儿,我们一起到你家里,比较安全得多。”
马希浩接受安娜的提议,立刻带安娜和安琪回家。马希浩的家,和她家并不很远,原来,香港的有钱人都住在山上,普通富有的,住在半山,而最富有的,就住在山顶,不论香港、九龙,住得越高越富有。当然也有些木屋在山顶之上,那又另当别论了,一般而论,富人总是高高在上。
安娜皱了皱眉头说:“你和我们的家,距离那?近,只不过相隔两三条山路,我真担心,妈咪会很容易把你们找到,除非你们绝对不出门,否则,大家在路上,也很容易碰到的,所以,我为你们担忧。”
“我们搬到酒店住好不好?”马希洛征求安琪的意见:“我住一个房间,你住一个房间。”
“我……没有什?意见,不过,我总是觉得住酒店不大方便,而且一样容易会碰到亲戚朋友。”
“怎?办好呢?”马希浩在想办法,突然他叫了起来:“有了,在爸爸的产业里,有一层楼在九龙的窝打老道上,我们连家具一起租给别人,这个人,最近去了外国,他把钥匙交回给我,不过,他仍然保留房子,因此,我没有把它租给别人,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儿,这样,就不会有麻烦了!”
“这是好主意,”安娜第一个赞成,“妈咪住香港,你住九龙,大家永远不会碰面,再说,窝打老道,也是九龙的贵族区,居住环境一定很美,你不会住不惯。”
“现在立刻搬去好不好?很方便,我只要带几件衣服就行了。”马希浩说:“带几个佣人一起去,我和你恐怕都不会烧饭煮菜呢!”
“你不要以为三姐是个千金小姐,就什?都不会,她会烧一手好菜。自从她回来住,妈咪就叫厨子教她烧菜,鸡鸭鱼肉她都会烧。”安娜说:“不过没有佣人也不行,三姐总不能到市场买菜。”
“原来,安琪有这样本领,将来一定是个贤……”马希浩本来想说贤妻良母,可是,他没有往下说下去,因为安琪摇摇头向他示意,马希浩也知道她怕难为情。
安娜一直陪安琪、马希浩到九龙的居所,这间房子,什?都有,家具,日用品,厨房用具,床铺……安琪也很满意,她对安娜说:“七妹,九龙你还没有住过,你不如也来这儿住几天吧!好不好?”
“本来我也想在这儿住一晚,因为,这儿很合我的心意,布置也很新式欧化,可是,如果我今晚不回家,一定会引起妈咪的注意,而且,就算她不会疑心我跟你在一起,她也会以为我在做坏事呢!”
“你说得不错,希望有一天妈妈原谅我们,肯让你来我家里住一些时候。”安琪有点黯然:“和我们吃一顿饭,总可以吧!安娜?”
“吃饭也不行,我要在妈咪回家之前赶回去。而且,我还要知道,妈咪对你这次离家出走,到底采取什?态度,那是很重要的,所以,我非要赶回去不可!”
“七妹,这一次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永远不可能和希浩在一起,你帮了我们一个最大的忙,我和希浩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安琪激动地说。
“七妹,我们永远感激你。”马希浩也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做事比我们还周到。”
“你们两个不要客气好不好?其实,我也不是常常做好人,我也不是常常关心人,不过,我很同情三姐,而且三姐一向也待我不错,所以,我也关心她罢了!”安娜爽朗地摆一摆手:“你们要立刻准备办手续出国,越快越好,你们离开香港,妈妈就算有天大本领,也没有其它的办法。等你们由外国回来,生米已成熟饭,她要找你们麻烦也没有用处了。”
“我们知道了,记着给我们电话。”
安娜离开安琪,回到高家去,幸好高夫人仍然未回来。因此,安娜没有上学,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追究,安娜假装若无其事,而且还向冯家善查问,问他安琪为什?不见人,她去了哪里?
冯家善说:“我由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看样子,她一定躲在房间里,昨天,她被你妈咪骂了一顿,她还敢到外面吗?你要找她,在房间一定能找到。”
“刚才找到过她的房间,本来想问她有没有牛肉干吃,房间里空无一人,看样子,她一定是出去了,舅舅,她去了哪儿,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不会出外吧!昨天家姐吩咐过她不要出去的,她哪来的胆量,敢到外面?”冯家善不相信:“安琪一向怕事,而且,又很听话,她不敢出去的,也许她到了花园,总之,我记得今天没有见过她。”
“万一她真的出外了,你也要负责任的。”安娜恐吓他说:“因为,妈咪吩咐她不要外出,你是管家,你就有责任执行妈咪的命令,如果三姐出去了,而你竟然不知道,这就证明你对高家的事太疏忽,不够尽责,如果你不想受责骂,我看你还是立刻去找三姐比较好,因为妈咪快要回来了!”
安娜的话,冯家善不敢不听,因为,安娜在高家的势力,冯家善一向知道,如果她叫冯家善去找安琪,而他不去找,万一安琪真的出去了,安娜在高夫人面前说上几句,冯家善可就罪大了,因此,他立刻去找。
安娜暗地里感到好笑,她这样做,无非想难为冯家善罢了。因为,她不满意冯家善的小人行为,所以,她要惩罚他,让他也心急一场,还要他担心一阵子。
过了不很久,高夫人回来了,安娜一看见高夫人,她立刻走上去说:“妈咪,不知道三姐去了哪里,舅舅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她是不是私奔了?”
“安琪不见了?昨天我吩咐她不要出去,她为什?不听话。”高夫人皱一皱眉头:“她不会私奔吧!她从小就胆子小,怎会这样大胆?”
“说不定她真的会私奔,因为她要和那姓马的结婚,你又不允许,她为了和爱人成其好事,说不定她真的会私奔。妈咪,不过你也不用猜疑,你问一问舅舅,他一定知道,因为他管理这儿一切及照看门户,如果三姐出去,一定要得到他的同意,妈咪已经吩咐过三姐不准出外,舅舅没有理由会随便放走她。”
“你说得对!”高夫人立刻吩咐佣人把冯家善找来,冯家善一听见高夫人找他,吓到魂飞魄散,因为,他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安琪。
高夫人找他,他又不敢不去,他走进大厅,战战兢兢,高夫人一看见他就问:“安琪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冯家善垂下了头:“我找遍整座房子,也找不到安琪,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你怎会不知道?你看见安琪出去,为什?不问一问她?而且,我已经下了命令,不准安琪出门,你又没有聋了耳朵,怎?会放走安琪的?”
“我没有看见安琪出门,如果我看见,我一定不会让她走。”冯家善分明知道安娜向高太太告了他一状。
“没有看见她出去,你是做什?的?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你一定是乘我上班就偷懒,你这样不负责任,怎可以做我的管家?”高夫人十分生气。
“大姐,我并没有偷懒,不过,我的工作也不少,而且,工作又是多方面的。有时候,我在里面,有时候又在外面,早上又要去买菜,至于安琪什?时候出去,我实在不知道,不过,我怎样也想不到,安琪有这份胆量。”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总之,你一向对工作不负责任,一天到晚想在外面鬼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冯家善被骂,当然心里很不高兴,不过,他一向对高夫人是敢怒而不敢言,尽管心内把高夫人恨之入骨,但是在表面上,仍然是百依百顺。因为,高夫人是他的衣食父母,如果他开罪了高夫人,就等于打破了自己的饭碗。
冯家善垂下头,老半晌,高夫人没有再骂他,他才敢开口说话:“大姐,既然安琪失踪,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消息,我们不如报警,希望警方会把安琪找回来。”
“怎?可以报警?”安娜急忙说:“我们是有声望有地位的家庭,妈咪一向又受人尊敬,妈咪,你的意思怎?样?”
安娜的话,正合高夫人的心意,因为,高夫人一向是死要面子的,她当然不想丑事张扬,因此之故,她连忙点一点头说:“说得好,说得对,千万不可以报警。”
“最重要的,三姐失踪,并非有坏人把她带走,而是她自己私奔。如果外人知道妈咪反对她改嫁,那?,人家一定会骂妈咪是个老封建。妈咪是妇女界的代表,代表现代所有的妇女,她的思想怎?可以封建?”
“对对对,一定不可以被人家知道,”高夫人不断地点头,“家善,你年纪也不小,为什?头脑这?简单,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你叫我报警,简直是要我出丑,这种事情,我绝对不肯去做,她要走,就由她走好了。反正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才不在乎她呢。”
安娜听见高夫人这样说,心里十分高兴,她说:“妈咪,万一三姐出去,和马希浩偷偷成婚,那你怎办?”
“我?……”事先高夫人倒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想一想说:“我相信她不会这样大胆吧!”
“如果三姐不想和马希浩结婚,她为什?要私奔?她私奔出去,一定是和马希浩结婚,妈咪,你想一想,准备怎样处置这件事?”安娜催促着。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控告他们。”冯家善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可以控告马希浩拐带良家妇女。”
“控告,舅舅,你有没有讲错?”安娜说:“第一,是三姐心甘情愿私奔,第二,三姐又不是小孩子,她已经到了合法年龄,她有婚姻的自主权,而且,她喜欢去哪里就去那里,我们根本没权管她,而且,我们控告他们,他们一样会控告我们,大家闹起来,还不是妈咪的面子受损吗?而且,社会人士,大多数也会同情三姐,我们去控告他们,简直是自找麻烦,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又何苦呢?”
“安娜,你一向天真无邪,什?事情也不懂,为什?突然变得这样懂事?”高夫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安娜:“你所说的一番话。是不是安琪教你的?”
“妈咪你真是冤枉好人,其实,我一下课回来,三姐就失踪了,她去了哪儿,我根本不知道。事前,她又没有告诉我她要私奔的,不过,刚才我所说的话,不过是法律常识,句句都是真话,并没有半句虚言。”
“你用不着为你三姐说话,我自己自然有主意。”高夫人站了起来,她朝着楼梯走去,走两步又回头吩咐冯家善:“安琪的事,暂时不可张扬,知道吗?”
安娜目送高夫人的背影,她心里为安琪高兴,因为,看样子,高夫人是不会追究安琪的,不过,她不肯开口承认罢了!因为她自己也明白,她不能把这事张扬出去,因为,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不对。
安娜一直逗留在厅里,一直到吃过晚饭,她乘着没有人注意她,她就回到房间去跟安琪通电话,安琪听到安娜的声音,十分高兴,她追问高夫人的反应,安娜就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安琪。
“三姐,看样子,妈咪对你这件事,是会不了了之的,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你们还得到外国结婚好些。”
安琪的事情,总算不了了之,高夫人也没有再去追究。至于安琪以前的夫家,早就对安琪不闻不问了,安琪做些什?,她们也没兴趣理会,所以,反对安琪再嫁,实际就是高夫人,与别人根本无关。
因此,只要高夫人不追究,便根本没有人会追究。不过,安琪和马希浩,还是接受了安娜的劝告,办手续出国,在国外举行婚礼,反正马希浩也没有什?亲人,所以,也没有人会反对马希浩和安琪这样做。
高夫人虽然表面上并不注重这件事,实际上,她是非常恼火的,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生下一个这样不孝的女儿。天伦听她的话,和念梨分手,娶了宝珠;天培也赶走了白莲,娶了艾莉;而安妮,虽然喜欢潘伟烈,但是,她还是听从高夫人的安排,和何佑才结了婚;只有安琪敢不听话,她不单只不顺从母亲和马希浩断绝来往,而且她还与马希浩私奔,实在是岂有此理!
如果高夫人见到安琪,一定会打她一顿,不过,安琪在哪儿,她也不知道,她又不愿意张扬出去,因此之故,她只有装作不在乎安淇这个人,一切不予理会。
高夫人一方面是心情不好,而另一方面,她又有了另外一件喜事,这令她暂时忘记了安琪。
这天,高夫人刚巧在吃晚饭,突然何佑才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安妮刚才在医院里生了一个儿子。
高夫人第一次做外婆,心情当然非常愉快,虽然,她已经有了两个孙儿,一个孙男,一个孙女,可是,做祖母和外婆的滋味,是大有分别的,因此之故,高夫人心情特别兴奋,她饭也不吃,立刻带安娜去医院探望安妮。
至于何家,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因为,何老太日夜盼望,盼来盼去,就是想有一个孙儿,现在第一个就添了一个男孩,当然如愿以偿了。
每一个人的遭遇,总是不相同的,有些人,日日希望养孩子,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有些人,一提起养孩子,心里就害怕,但是结果呢,每年生一个,孩子排起队,可以做一列士兵,这些人,就算养的都是儿子,也没有人会欣赏。
安妮就不同了,因为安妮是大媳妇,而且,何太太又一直希望有一个男孙,她一进门,就养了一个男孩子,因此,她是十分受何家重视的。本来百丽一直想和她作对,可是,她养下一个儿子,百丽更加知道没有希望了,因为,只要百丽敢碰安妮一下,何太太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打她一顿。本来何太太就不太疼爱百丽,现在安妮养了孩子,安妮的地位就更加凌驾于百丽之上了。
高夫人到医院,见到男孙,觉得这个孩子也很不错,白白胖胖的,安妮一向身体弱,她怎样也想不到,安妮竟然会养下一个这样白胖可爱的孩子。
安娜虽然和安妮的感情并非特别好,但是,她也很喜欢小孩子,看见小孩子就开心。尤其安妮的孩子,她更加喜欢。因为,何佑才教那孩子叫安娜七姨,虽然孩子根本不会说话,可是,安娜就有了亲切的感觉,认为自己真的做了亚姨,十分了不起。所以,她抱住那孩子,又叫又笑,十分开心。何佑才逗着她说:“七姨,你也加点油,赶快加油,好等明儿个你也有个小乖乖。”
安娜握起拳头要捶何佑才,高夫人叫她不要胡闹,她一面笑着说:“安娜还小,哪能这?快结婚?而且,轮也轮不到她,第一是天恩,第二是天德,第三才轮到她。”
“狗嘴吐不出象牙,把孩子交还给你。”安娜把孩子往何佑才怀里一塞,她又笑着跑着,走到安妮的房间去跟她说笑了。高夫人望住她的背影说:“这个孩子真难解,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有时很懂事,有时又像一个小娃娃似的令人伤脑筋。”
“七妹天真活泼,年轻美丽,怪不得妈妈喜欢她。”何佑才一向知道高夫人最疼爱这个女儿。
近日来,安娜亦有烦恼,因为佐治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对她依恋。过去史佐治每天一定要见安娜一次,如果安娜不见他,他就会口出怨言,或者发点小脾气,一定要安娜抽点时间陪他。现在,安娜只要说一声没有空,他就会十分开心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好象是求之不得似的。这令安娜十分怀疑,又有点生气,难道佐治不再重视她的约会?这天,安娜向佐治提出质问。
“佐治,近来你好象不大喜欢见到我似的,到底为了什??是不是你另外有了新朋友,所以用不着我陪你了,如果你用不着我陪,以后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你为什?这样多心?谁不喜欢你陪我?我什?时候冷落过你?安娜,不要小气,其实我仍然像以前一样爱你,对你绝无半点变心,你应该相信我才对!”
“相信你,相信你什??”安娜冷笑一声,她对佐治的信心,已开始动摇了:“以前,我姐姐曾见你在中环和女孩拍拖,你又不肯承认,难道我的姐姐会冤枉你吗?真岂有此理。佐治,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不会饶恕你,你知道吗?”
“好小姐,我知道了,其实,你怪我真没有道理,我本来是想天天和你见面的,可是,你今天说没有空,明天又说没有空,我又不敢怨你,只好任由你高兴了!”
“我要读书,又要考试,怎?可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你以为人人可以像你一样,天天不用工作,又不用读书,每分钟等人陪你?”安娜仍然生气:“我告诉你吧!过去,我因为天天陪你,害得我有好几科不及格,我几乎在班上出丑,教师天天拉我去谈话,我怕死了!”
“好吧,我们已彼此了解,你不能陪我,因为你要读书,我不会怪你,我们可以去跳晚舞,你的意见怎样?”
“今晚,我没有空,我要温习功课,明天还要考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近来功课忙得很。”
“安娜,所以我叫你不要怪我,就是这个道理。我约你上街,你不肯去,等我少约你一两次,你又骂我变心了。我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安娜听佐治这样说,心又软了,她的语气也平静下来。她说:“星期五我考完试,星期六我陪你玩一个痛快好不好?我保证可以由早上玩到深夜。”
“那好极了,我们就约好星期六,”佐治也没有反对,一口答应,于是,两个人又言归于好。
其实,安娜表面上聪明伶俐,实际上,她的头脑十分简单,而且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她虽然对佐治有所怀疑,但是佐治三言两语,她立刻又相信了。
安娜刚放下电话,高夫人就来到她的房间,安娜吓了一大跳。因为,如果她迟一点收线,那?,她的秘密可能就会被母亲发现。虽然,安娜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想让高夫人知道,她和一个混血儿来往。
“安娜,星期六我带你去看四姐,说不定,会在四姐家里住一个晚上,你不是很喜欢四姐的儿子吗?我知道你喜欢,因此,特地把你带去。”
“为什?要在四姐家里住一晚?”安娜问。
“星期六,你四姐的儿子刚巧十朝,何老太为了表示疼爱这个孙儿,孙儿十朝那天,她也要请亲友吃饭,何老太还为我约好了牌友,那天晚上,我准备玩一个通宵,如果你想先走也可以,不一定要等我。”
“妈咪,我不去了,你叫大嫂陪你去吧;因为我星期六有点事,不能够陪你去四姐那儿。”
“一个小女孩会有什?事?你是不是约好了男朋友去拍拖?对了,近来为什?不见你和那姓潘的男孩子来往,以前,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潘伟烈?”安娜耸一耸肩膀,“我几乎连这个人的名字都忘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
“你这个孩子,真是有点奇怪,我记得你很喜欢姓潘的男孩子,怎?忽然又没有来往?是不是他变了心,或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你告诉我,我为你作主。”
“潘伟烈并没有变心,是我不喜欢他,不再爱他罢了!妈咪,其实潘伟烈有什?好,呆呆板板的,一点情趣也没有。”
“安娜,你也太反复无常了,如果当时不是你告诉我,你很爱潘伟烈,我就不会禁止安妮和他来往,更不会介绍何佑才跟他认识。虽然,何佑才并没有什?不好,安妮的婚姻生活也算幸福,但是,万一何佑才不是个好人,那?,安妮的幸福,就会误在你手里。我知道安妮很爱潘伟烈,我早知道你不喜欢他,我就成全她和潘伟烈。”
安娜也自知理亏,因为,当时她是存心破坏安妮和潘伟烈的感情,她怕自己手段不够,抢不到,因此,她动员高夫人,而高夫人也因心爱安娜,因此有所偏向,这都是安娜自私自利之所为。虽然后来她也想把潘伟烈让给安妮,可惜安妮不肯接受安娜的好意。
幸而何佑才也真不错,她也感到安慰。因为安娜虽然比较自私,但是,她也不是个坏人,有时她也会为别人设想,同时也会检讨自己的不是。
“近来你的功课不大好,我还以为你和姓潘的忙着拍拖,既然你和潘伟烈没有来往,那?,你一定又有了新的男朋友,你告诉我,你最近和什?人来往?”
“我……没有呀!”安娜当然不敢承认,因为,高夫人头脑守旧,要是她知道安娜和一个混血儿来往,她一定会气死。安娜不想气死母亲,也不想惹麻烦,因此,她坚决不肯承认,并且解释说:“我近来功课不好,是因为我们学校,近来换了好几个教师,那些新教师,教学方法不同,因此,我没有办法吸收接受。”
“安娜,你也有十七八岁了,交交男朋友,我是不会反对的。可是,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因此,我希望你将来的婚姻,比你两个姐姐都好。所以,你交朋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和坏人来往,知道吗?”
“妈咪,我知道你爱我,我自己会小心的。”
“这才是乖孩子,星期六既然你没有空,约了同学,那你就不要去,我可以叫大嫂陪我去。”
安娜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早就约好了佐治,她不想失约,也不想让佐治找到借口,另外约别的女孩子,所以,她虽然想陪高夫人,也没有办法。
星期六,安娜下了课就赶回家去,她洗了头发,梳了一个法国宫廷髻,又换上一条桃红色的雪纺质料迷你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要佐治重新注意她。
安娜本来就是美人儿,再加上打扮,她就更美了。佐治一向迷恋她的美貌,他看见安娜,不由得又有点儿情不自禁,因为,真正美丽的女孩子也实在不多。
安娜和佐治一起吃午饭,一起看五点半钟的电影,然后又一起去吃晚餐。吃饭的时候,佐治突然有一个新的主意,他说:“安娜,我的朋友有一间别墅,在沙田附近,平时,他们很少去住,一个月最多去一两次,不过,这间别墅,一向有人打理,布置得也很华丽,那儿又有私人游泳池,我们去游夜水好不好?”
“游夜水,这主意倒是不错呢?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总是觉得不大好的。”安娜摇一摇头。
“怎?了?你怕我,以为我会侵犯你是不是?你对我也太没有信心了,既然你对我没有信心,我们在一起,又有什?意思?这证明你并不是爱我,因为,你每分钟都在提防着我。”
“佐治,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提防你,其实,我只不过是……”安娜不知怎样说下去。
史佐治这?一埋怨,倒令安娜不好意思,史佐治说得对,既然彼此不相信,相爱又有什?意思?安娜一向思想很新潮,她又不惯于防头防尾,如果叫她凡事三思,她会感到很麻烦。所以,她说:“你是个大男孩,怎?这样小气,其实,我怎会不信任你?我也知道,你是个很正派的人,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约会,你是不是好人,难道我会不知道吗?不过我没有带泳衣,还是留到下一个星期,让我准备好一切,然后我们才去吧!”
“你担心没有泳衣就不能游水是不是?你用不着担心,你要泳衣,我随时可以送一套给你,等我们吃完晚餐,我们一起去买泳衣,毛巾等用品,要什?就有什?。”
这?一来,安娜想推也推不脱。其实,安娜在佐治的面前,一向没有什?主意,就算有主意,佐治三言两语,就会把她说服,再说,安娜一向贪新鲜,又贪玩乐,她有生以来,还没有尝试过晚上在私人游泳池游夜水,而且又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更感到兴奋,尤其史佐治肯送她全套游泳用品,她更加开心。
匆匆忙忙吃过晚饭,佐治和安娜一起去瑞兴百货公司。佐治叫安娜挑选一件比基尼泳衣,安娜看一看价钱,是港币五百多元。安娜轻声问佐治贵不贵,佐治毫不在乎地说:“五百元算是便宜的了,买吧!买一套红色的,你皮肤白,最好穿红色衣服。”
安娜很开心,她买了泳衣,又买了一件红色的沙滩衣,还有一双红色的沙滩鞋,全部都是红色。
佐治开车出郊外,一路上,安娜哼着歌,她的心情十分愉快,想一想穿著新泳衣游水真开心。
到沙田,在一间别墅的门前停下来,佐治响了一下汽车喇叭,不一会儿,有一个男仆模样的人出来开门。
佐治一直把汽车驶进去。他停好车,对安娜说:“你坐在这儿等一等,我下去和福伯说一声,虽然我和这儿的主人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们来骚扰人家,照道理,也应该要和他说一声才是。”
安娜点一点头,表示同意,因为佐治的话很有道理。佐治走出去,和刚才开大铁门的男仆说了许多话,那男仆又笑又点头。佐治好一会儿才回转来,安娜问他:“怎样了,你和他说了许久。”
“福伯很欢迎我们,刚才我和他谈谈关于我的朋友的事,原来他昨天刚来过,还带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来玩。”佐治扶安娜下车:“来,我们也进去喝点果汁,福怕正在为我们准备。”
安娜跟随佐治走进屋里去,屋内布置得很富罗曼蒂克情调,全部是紫色的,安娜很喜欢。佐治叫安娜坐下来,舒服一下,安娜本来并不疲倦,但是,她倒想静静地欣赏一下这间房子,因为它实在太美了。
福伯送来了两杯果汁,还有一些小零食,佐治叫安娜把果汁喝了,安娜看见是果汁,自然不会反对了,她一口一口把果汁喝下去,佐治似乎很高兴。
安娜喝过果汁,福伯就走开了。屋内只有安娜和佐治两个人。安娜感到有点难为情,她提议去游夜水。
佐治并不反对,他替安娜打开一扇房门,叫安娜进去换衣服,而他,则到另外一间。安娜换上泳衣,在穿衣镜前照着,她的皮肤很白,穿红色很美,她虽然年纪仍然很轻,但是,身段却很丰满。
安娜匆匆披上毛巾后,她走出去,佐治已换好泳衣在等待着,佐治穿一条白色的泳裤,他的身材也很健美。
佐治拖着安娜的手,一起走出花园,来到泳池边,佐治问安娜:“你穿著毛巾衣,怎可以下水?”
安娜脱下毛巾后,佐治吹了一下口哨,他上下打量着安娜,十分欣赏,安娜被他看怕了,连忙跳进水池。
佐治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个人变成了一对戏水鸳鸯。
安娜在水中浮游了一会儿,虽然水是凉的,但是,安娜一点也不感到凉快,她反而感到浑身一阵阵热,心情也有点异样,渴望有人拥抱她,这一种心情,她从未有过。
她终于忍受不住,从水里爬起来,佐治也跟随着她。安娜坐在水池旁,用手巾抹着身体,佐治坐到她的身边来。安娜看了佐治一眼说:“今天天气其实很凉快,我老是感到很闷热。”
“你觉得热,一定口渴,我叫福伯为我们再榨几个鲜柳橙汁。”佐治站了起来:“你我又穿了很少很少的衣服,不知道为什?,在这儿坐一会儿,我立刻去吩咐福伯,他很会招呼人,你不用担心。”
安娜点一点头,她坐着,浑身不自然,她不知道自己要些什?,总之就是浑身不自在,等福伯拿了果汁出来,她不客气了,一接过就喝。最初,她还以为游过水,人特别口渴,只要喝些果汁就没有事了,可是,喝光了一大杯果汁,她仍然感到闷热和不舒服。
安娜见福伯走开,她问:“佐治,这儿有没有冷气设备,我想凉快一下,我实在感到太烦热了。”
“这儿的主人的房子有冷气,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其实,今天也不算热,你为什?这样烦躁。”佐治拉起安娜,她们并肩走进屋子去。
佐治带安娜到一个房间,开放了冷气,安娜一看见床,便躺了下来,佐治也跟着躺下来。本来,依照平时,安娜怎样也不肯和一个异性朋友躺在一张床上,而且马上会大起反感,发起脾气把佐治赶走。
可是,今天很奇怪,安娜不单只不发脾气,没有把佐治赶走,而且,她和佐治躺在一起,反而感到有安全感,她整个人突然变了,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发觉。
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后果如何?就是不说,大家也一定会明白,安娜虽然一向聪明,但是,她还是逃不过佐治的魔掌,她终于被佐治欺负了。
第二天醒来,安娜当然十分反悔,她哭着叫着,用拳头打佐治,佐治都忍受过去了,安娜闹了一阵,自己也疲倦了,她只有要求佐治给她保证。
“现在我们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准备怎样处置我?你口口声声说要等七八年才结婚,可是,我们已经成为夫妇了,我怎可以继续等下去?”
“以前我们是朋友,我当然要你等,现在就不同了,我们已是夫妻,我怎可以再叫你等七八年?要是等七八年,我们的孩子,恐怕也有七八岁了。”佐治笑着拍安娜的背:“我会写信告诉爸爸,我们已经发生了夫妻关系,我要求爸爸让我们结婚,他一定答应。”
“那你赶快写信给你的爸爸,越快越好,”安娜想起高夫人,她又急慌了,她说:“如果我们的事拖下去,被我妈咪知道了,她一定会要我的命。”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令你难堪的,我一定会尽快为你安排。”佐治一千一百个答应了,他说道:“我不是一个负心的人,我必然会负责的,你放心好了!”
“佐治,我还有一个要求。”安娜靠在佐治的怀里,“你现在没有做事,整天靠父母寄钱养活,那总是不大好,尤其我们将来结了婚,你没有事做,我就要依靠你的父母,而且,人家会说我的丈夫没有本领,因此,我希望你能找点事情做,反正你是大学生,找事做应该不会困难。”
“好吧,你要我怎样做就怎样做,我没有意见。你说得不错,成家立室,有了妻子,还要依靠父母,那是不大好的。我自己有学问,找事做一点也不困难,不过,职位太低的我也不想做,等我找到合适的工作,我立刻上班,你高兴了吧!”
安娜是心满意足了,因为,她一向爱佐治,而佐治又这样听话,她又怎能不开心呢!本来,她不想太快结婚,不过,她又不愿意错过了佐治。
安娜回家的时候,十分担心,因为她害怕高夫人问起她昨天晚上,为什?不回家睡觉,要是高夫人查问起来,她也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幸而昨天高夫人也没有回家睡觉,她在何家,玩了通宵麻将,安娜回家时,她还没有回去呢!安娜深感庆幸,因为,她平安过了这一关。
从此之后,佐治常常会约安娜出去,安娜大部分不敢答应,因为,她也认为,在未结婚之前,不应该和佐治太过亲密。一次错了,不应该再错下去。万一有了孩子怎?办?高夫人会原谅她吗?
不过,安娜也不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因此,佐治三言两语,又把她骗到了。佐治约会她七八次,她总有一次推不脱;安娜不断地要求佐治和她结婚,每一次,佐治都满口答应,但是,第二天,他又绝口不提了。
不过,安娜倒没有注意这些,因为,她和佐治已过了许多甜蜜的生活,安娜生活在甜言蜜语之中,佐治对她又好又听话,因此,安娜越来越爱佐治,虽然佐治不肯遵守诺言和她结婚,她也丢不开他了。
这倒是便宜了佐治,他经常带安娜到那间别墅去幽会,福伯对安娜已经十分熟识,而安娜看见福伯,也不再感到难为情了。
安娜和佐治在一起,她的功课又再一次退步,最初,学校方面,只是警告她,但是,安娜并不理会,她一有空就和佐治在一起,作业又不做,自然没有时间温习书本了,学校见她成绩越来越差,便写了一封通知信给高夫人,叫她和学校合作,好好约束安娜。
高夫人一向爱面子,她接了学校的信,自然是感到不开心,而且,认为安娜有失体面,她一生气,就叫佣人把安娜叫到她的房间,准备加以责问。
可是安娜放学后,一直没有回家,高夫人找不着她,于是又把冯家善叫进来,查问安娜的近况。
上一次,冯家善因为安娜,被高夫人骂了一顿,冯家善是个小人,一向认为有仇不报非君子,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他也没有办法。现在,高夫人查问安娜,他就乘此机会,加油添醋。
他告诉高夫人说:“安娜近来天天出去,晚上有时到深夜才回来。有时候,直到我回房休息,她还未回来,因此,她到底有没有回家睡觉,我也不得而知了!”
“你身为舅父,又是管家,你为什?不向安娜查问一下?你是应该关心她的,她年纪又小,你应该多注意她,而且,她晚上出外,你也应该等她回来才休息。”
冯家善想不到,高夫人反过来责备他,冯家善当然不服气。他说:“我并不是不关心她,其实,我已经问过她好几次了,可是,她不单只不肯告诉我,而且还骂我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安娜脾气一向不好,都是我宠坏了她。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你不好,因为,安娜经常出去,你应该要告诉我,她不肯听你的话,但是,我的话她是肯听的。你为什?不向我提起,这证明你不关心她。”
“我本来想关心她,也想告诉你,但是,我又怕安娜责怪我管她的事。安娜小姐脾气很大,我实在不敢惹她,所以,我见她情形不对也不敢说。”
“安娜是小孩子,根本心里不会记仇,是你自己心理不正常吧!她年纪小,很容易会学坏,如果我们对她不加紧注意,她交上坏朋友,就会走上邪路。”
冯家善无话可说,因为,高夫人根本不想责怪安娜,反过来说冯家善是懒蛋、傻瓜。他索性少说几句话,省得高夫人一直挑剔他。
“不知道安娜今天又去了哪里?家善,你今晚无论如何要等她回来,她回来了,你就叫她明天去公司见我。这孩子,我也太放纵她了,非要好好管束她一下不可,不然,她就会学坏。”
冯家善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命令,对于安娜,冯家善同样是敢怒不敢言。过去,他对安娜,本来没有什?坏印象,可是,自从安琪出走,安娜在高夫人的面前,告了他一状,结果他被高夫人骂了一顿,他就开始对安娜怀恨在心。
其实,他何尝不想也告安娜一状,可惜高夫人怨的不是安娜,而是怨他。冯家善心中有气,但是又不敢说出口,这样一来,他对安娜就更加痛恨了。
冯家善一直等,整个晚上过去了,冯家善想到千百句恶毒的话咒骂安娜,但是,安娜始终没有回来。冯家善又疲倦,又无聊,真的恨不得把安娜找回来打一顿。
吃早餐的时候,高夫人仍然未见到安娜,而冯家善也进来报告,安娜昨晚一夜没有回家。
高夫人当然很生气,另一方面,她又在担心,安娜为什?不回家?她去了哪里?事先为什?不征求母亲的同意?过去,安娜也会到同学那儿住一晚,不过,她会打电话回家,征求高夫人的同意。
高夫人不能为了女儿而守在家中,她叮嘱冯家善,安娜一回来,就立刻叫她到公司去,冯家善自然答应了,高夫人的命令,他向来不敢违抗。
安娜去了哪儿?原来昨天晚上,她又和佐治,住在别墅里,他们游水,喝酒,谈心……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
安娜在最欢乐的时候,仍然是有点儿担心,因为,她已经断断续续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回家睡觉。过去几次,幸好没有人发觉,但是,古语有一句:上得山多终会遇虎。她不可能永远幸运,只要有一次,她遇上了麻烦,被高夫人发觉了,她就不得了啦!
不过,佐治的甜言蜜语,又令她忘记了一切,她的心中,再没有高夫人的影子存在。
安娜早上不敢回家,先回学校上课,不过,近来她已讨厌了学校生活,一回到学校,就头昏脑胀,至于老师在说些什?,她完全不知道,也听不入耳。
时间一直过去,每一节课她都在打瞌睡,真没有办法,她就是不喜欢听课。过去,她自尊心重,读书还算有心机,所以,功课一直也不错,但是最近,她越来越不感兴趣,虽然老师、级主任骂过她好几次,也警告过她不少次数,但是,她脸皮越来越厚,老师骂过就算了。
现在,她只有一个希望,快点做史佐治太太,不用做事,不用读书,做一个舒舒服服的少奶奶。三姐和四姐已经出嫁,照道理也应该轮到她,眼看着每一个人都有了一个好归宿,难道她就不希望自己也有幸福的婚姻?
下了课,本来佐治约她逛街,可是,由于昨晚通宵没有回家,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事,因此,她要回家看一下情形,如果没有特别事情发生,她又会和佐治去寻开心。但是,如果有了麻烦,她立刻要想办法应付。
回到家中,冯家善铁青着面孔,一看到她,就没好气地说:“你妈妈等了你一个晚上,我也挨了一整夜,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连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
安娜心房卜卜直跳,果然发生了事,怪不得今日整天都不舒服。不过,安娜也很镇定,她低哼一声说:“你这样凶干什??我没有权在外面留宿?我到同学家里住一晚也不行吗?我的事用得着你管?”
“当然用不着我管,可是,也有人会管你。”冯家善冷笑一声,“你不要以为你掌大权,爱骂谁就骂谁,你也不要以为你母亲会疼你一辈子。如果她发现你做了错事,哼!她会打死你!”
“打死我,也用不着你管。你也不要以为你很了不起,你是我舅舅吗?我妈咪才没有你这种弟弟,你只不过是我妈咪的同乡兄弟罢了!我妈咪可怜你,才让你在这儿吃碗饭,如果你摆起做舅舅的架子,想来欺压我,那你是梦想了!”
安娜和冯家善,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别人也许怕冯家善,但是安娜一点也不怕,她向来就不把冯家善看在眼里,认为他是一个小人,所以,安娜不单不退缩,而且,她还把冯家善数个一文不值,冯家善又气又恼,他知道和安娜吵下去,是不会占到什?便宜的,那又何苦呢?所以,他气忿地说:“我的责任,就是告诉你,你立刻去高氏公司见你妈咪,她正在找你。”
“去见妈咪有什?大不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安娜嘴巴虽然硬,可是,心内仍不免有点慌张,高夫人急于见她,一定不会毫无原因的。
“我已经通知你,你去与不去,那是你的自由,我是不会勉强你的,其实,你可以不理会,你妈咪一向宠爱你,我相信她必定会同情你的。”冯家善说道。
“你用不着来哄我,去与不去,我自有主意,用不着你来摆布我。”安娜怎会不知道冯家善的阴谋,其实高夫人的命令,别说是安娜,就算是以前的高老爷,也不敢不听从,如果安娜恃宠生娇,违抗命令,那她只有自讨苦吃,冯家善叫她不要理会,是一种激将法,希望高夫人能处置她。
安娜一气走出家门,一路上,她想着一会见高夫人会问她些什?,当然,范围离不开查问她昨天去了哪里?她怎样回答好呢?就算她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告诉高夫人,她昨晚和史性治在别墅里胡混。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撒谎,向高夫人说假话,说是同学生日,在她家里住了一个晚上。不过,高夫人对她已产生了怀疑,她的话,高夫人未必会相信,她一定会向她同学查问,一查之下,不是什?都揭穿了吗?
除非有人跟她合作,否则,事情就无可挽回,安娜停下了脚步,她忽然不敢去见高夫人,不过,高夫人的脾气她也了解,除非她永远不回家,否则,高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该怎?办呢?
安娜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安娜本来就有不少狐朋狗友,这些人,只要给她一些好处,便什?事情都肯做,所以,安娜决定去找美宝帮忙。
到美宝家,美宝刚巧没有出去,安娜非常高兴,一看见美宝,就立刻道明来意。
“什??你要我瞒住你妈妈,说你在我这儿住了一夜?你为什?要我这样做?”美宝瞪大了眼睛问:“昨天你不在家吗?那你到底去了哪儿?”
“昨天晚上,我的确没有回家,至于我去了哪儿,我暂时不方便告诉你,美宝,我们是好朋友,我有了困难,求你帮忙,你不会拒绝我吧?”
“你要我帮你忙,也应该向我坦白,让我知道你昨晚到了哪里。假如你去犯罪,我帮忙,我岂不是有意窝藏你,我也有罪的呀!”美宝认真地说。
“我当然不会教人犯罪,我是有一点私事,美宝,我不会连累你的,要是你肯帮忙,我愿意送你一份礼物。”安娜用物质去打动美宝。
“礼物?”美宝果然感到兴趣,“是什?礼物?”
“一份一百元价值的礼物,肯不肯接受?”
“一百元要我向人撒谎,我才不干,搞不好有什?事情发生,我还会惹上麻烦。”美宝倒是老实不客气:“除非你给我二百元,我才肯冒这个险。”
“好吧!二百就二百,钱明天交给你,”安娜虽非富有,不过,她知道佐治一定会支持她,因此,她一口答应了。
“你肯付钱,我必然帮忙到底,并且随传随到。”美宝换了一副脸孔,“你什?时候需要我,只要给我一个电话,我担保做得很妥当。”
“我现在去见妈咪,也许你只要在电话里说几句话,就可以赚到我的二百块钱。”
安娜得到美宝答应帮忙,十分高兴,她连忙赶去高氏洋行,走进董事长室。高夫人一看见安娜,立刻铁青着面孔。过去,高夫人一直对安娜和颜悦色,今天的转变,安娜虽然有了准备,可是也不能不有所畏惧。
“妈咪,你找我有什?吩咐?”安娜战战兢兢,走到高夫人的面前,她的样子是怪可怜的。
“我当然有很多话吩咐你!”高夫人白了安娜一眼,声音冷冷的,“我问你,你为什?近来功课越来越退步?过去,你虽然不是高材生,但是,成绩也算不错,单说读书,你就比天德好几倍,可是,近来你每科吃红字,不单连天德比不上,而且,是全班最坏的一个。”
“妈咪,近来我是比较懒惰,我知道错了!”
“懒惰也得有个样子,不会像你这样厉害,今天,你的级主任特地来见我,还对我说了许多话,令我无地自容,你一向知道我要面子,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那还罢了,偏偏你是我养的,要我为了你而受学校的警告,我哪儿还有面目去见人?你呀,也太不长进了。”
安娜不敢说话,因为,今天事态严重,除了学校方面,另外还有昨天通宵不回家,看样子,高夫人最少要骂她五个钟头,因此,她索性不说话。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懒惰,懒惰也该有个原因才是,你一向已念惯了书,为什?过去不懒惰,而偏偏这段期间懒惰,到底是什?原因?是不是身体不好,有病,还是交上了坏朋友,给人带坏了?”
“妈咪,我真的没有其它原因,只不过近来我爱看小说,一天看好几本,所以没有时间温习罢了!”
“原来爱看小说,那一定是爱情小说,你这个丫头,也太人小鬼大。既然你心急要嫁出去,我立刻为你挑选一个丈夫好了,省得你无心向学,坏我名声。”
“不,妈咪,我不要结婚,我不要结婚。”
“这儿一切由我说话,哪儿轮到你说话,我要把你嫁出去,就把你嫁出去。”高夫人提高声音说:“其实,你满身是罪,你还敢开口,我现在来问你,昨天晚上,你为什?不回家,你去了哪里?”
“昨天晚上,我的朋友美宝过生日,我在她家玩夜了,因此,便在她家中留宿。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敢自作主张,我无论做什?事,都征求你的同意。”
“在朋友家里?我不相信,你既然在朋友家中留宿,为什?不打电话回家,你朋友家里有没有电话?而且,我又不认识你的朋友,谁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妈咪,我怎敢说谎骗你?我昨晚真的在美宝的家中,以前,我在同学家中住过,只不过我以前事先问过妈咪,这一次,我玩得太开心,连电话也忘记打回家。”
“你的话,我只能相信一半,等会儿我自然会带你找你的朋友,如果我当面问过她,她承认昨天你在她家中留宿,我勉强可以原谅你一次,如果你在撒谎,胆敢欺骗我,我就在你的朋友家中打你一顿。”高夫人摆一摆手:“你坐在一旁,我还有很多文件要签。”
安娜吐了一口气,因为,高夫人的教训,已宣布完毕,安娜感到耳根清静,不过,她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她再也不敢在外留宿。
安娜的事,由于有美宝帮忙,轻易就解决了,虽然高夫人聪明,可是,她也想不到,安娜早已串通了美宝。
安娜十分开心,见了冯家善,更加得意。冯家善以为高夫人一定会惩罚安娜,可是,见安娜春风满面回来,他心内不由得一阵冷,因为,他知道安娜又打了胜仗。
第二天,安娜看见佐治,把昨日惊险的事告诉他,佐治认为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暂时最好不要见面,因为,佐治怀疑高夫人会请私家侦探。
安娜说佐治太胆小,两人迟早要结婚,高夫人总有一天会知道。
安娜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对高夫人,总是有几分畏惧,再说,佐治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明确表示,答应在近期内和安娜结婚,如果安娜大着胆子离开家庭,今后的生活,又依靠哪一个呢?
所以,安娜一方面逼佐治和她早点结婚,另一方面,她已不敢再在外面留宿,对于学校的功课,她也加了油,虽然成绩已大不如前,但每科来一个六十分,还能及格,高夫人也就无话可说。其实,只要学校不投诉,安娜在学校的情形,高夫人是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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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安娜暂时比较平静,高家也没有什?新事态,至于田亮,他也在白莲离开夜总会不久,辞职不做,和那位有钱小姐,双宿双栖了。白莲不再唱歌,那是何利文的主意,因为,何利文不喜欢人家知道,他的太太是个歌女,虽然,姓何的一家人,头脑都很开通,不过,中国人总还是有点儿保守思想,对于所谓拋头露面,出卖色相,不能不有所顾忌。何利文爱白莲,当然希望她只供他一个人欣赏。其实,白莲也不想卖唱,她做歌女,也是为了生活,既然何利文向她求婚,以后白家一家人的生活费用,又有何利文负责,她自然不想再卖唱。
正当白莲积极地筹办婚事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令白莲改变了整个计划。
这天,白莲刚巧和艾莉喝完下午茶回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没有人,白莲记起了白太太为她办嫁妆去了,而弟妹们也全都在上课,因此,家里冷冷清清。
白莲换上了一件舒适的睡袍,正想睡午觉,突然门铃响了,白莲以为母亲回来,因此,她连忙走出去开门。
她打开门,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旁,她穿著一蓝色的套装,皮肤很白,身上和手上戴了名贵的首饰,十分高贵大方,同时,她态度温柔,令人产生好感。
“请问你,白莲小姐是不是住在这儿?”她问。
“我就是白莲,你是哪一位?请进来好吗?”白莲虽然不认识她,但是,白莲不相信她是个坏人,因此,她很愿意接待这个女人。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她对白莲说:“我很抱歉,因为我们素未谋面,而我今天,竟然来打扰你,我本人姓高,是何利文的太太。”
“你是何利文的太太?”白莲张大了嘴巴,因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何利文有太太?既然他有了太太,为什?又准备和白莲结婚?白莲和何利文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为什?一点也不知道他有了太太。
“白小姐,我吓了你一跳是不是?因为,我相信你一直不知道利文是一个有太太的人,其实,如果你早知道利文有了太太,你也不会和他筹备结婚了。”
“何太太,很抱歉,我并非存心做你们家庭的罪人,我实在不知道何先生已成家立室。”白莲连忙解释,虽然,当她知道何利文有了太太,她很失望,不过,现在已不是失望的时候,因为人家的太太已找上门来。
“白小姐,你也千万不要误会,我今天来看你,完全是我个人对你的一种请求,我并非想来惹事,同时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何太太也急于解释。
“就算你骂我,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实在不应该和一个有妇之夫来往,不过,何先生不像一个有家室的人,而且,他一直瞒着我,对于他的家事,我也了解不详。”
“利文一向是自由的,因为,我去英国住了三年。这三年当中,利文独自过着生活,就好象一个王老五一样,别说是你,许多新认识他的朋友,一样以为他未结婚。”
“你去了英国?你既然是何先生的太太,你为什?不和何先生生活在一起,你怎?会一个人在英国的。”
“问得很有道理,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何太太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一段不堪回忆的往事,让我告诉你吧……”
何太太叹着气,把她的往事告诉白莲:“我和利文,并不是由恋爱而结合的。我的爸爸,和利文的爸爸是好朋友,因此,我和利文的婚事,便从小而定,不过,利文十几岁就到外国念书,而我,又留在香港读书,因此之故,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我十七岁那年,就爱上了一个男同学,虽然我早就知道我已许配了何家,但是,我对利文半点印象也没有,因此,我根本不爱他。”
“我背着父母,偷偷和男同学恋爱,我很爱我的男同学,发誓非他不嫁,我们偷偷恋爱了一年,利文突然由外国回来,他一回来,我的父母,立刻向何家提婚事,何家当然不会反对,于是,就安排我和利文见面。”
“利文见到我,他对我的印象很不错,基本上,他是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本来,我也不讨厌利文,但是,我的心已有了寄托之人,我爱的是另外一人,而且,我又是痴心一片,所以,我反对我和利文的婚事。”
“我的爸爸,是个重信用的人,他只知道要向何家守信,根本不顾我的婚姻幸福,他硬要迫我和利文结婚,我再反抗也无用,便和男同学计划私奔。”
“非常可惜,我和男同学的私奔计划失败了,我虽然离了开家门,但是还未走到街口,就被父亲抓了回去。父亲知道我违抗他的命令,他怕我再一次逃走,所以,他把我锁在房间内,不准我和外界接触。”
“一直等到我和利文成亲的日子,父亲才把我押到何家去,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和利文成了亲,也许我是个保守的女人,我认为既然生米已成熟饭,我已经是何家的人,就算我有一千个不愿意,我也要从一而终,所以,我和利文结婚之后,我已安分守己,不敢再想念以前的爱人,更不敢和他见面。”
“可是,我以前的男同学,并不肯就此罢休,他仍然不断打电话给我,写信给我,而且常常在深夜里,在何家的后花园出现。”
“我劝过他一千次,一万次,叫他不要再来找我,因为万一被利文知道,那就麻烦了,但是他不肯听,还是一样到后花园找我。他的痴心,我虽然感动,可是我已嫁了人,我又怎可红杏出墙?”
“这一天晚上,他又来找我,我到花园见他,我劝他不可再来,就算他再来,我也不会和他见面。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利文撞了进来,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们的秘密,他已偷偷跟踪我好几次。”
“看见利文,我像见了鬼,我又慌又怕,以为他会对我不利,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走开了。从此之后,他没有跟我再说一句话。”
“我的男同学拉住我,叫我跟他一起走,因为,我们的秘密已揭穿,利文一定不会再原谅我。可是,我不愿意走,我连忙跑回屋子去,想向利文解释,但是,利文已经出去了,我无法向他解释。”
“从此之后,利文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没有机会再跟他说话,我曾经到祖居找过他,向他的父母查问,才知道他已经去了外国。虽然,他的父母没有问我关于利文的事,但是,从他们的态度,我相信这两位老人一定会知道,而且,他们可能会误会我背夫别恋。”
“自从利文走后,我一个人独居,虽然我完全不用担心生活,因为,利文在我们婚后,他送了许多产业给我收租,而且,我又有许多首饰,不过,我心灵是寂寞的,我一直盼望利文回来。”
“那些日子,我的男同学天天来缠我,令我十分害怕,因为,他苦缠我的情形,万一被何家的人知道,他们更会误会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把我的情形,写信告诉我的外婆,我的外婆住在英国,她一向是疼爱我的。”
何太太继续说:“外婆知道我的遭遇,十分同情。因此,她写信叫我去英国居住,本来,我并不打算离开香港,但是,一方面,我想避开我的男同学的纠缠,另一方面,我一个人居住在一间大房子里,实在太寂寞了,因此,我终于答应去英国探望外婆。”
“我要去英国,何家没有一个人反对,而且,为了避开男同学,我一直秘密办理出国手续,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我离开香港,他也不知道我去了英国。”
“到英国不久,我发现有了孩子,当时我很高兴,因为,我有了何家的骨肉,我立刻写信把我有喜的事,告诉利文的父母,并且请他们转告利文,因为,我知道,他的父母,是知道利文的地址的,只不过他们不肯告诉我罢了!”
“可是,我的满怀希望化作泡影,何家并没有半点反应,他们甚至不给我回信,我本来想回到香港来,可是,外婆又担心我,怕我一个人回去会有危险,因此,她劝我在英国先把孩子养下来,然后再作打算。”
“第二年,我养了一个男孩子,我很开心。同时,我知道利文的母亲,一直希望有一个男孙,所以,我又写信向何家报喜。这一次,还是像上一次一样,何家对我,完全不理睬,连半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这几年来,我完全得不到何家半点支持。最初,我想带着儿子回香港来,后来,我见何家的人对我一点也不关心,我知道回来也是会受冷落,因此,我便一直在英国住下去了。这些日子,虽然何家对我不闻不问,但是,我带着利文的孩子,我始终还是何利文的妻子。”
“可是,前些日子,我突然接到利文一封信,当我接到他的信时,我开心得差点晕了过去,可是拆开信一看,才知道利文和我离婚,他要我立刻回香港,办妥离婚手续。”
“利文早就不爱我了,我也不敢勉强他对我产生爱情,可是,我却不能和他离婚,为了儿女,我一定要维护我的婚姻地位,我可以没有丈夫,其实,三年来,我哪一天有过丈夫,可是,我的儿子却不能没有父亲。”
“我忙了几天,终于带着儿子回来了,我查到利文要和我离婚的原因,我更知道,他准备和白小姐结婚,白小姐,我把往事告诉你,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让你了解我和利文的婚姻关系。”
“何太太,你过去的遭遇,我十分同情,虽然我并不是名门淑女,当初,我也受过教育,我也有一个良好的家庭,其实,由始至终,我并不想破坏任何人的婚姻,可是,我以为何利文仍然是王老五,他向我求婚,我为了找寻归宿,我才答应他,现在,既然我已经知道他有了太太,我当然应该无条件退出。”
“白小姐,你真是一个明理而且又有教养的好小姐,我很感激你,不过,你帮了我的忙,我不会令你有所损失。再说,我更知道,你为了要嫁给利文,已经不再唱歌,你今后的生活,我不能不为你打算,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把我全部的首饰带了来,虽然,首饰只值几十万,不过,我相信也能暂时维持你的生活。”
“何太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的首饰,我不能接受。我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小便宜我一向不贪。你把首饰送给我,如果我接受了。我就变成了一个为了钱,连爱人也可以出卖的人了。虽然,何先生并非我的爱人,不过,我和他也有过婚姻之约,我不想让任何人有所误解。”
“白小姐,我明白你,了解你,绝对没有人说你闲话,而且,你肯帮助我,成全我们一家人,我已经万分感激,你的行为非常高尚。”何太太把手上头上耳上的首饰全部摘下来,一起放在一只小小的首饰箱内,那只首饰箱,本来已塞满首饰,现在更满得盖不上盖,何太太双手把首饰箱拿给白莲,她说:“白小姐,请你赏个脸,收下了吧!”
白莲感到很不是滋味,她凭什?接受人家价值几十万的首饰?所以,由开始到现在,白莲一直维持同一态度,表示既不要报偿,也无意和她争丈夫,照道理,何太太应该安心离去了。白莲此刻觉得心里很乱,当然也包含着失望,她把首饰推回何太太的手上,说:“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活,我随时随地可以重披歌衫,我会照顾自己的生活。”
“那就不公平了,我已经要回自己的丈夫,连一点代价也不付?”何太太仍然坚持着:“你把首饰收下,我的良心会舒服一点,我求求你吧!”
“何太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本来就有不少,要一切平等,谈何容易!更何况,何利文本来就是你的丈夫,你要回自己的丈夫,是应该的。虽然,我也很希望做何利文的太太,过过安定的生活,可是,要我破坏别人的家庭,要我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那我无论如何不愿意。”白莲也表明了态度。
“白小姐,你真伟大,我非常感激你,我希望将来我有机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何太太感动得流下了泪。
“其实,你比我更伟大,因为,你是个伟大的母亲,你为了儿子,极力在争取,这一点,我是比不上你的,因为,我也有一个女儿,可是,我并没有因为她的幸福,而把丈夫争取回来。”白莲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像你一样有思想,也许今天我也过着幸福的生活。”
“不要难过。”何太太反过来安慰她:“你心肠好,将来一定会有好归宿,也许,你暂时不如意,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白莲苦笑一下,她并不相信自己会有什?好运道,正在庆幸,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丈夫,可是又突然冒出一个何太太,失去一个何利文,要等多久才能找到另外一个?
白莲送走了何太太,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半点钟后,白太太回来,就走进白莲的房间,告诉她今天又买了一堆名贵衣料,准备给白莲和何利文度蜜月时穿。
“妈妈,你不要再买什?了,因为,我根本用不着。”白莲有点烦躁,那是必然的,因为,何利文已有了妻子,而她,在忙着办嫁妆,这不是一种讽刺吗?
“为什?用不着,你快要做有钱人家的太太,穿的衣服,一定要质料名贵,否则,人家就看不起你了,我知道,我是想省点钱,可是,应该省的则省,不该省的就不要省,而且,利文给你办嫁妆的钱,还有不少剩余呢!”
“妈妈,我们真该省点钱,因为,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可以找到事情做,在我未找到事做之前,便只好暂时利用利文的钱,支持家用。”
“亚莲,你今天怎样了?好象有点特别,有点失常似的,你快要和利文结婚了,还找什?事情做?而且,利文已经答应照顾我们一家几口的生活。”
“妈妈,你知道不知道?原来何利文是有太太的,他太太今天来找我,要求我把丈夫让回给她。”白莲也很痛苦:“我已经答应把利文让回给她。”
“什??何利文有了太太?”白太太也大为愕然,同时,也十分失望;“真想不到!亚莲,这样说起来,何利文就不对了,他有了太太,为什?要瞒你?”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其中有许多曲折,何利文对我是真心的。所以,我根本不责怪他。”白莲说:“说来说去,都是我命不好,算了吧!我还是继续唱歌吧!”
“唉!”白太太坐下来,叹了一口气:“高高兴兴,以为可以有一个好女婿,想不到,到最后关头,又是空欢喜,算了吧,亚莲,这真是命!”
“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计较的,何利文我不怪,我也不会怪他的太太!”白莲往床上一躺:“我只是感到有点疲倦,妈妈,让我睡会儿好吗?”
何利文每天下班后一定去白家,最近他和白莲筹备婚事,有很多事情要办,因此,他更是不能一天不去。这天,如平时一样,何利文又到白家去,平时,白莲接见何利文,大部分在房间,因为,既然是未婚夫妇,随便些没有关系,可是,今天白莲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厅,而客厅内静静的,除了白莲并没有别人。
利文感到有点特别,他笑着问白莲:“伯母又出去买东西了,弟妹们呢?他们还未下课回来吗?”
“他们都在房间里面,因为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因此,我叫他们避一避,坐吧!”白莲很严肃地说,何利文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我早就觉得今天有点特别,到底有什?话跟我说?”何利文一点也想不到已经发生了大事情。
“何先生,我和你的婚事,应该告吹了。至于你曾经给我筹备婚礼的钱,我已经用去了一半,这儿剩下的,只是很少的钱。”白莲把一些款项交回给何利文:“我的环境,你是知道的,我用去的钱,实在没有办法清还。”
“莲,你到底为了什?突然之间整个人变了?好好的,为什?要取消婚约?我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而且,你把钱交回给我,到底是什?意思?”
“原因很简单,我不可以和你结婚,不过,问题也不在我这边,因为,我是个自由的人,同时,我也没有变心,但是,你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你怎可以和我结婚?”
“你……你……”何利文大吃一惊,他怎样也料不到,白莲竟然知道他已有家室。不过,事情既已揭穿,他也不准备再瞒住白莲,他点了点头说:“既然已经被你查到,我也不想骗你,我的确结过婚,有了太太。不过,我和我的太大没有感情,我们已经分居三年,她一直住在英国。为了把手续办清,我已通知她回来办理离婚手续,很快我就是个自由的人,你只要忍耐一下,又何必急着和我解除婚约呢?”
“你要和你的太太办理离婚手续,那只不过是你个人的意愿,并非你太太的主意。你的太太,根本不肯和你离婚,要顺利离婚,一定要双方同意,只要有一方面不同意,离婚就会有麻烦。”白莲回答他说。
“我也早知道她不会答应离婚,不过,我要和她离婚,一定会成功。本来我不想说我太太的闲话,不过,既然你已知道,我不怕告诉你,我的太太,是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人。她和我结婚之后,仍然和旧情人幽会,我手上有大量情书,是她的情人写给她的。”
“何先生,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事实上,你的太太并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虽然,你手上拥有她的男同学写给她的情书,可是,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你的太太,也写情书给别人?别人追求她,那是别人的不应该,并不是她的错,只要她肯洁身自爱,那?,别人写一万封信给她,也与她无关。”
“莲,我们的事,你不会知道的了!”何利文叹了一口气:“如果她肯洁身自爱,那?我不但不会怪她,而会更敬爱她,可是,她不单只和旧情人不断通消息,而且,每晚在后花园幽会。终于有一天,给我撞破他们的好事,由这一天起,我就离开了她,不久之后,她就去英国养私生子。莲,你说吧!她竟然和她的旧情人连孩子都养了,这种人,还能要吗?”
“何先生,你冤枉好人,其实,孩子是你的。所以我要提醒你,你可以不要妻子,但是自己的骨肉可不能不要,你若不要你的太太,一方面,你拆散了自己的美好姻缘,另一方面,你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什??儿子是我的?莲,连你也中计了,她写信给我们,也曾把孩子推在我的身上,可是,我没有那?笨,我才不会上当。”
白莲笑了笑说:“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述。我身居于第三者,又怎会上当呢?何先生,你是一个有本领,有学问的男人,我一直以做你的太太为荣。其实,我是不愿意和你解除婚约的,因为,失去了你,我未必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所以我也不会轻率从事,我当然仔细考虑过,才肯引身自退。”
“你既然愿意嫁给我,那?,你就不要听信谣言,不要诸般疑虑。总之,我答应你,我一定可以和她办好手续,然后才正正式式和你结婚,我不会令你吃亏,也不会令你有半点委屈,你相信我吧!”
“你的心意,我十分明白,同时,我也十分感激。就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因此,我不愿意因为我一个人的幸福,而破坏你的美好家庭。何先生,你相信我吧!你的太太,绝对不是一个坏女人,她也没有对不起你!”
“你不愿意破坏我们的美好家庭?我哪儿有美好家庭?自从我结婚之后,仍然是单身一个,根本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而我早就把我的太太遗忘了!”何利文说:“我不明白你为什?老是要为她说好话,你根本不认识她。如果你见过她,你就会相信我的话。她真的是个不自爱的女人,我一看见她就讨厌。”
“何先生,你的太太,我已经见过了。如果我没有见过你的太太,我又怎会知道你的家事?今天,你的太太来找过我,她把一切都对我说了。”白莲说。
“啊!原来她来找你,这个女人,也真岂有此理,她竟然胆敢来打扰你。莲,你不用担心,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她没有权利管我们的事,你不用理她。”
“你不要口口声声骂她,其实,我对你的太太印象很好。她大方,高贵,又很漂亮,无论在哪一方面,她与你都很相配。再说,她温柔文静,一点也不令人讨厌。她来找我,只不过请求我,并没对我有任何不礼貌的表示。何先生,你和你的太太,实在太可怜了。你们为了一点点小误会,三年来,你们都过着痛苦的日子。”
“我并不感到痛苦,我早就忘记了她!”
“也许你真的不痛苦,可是,你的太太就不同了。三年来,她过着痛苦、寂寞的日子。她住在外婆家中,与你们的儿子相依为命。她辛辛苦苦把孩子带大,希望有一天,孩子会和自己的父亲相认,她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她,大家重新生活在一起。”
“莲,你在说故事吗?你的故事很动听,可是,我却不喜欢听,请你不要再说了,因为,我只爱你一个,我决定和你结婚。”何利文冲动地叫道。
“你要和我结婚,我却不能答应。你有一个好太太,本来有一个好家庭,我为什?要加入?你为什?一定要我当罪人?而且,我同情你的太太,也同情你的儿子,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个女儿,本来我可以争取我的丈夫,我本来可以为女儿保留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自私,因为一时赌气,竟答应和丈夫离婚,我并没有为我的女儿打算,我自私!”
“你怎能和她相比,你人格高尚多了!”
“谁的人格高尚,我先不管。可是,我和你的太太相比,我就差得远了。我比不上她,她是个伟大的母亲,她为了儿子将来的幸福绝不和你离婚。”
“她简直是岂有此理。其实,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的旧情人复合。大不了,我给她一笔巨款,她为什?不肯放过我?她为什?要缠住我?”
“为了孩子,为了你和她的儿子。何先生,对于孩子你应该有责任,你怎可以不要自己的骨肉?”
“莲,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是她和她的旧情人生的,她应该带着她的私生子,重投旧情人的怀抱。我放过她一条生路,她也应该放我一条生路。”
何利文怎样也不相信他的太太是个好女人,更加不相信儿子是他的骨肉。虽然白莲已向她解释过一次又一次,可是,他还是那?固执,完全不肯相信白莲的话。
白莲好人做到底,她向何利文解释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太太去英国是为什??你一定以为她和那个男人私奔了。其实,你猜错了,她去英国,正是为了想避开她的男同学的痴缠。自从她去了英国,她和她的男同学,已完全断了讯息。你想一想,如果孩子是她的男同学的,她会轻易放过孩子的父亲吗?今天她不肯放过你,也是因为她要为孩子争取自己的父亲。”
“莲,不管她是否贤妇,也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我爱的是你,我要和你结婚。”何利文死缠住白莲:“我们已经计划好要结婚,一切准备好了,就不要改变主意。”
“我和你结婚,你的太太和儿子又怎样办?今天你拋弃妻子,说不定明天你也会拋弃我,我对你已失去信心,所以,我没有勇气和你结婚。”白莲说。
“你怎可以拿自己和她相比?本来,我也很爱她,但是,她要红杏出墙,我也没有办法。你决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因此,我也绝对不会拋弃你。”
“如果她真的红杏出墙,那?,你责怪她,是应该的。然而,你已明白完全是出于误会,我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你仍然要一口咬定她不是好人,甚至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这证明你喜新厌旧,存心拋弃妻子。”白莲一点也不糊涂,虽然,她也希望有一个像利文这样的丈夫,这样下半生也可以有一个依靠了。不过,她一向为人正直,不肯做违背良心的事,因此,她怎样也不肯和何利文结婚,她下决心要令他们夫妻复合。
何利文不知道怎样劝服白莲,站在他的立场,他的确很为难。因为,妻子红杏出墙,在他看来,已成事实。可是,白莲又偏偏不肯相信。再说,何利文和前妻虽有夫妻之爱,但分开三年,感情已淡漠了。当然,他是比较爱白莲,不过,对于孩子是否他的,由于白莲一口咬定,他开始怀疑,孩子可能是自己的骨肉。正如白莲说的,妻子可以不要,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怎可以放弃?
白莲见他不说话,她自己可开口了,她说:“我认为你应该和妻子弄清楚一切,调查一下,妻子是否真的变心,孩子是你的呢还是情敌的?一切解决了,你才可以计划和另一个人结婚,如果是你妻子不好,你和她分开,我赞成。可是,如果她是冤枉的,我就不赞成了。”
“那好吧!”何利文也没有办法,他只有听从白莲,因为,白莲的主意和行为,都是值得人尊敬的,“我和她联络一下,大家谈谈。不过,我和她已没有感情,我不想和她复合,至于孩子,如果孩子是我的,我会把他领回来抚养,你认为我的主意好不好?”
“等你和她谈判过之后再决定吧!”白莲站了起来,把何利文送出门口,其实,她的心情也不好,因为,从此之后,她又要另外想办法找工作,本来以为可以从此过上安定的日子,现在希望又破灭了。
何利文走后,白莲回到房里,一家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因此,没有一个人敢惹她。就连白太太,她也静静地回到厨房去烧饭,不敢打扰白莲。
第二天,何利文没有来,大概是和妻子谈判去了,不过,艾莉倒来了。她本来是约白莲去公司买东西的,因为,她知道白莲快要和何利文结婚,一定要添置许多衣物。可是,当她看见白莲愁眉苦脸的时候,她就感到奇怪了,她问:“咦!你的面色很坏,怎?了?”
“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今天又不想吃饭,脸色当然不好,人也懒懒的没有精神。”白莲说。
“快要做新娘子的人,都有点紧张。”艾莉笑着说:“轻松一点,来,我陪你办嫁妆去!”
“如果有嫁妆可办,我也不会这样烦心了。”白莲叹了一口气,她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艾莉。
艾莉一向为人自私,她站在白莲的立场,认为白莲太笨太傻。她啧了一声说:“我还以为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原来何先生的太太来找你。其实,就算他有太太,你也不用害怕,第一,她曾经对不起丈夫。第二,何先生坚决要和她离开。第三,何先生爱的到底是你。如果你想做好人,只要不插手这件事就行了,为什?一定要拒绝何先生的婚约,又为什?要逼何先生和他的太太复合呢?你又不认识他的太太,你是没有责任的。”
“我当然没有责任,不过,凡是人就有同情心。而且,我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况且,我和她的遭遇,也有相同的地方。她被丈夫误为红杏出墙,过去,天培何尝不是误会我和田亮偷情。再说,她有一个儿子,我也有一个女儿。她并非舍不得丈夫,只是为了儿子的命运和幸福着想,我为了一时之气,就和天培离婚,根本没有考虑到运好的幸福,幸而碰上了你,你厚待我的女儿,我才算稍为安心。所以我很敬佩何太太的为人。再说,叫我昧着良心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实在做不到。”
艾莉听了白莲的话,再想一想自己,她无地自容了,因为,她就是一个不顾人家幸福的人。不过,事到今天,她自己也不见得幸福,所以,她再也不好意思劝告白莲。
不过,另一方面,她又关心白莲的今后生活,她问道:“你和何先生分手,你今后的生活又依靠谁人?你们一家数口,弟妹又要念书,全家人都要依靠你!”
“拋头露面的生活,本来我已经厌倦了,我的意愿,是希望安分守己,找一份工作。可是,凭我的学问,要安分守己地做写字楼的工作,每月赚四、五百元,根本不能养活我们一家人。因此,我只好重走以前的旧路,继续做歌女,以卖唱为生。”
“做歌女也没有什?不好。只要自己洁身自爱,不论做什?都没有关系。”艾莉安慰白莲说:“不要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来,我们去喝下午茶。你不买东西,我买,你陪我逛公司,买件新衣服给运好。”
提起运好,白莲不再拒绝,她连忙换衣服和艾莉一起出去。此后数天,何利文并没有来过白家。虽然,白莲很关心他的事情,但是又不方便找他。而另一方面,白莲也正在忙着,因为为了今后的生活,她又要继续到夜总会找工作,虽然她年轻貌美,不愁找不到工作,可是在月薪方面,要完全满意却不容易。
田亮自从娶了那个富豪小姐,在岳父的资助之下,果然开了一间规模很大的唱片公司。他自己灌唱片,卖唱片,生意做得不错。田亮知道白莲的婚事发生变化,他已邀请白莲为他的公司灌唱片,田亮是有心照顾白莲。但是单是灌唱片,也不够白莲一家人的开销。
白莉就快中学毕业了,白莲不能令她放弃学业。起码她也该供给她念完中学。白太太的意思,是有意要白莉自立,不能只由白莲一个人负担整个家庭的担子,可是,白莲态度很坚决,认为学业不可半途而废,况且,她登台卖艺,已不是第一次了。
大约在一个星期之后,何太大突然来找她。
白莲看见何太太,十分开心。因为,她一直在等待着何利文夫妇的消息。今天何太太到来,她就可向她问个清楚明白了。因此,白莲一看见何太太就问:“何太太,你有没有和何先生谈判,事情进展怎样?”
“我们几乎每一天都谈判,也不单只我们两个人,何先生的父母,我的父母,甚至我的外婆,她也从英国来了,我们的事,麻烦了许多人。”何太太说。
“到底有什?新进展,何先生肯原谅你吗?”白莲急于要知道结果。
白莲对人是真诚的,因此,她特别关心何太太,她一看见何大太,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首先问何利文肯不肯原谅她,两个人有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何太太说:“利文一向对我有成见,而且,他的脾气也很倔。虽然我们天天讨论,天天开会,我的父母,我的外婆,说得口都干了,他还是不肯相信。后来,利文又偷偷请了私家侦探,侦查我的男同学必成的近况。这件事,我们当然不知道,他是瞒住我们的,幸而,这个私家侦探,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解救了我。”
“私家侦探帮了你的忙?他怎样帮助你的?”白莲问。
“这三年来,我和必成已经完全隔离了。他的近况,连我也不大清楚。可是,那位私家侦探,却把他的消息查出来了。必成在我去英国半年后,他就和一个女孩子结了婚,他们已有了一个一岁半的女儿。看样子,他又快要做爸爸了,私家侦探还查到这几年来,他并没有到过外国,也没有离开过香港。这?一来,利文的疑团就消释了,因为,我去英国,并非与必成同行,这些年来,我们当然没有通消息,否则,他不会另外结婚。”
“何太太,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真为你高兴,”白莲热情地说:“我恭喜你和何先生复合。”
“还没有复合呢!你以为利文那样容易相信别人?”何太太笑了起来,“他听了私家侦探的报告,还偷偷约了必成见面,要必成把我和他过去的关系说清楚。必成保证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过去,我虽然和他有过爱情,但是,自从我结婚后,我已拒绝他的追求,那些日子,只是他单方面的痴恋罢了!利文又问及孩子,必成发誓,说我和他的关系很纯洁,绝对没有做过坏事。总之,利文经过很详细的调查,他才肯相信我!”
“只要他相信你就好了,别的小节都不必计较。何先生并非存心喜新厌旧,不过,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罢了!今天,你们能复合,我也很高兴。”
“我们能够复合,一方面,我的确很快乐,但是另一方面,我也很难过。因为,你和何先生本来已经筹备结婚,其实,你才是未来的何太太,可是为了我,把你的婚姻给我破坏了,因此,我很矛盾,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何太太说:“正如你所说,我已经把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要你为我作牺牲,我于心何忍?”
“何太太,你不要孩子气了!其实,我和你的情况不同。如果你要为我而牺牲丈夫和儿子,那你当然会痛苦,可是,我和何先生,根本没有关连,就当作是大家闹翻好了。其实,恋爱难免会受到波折的,未必每次都可以成功,我就把这一次失望,归咎于自己好了。”
“白小姐,你虽然仁慈为怀,有心成全我,可是我总不能忘恩负义,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至于利文,他也十分抱歉。因为,对你来说,他似乎是个负情薄幸的人,他太对不起你了。我和他商量了一晚,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你才好。你不单只把丈夫让给我,而且,如果没有你在利文面前为我解释,我和利文,是永远不可能复合的。因为我这一次由英国回来,利文根本不肯和我说上一句话。”
“只要你们夫妻恩爱,就算报答了我。”
“为了感谢你的帮忙,为了聊表我们一点心意,我和利文,想送一件礼物给你。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复合。那?,请你收下吧!”何太太把一个信封拿出来。
白莲把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支票,白莲再细心一看,竟然是一张十万元的支票。白莲毫不考虑,把支票交还给何太太:“何太太,我帮助你,是出于我的一番心意,我并非想向你们要钱。”
“这点小礼物,我们是诚心送给你的。如果你不要,那?,我也不要和利文复合,我立刻回英国去。”
白莲以为何太太在说笑,她仍然把支票往何太太手里塞,她说:“你回英国去好了,支票我坚决不要。”
“你这样做,是迫我和利文分开!早知今日,你当初又何必要帮助我们复合?”何太太眼睛一红,竟然哭了起来:“你伟大,肯帮助人,难道我就应该做小人?难道我就应该破坏人家的幸福?本来你嫁给利文,你也很幸福呀!如果你肯收下这笔钱,那?,我和利文复合,还可以稍微安心些,然而,你不肯把钱收下,我就会一辈子不安,觉得辜负了你,对不起你!”
何太太这?一哭,把白莲弄得心乱如麻。因为,她想不到何太太这样认真。这样一来,她答应收下十万元,固然不应该。可是,不收下嘛,又怕何太太真的把利文让出来,所以,她犹豫不决了。
“我和利文送十万元给你,并非侮辱你,我们只不过是关心你。因为,利文不希望你再拋头露面,出外卖唱。我们送十万元给你,希望你买两层楼收租。虽然租金也不会很多,可是相信勉强可以维持你和你家人的生活。我们本来是一番好意,但是你不肯接受,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有把利文让回给你,而我自己,带着孩子回到英国去过以前的那种生活。”
“那又何必呢!”白莲连忙说:“我并非不想接受你们的好意,不过,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老太婆,何必要依靠你们?而且我让你们夫妻复合,是一番好意。如果我接受你们的钱,那?,意义就不同了!”
“我很难说服你,也很难勉强你,既然你不肯把钱收下,那?,好吧!我真的办手续回英国去了。”何太太说着,站了起来,她说走就走,竟不回顾。
白莲这一回可慌张了,她连忙追上去叫着:“何太大,你不要走,既然你坚决要我收下十万元,那?,我就把钱收下好了,你可千万不能再走!”
何太太立即开心起来,她说:“你既然答应收下,我就高兴了,白小姐,多谢你的帮忙!”
“我也多谢你们的帮忙,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何先生没有陪伴你吗?”白莲并非仍然对何利文有所眷恋,不过,也想见他最后一面,说句祝贺的话。
“他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他到门口,就不敢进来,他说很对不起你,没有颜面见你,因此,他在门口等着,没有胆量进来。”
“他根本没有对不起我呀!他又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今天,我是真心让你们复合,并不是他拋弃我,他为什?没有颜面见我。”白莲说了,走过去把大门打开,果然看见何利文站在门边,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孩子。他看见白莲,觉得很尴尬,白莲却大大方方,她一手把孩子抱了过去,热情地亲着他,然后又给他几块巧克力糖。她一面请利文进来,另一方面,她对何太太说:“这孩子可爱极了,他和何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何太太很开心,她说:“你既然喜欢,那?,我就把小宝给你做干儿子,你肯不肯要?”
“为什?不肯要,我巴不得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儿子,而且,我还有意思亲上加亲呢!因为,我也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她正好和小宝配成一对。”
几个大人哈哈大笑,十分开心,白太太闻声也走了出来,她也喜欢小孩子,看见小宝抢着要抱,白莲对何利文和何太太说:“今天我一定要两位在我家里吃一顿便饭,如果两位不答应就太不赏面。”
何太太十分爽快,她想也不想,便点着头说:“好极了,我们就在你家里吃饭。要不要我帮手?我在英国已经学会煮菜,牛扒,猪扒什?都会。”
“今天我们吃广东莱,妈妈煮的菜很不错,你们尝尝吧!”白莲十分开心。
白莲依照何利文夫妇的主意,带着白太太去买了两层洋房。近年来,香港建筑业比较蓬勃,不过,大部分买楼的人,都是分期付款,能够一次付款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又何况白莲,一下子连买两层,因此,建筑公司特别优待,给了她一个八五折,两层一十四万元的房屋,以十一万元卖给白莲,白莲本来还欠一万元,后来她把手饰卖了,把款项筹足十一万,把房屋买下。
房屋很快就租出了,每层租金七百元,两层合计一千四百元,有了一千四百元,本来一家几口,可以过得不错,因为他们住的房子是白莲父亲买下的,所以不用付租金,因而又少了一项支出。
不过,白莲却不想整天坐在家中享清福,她认为年纪仍然很轻,有劳动能力,就应该要找点工作做。何太太知道她这份心意,很快就为她在一个亲戚的商行里,找到一份工作,虽然只不过是个一般性的文员,但是,由于何太太的面子,因此,商行的老板,答应每月给白莲六百元薪资。白莲只求有工作做,薪资方面,她已十分满意。
用不着做歌女,又用不着再结婚,白莲认为这是她的好运道。现在,她的工作轻松得多了,坐在写字楼里,也用不着再拋头露面,实在最好不过。
白莲的生活,总算过得很安定,每天依时上班,依时下班,生活有规律,人也长胖了,艾莉见她过上这样美满的日子,对她十分羡慕,而且,也敬佩她的为人。因为,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不会放过何利文。再说,当时白莲是无条件放弃何利文的,她完全没有半点要求。
这天,艾莉接白莲下班,她们一起吃下午茶的时候,艾莉对白莲说:“白莲,我真羡慕你,我也想学你一样,自力更生,找一份工作,虽然我不在乎钱,但是,精神也可以有一点寄托,总比现在要好得多。”
“艾莉,你和我的情形不同,我孤单一个人,如果不找点工作,是会很寂寞的。你就不同了,你有丈夫,有女儿,而且,又有一个大家庭,你应该不会感到无聊。”
“我的处境,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我虽然有丈夫,但是,天培是个商人,他最大的兴趣是赚钱,他早上出外,深夜回来,在家的时间很少,也很少有机会陪伴我。至于女儿,当然,我可以把时间消磨在她的身上。不过,她保姆照顾,而且,小孩子除了吃饭就睡觉,如果只属小家庭那还好,我可以为建设自己的小家庭而多花点心思和时间。坏就坏在丈夫有一个大家庭。每天,我在家中,要面对张宝珠,她见了我,总爱说些刺激我的话,令我十分难堪,我本来想反驳她几句,可是,她是家中最受宠的人物,她命好,一人门就养了一个儿子,而我呢,直到现在仍无所出,因此,我自己知道是斗不过她的,这些日于,我已受够了气。”
“你暂时没有孩子,出外做事,本来是合理的。不过你也未必一定要在外面做事,天培自己有工厂,你可以在他的工厂里做一份工作,这样,就用不着赚外人的钱。不过,高家的人,脾气很古怪,你还是回去先和天培商量,他同意了你就可以自由外出。”
“其实,我以前也曾提议过外出做事,天培又怕奶奶不喜欢。不过,这一次,我一定要极力争取,正如你所说,我可以在天培的工厂里做事。”
“你不要硬来,夫妻之间,应该要有事商量,不然的话,又会产生误会。”白莲劝她说:“首先要说服天培,不过,你一定要有耐性,不能着急。”
艾莉听从了白莲的话,当天晚上,天培比平时提早回家,她见天培心情不错,就抓住这个时机,对天培说:“天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们是夫妻,你需要什?就开口告诉我好了!”天培说:“又何必要这?客气?”
艾莉见天培今晚心情好,人又清闲,她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更何况,天培答应只要她开口,一切事情都可以答应,所以,她连忙抓住机会说:“天培,我想出外找点事情做,希望你能够答应。”
“出外找事做?为什?要出外做事?你是不是零用钱不够?你出外做事,一个月又能赚到多少钱?如果你要钱用,我可以给你,又何必要出外做事受辛苦?”
“我出外做事,也只不过是想寄托一下精神罢了!并非需钱用。我也知道,我不能赚多少钱,不过,这总比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好。你每天上班后,我就没有事做了,整天留在家中,实在很无聊。因此,我希望找一份写字楼的工作,上下班制,一下了班就可以回家。”
“你要找工作做,本来我也不会反对,因为,现在有不少女性,都出外做事,只要职业高尚,那?,基本上我是同意的。不过,妈妈的个性你也明白,她认为我们是名门望族,家里又有钱,所以,她不喜欢女人出外做事,认为那是拋头露面,所以,我恐怕妈妈会不赞成。”
“我出外求人找事做,奶奶当然不会赞成,这一点,我自己也明白,可是,如果我不向外求事,只在你的工厂担任一份职务,她不会不同意吧?我在你工厂工作,不会拋头露面,不会背着丈夫做坏事,更加不必求外人。”
“你到我的工厂做事?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要用人,你替我处理一下文件和合同,这总比依靠外人好一些。不过,我仍然要征求妈妈的同意,因为家里除了妈妈,没有一个女人出外做过事,我不敢擅作主张。”
“只要你同意,我相信一定可以说服奶奶的。”
天培答应了对高夫人说,艾莉心急,催着她去见高夫人。天培只好到高夫人的房间去,高夫人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她看见天培进来,知道一定有事找她,她拍了拍床口说:“坐在这儿舒服点!”
天培坐下来便说:“妈妈,我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艾莉想到我的工厂做事,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所以,我先来征求妈妈的同意。”
“二嫂为什?要出外做事?丈夫不会赚钱供养她吗?而且,我们家有家规,做高家媳妇,要安分守己,做一个贤妻良母,她的责任,是为高家生儿育女,并非出外赚钱,她这样不甘寂寞,又怎可以成为一个贤慧的主妇?”高夫人立刻表示反对。
“妈妈说得对,不过,她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孩子,她在家中也无聊,因此,她想到工厂见识一下。”
“她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孩子,那就是她的不对,她应该为你生儿育女呀!比如大嫂,她养下一个儿子,现在又快要生第二个了。以前的白莲,虽然不好,可是,她也为我们高家养下一个女儿,只有二嫂,她直到现在,仍然没有生养。她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怎?连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也不理,竟然要出外做事?”高夫人一万个不同意:“况且,工厂又不是没有钱请人,为什?要二嫂出外工作,况且,要老板娘出外做事,也不大好看,丈夫身为厂长,她就应该在家中享福,为什?还要出外做事,人家会怎样看,不会说闲话?”
高夫人这?一说,天培又认为有理,他再也不敢为艾莉请求。高夫人见儿子不说话,她也了解儿子的意思。她说:“其实,她不应该感到无聊,因为,她有家庭,有丈夫,又有女儿。她无聊,可以多花点时间关心运好,除非她根本不爱家庭,不爱丈夫,讨厌运好,她才出外工作。”
“妈说的话对,艾莉是应该留在家中,过安定的日子,我回去告诉她,叫她不要再多想。”天培只有顺着高夫人的话说,他一向是个孝顺的儿子,母亲的话,他向来不敢不依从,而高夫人,对艾莉已不大有好感,她的要求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艾莉一直在房间等候好消息,既然天培本人已答应,那?,相信大致上不会有问题,而且,在天培的工厂工作,又用不着拋头露面,高夫人料想不会反对。
艾莉等着天培回房,天培回来时,她看见天培脸部毫无表情,她内心已经明白,因为,如果有好消息,那?,天培一定会很兴奋。艾莉走过去问:“天培,奶奶怎样说,她答应了没有?”
天培摇着头说:“妈妈不同意,她说家有家规,高家的媳妇是不准出外工作的。她希望你早点养孩子,有了孩子,就不会再寂寞了。”
艾莉满肚子气,她坐下来,老大不高兴地说:“养孩子,养孩子,这些事情,以为我自己可以选择的吗?谁不想养孩子,可是,我就是没有呀!连出外做事也没有自由,简直像是一个囚犯一样,我真耐不住了!”
“妈妈认为一个家庭妇女,应该留在家中,关心家庭,关心丈夫,关心儿女,不应该再出外辛劳。妈妈的意思,本来是一番好意。其实,我早就说过了,高家向来没有女人出外做事的例子。”
“没有出外做事的例子,妈妈算不算女人?她是不是高家的家庭主妇,她为什?可以出外做事,而偏偏我就不可以?她简直是欺负人,我……”
就在这时候,高夫人竟然出现在门口,由于刚才天培进房,没有关上房间,因此,高夫人走进来,他们夫妇俩都不知道。高夫人走前两步,她说:“二嫂,我是一番好意,你怎?委曲了?我是关心你,你反过来说我欺负你,我到底怎样欺负你呢?”
天培和艾莉吓了一大跳,艾莉更加慌张,因为,刚才她正在骂高夫人,想不到,她就进来了。天培为妻子担心,他问:“妈,你什?时候进来的?”
“刚进来,”高夫人说道:“刚才你去房间见我,向我表示二嫂想出外做事,我不同意,知道二嫂一定会不高兴,想来劝解她几句,谁知道我还未入房门,就听见二嫂在骂我了,早知这样,我也不会来了!”
“奶奶,我……”艾莉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你说我欺负你,其实,是你欺负我。因为,你完全不体谅我的苦衷,就对我加以责备。我和你,虽然同是高家的女人,可是,我为什?可以出外做事,你不可以?那是因为我死了丈夫,一切要我操持,你就不同了,你有丈夫,又何必要你操心?你以为我很喜欢天天出外工作,你以为我不感疲倦吗?以前,你老爷在世的时候,我是一天到晚在家里带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外做事。女人的职责,本来就是为丈夫理家,生儿育女,这就是所谓男主外,女主内,你读过书,为什?连这一点道理也不明白,反过来还骂我?”
高夫人说话时,平平静静,并不像是责骂艾莉,而且表面上听起来,是十分有道理,天培更加认为母亲对极了,他还为妻子刚才的不礼貌而感到惭愧呢。
“妈,刚才是她不好,她不应该乱说话,你千万不要怪她,妈你就宽宏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艾莉听见丈夫这样说,更不能不向高夫人道歉。今天,高夫人却很大量,她说:“我不会那?小气,一点小事情就会见怪。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想让你出外工作,是为了你好,不是想欺负你。”
高夫人说完就出去了,天培见母亲走后,他就埋怨妻子说:“艾莉,你说话也不顾前顾后,你说妈妈不好,给她听见了,她会很不开心,我们一向对母亲尊敬惯了,没有一个人敢说她半句坏话,你……”
“好,好,你不用说了,总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一切的罪过都在我的身上,我是坏人,你们全都是好人,这样,你满意了吗?”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九章:
大家庭内,家事永远那幺多,烦恼之事也特别多,因为艾莉骂过高夫人,而且,又被高夫人亲耳听见,她对艾莉的恶感又加深一层,那自然是不用说的了,从此艾莉在高家,更不受欢迎,张宝珠更加看不起她了。
另一个高家之人,也有烦恼,那就是安娜,因为,她自从和佐治做了一对偷偷摸摸的情人之后,这半个月来,她总是觉得身体不大对劲。过去,她的身体很好,冷热天都没有病,可是近来,她老是觉得疲倦,最初,她还觉得睡眠不足,于是,她曾经一睡两天,连饭也不吃,结果呢,睡饱了依然疲倦,并且不时呕吐,胃口也不大好,看见饭菜就皱眉头。
安娜以为自己有病,但是又不像有病,因为,有时候她又是十分有精神的,所以,她也不想去找医生,不过由于胃口不大好,她的体重已减轻了。
史佐治天天对安娜延迟结婚日期,一直拖到现在,又快两个多月了。安娜当然不能不心急,因为,万一有什幺意外,可就麻烦了,而且,近来情形不对劲,安娜虽然天真,但是,她也听人家说过怀孕的情形,这种情形和她近来发生的现象几乎是一模一样,因此,安娜又怀疑自己有了孩子。
这天,她看见史佐治的时候,立刻迫史佐治陪她去看医生。史佐治听了她的话,有点不愿意。他说:“近来天气不好,很容易会令人感到疲倦,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并非患病,又何必要看医生?”
“你是个男人,你懂得些什幺?”安娜瞟了他一眼:“万一我有了孩子,你就要立刻和我结婚,不然的话,叫我有什幺颜面去见家人?不过,就算我并非有了孩子,去见一见医生,也没有什幺大不了,有很多人,身体健康,但是也会作全身检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要你陪我去看医生你都不肯,你也真是……”
史佐治无可奈何,只有陪安娜去看医生。其实,佐治并非全无见识,他早就知道,安娜是有了孩子。就因为这个缘故,他希望把安娜拖住,极力制止她去见医生。如果安娜见了医生,证明有了孩子,她一定会迫佐治立刻和她结婚。如果佐治准备结婚,他早就会向高家提亲,又何必推三推四,一直要等到今日呢?
不过,安娜迫上门来,他想逃避也逃不开,只有硬着头皮,陪安娜去见医生。现在科学发达,只要稍作一个实验,五分钟之内,就可以知道妇人是否怀孕。安娜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希望自己真的怀孕,因为快要做妈妈了,那是令人兴奋的消息,而另一方面,她又有点忧虑,万一佐治不肯和她结婚,她岂不是要做一个未婚的妈妈?而且,高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检验得到结果,证明安娜的确有了孩子。佐治听了,立刻变了脸色,而安娜,心情更加紧张。离开医生医务所,她立刻对佐治说:“现在我已有了你的骨肉了,你要尽快和我结婚,一个星期之内,你就要去见我的妈妈,孩子是不能等的,你一定要照顾我。”
“我当然会照顾你,等我打一个长途电话,告诉爸爸,我很快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消息。”
“你一天到晚提你爸爸,我是和你结婚,又不是和你的爸爸。而且,要是你的爸爸不同意我们的婚事,那怎幺办?你可以不理我,但是孩子你非理不可。”安娜说:“我这一次再也不管你的爸爸答应不答应,我们已经有了孩子,就非要结婚不可。如果你的爸爸不答应,那幺,你脱离家庭好了,我们有手有脚,是饿不死的!”
“你放心吧!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不会令我为难,我一定可以说服两位老人家。”佐治千百个保证:“你有了孩子,千万要保重身体,回家吃了药,好好休息,知道吗?”
安娜本来仍然不想放过他,可是,她也实在太疲倦了,很想回家睡一觉。因此,她只好放过史佐治,不过,临走时,她还是千般叮咛,叫佐治立刻打电话回来。
回到家里,安娜吃了药,睡了一觉,醒来时,她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想心事。她想:史佐治向来不大愿意和我结婚,如果他真心想娶我,他早就和我结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现在我有了孩子,要是他爱我,他应该感到很兴奋,可是,他的反应很冷淡呀!一点热情也没有,真担心他会赖账。以前,她还可以不打紧,但是,现在就不同了,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呀?我怎可以让孩子没有父亲呢?我的两个姐姐,都有了好归宿,我的条件比她们好,照道理,我的命运应该比她们更好才对……
安娜越想越多,她脑子乱了,仍然想不到一个好方法。她从床上爬起来,到处去找天德,因为,她认识史佐治,是天德介绍的,现在发生了这件事,她除了向天德倾诉,就投诉无门了。幸而天德在家,他看见安娜就问:“咦!今天没有和佐治拍拖,这幺早就回来了?”
“六哥,我们到花园去,我有话对你说。”安娜牵着天德便往外走,天德感到莫名其妙。他一面走,一面问:“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你这样紧张?”
走到花园,安娜吐了一口气,她说:“六哥,这一次,我被你害死了,你一定得为我解决问题。”
“我害了你,这话是怎样说的?”天德瞪了瞪眼:“我对你总算不坏了,如果你仍然觉得我不好,我也无话可说。”
“史佐治是你的朋友,他是好是坏,你自己应该知道。如果他不好,你不应该介绍给我,因为我信任你,以为他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完全信任了他,可是,可是……”安娜说着,便哭了起来:“我现在有了身孕了,但是,史佐治仍然不肯和我结婚,我怎幺办?”
“什幺?你竟然和史佐治有了孩子,你为什幺会这样?你也真是……”关于史佐治的为人,天德是清楚的,当时他把佐治介绍给安娜,无非是一时贪心,吃了史佐治的东西,拿了史佐治的钱。他怎样也想不到,安娜竟然和史佐治搞出这种事情来,他不由得埋怨安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年轻不懂事,史佐治这个人,很有手段,我当然容易被他骗到,如果他不好,你为什幺要介绍给我,而且,事后你也没有提醒我,叫我不要和他接近。”安娜擦着眼泪说:“我怎幺办?如果妈咪知道我未嫁先怀孕,她一定会打死我,就连你,也会惹到一身麻烦。”
其实,天德并不关心安娜,她是否吃了亏,佐治是否负责任,他一概不理。不过,如果高夫人追究起来,一查之下,知道佐治是由他介绍给安娜的,那幺,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关于这件事,他就不能不理会了。
天德锁起了眉头说:“就算我不提醒你,你自己也应该用头脑去想,混血儿虽然英俊聪明,但是,品格好的到底有多少?至于史佐治,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也只不过是让你们跳跳舞罢了,并没有要你和他恋爱,如果他是个好人,他也不会花天酒地,而且,他除了你,还有许许多多女朋友,和他要好的女朋友不知道有多少个,如果他要向每个人负责,那幺,他每年起码要结十二次婚,所以……”
“什幺?他原来是个风流贼?”安娜惊慌得放声大哭,“他有许多女朋友,你事先为什幺不对我说一声,你简直是害死我了,现在我有了身孕,你快替我想办法。”
“我有什幺办法?我又不是史佐治,如果我是他,或许我会和你结婚,解决了这件事。但是,一个喜欢逢场作戏的人,是不会轻易接受婚姻束缚的,我看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吧!为了不让妈妈知道,你最好赶快把孩子打掉,这样,我们双方面都好。”
天德叫安娜把孩子打掉,本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因为,这幺一来,天德就可以不用被牵连进去了,而安娜也不用麻烦他。可是,安娜对孩子早就寄予希望,她当然是不肯这样做了。因此她的哭声更大,她叫着说:“什幺,你竟然叫我堕胎?我不会这样做,我怎幺可以这样做?我要你帮忙,是要你想办法叫佐治和我结婚,并不是要你想办法伤害我。”
“我哪里是想伤害你?我只不过为了你好,替你解决问题罢了。你要知道,佐治是不会答应和你结婚的。结果,你仍然是一个被遗弃的人。你被遗弃了,我不说,你不说,佐治也不说,那幺,就没有人知道。可是,孩子就麻烦了。肚皮一天比一天大,你要保守秘密,也保守不来,况且,孩子是个人,不是一件礼物,你还是要让人家知道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自我牺牲一次。
“不,孩子我一定要,佐治和我,已经有了孩子,他就是不愿意,也得和我结婚。如果他一定要赖,那幺,我只有让妈咪知道,到时她一定会出面处理这件事。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想把事情弄僵。六哥,你替我找佐治说清楚这件事,希望他放聪明些,立刻和我举行婚礼,那就一切都解决了!”
天德最怕提起高夫人,而且,他也了解安娜的性格,她是说到就做到的,为免高夫人查究这件事,他只有勉为其难,去找佐治,力求解决这件事情。
这些日子,安娜可真难过,尤其听了天德的话,她直到今天,才知道佐治是个坏人,其实,以前她的同学、安琪,都早已劝告过她,并且说明佐治是个随便滥交的人,可惜安娜被佐治的花言巧语所骗,她不单只不肯听劝告,而且,她还怪人家好管闲事。
早点听人家的劝告,也不至于有今天,再想一想高夫人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就更加恐惧。
天德第一次找佐治找不到,第二次去找佐治,总算把他找到了,本来天德很久没有找佐治联络,天德突然到来,佐治不免感到有点儿意外:“天德,找我有什幺事?”
“还不是为了你和我的妹妹,史老兄,你也太对不起我了,你玩女人不要紧,为什幺竟连我的妹妹也玩上了?”
“当初你把安娜介绍给我的时候,你说过大家可以一齐玩,你又没有吩咐我不要碰她。其实,你妹妹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大家出来寻开心她为什幺要这样认真?”
“我的妹妹是个淑女,她不惯和人玩,而且,她又是我妈妈的掌上明珠。你和安娜的事,她老人家一定会出面干涉的,到时候,恐怕大家都不好过。因为,我的妈妈,不会像我的妹妹那样容易对付,为了息事宁人,我看你还是和我妹妹结婚比较好些。”
“天德,别人也许不了解我,但是,你是应该了解我的。我不会随便和别人结婚,哪怕她比天仙还美丽,我喜欢玩,喜欢自由,喜欢每天换一个女朋友,要我为你的妹妹成家立室,我实在办不到。”
“嗯!佐治,你是要我下不了台?安娜吩咐我来找你,你把责任一推,叫我怎样回去回复她?”天德的声音变了,他非常不高兴,因为,他既然来了,就希望把这件事情解决好,“我的妹妹有了孩子,你总不能不管,就算你不爱她,但是,你也应该看在我的分上!”
“当然,我仍然会把你当作朋友看待。所以,天德,我劝你不要插手管这件事,还是由我和安娜直接解决好了,她自然会来找我,说不定你的母亲也会来,到时,我也会应付她,你暂时最好不要理,避开一下更好。”
“避到哪里去?我妈妈会把我找回来的。”
“我送一千块钱给你,随便你去哪儿,总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好了。”佐治十分慷慨,把两张五百元拿出来,交到天德的手上。
自古道财可通神,更何况天德一向认钱不认人。他问:“要是我妈妈追根究底起来,我怎幺办好呢?虽然你给我一千元,可是,妈妈会要我的命,我实在十分担心呢!”
“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她们:我不会受牵连,你自然也不会受牵连。总之:你只要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自然就会无事。”佐治很有把握地说。
天德有了钱,佐治又保证不会牵连他,他当然非常高兴。他再也不想管妹妹的事,至于安娜将来的遭遇怎样,他也不会理会,正所谓一切少理,只要自己安全。
天德一向自私自利,欠缺亲情,他认为最亲的就是金钱。有了钱,他可以为所欲为,他恨高夫人每日给他的零用钱太少,令他十分不满意,依照他的想法,他认为如果全部家财都归他所有,那才最妙。
当天,他拿了一千元,也没有回家。一方面,他怕安娜追问,难以回答。另一方面,他手上有了钱,就非要想办法把它花出去不可,因此,他又约了一班狐朋狗友,去寻欢作乐去了,根本把安娜忘得一干二凈。
可怜安娜一直等候着他,时间过得快,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天德还是不回来。
一直到晚上,天德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安娜忍不住打电话找佐治,当然,佐治也出去了。
安娜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这些日子以来,她突然之间,好象长大成人了。她后悔,不该不听安妮和安琪的劝告。其实,安娜和安琪,都劝过她不要和佐治来往,她一直以为她们有偏见,不肯听她们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对于天德,本来她也没有信心,她一向知道,天德为人自私,而且,又没有责任感。不过,她以为拿高夫人来压他,他或许会有点顾忌,谁知道他一去杳如黄鹤,安娜等到半夜,她终于入睡了。
第二天,天德并没有回来,安娜自己跑去找佐治。可是,佐治已蓄意避开她,所以,她根本找不到佐治。过去由于安娜漂亮,佐治对她,还算有点留恋,但是,一旦发生了事情,他怕负责任,因此避之则吉。只要佐治不回家,安娜就无法把他找到。因为,佐治又没有工作,想到写字楼找他,也无处可找。
安娜开始访惶了,肚里的孩子怎幺办?而且,肚皮一天一天大了,总有一天,高夫人会发现的。
一直等到第三天,天德才回到家里。安娜一看见他,便抓住他问:“六哥,前天我叫你去我佐治,为什幺没有回音?事情成功或失败,你都应该通知我,你不单只不通知我,而且,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你到底是怎幺回事?”
“安娜,你知道不知道,你给了我一个苦差使,你要我去找佐治,如果佐治肯承认,这样,我还算有点面子回来,可是,佐治根本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我有什幺好说?”天德作出一副无赖相:“嗯!安娜,你坦坦白白对我说,你肚里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的?”
“你……你说什幺?”安娜几乎被他气死,她想不到,连自己的哥哥,也这样不了解自己,更何况别人呢?安娜痛心地说:“你怎可以说这样的话!史佐治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在我未认识佐治之前,我根本连比较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孩子不是佐治的,那到底是谁的?”
“安娜,我又不是你,我怎知道孩子是谁的呢?不过,佐治发誓,和你只是朋友,这些事情,又没有见证,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呀!”
“真想不到佐治这样无赖,他真是一个最卑鄙的人。”安娜恨恨地说:“你陪我一起去找他,等我当场指证给你看,去呀!我们一起去!”
安娜要拉天德去找佐治,天德当然不能答应。因为他已收了佐治一千元,又怎可以再去找他的麻烦?他虽然不惯讲道义,不过,他也知道,佐治不会便宜他。
因此,天德摇头说:“我不能陪你去找佐治,因为,昨天我已被他骂了一顿,很不好意思。就算你有百分之一百的理由,但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他存心不要你,就算你去指证他,他也不会承认。所以,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一切,我看你还是把孩子打掉比较好,否则被妈妈知道了,她发起狠来,真的会把你驱逐出家门,那时候,反而不好办。”
“把孩子打掉,那就是为了孩子好?”安娜十分伤心,“我不能这样残忍,就算我错了,但是,孩子并没有错呀!我为什幺要杀死他?不过,我不相信,佐治真的这样没有人性!三天前我和他分手时,他还答应过,立刻打电话给他的父母,要求他们准许我们结婚,就算佐治真的不爱我吧,但是,他是爱孩子的,再说,佐治一直对我不错,我也不相信,他会拋弃我!”
“既然你对他有信心,那幺就最好不过了,我也感到十分欣慰,你去找他吧!他三天前答应打长途电话给他父母,现在,总会知道结果了,你去找他吧!”天德立刻避身退开,“在这件事未明朗化之前,我想,我是不应该参加的,因为,这是你和佐治两个人的事。”
“六哥,你这样说,是不是不肯帮助我,是不是?”
“我当然愿意帮助你,可是,你要我怎样帮助你呢?我只不过是你的哥哥,无财又无势,你的哥哥并非大人物,又不是社会名流,佐治又怎会怕我?”
安娜想一想,也有道理,除非高夫人亲自出面,否则,佐治是不会害怕的。可是,她又没有勇气告诉高夫人。安娜叹了一口气,她只有继续逼佐治跟她结婚,希望佐治仍然有点良心,肯负起责任。
找佐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连找了几天,佐治连人影也不见。而佐治家中的佣人,又推说不知道佐治去了哪里。安娜也不是笨人,她又怎会不知道,佐治是有意回避她呢?时到今天,她才发觉了,原来佐治真是存心拋弃她,安娜痛心极了。她曾经在佐治的门口,守了一夜,但是,她仍然等不到佐治,因为佐治没有回来。
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能在家庭中立足,安娜也曾想过把孩子打掉,这样,就什幺都解决了,她不必为孩子找父亲,同时,高夫人也不会发现。
但是,她始终没有这分勇气,而且,不知道为什幺,她对肚里的孩子,竟然有了感情,她希望把孩子养下来,希望做妈妈,她不忍心把他杀掉。
她也曾想过,离家出走,在外面把孩子养下,然后自己找事做,与孩子相依为命,可是,孩子未出世之前的生活怎样过呢?再说,就算孩子养下来了吧!她也未必能找到一份工作,能养活两个人,因为,她中学还未毕业,一个未毕业的学生,又能赚到多少钱?
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她只有常常躲在房中哭泣。由于担忧,心清不好,而且,她又吃不下东西,因此一天天消瘦下去,就算不关心她的人,也觉得她变了。
高夫人是关心女儿的,有一天,她刚巧没有出外。一家人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她偶然看了安娜一眼,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过去安娜是美丽、活泼,充满青春活力的,可是现在的安娜,消瘦、憔悴,不想动,靠在椅子上,不发一言,而她前面的三明治,也没有动过。
安娜一向是她妈妈的娇女,在家中敢作敢为,老是听见她的声音,但是,近来她好沉默,完全不肯说话,她变得很厉害,一张俏脸,又青又黄,高夫人连忙问她:“安娜,你的脸色为什幺这样坏,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有什幺。”安娜掩饰地一笑。
高夫人这幺一说,家中每一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安娜的身上,安娜被他们看得无地自容,十分难过。天伦第一个发表感想,他说:“七妹的确是消瘦了许多,脸儿也尖了,而且,脸色很坏,是不是近来功课忙,应付不了?”
家中除了冯家善,没有一个人对安娜仇视,就算是张宝珠吧!她也知道安娜是高夫人的心肝宝贝,因此,过去她只有极力讨好安娜,从未想过与她为敌,所以,每一个人都用关心的眼光望着安娜。
“我没有病,真的没有病,”安娜连忙说:“只不过近来胃口不大好罢了!不过,我相信过两天,胃口就会转好,到时,我又会胖起来了!”安娜说。
“你胃口一向很好,没有理由会不好的,再说,胃口突然不好,可能是肚内生虫。肚内生虫,就要看医生,你一向贪吃,或者是吃坏了,等会儿打电话把医生请来,给你作一个全身检查,看看你有什幺毛病。”
安娜听见高夫人这样说,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不看医生还好,一看医生,什幺秘密都揭穿了,别的秘密揭穿了没有关系,可是,有了孩子的事,如果给高夫人知道,一定会把她打个死去活来,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吃惊起来,大声叫着:“不,妈咪,我不要见医生,我不要看医生,我没有病。”
“你这孩子真笨,总是怕见医生,”高夫人笑了起来说“有病怎可以不看医生,看医生没有什幺大不了,只不过打一支针罢了。”
“妈咪,我答应你多吃些东西,我不要看医生,我不用看医生的,我知道我身体一向很好,用不着看医生。”
“你是个傻瓜,我不会听你的。”高夫人吩咐冯家善说:“你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天德在一旁,也为安娜着急,他并非关心安娜,他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会被牵连罢了!
因而,他也想助安娜一臂之力,他对高夫人说:“安娜对自己最清楚,既然她认为身体没有事,用不着看医生,那幺,就由她吧!又何必要勉强呢!”
“你懂得些什幺?有事没事我会不知道,”高夫人瞪了天德一眼:“我是她的母亲,我对她最为清楚,她一向身体好,突然消瘦,必然有事,而且,医生已经请了,她不看也得看。安娜,你乖乖地听话,回到房间去,等候医生到来,给你检查。”
安娜十分担心,她望住天德,仍然希望天德能帮助她。高夫人见她不动,便吩咐艾莉说:“艾莉,你扶七小姐回房间去吧!”
艾莉立刻站起来,安娜虽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当时,她的心情恶劣加上紧张,真是痛苦已极。而且,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她知道用不着过很久,她的秘密就会被揭穿了,到那时候,全家人都知道她怀有私生子,既然由医生去揭发,她自己为什幺不向高夫人坦白?
不过,话虽如此,坦白也是需要有勇气的,她就没有这份勇气了。因此,她突然又想到天德,她可以托天德向高夫人坦白,天德最了解她,由他向高夫人说出,那是最适合不过了,于是,她对艾莉说:“二嫂,等会儿你到楼下,烦劳你请六哥到我的房间来,我有话对他说。”
艾莉答应了,可是,她到楼下去了很久很久,仍然不见天德到来。安娜知道,天德一定又在逃避,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可共患难,有吃有喝的时候,不找他,他自动也会来,可是,有了困难,休想他会帮助。
天德没有来,而高夫人却带了医生来了。这位医生,是高家医事顾问之一,他是认识安娜的,而且,由小就看着安娜长大,他当然知道安娜仍未结婚。
可是,他替安娜检查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高夫人问他安娜有什幺病,他一时不敢开口。
高夫人见医生不肯说话,以为安娜患的是不可告人的绝症,因此,她又焦急又担心,她怕医生不方便在安娜面前说话,因此,她把医生拉到房门外查问:“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患了什幺病,是不是很严重?”
“她根本没有患病,她的情形,是很正常的,不过,她还是小姑娘,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姑娘也会患病的呀,有什幺怕难为情的?你说吧,我是她的妈妈,什幺话,你都可以对我说。”
“高夫人,令千金是有了喜,她所有的不舒服,都由于怀孕而引起,只要她过了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什幺!什幺?”高夫人用力拍自己的耳朵:“你到底在说些什幺鬼话?我女儿未结婚,又哪来孩子?你到底有没有弄错?我们一家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坏事,安娜也不会犯罪。”
“我检查得非常清楚,而且,对于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我做医生做了几十年,有时候,单凭一双眼睛,也可以把病症判出来。高夫人,我是没有弄错的,至于令千金为什幺未嫁而先有子,那幺,就要烦劳你查问一下了,我已经替她打过针,还有一些药片,你派人到我家里拿吧!我要走了。”医生说着,便立刻离去,省得高夫人再千百次地追问他,他已知道高夫人十分生气。
医生一走,高夫人立刻回到安娜的卧室,当时,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认为安娜绝对不会做坏事,因为,安娜是她的心肝宝贝,是绝对不会令母亲丢面子的,而且,安娜年纪还小,她连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又何来私生子?不过另一方面,她又相信医生的话,因为,这位医生,是数一数二的名医,他当然不会弄错。
可是,高夫人却希望医生弄错,所以,她看见安娜,仍然和颜悦色,并没有立刻责问她。不过,安娜做贼心虚,她已经在床上,不断地发抖。
“安娜,医生说你没有病,只不过是有了喜。我听了他的话,最初也有点不相信,因为,你不可能怀孕,不过医生的话,我又不能不相信。安娜,最近你是不是感到疲倦、呕吐、头晕?”高夫人问她道。
“妈咪,其实,我是没有什幺病,只不过一时胃口不好罢了!我怎会有喜呢!我又没有出门。”安娜乘机否认,她希望暂时把高夫人瞒住了,以后再想办法。
“你没有病,我不相信,问题是,你到底患了什幺病?医生说你有了孩子,你自己最清楚,你是否真的有了孩子?你要对我说真话,可不要瞒我。”
“妈咪,你相信我好了,我真的不是有了孩子,我也没有理由有孩子,你就相信我一次吧!”
“好,先别提孩子的事,我要你告诉我,近来你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你们是否常常见面?你可不要撒谎,我会查出来的,等我查到了,你就不得了!”
安娜想一想,不能承认,因为高夫人很聪明,如果她承认和佐治来往,那幺,高夫人就会想到她有了孩子。因此,她一口咬死,完全不肯承认:“我没有男朋友,我年纪还轻嘛,我连功课都应付不了,又怎可以去交朋友?”
“你能够这样想,我就安心了,不过为了清楚起见,明天我替你找一个妇科专家,顺便作全身检查。”
“妈咪,用不着浪费你的时间,我真的没有事。”
“有没有,一样要去。一个人,健康最要紧,你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吩咐佣人去取药回来。”
高夫人走后,安娜慌得不得了,明天去见妇科专家,专家的证明,高夫人不会不相信,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了孩子,万一秘密泄漏,那可不得了!”
安娜真想乘夜离家出走,可是,人海茫茫,她又到何处安身,想着,想着,她又拨了一个电话给佐治。这一次,刚巧佐治亲自来接电话。
史佐治可能在等新的女朋友的电话,他并没有提防电话是安娜打来的。因此,当他听见是安娜的声音,不禁吓了一大跳,可是,另一方面,安娜听见佐治的声音,却如获至宝,她连忙叫他:“佐治,终于找到你了!”
“我刚巧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佐治定了定神,他镇定地说:“你找我到底有什幺事情?”
“这一回不得了啦!我妈咪已经知道我有了孩子,佐治,你要立刻和我结婚,如果你不和我结婚,事情一闹出来,我就没有办法在家中立足了!”
“又是一句老话,你不要这样老套好不好?”佐治没有好气地说:“我自然会有数的,只要你不来骚扰我,那幺,我一定会替你想办法,为你解决困难。”
“等等等,老是等,到底等到哪一天,哪一年?而且除了结婚,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你应该立刻和我结婚才是。”安娜十分生气,因为佐治拖来拖去,已经拖了几个月,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娜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安娜再打电话过去,又没有人接听,安娜知道,佐治一定在避开她,而且,佐治必然在家,还未出去。所以,她立刻换上一件衣服,准备立刻找佐治算帐。
可是刚到楼下,就遇见高夫人。高夫人看见安娜从床上爬起来,十分惊讶,她问:“安娜,你有病,你要到哪里去?医生要你休息,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我只不过想到外面散步,我很快就回来的。”安娜临时撒了一个谎。
“散步?你现在身体有病,怎可以在外面乱跑?要散步,也等到病好了才可以出去,而且,你也快吃药了,快跟我回房去。”高夫人硬把安娜拉回房间。
安娜平白失去一个好机会,她十分苦恼,而且,高夫人一直守住她,她想再溜出去,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高夫人亲自带安娜去见医生,安娜虽然怕得要死,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跟高夫人一起去了。她心里明白,她的秘密,是保不住的了。
经过一番检查,还作了实验,证明安娜是有了孩子。这一次,高夫人不能不相信了,本来,她想在诊所打安娜一顿,可是,她又怕丑事传出去,更加令她无地自容,因此,她气愤地一手扯住安娜,把她像牵牛牵狗似地牵了出去。当时,安娜已惊得脚软,也不知反抗。
高夫人把安娜推上车,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回家。在汽车里,高夫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生闷气。
一脚踏进家门,高夫人便用手揪住安娜的头发,把她拉了进去。走到客厅,高夫人坐下来,向安娜查问:“你未嫁先有子,到底害不害羞,到底要不要脸?”
安娜被揪得很痛,连泪水也流出来了,她一面请求高夫人放手,一面说:“妈咪,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原谅你?哪有那幺容易?哼!今天我一定要打死你,我们高家有家规,谁做错事,谁就要受处罚。”高夫人又用力拉一下她的头发,“快告诉我,你跟谁有的孩子?他是个什幺人?叫什幺名字?”
“我……我……”安娜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佐治,她还想维护他。但是,高夫人又把她的头发一揪说:“你到底说不说话?如果你不从实招供,那幺,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部拨光。”
“妈咪,我说,我愿意说了,求求你放开手吧!”安娜实在忍不住,她大声呼痛,“孩子是史佐治的,史佐治的爸爸在美国,是个银行经理,他一个人来香港,后来六哥介绍我认识,因为他很有手段,终于,我受不住诱惑,所以,所以……”
“啊!原来是天德介绍的,天德有哪一个朋友是好人,你竟然会上当?你也太笨了!”
高夫人在盛怒之下,也顾不了安娜怀有身孕,她举起手就掴了安娜两个巴掌,并且立刻要把天德找来,她要审判这件事情。可是,天德何等机警,他已经闻声逃掉了。其实,高夫人带安娜去检查身体,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因此,高夫人和安娜出门不久,他也出门而去。
高夫人找不到他,更加生气,她把一腔的怒火,全发泄在安娜的身上,她骂着说:“你身为名门闺秀,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下贱,随随便便就和男人发生关系,并且还有了孩子,你这样淫贱,叫我有什幺面子见人?”
“妈咪,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一时意志薄弱,受人所骗,妈咪,请你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你错了一次,已经令我丢尽面子,还有下一次吗?枉费我生平最疼爱你,真想不到,你这样下流,这样卑贱,我们一家几口,就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不要脸。”高夫人平时疼爱安娜,从来没有大声跟她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她再也顾不了什幺亲情,她大声吩咐佣人把家法拿来。刚巧冯家善也来观看热闹,他连忙自告奋勇,主动去拿,因为他一向怀恨安娜,所以,这一次,他要报复,他拿了一条最粗的皮鞭出来,交给高夫人。
高夫人没有兴趣研究皮鞭是大是小,拿起皮鞭,就往安娜身上抽下去,痛得安娜倒在地上打滚。安娜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她当然受不了。
一个老佣人看不顺眼,她走上前去,挡住高夫人,跪在地上向高夫人求情:“太太,求你停一停手。”
“亚二,平时你为她说一句话,或者我会听,现在你维护她也没有用,你赶快走开!”高夫人盛怒叫着。
亚二在高家做工几十年,她是从小看着安娜长大的,对安娜自然有感情,因此,她还是不肯走开,对高夫人说:“太太,七小姐身上有了孩子,你这样打她,很容易把她的孩子打下来,所以,我认为……”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她的孩子打下来。”高夫人怒目圆睁:“她有了孩子,人家会取笑我,会说我没有家教,如果她没有孩子,我还可以勉强把这件事瞒下来。”
“太太,就算你不要孩子,但是,总要顾存大人啊!把孩子打掉,大人的生命一样危险,你一向疼爱七小姐,如果她为此而死,将来你也会心里难过的。”
高夫人默默一想,这件事情是真叫她为难,如果不痛打安娜一顿,心内的怒火难平,可是她也不愿意就此把安娜打死,因为,安娜一向是她所宠爱的,十几年母女的感情,一下子很难舍弃。
这可使高夫人为难了。这时候,亚二又再次为安娜求情,她说:“太太,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七小姐能够尽快嫁出去,那幺,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未嫁先有子了,对太太的面子也不会有影响。”
高夫人一想,这话也有道理,事情既然到此田地,就算打死安娜,也于事无补,而且,打死安娜,自己也要受刑罚,结果,丑事还不是一样传出去吗?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只有听亚二的话,立刻把安娜嫁出去。高夫人走到安娜的面前,一手揪住她的头发问:“你的情夫在哪儿?立刻叫他来见我。”
“妈咪!”安娜凄然流泪:“我不知道他在什幺地方。因为,他老是避开我,他是个玩弄女性的魔鬼,他只是玩弄我,不肯和我结婚!”
“什幺?人家竟然不要你?你也太倒运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会没有人要?”高夫人既心痛又愤怒:“他可以避开你,可是却不能避开我,你立刻带我去找他,我要他立刻和你结婚。”
安娜只好遵命,同时,她也抱着希望,因为,高夫人并不是好对付的,在高夫人的面前,佐治也许会投降,只要佐治肯和她结婚,便什幺都解决了。
事情到此田地,安娜也不敢再瞒高夫人,她把佐治的为人,全部告诉高夫人。高夫人听了,更加气得要死,她指着安娜说:“你真要活生生把我气死了!你为什幺东不爱,西不爱偏要爱一个混血儿?混血儿也没有关系了,现在是新时代,什幺也不计较,可是,你也不要爱上一个这样不负责任的无赖啊!现在怎幺办?他存心赖帐,我们也没有办法,你最好给我死掉算了,省得我们麻烦。”
安娜呜呜咽咽,说实在话,她真的想去死了,因为她现是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哭,哭,哭,你就只知道哭!”高夫人对她已产生厌恶感,她吩咐冯家善:“你把她锁进房间里,不准她出门半步,每日三餐,由你送进房间给她吃,她这样子未嫁先有子,怎可以见人?快,把她锁进去!”
冯家善认为报仇的机会到了,他用力把安娜推向前,又命令她上楼梯,安娜虽然不愿意,但是,她知道反抗已无用了。过去,她在高家有权有势,那是因为高夫人支持她,宠爱她的缘故,现在,高夫人已不再支持她,那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冯家善是个小人,安娜就算痛恨他,到此时也没有办法,如果她反抗,结果吃苦更多。
安娜乖乖地随着冯家善回到房间。安娜上楼后,高夫人独个儿在想:安娜虽然不值得同情,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史佐治。再说,总得给安娜一个安置,难道就任由她在家中养私生子吗?就算史佐治不好,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而且,很多年轻人,未结婚之前,都很荒唐,结了婚之后,就会乖乖地做个好丈夫。
史佐治的家世方面,安娜刚才也说过了,史佐治的爸爸是美国一家银行的大班,史佐治算得上是个富家子,这样,也可以称为门当户对了,虽然,她并不喜欢女儿嫁一个混血儿,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不过,史佐治有心避开安娜,自己贸然去找他,未必会把他找到。为了要达到预定的目的,高夫人决定请私家侦探,调查史佐治的日常生活,等他回家,高夫人便去找他。
等了两天,高夫人终于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知道佐治刚巧在家里。高夫人立刻带着冯家善和一个男仆一齐去找佐治,高夫人并没有带安娜一起去,因为,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她仍然要惩罚安娜。
佐治刚巧约了女朋友在家中调情。高夫人的到来,令他感到意外,他并不意外于高夫人来找他,而是意外高夫人会在今天来找他。他叫他的女朋友暂时回避,因为,他不想那块快到口的肥肉,会被他的惊人艳史所吓跑。他的女朋友进去后,高夫人冷笑一声说:“怎幺样,又多了一位牺牲者,是不是?”
“高夫人,我和你素未谋面,你来找我有什幺事?”
“你叫我高夫人,会不会太生疏了一点?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丈母娘,因为,你就快要和我的女儿结婚了,我和你,应该是一家人才是。”
“高夫人,你真会开玩笑,我何德何能,有什幺资格做你的快婿?”佐治不在意地笑着。
“凭你的德,凭你的能,你当然没有资格做我的女婿,不过凭你的卑鄙手段,专会欺负女人的手法,就算我不喜欢,你也做定了我的女婿了!”
“高夫人,我并没有开罪你,你为什幺要侮辱我呢?”
“我侮辱你?照你刚才那样对那女人?你是真心爱吗?你只不过想玩弄她,你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我玩弄她,那是我的私事,根本与你无关。”佐治也不客气,“你在发什幺火?我又没有玩弄你,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让你进来,对你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高夫人说这样没有礼貌的话,高夫人当然生气,她脸色一变说:“你当然不敢玩弄我,如果你想玩弄我,我早就拉你去坐牢,我不会像那些无知少女那样好对付。你既然不尊重自己,那幺,我也不跟你闲扯了,你听着我此行的目的,我要你立刻和安娜结婚。”
“安娜,安娜是你的女儿?我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我怎可以和一个只听过她的名字的女孩子结婚?”佐治耸一耸肩:“你的女儿没有人要,就硬把她分配给我,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你说什幺?我的女儿没有人要?”高夫人愤恨地叫着:“我的女儿是个小仙女,一向人见人爱,多少男孩子追求她,都得不到她的欢心,如果你不是用诡计骗她,她也不会上当,现在,你和她发生关系,还有了孩子,你竟然这样无赖,说我强迫你要安娜?还说只听过她的名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高夫人,你这样气恼干什幺?谁跟你的女儿发生关系,谁跟她有了孩子?怎会赖到我的头上来?”佐治一概不承认:“结婚要双方喜欢,绝对不可以勉强,你要我娶令千金,也要让我们培养感情。现在她有了私生子,你就逼我和她结婚,这份帐,我怎能认下来?”
“你这个人真岂有此理,你怎可以推得一干二凈?你和安娜会没有感情?你以为我什幺也不知道,你是由我的儿子天德介绍给安娜结识的,天德可以做一个证人。”
“原来天德是你的儿子,那我想起来了,不错,天德是介绍了他的妹妹给我作舞伴。那天,我们要去夜总会,我没有舞伴,天德就把安娜拉来,我承认和安娜跳过舞,后来,我们还一起玩过几次。”佐治仍然很平静地说:“难道大家玩几次,我就要和她结婚了吗?伯母,听说你也是个新时代妇女,而且,又是妇女会主席,照道理,你的思想不会这样陈旧。”
“如果你们单只是玩几次,我才不会来找你,再说,我也不会容许我的女儿和你来往,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可是,现在安娜孩子都有了,我当然要你负责任,我不管你说些什幺花言巧语,总之一句话,我要你立刻和安娜结婚。”
“你女儿有了孩子关我什幺事?你为什幺不叫别的男孩子娶她,偏偏要找我?孩子不是我的,我怎可以承认?”
“安娜亲口告诉我,孩子是你的,我当然来找你,如果孩子与你无关,安娜为什幺会说出你的名字?再说,我的女儿一向很纯洁,她从来没有交过朋友,除了你,也不可能有别人。”
“真对不起,你要我为你做什幺事都可以,但是,要我和你的女儿结婚,我可办不到,因为,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有爱过她,怎可以和她结婚?”
“不管你爱不爱她,婚一定要结,如果你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女儿怎会怀孕?她是圣母玛利亚?”
“这我怎知道?你回去审问她好了,她随便和男人鬼混,像她这样任性的女孩子,有一打情人也不奇怪。”
“喂!你到底肯不肯和安娜结婚?”高夫人已失去了耐性,她大声问佐治。
“你凶什幺?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你的女儿。”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控告你!”
“你控告我什幺?”佐治耸一耸肩:“我欠了你的钱?欠单呢?我又没有欠你什幺?你控告些什幺?”
“控告你诱奸我女儿成孕!”高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你控告我,一定要有人证与物证,你有人证吗?有人看见我诱奸你的女儿?你有物证吗?我有没有送个订情之物给安娜?我有没有寄过情书给她?你什幺证据也没有,又拿什幺去控告我呢?”
佐治这幺一问,倒把高夫人问住了,高夫人气得要死,她颤声说:“你用不着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史佐治也翻了脸,他说:“我让你留在我家里,完全是给天德的面子,因为,你是天德的母亲,天德是我的好朋友。不过,你太无理取闹,我再也容不住你,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家门。”
“啊!你以为把我赶走,就可以解决一切了,是不是?没有那幺容易,如果你不答应和安娜结婚,我就不走,一直坐在这儿,躺到你肯答应为止。”
“你自己不走,我就叫佣人把你赶出去。”史佐治说着,毫不留情,竟然高声呼叫仆人。
“你敢!”高夫人站起来,大喝一声:“你有佣人,我也有佣人,你敢赶我,我就打你!”
“你打我,我立刻报警,告你登门骚扰,你不怕我的佣人,警察你可怕了吧!名流太太!”史佐治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去拨电话,高夫人不禁心内一慌,因为,万一闹出事情来,她不单只面子受影响,而且,自己也会吃眼前亏,万一被警察赶出去,以后,还有什幺颜面在社会立足?高夫人想着,只有投降,她说:“好,我走,不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我当然会等着你,不过,你回去也应该管教一下你的女儿,你太没有家教了,你的女儿怎可以这样放荡,随随便便和男人鬼混生私生子?你们这种体面人家,有这种女人,也真是丢尽了面子。”
高夫人气得晕头晕脑,带着冯家善离去。她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安娜叫进房间去,她对安娜说:“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是,我用尽方法,史佐治仍然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他不肯和你结婚,而这儿,为了我,为了你死去的父亲,为了高家的声誉,我也不能再容你留下来,你走吧!”
“妈咪,你叫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到哪里去?”
“我不管,你离开高家之后,不要说是我的女儿,你养了孩子,也不用回来告诉我。总之,我只当没有生养你这个女儿,从此之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天伦和天培,都已知道这件事,而天恩,也一早从学校回来,只少了一个天德。他们几个哥哥,一向都疼爱这个小妹妹,因此,都纷纷进来求情。
“妈,你一向疼爱安娜,”天伦说:“你原谅她这一次吧!”
“就因为我最疼爱她,因此她令我最痛心。”高夫人哭着。
“你把七妹赶出去,她年纪轻,又没有求生能力,叫她一个人怎样生活?再说,她已有了孩子,孤零零地走出去,万一发生了什幺意外,那……”
天培还未说完,天恩就抢着说:“每一个人都有错,安娜年纪轻,又一向任性惯了,很容易受坏人引诱,她现在错了,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悔改的机会。”
“妈,就让安娜留下来,等她养了孩子,慢慢再作打算吧!”天伦不断求着:“你一向最疼爱她,又怎忍心她独个儿在人海飘零?原谅她吧!”
安娜哭得更厉害,自从她有了孩子,几乎每一天都哭过,这几天,更是心事重重,数日之间,她已长大了,变得很懂事,也很会思想,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任性,什幺事也毫无顾虑。
高夫人也哭得很厉害,她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突然,她站了起来,很坚决地说:“既然你们几兄弟都认为安娜不应该走,那我离开家庭好了!”
“妈……”几兄弟都慌了手脚,连忙劝住她。到此地步,安娜确实不能再留下来了,因此,她也不想多开口,她只是说:“几位哥哥的好意,我很感激,不过,我已决定离开家庭了,我现在立刻走!”
安娜说着,便往房门外走去,天培一手拉住她,对高夫人说:“我们不能让安娜就这样走,我们应该给她一点钱,好让她应付生活。”
高夫人虽然恨安娜,不过毕竟有骨肉亲情,她也不想安娜出去饿死。所以,她把手一摆,说道:“只要她肯走就行了,别的事情我完全不管,你们要怎样做就怎样做。不过,她从今之后,不准踏入我们的家门。”
天培和天伦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给安娜一万元支票,另外两张五百元大钞。天伦把钱交到安娜的手上说:“支票你带好身旁,一千元你可以租房子和买点必需品,你找到居住的地方就通知我们,只要你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安娜毫无表情,她接过钱,只说了一声谢谢,天培又叫佣人收拾一些最好的和最适用的衣物,放进一只小皮箱,安娜拿着小皮箱走了。
天伦几兄弟都感到很难过。本来,天恩想陪她出去,替她找房子,可是高夫人把他叫回去,天恩只好看着安娜出门。他们的心里都很难过,但是,他们一向尊重高夫人,而安娜的确犯了错,因此,他们也爱莫能助。
天伦回到房间,叹了一口气,宝珠过来问他:“为什幺不开心,安娜怎样了?奶奶有没有惩罚她?”
“何止惩罚,妈妈已经把她逐出家门了。”天伦皱起了眉头:“安娜娇生惯养,真不知道她出外怎样生活。”
“奶奶真的把安娜赶走,那真叫人难以相信了。”宝珠耸了耸肩说道:“我还以为,奶奶骂她一两句,装模作样就算数了,想不到她真的这样认真。”
“妈妈一向是大公无私的,”天伦说:“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任何人犯了事,她一样会用家规惩罚的。”
“大公无私是假的,如果别人犯事,她用了家规,心里痛快,可绝对不会痛心,她以前赶走白莲有没有心痛过?”宝珠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就不同了,她赶走了安娜,她必然心里很难过,她一向死要面子,她是为了面子,才忍痛把安娜赶走的。”
“我心里很烦,你让我清静一下好不好?”
“有什幺好烦的?其实,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奶奶赶走了安娜,家里少了一个人分家产,岂不是好事?虽然,安娜是个女人,女人没有家产分,可是,奶奶一生最疼爱她,就算没有公开分家产的份,可是,暗中一定会送她不少家产,现在她走了我们可以多分一份。”
对于妻子,天伦十分宠爱,一向认为她做什幺事都是好的,对的,可是,今天听她说的这一番话,令他产生了很大的反感,他认为妻子全无同情心,全无情感,一切的一切,都以金钱为上。
天伦本来想教训她几句,不过,他也知道,如果吵起来,一定会引起“世界大战”。而结果,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因此,他索性不讲话,走出露台看街景。
安娜离开家庭,心情复杂,头脑混乱,前途一片灰色,加上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又天天哭两三场,因此精神很差,完全没有气力。她拿着小皮箱,心事重重,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确实的,除了家,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本来,凭她和安琪的感情,她可以去投靠她的,可是安琪和马希港到国外结婚,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
安娜有同学,有朋友,但是这些人,可以同欢乐,不可以共患难,有饮有食去找他们,他们会很喜欢,可是要他们帮忙,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办法,只有去找佐治,照道理,佐治应该负起责任。可是,当她到佐治的家时,他家的佣人说:“我们的少爷去美国了!”
“去了美国,他什幺时候可以回来?”安娜说。
“他不会回来了,他已经给了我们工钱,我们过几天,等房主来收回房子,我们也要搬走了。”佣人说:“你不用再来找他,找也找不到的!”
安娜抹着眼泪,点一点头,她说:“我明白史佐治根本没有离开这儿,是他教你们这样对付我的,他是个魔鬼,你们竟然帮助魔鬼欺负弱者。”
“或许他是魔鬼,可是,他是我们的主人,他的话我们一定要听从。”佣人说:“而且,他的确是到美国去了,他去美国,完全是为了避开你,如果你不相信他已经离开这儿,你可以进来搜查一遍。”
“用不着进去了,如果他要离开我,那幺,他一定有办法的,不过,我不相信他去了永远不再回来,他在香港还有许多女人,他不会为了我而舍弃一切。”
“他说不定会回来的,可是,谁知道他哪一天才回来,如果你有恒心,可以在这儿一直等,可能有一天,你会把他等到。”佣人揶揄着,分明是取笑她。
安娜已受了许多委屈,她不愿意再继续跟那佣人争论下去,她回转身就走。离开史家,安娜更感到前途茫茫,那时候,天已黑了,安娜又饿,又疲倦,她继续向前行,完全没有目的地。她踏上斑马线,正想由安全人行线通过马路,突然前面的车打亮了车前大灯,安娜受了灯光的刺激,她感到一阵晕眩,便慢慢倒向地上。
这幺一来,可吓慌了那辆汽车的车主,因为,他并没有开车碰到安娜,其实,他是急速剎车,想让安娜通过安全线,想不到,她竟然倒了下来。
车主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他走前去扶起安娜一看,叫了起来:“咦?怎幺会是安娜?”那车主是谁?怎会认识安娜?原来就是潘伟烈,他开车经过这儿,想不到会碰到安娜。
他把安娜抱上汽车,发觉她身边有一只皮箱。潘伟烈想了好一会儿,仍然想不出,这是什幺原因,不过,他看得出安娜憔悴了、消瘦了,样子十分可怜。
潘伟烈把安娜放好,让她躺在后车厢,然后开车,准备把她送回家去,当然,他并不知道安娜的遭遇。
汽车停到高家门口,潘伟烈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守门人来开门。潘伟烈对守门人说:“你们的七小姐晕倒在街上,我把她送回来,你叫人接她进去吧!”
守门人皱一皱眉,他说:“潘先生,这件事情,我作不了主,还是让我进去告诉冯管家。”
“真莫明其妙,”潘伟烈望着守门人的背影,喃喃地说:“小主人回家,完全不招呼,还说作不了主,她回自己的家还用得着谁作主?”
不一会儿,冯家善走出来,他对潘伟烈说:“潘先生,很对不起,害你久等了,我们的主人,对于潘先生十分欢迎,请到里面坐。不过,安娜……她已经被夫人赶走了,她是不能进高家之门的。”
“高夫人把安娜赶了出去!这是什幺原因,高夫人不是最疼爱安娜的吗?她怎会赶走安娜的?”
“其中原因,我也不方便说出来,你自己问安娜好了。”冯家善不怀好意地笑一笑:“潘先生要进来坐吗?”
“我不进来,我只不过把安娜送回来。”潘伟烈转身便走回到车上,安娜已醒过来,她推开车门说:“请让我下车,谢谢你关心。”
潘伟烈一手捉住她说:“你要到哪里去?这幺晚,你身体又不好,你回到车上来,我有很多话问你。”
安娜愧对潘伟烈,以前,她追求过他,后来,潘伟烈也对她表示过爱意,可是,那时候,安娜已爱上了史佐治。以前,安娜在潘伟烈眼中像一个仙女,像一个小美人,现在,她像谁?像一个可怜的弃妇。
她有什幺颜面见潘伟烈?就算她不害羞,可是,也不想让潘伟烈,见到她那副沦落的样子。因此,她极力摆脱潘伟烈,她有意地嚷着:“放开我,请让我走吧!”
“我当然放你走,可要等你把话说完。”潘伟烈用力将安娜推回到车上,他看见冯家善眼睁睁地站在大门口探望,他立刻把汽车开出去,一直开到僻静的地方。
安娜一直在车上哭泣,潘伟烈被她哭得心乱,他一向最怕听到女人的哭声,也怕见到女人的眼泪。他把汽车停下来问:“为什幺你的舅舅不让你进去?你和你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什幺不愉快的事情?”
“我已经被妈咪赶了出来,当然不可以再回去了。”安娜知道瞒不住潘伟烈,因为,他和天恩是好朋友,如果他想知道一切,就算安娜不说,他自然也会知道的。
“你舅舅也是这样说,可是,我就不明白,因为你妈咪一向把你当作掌上明珠,为什幺会把你赶出来?如果你只犯了一点点小错误,你的妈咪是不会这样忍心的。”
“不能怪我妈咪,都是我不好,因为……因为,我受了史佐治的欺负,我,这一次真是犯了大错啦!”
“就是那个混血儿?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好人,他到底怎样欺负你?噢,我明白了,你的妈咪,一定是头脑守旧,她不喜欢你和混血儿交朋友,是不是?”
“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安娜抹着眼泪,摇一摇头:“妈咪虽然头脑守旧,可是,她也懂得适应环境,只怪我自己不好,我一时无知,受了史佐治的欺骗。史佐治不是个好人,他是个玩弄女性的魔鬼。除了我,一定还有很多人,受到他的摧残。我自己不自爱,竟然爱上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是后悔莫及。”
潘伟烈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一半,他道:“既然已经错了,后悔也没有用。史佐治不是好人,你已明白,那幺你就离开他,跟他一刀两断,你仍可以再做人。”
“事情并没有那幺简单,如果我只是一时受骗,那幺,我也不会被妈咪赶出来,最不幸的是,我已经有了孩子,快要做未出嫁的妈妈。”
“啊!”潘伟烈呆了一呆,他打量了安娜一会儿,他说:“那你应该要史佐治负责任,要他立刻和你结婚。也许,你妈咪会反对你嫁给一个混血儿,可是,为了你的一生,为了孩子,她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如果史佐治和我结婚,那就一切都解决了,妈咪也并非为了我和史佐治结婚而把我赶出来,她现在是希望我能嫁给史佐治,但是……”安娜把经过的一切,完全告诉潘伟烈。
“这个人也太卑鄙下流!他既然不肯认帐,连你妈咪也无法对付他,如此可恶,让我去打他一顿教训教训他!”
“史佐治为了避开我,他已经离开香港,回美国去了,你不会找到他的。”安娜突然把潘伟烈当作亲人,因为,只有潘伟烈一个人肯听她倾吐心事,只有潘伟烈一个人愿意同情她,到这时候,她已忘了过去和伟烈的恩怨。
“史佐治存心不负责任,你又不能在家里立足,你现在怎幺办?”潘伟烈一向的性格,是同情弱小,他最不喜欢骄傲和不可一世的人。因此,他十分可怜安娜:“这样好不好,你暂时到我家里住,我的父亲很开通,明珠又喜欢你,他们都会欢迎你的。”
“我知道你们一家人都好,但是,我这副样子,实在没有颜面到你家里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尊心。”安娜说:“我离开家庭的时候,我的几位哥哥给了我一些钱,我准备在外面找地方住。然后再安排今后的生活,不过,时间这样晚,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房子。”
潘伟烈想一想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的爸爸是干建筑业的,他们建了许多不同形式不同大小的住宅出售和出租。我打一个电话问一问他,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房子,如果有,我立刻可以向他要锁匙。”
“伟烈,今天幸好碰到你,”安娜感激地说:“我还没有吃过饭,我们找一间餐室,你再打电话好不好?”
潘伟烈带安娜去吃过晚饭。安娜吃晚饭时,潘伟烈打电话给他的朋友,去了很久,潘伟烈抹着汗回来,安娜着急地问:“怎样?你找不到你的朋友?”
“终于找到了,真是好不容易呀!我一共找了六处地方,才把他找着。”潘伟烈吐了一口气:“不过,还算好,他说有一座大厦,其中有一个单元,是一厅一室的,地方虽小,不过,里面厨房浴室都有,而且有一个小露台。这样的房子,我认为很适合你。”
“那好极了,我什幺时候可以搬进去呢?”
“他说明天才能取到锁匙,不过,你也不能立刻搬进去,起码应该买点东西,日用品,简单的家具,还有厨房用具,我看,你最快到明天才能搬进去。”
“明天才能搬进去,我今晚怎幺办?”安娜忧虑地说。“今晚暂时住在酒店,委屈一晚没关系。看样子,你还要请一个佣人,因为,你一向不惯做家务,又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请佣人?”安娜皱了皱眉头:“我一共只有一万一千元,要居住,又要吃饭,而且,孩子出世又要钱,如果再请一个佣人,恐怕我的钱很快就会用光了。”
“你的哥哥不是说过,你需要钱用,随时告诉他们?”“他们是这样说过的?但是,我不想再回去向他们要钱了。我已经在家中无立足之地,还怎幺好去拿钱?我准备等孩子出世之后,我自己找事做,维持生活。”
“暂时你还不可以出外做事。钱是要用的,你如果不够钱用,我每个月帮助你好了。佣人还是要请,你一个人料理不了一个家,而且,你也不适合劳动。”
“我用你的钱,更加没有理由,你肯这样帮助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等孩子快要出世的时候,再另外打算吧!谢谢你了!”
“你吃饱了没有?如果吃饱了,我就送你去找酒店,明天一早,我再陪你去看房子和买东酉。”潘伟烈问道:“你一个人住酒店怕不怕,如果你认为不方便,那幺,到我家里去住一晚吧!”
“我不想去打扰你的家人,我还是住酒店好了,一间高级点的酒店,只要不到房外走动,我看是没有关系的。”
潘伟烈送安娜找到酒店,然后自己回家去。他看见明珠,也没有把安娜的事告诉她,因为,他不想让安娜的丑事传出去,所以,他要代守秘密。
第二天,高夫人就病倒了。高夫人是长青树,很少生病,这一次,她为了安娜,又伤心,又生气。一夜之间,就气出病来了。安妮知道母亲生病,连忙回来探望,又知道安娜的事,她大为惋惜地说:“我早就劝她不要和姓史的来往,她又不肯听话。唉!也真难为她,一个人年纪轻轻,又娇养惯了,怎样在外生活?其实,她应该去找我,我和她是亲姐妹,我一定会照顾她的。”
“昨天潘家的孩子曾经把她送回来,说她在路上晕倒,现在,连姓潘的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安娜是不是出事了。”高夫人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她有孩子,可能又受了刺激,一个人在路上,是很危险的,这孩子也真是,她为什幺不去找我?”安妮还是叹气摇头:“妈妈,要不要派人出外找找她,或者登一份报纸,叫她立刻回来。”
“不要,千万不要,我把她赶出去,就不会容许她回来,不过我难免会想起她罢了,你们千万不要找她。”
安妮本来想劝母亲不要这样固执,不过,高夫人的脾气,她并非不知道,她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改变。别说安娜,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劝转她。
安妮没有办法,她只有暗中查访,本来,她想去找潘伟烈,可是,又觉得不方便。
潘伟烈向来同情弱小,对于安娜,他是无限同情,所以他差不多每一天都去看安娜一次。最初,安娜不肯请佣人,但是,潘伟烈坚持要请,他把家中的老佣人,介绍一个给安娜,每月工钱三百五十元。
安娜娇生惯养,当然不能没有佣人侍候。但是,每月支出太大,安娜渐渐感到手上钱不够用,她希望出外找点事情做。虽然,她还未中学毕业,不能赚许多钱,可是,凭她年轻貌美,一个月赚几百元,相信不会困难。这一点钱,起码可以支付工人的工钱,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敢和潘伟烈商量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潘伟烈必然会反对。潘伟烈说过要绝对支持她,但是,她却不想这样做。她说过不再回去求高家的人,她也不想要潘伟烈的支持,可是,一万元很快就用光,因此,她偷偷出外找事做。最初,她满怀信心,以为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吸引人,但是,她忽略了她体形已经变了,她是个有了孩子的人,身材自然不够美丽,加上她的学历又不够,所以,她虽然天天出外找事做,结果仍然是一事无成。
她开始有点悲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生活已经无法支持,将来再加上一个孩子,那她该怎幺办?孩子是要用很多钱的,她如何去应付呢!
她左思右想,考虑了很久,她觉得,有必要想一个彻底的办法。虽然,安娜很喜欢孩子,可是,既然史佐治不肯结婚,那幺,她将来生出的孩子,就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私生子在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就是亲戚朋友,也会看不起他,他将来也不会有幸福。
另一方面,安娜除非一辈子不结婚,否则,她也不适宜带一个孩子。她怀有私生子,别人会看不起她,此后,她也没有颜面见亲戚朋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孩子打掉,这样,对孩子,对本身,都有好处。
不过,她也曾听人说过,堕胎是很危险的,又何况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堕胎是很危险的。
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终于还是决定找潘伟烈商量,希望潘伟烈能给她个好主意。谁知道她话刚说出口,立刻就遭到潘伟烈的反对,他说:“为什幺要把孩子打掉,大人犯罪,可是,小孩子是没有罪的,你怎可以牺牲他?”
“如果我留下他,那我一生的前途就毁掉了,我总不能为他牺牲到底。而且,我又没有能力抚养,叫我用什幺方法,去把他抚养成人?我身上的钱,很快就会用光,用光了钱以后靠什幺过活,难道我一辈子依靠哥哥们为生?难道我真的要你负起我的担子?我也曾去找过事做,但是,人家一看见我的体形,就不要我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你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你要钱用,告诉我好了。虽然,我并不是百万富翁,可是,我相信可以资助你的生活费,你何必担心?”
“短时间,你或许可以支持我。但是,你能支持我一辈子吗?不可能吧!以后,我还是要自己应付一切的。既然我必须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就要为将来打算。”
“你知道不知道?堕胎有生命危险?你去堕胎,万一出了事,孩子当然没有,连你自己,也会送命。总之,不管怎样,我决不赞成你把孩子打掉。”
“我早就知道你不赞成了,但是,为了我的一生幸福,我已经决定不再要孩子。反正他已遗弃了我,我为什幺要为他抚养孩子?我单身一个人,就算每日只能赚很少的钱,我也可以应付自己的生活。”
“如果你去堕胎,以后我就不再理你。”潘伟烈非常生气,“这样好不好,为了你的安全,你把你的孩子养下来,如果你认为你的孩子对将来有妨碍,那你就把孩子交给我抚养,我负责教养孩子,完全用不着你担心。”
“把孩子交给你?你是个男人,怎样带孩子?而且,人家查问你此子何来呢?”
“人家说什幺话,我向来是不管的,我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我向来不损害别人,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如果人家问我,孩子是怎样得来的,我可以告诉他们,孩子是我所生的,孩子没有父亲,会被世人看不起,可是,如果孩子没有母亲,是不会被别人轻视的。”
“伟烈,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孩子像一个洋娃娃,只要把他放在一边,就可以长大了吗?孩子需要很多时间去抚养,你是个男人,对于孩子的事,你办不来,你不要跟我说笑了,还是让我把孩子打掉,这样,对每一方面都好,你也不用为我而麻烦。”
“安娜,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你去堕胎,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总之,你什幺都不用管,只要你把孩子养下来,以后的问题,由我一个人去应付。”
安娜见他那样认真,倒是怕了他,所以,她也不敢再坚持下去,只好任由事情的发展。潘伟烈见她不说话,便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出外找事做,你有了孩子,应该多休息,总之,一切有我帮忙。你安心把孩子养下来吧!等生下了孩子,你喜欢出外找事做也好,你喜欢怎样我都不会反对的。”
“好吧,我只有听你的话了!”安娜不得不这样说。
安娜对潘伟烈是感恩的,现在,除了潘伟烈,她也没有亲人了,如果她不听潘伟烈的话,又有谁去支持她?安娜自己也很明白,潘伟烈是关心和同情她的,更何况,潘伟烈是一个老实的人,他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得到潘伟烈的支持,安娜在她的小家庭内,过着安定舒适的生活,因为她在家中太无聊,她又不想在外走动,怕碰到熟人,自己不好意思,因此,佣人就教她织冷衫。安娜很聪明,一教就会,于是安娜有空的时候,就为孩子编织一些小羊毛衣和小袜子。
过去,在安娜眼中,只有吃喝玩乐是最有趣的事,对于家务和女红,她一向不感兴趣,甚至连看文艺片,她也不耐烦,她爱新鲜,更喜欢刺激。现在,她改变了,她喜欢宁静,喜欢安定,再也不喜欢胡闹。
同样的,过去安娜在伟烈眼中,她是个天真活泼,蹦蹦跳跳的人,是个毫不懂事的小女孩,因此,伟烈一直认为她只可以做小妹妹,决不能做情人。现在,看见她坐在家里,静静地编织毛衣,那安详、娴静的神态,又十足像一个温柔体贴的主妇。
所以,潘伟烈越来越对安娜产生好感,可能是由怜而生爱,又可能是日久生情,因此,他每天下了课,就到安娜的家中,有时候吃了晚饭才走,由于,天天见面,感情自然增加,每天见惯了,偶然一天不见,也会感到不习惯,在这样的情形下,难免会生情。
另一方面,高家的兄弟,一直在暗中查访,可是,香港虽然小,人烟稠密,而且,高夫人又声明不准登报找寻,因此之故,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安娜。
“倒不如请私家侦探吧!”天恩提议说。
“那不行,如果给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因为,我们查访安娜,是暗中进行,如果请私家侦探,万一秘密泄漏出去,母亲一定会见怪。”天伦说。
“我想起来了,那天舅舅说,因为安娜晕倒在地上,潘伟烈偶然遇见她,就把她送回来。我们只要去问潘伟烈,他一定会知道安娜在哪儿。”天培说:“天恩,你和他是同学,你明天回学校问他。”
“我天天见到潘伟烈,可是,我就想不起要问他。”天恩打一下自己的头:“我真没有用!”
第二天,在学校,天恩向潘伟烈追问安娜的情形。伟烈想起安娜的叮嘱,安娜因为不愿意接受高家任何人的帮助,因此,她一再嘱咐潘伟烈,不要把她现在的一切,告诉高家任何一个人。
由于安娜叮嘱过伟烈,因此,就算伟烈和天恩过去是好朋友,伟烈也不敢把安娜的近况告诉天恩。他只有撒谎说:“咦!你怎幺竟然向我打听起安娜来了?安娜是你的妹妹呀!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可是,安娜离家的晚上,我舅舅说你曾经把她送回家,后来她去了哪里,你不可能不知道。”
“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我倒想起来了。那晚,不知道安娜为了什幺,竟然在我的车前晕倒,我见她晕倒了,就把她送回家去,可是,你的舅舅又不让她进去,说这是高夫人的命令,我实在不明白,为什幺你妈妈会把安娜赶出来?”
第十章:
“这件事,经过情形很复杂,我以后再告诉你,后来,安娜到底去了哪儿,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吧!”
“我本来想向安娜查问为什幺要离开家庭,可是,安娜一句话也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后来,汽车驶出大马路,她就要我停车,她说要去找一个朋友,本来,我想送她前去,但是,她坚决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便在路上把她放下,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呢!”
“原来你也不知道,真是空欢喜一场,我也无可奈何了,只有回去向大哥报告。”天恩十分失望:“伟烈,如果你遇到安娜,请告诉我们。”
“那当然,如果我见到安娜,我不单只会告诉你,而且我会把她拉回家里去,”潘伟烈立刻答应下来。
天恩自然很失望,他没有想到,伟烈竟然也不知道安娜的下落,本来有一线希望,现在,又破灭了,去哪儿找安娜呢?高家本来就欠缺生气,一向以来,都是安娜蹦蹦跳跳,才令高家热闹起来,如今,连安娜都走了,还有什幺可以热闹兴奋的呢?而且,高夫人又为了安娜而病倒,天恩也希望把安娜的消息带回家,好令高夫人心内有一点安慰,虽然,表面上,高夫人十分讨厌安娜,其实,她还是爱安娜的,所以,她会关心安娜的消息。
天恩回到家里,向天伦和天培报告。天伦皱了皱眉说:“她到底去了哪里?所有亲戚朋友,所有她的同学都找过了,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她。”
“她很可能遇到意外,因为,潘伟烈遇见她的时候,她不是在路上晕倒吗?后来,她又一个人溜掉,她没有吃东西,又在怀孕,很容易会再次晕倒,如果没有人照应她,那幺,恐怕……恐怕她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恐怕她会因此而死去是不是?”天恩说:“如果她死了,那幺,医院或者警署会通知妈妈,因为,她是属于高家的。”
“我看还是请私家侦探吧!因为,我们没有目的地找,到底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找到。安娜身上只有一万一千元,很快就会用光,她没有钱,而且,又没有亲人照应她,她一个人,十分危险。”天培说。
“我实在不明白,安娜为什幺不回来找我们?就算她不敢回来,也可以给我们写封信,或者打电话到二哥的写字楼,她要钱用,也可以开句口,用不着自己躲起来,那只有苦了她自己,她真是太笨了。”
“安娜一向自尊心重,又爱面子,她大概不想依赖我们。而且,她或许已找到了佐治,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所以,她就不回来了。”这是天伦的见解。
“她找到了史佐治?”天恩弹了一下手指:“我想到一个方法了,史佐治的地址,妈妈知道的,只要我们找到史佐治,那幺,就一定可以找到安娜。”
“如果妈妈知道我们去找安娜,她可能会生气。”天伦说:“她又怎会把史佐治的地址给我们?不过,我们可以向天德打听,史佐治是天德的好朋友,他一定会知道史佐治的地址。”
“天德?自从安娜被逐出家门,他一直没有回来过,他在哪儿,我们也不知,又怎样问他?”
第二天,天伦又去找史佐治,可是,史佐治已经搬走了,于是,天伦的另一个希望又告幻灭,虽然,他和天恩、天培都想念安娜,可是,到此时候,他们也绝望了。
他们无缘看见安娜,而白莲却碰巧看见了她。这天,白莲下了班,她没有立刻回家,先去百货公司,买几件内衣,她刚买好,便看见安娜从童装部走过来,安娜穿著孕妇装,肚皮挺了起来,样子也成熟了。
最初,白莲还以为认错了人,因为,在白莲的印象中,安娜一向是个小妹妹,她不相信前面这个孕妇就是她,再说,她经常见到艾莉,可是,她就没有听艾莉说过安娜已经出嫁,不过,她的确很像安娜。因此,她走过去,对安娜叫了一声:“七小姐!”
安娜有点意外,她回过头去,看见白莲,她立刻感到难为情。因此,怀孕是她的秘密,而白莲过去又和高家有关,因此,她不愿意碰见白莲。
“七小姐,你来这儿买东西?买好没有?”
“已经买好了,你呢,也买东西?”安娜敷衍着。
“我刚下了班,来买几件内衣,七小姐有空吗?我请你吃下午茶,肯不肯赏脸?”白莲问。
“谢谢你,等会儿我还有事,改天吧!”安娜婉言谢绝了,她问:“你还在夜总会唱歌?”
“我已经不唱歌了,在一间商行做小职员,每天九时上班,五时下班。七小姐,我仍然住在以前的地方,你哪一天有空去看我,我请你饮茶。”
“好的,我一定会去拜会你。”安娜突然想起了说:“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少,她很可爱,也比小时候美丽,你应该感到安慰,而且也可以放心。”
“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艾莉对她很好。”
“你怎会知道?最近你曾经到过高家?”
“我哪有胆量回高家,被高夫人知道,有会有气呕,不过,我和艾莉有来往,她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我一次,所以,运好的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
“啊!”安娜心里想,白莲既然和高家的人来往,更不可把自己的行踪让她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她找了一个借口,匆匆地走了!
白莲觉得安娜变了,以前,她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心直口快,想着就做,现在行为慌张,言词闪烁,好象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以前判若两人。
因此,下一次看见艾莉,她就把遇见安娜的事,告诉了艾莉,她说:“想不到安娜那幺年轻,就出嫁了!”
“你怎会知道安娜已经出嫁?”艾莉感到奇怪。“我虽然不知道她哪一天出的嫁,不过,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看见她穿了孕妇装,如果她还未出嫁,又怎会怀孕呢?难道她是未出嫁的妈妈?”
“你说对了,安娜正是一个未出嫁的妈妈,”艾莉兴奋地说:“这真是一种报应,奶奶生平最疼爱安娜,把她当成天上的月亮,而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你知道吗?安娜被一个混血儿骗了,有了孩子,可是混血儿根本不肯认帐,奶奶亲自去求他,还是没有用,因此,奶奶一气之下,就把安娜赶走了,虽然,奶奶嘴巴硬,可是心里痛,安娜一走,她就病倒了,真活该!”
“安娜还是个小孩子,心地也不算坏,她被人这样欺负,我也为她感到不安。”
“我也并非幸灾乐祸,本来,我对安娜也不错,她良心也真好的,可是,我就痛恨奶奶,白莲,你想一想她怎样对我,又怎样对你?”
“她年纪大了,原谅她吧!她把安娜赶出去,那混血儿又不肯要她,真不知道她如何过活?”
“天培几兄弟到处找她呀!你知道安娜现在的地址吗?”艾莉向白莲查问。
白莲自然十分同情安娜,但她也说不上安娜的住址。本来,艾莉也不憎恨安娜,不过,由于高夫人太偏心了,所以,她就痛恨高夫人,由此而幸灾乐祸,认为安娜这一次被人遗弃,完全是高夫人的报应。
“安娜最近的情形不会很坏,因为,她的衣饰也很光洁,而且她还买了许多婴儿用品,看样她是决心要把孩子养下来。”白莲告诉艾莉关于安娜的情况。
“天培几兄弟天天找她,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离家之后,也没有去找过家里任何一个人,那天你看见安娜,你有没有问她住在什幺地方?”
“我根本没有机会问她,因为,她有意要避开我。本来,我想请她饮下午茶,她又说要赶时间不肯去。”白莲说:“她的行动很神秘,好象怕我知道她的一切似的,当时如果我知道她被高夫人赶出来,我一定会跟踪她回家,看看她现在的生活过得怎样?”
“真想不到,她本来是家中的宠儿,结果却得到这样的下场。”艾莉说:“我虽然不迷信,也不能不相信命运。”
“我也相信命运,我命中注定要一生孤独,没有资格享受家庭温暖。本来,我和天培相爱很深,彼此还为对方自杀殉情,结果,我仍然不容于他的家庭,而且天培还把我当作仇人。后来遇到何利文,以为可以有一个好归宿,但是,结果他的太太又及时赶到。”
“天培痛恨你,还不是张宝珠的奸计。张宝珠这个人真坏,她把你赶出去,又要来打倒我,我知道,她是想成为高家的女主人,等奶奶死了,她就可以专权。”
“她命运好,天伦怕她,夫人宠她,而且,她一人高家之门,就养下了儿子,如果她也像我一样,养下一个女儿,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
提起养孩子,就不由得艾莉一阵伤感,医生已经看过了,每一个都说她一切正常,可以怀孕,但是,她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怀孩子的任何迹象,这令她十分难过。
而且,高夫人对她越来越不好,经常挑剔她,本来,天培对她已没有爱的基础,再加上张宝珠的挑拨离间,高夫人不断说坏话,天培对她也冷淡许多。
艾莉想着,她说:“早知有今日,我就不应该嫁给天培。婚姻是要以爱情为基础的,虽然,我很爱天培,但是,天培并不爱我,我们虽则成了夫妇,可是,由于基础薄弱,我发觉他对我越来越冷淡。”
“天培并不是坏人,不过,他比较容易受人摆布,他未必对你不好,只是,听多了别人的闲话,他听信了,对你的感情自然会有影响,如果你能够令他答应你离开大家庭,在外面组织一个小家庭,那幺,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白莲分析着说。
“我何尝又不想搬出去,省得天天受张宝珠和奶奶的气。我在家里,根本没有发言权,好象是一个多余的人,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得不耐烦了。”艾莉叹气说:“可是,我有什幺办法令天培离开大家庭,他又怎会舍得离开他亲爱的母亲?”
“忍耐一点吧!艾莉,希望你养下一个孩子,那幺,她们都会对你好。只要她们对你好,不在天培面前搬弄是非,那幺,天培也会对你好,你看,天伦不是对张宝珠很好吗?他本来也不爱张宝珠呀!是夫人逼他和张宝珠结婚的,他原来有一个爱人,因为夫人嫌她穷,不准他们来往,后来,听说那位小姐去做修女了。唉!封建的那一套真害人,想不到,在现代社会还这样。”
“有钱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奶奶在外面不是顶进步,顶新潮吗?她是妇女界领袖,天天喊男女平等,女人地位要提高,可是,她怎样看待我们?简直不当我们是人,只当我们是机器,是为高家养儿育女的机器!”
白莲突然想起了说:“你要生孩子,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我的写字楼,有一个女同事,她结婚十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她的丈夫,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天天吵着要孩子。我的女同事怕他因为渴望有孩子,在外面恋上别的女人,因此,她到处去找医生,所有的妇产科医生都看过了,可是,仍然没有结果。一直拖了一年,我的女同事心急死了。后来有人介绍她去见一个德国医生。这个德国医生本领真大,看过一次,给她施了一次小小的手术,两个月后,她就怀孕了。前几个月,她养了一个男孩子,开心得简直不得了!”
“真的有这样有本领的医生?”艾莉半信半疑。
“很多人去找过他,都可以如愿,除非她真的没有生育能力,或者男方不能生育。可是,天培是健康的,你也怀过孕,证明你们两个都没有多大问题,既然这样,这个德国医生一定可以替你解决困难。”
“我去试试看也好,其实,就算他并非真有本领,检查一下也没有关系,这对我是没有影响的,只是不知道那位德国医生在哪儿?”
“如果你想去找他,明天我回写字楼,问我的同事。她养了一个儿子,开心得不得了,同时对那位德国医生感激得几乎把他当作再生父母,她一定乐意为你介绍那位医生的,明天,你打电话给我吧!”
“谢谢你,白莲,你人真好,一点不自私。换了别人,就不会这样热心,还会巴不得我永远不能生育呢!因为,只有我永远不会生孩子,运好才会永远受父母专宠。”艾莉由衷地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我将来可以养十个孩子,我一样会厚待运好,这并不是表示我是个好后母,只是为了报答你!”
“用不着说报答,人是有良心的,你待我好,我也应该待你好,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损害别人。我知道,你会对运好厚待,我一点也不担心。”
“一切拜托你了,我也应该回去,因为奶奶的身体还没有好。这几天,她也没有上班,如果我出外太久,她又会说我没有良心,她病了,也不侍候。”
“老人家有病,多花点时间照顾她吧!”白莲说:“其实,夫人也不是坏人,只是,她也像天培一样,喜欢听人家说闲话,而且,她又太看重孙儿。”
艾莉回到家里,听见高家之内,正有吵闹的声音。
自从安娜被逐出门,除了宝珠和艾莉勾心斗角,表面上,高家一切平静,更由于高夫人有病,因此,家里尤其要保持安静,今天突然吵起来,艾莉感到奇怪。
艾莉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失踪两个月的天德已经回来。他正跪在地上,而高夫人手上拿了一条鞭,她一面骂天德,一面用皮鞭抽向天德的身上。
由于安娜的事,东窗事发,天德知道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他出外暂避。他曾向史佐治要了两千元,他拿着这两千元,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本来,换了别人,可能已经安分守己,而且,两千元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是天德贪吃贪玩,两千元一转眼就花光了。
这些日子,他欠了别人许多钱,钱花光了,他还是不敢回来,继续在外面流浪。
后来,不仅债主临门,而且房屋的主人,也不肯再收留他,他没有办法,只好回家。
他回到家里,立刻被高夫人绑了起来,她审问天德关于史佐治的事,天德自知理亏,也没有话说,只有任由高夫人鞭打。
高夫人因为近来身体不好,气力不够,她渐渐有点喘气。天恩看见她这样子,连忙劝住她说:“妈,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打他,也没有办法把事情挽救过来,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放过他?”高夫人流下眼泪:“他这个人怎幺可以原谅?他把自己的妹妹害得流浪街头,害得她要做未出嫁的妈妈,他简直不是人,我不能够原谅他!”
天德真担心高夫人会把他赶走,如果他在外能够生活,那幺,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他硬着头皮回来,是因为他实在不能在外面立足,要是高夫人把他赶走,那幺,他一定会在外面流浪,变成乞丐。
天恩顾念兄弟之情,他也不想天德被逐出家门。安娜走了,安妮嫁了,安琪私奔,如果天德再被赶出去,一个大好家庭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人。
所以,他立刻为天德说情,他说:“妈妈,天德有什幺不对,你可以打他,罚他,可是,千万不要赶他走,他毕竟是我们的弟弟,是高家的后代,一定不能让他流落在外面。我们找七妹,已经找得好苦,如果你再把天德赶走,那幺,我们几兄弟也没有乐趣。”
天德十分感激天恩,因为,正如天恩所说,他宁愿被母亲打个半死,也不肯在外面流浪,因为,他在家中住得舒服,吃得好,穿得好,一向享受惯了,要他在外面受苦,他宁愿死掉。
只有一个人,是巴不得高夫人把天德赶出去的,那个人,就是贪得无厌的张宝珠。要是高夫人把天德赶走,就可以少一个人分家财,一份大大的家产,由他们三兄弟平分,那该有多好,如果天培和天恩意外死掉,那就更好,她可以把高家的家产独占。
不过,她又开不了口,因为,天德毕竟是高家的小主人,而她,只不过是媳妇罢了!高家本身的事,不容许她插嘴,而且,如果,她当众叫高夫人把天德赶走,天恩必然会大起反感,天培会恨她,就算天伦,也会对她产生反感,因此,她只有心内着急,一句话也不敢说。
艾莉是无所谓的,多少人争家产,她也无所谓,事实上,她在高家,并不受欢迎,而且也没有发言权,因此,她只有看事态发展,什幺想法也没有。
高夫人到底还念骨肉亲情,而且,赶走了安娜,她已经十分痛苦,她不想再赶走天德。虽然,她并不喜欢天德,但是,他毕竟是儿子呀!况且,他又没有做什幺大逆不道的事,也没有影响高家的声誉。
因此,高夫人挥了挥手说:“我不管他,不过,这一个月的零用钱,他没有资格领取,而且,他一个月之内,也不准出外,天恩,你去处理他吧!我不想再见他了!”
天恩很开心,很高兴,因为,他总算把弟弟留下来,宝珠就不快乐了,她还有点恨天恩。
高夫人回到房间去,天恩也带天德回房,张宝珠低哼一声说:“真莫名其妙,天德和安娜蛇鼠一巢,奶奶把安娜赶走,却把天德留下,真偏心!”
“你既然不服气,为什幺刚才你不叫奶奶把六少爷赶走?你在高家,一向掌大权,奶奶又听惯你的话,只要你一开口,奶奶一定会听你的!”艾莉知道她居心不良,故意气她说。
“哎唷,二少奶,我又没有开罪你,你怎幺烧到我的身上来了?我有什幺理由叫奶奶赶六少爷走?我又不是和六少爷有仇。而且,我也不是坏了心肠,想把六少爷赶走,好霸占人家的家产。”张宝珠立刻反攻,而且,还把她心里想的,全往人家身上推:“你不喜欢六少爷,你自己为什幺不说,却要推我去做坏人?”
“喂!你说话小心一点,我怎会不喜欢六少爷,刚才是你自己说奶奶不赶六少爷走,是奶奶不对。”
“我什幺时候说过奶奶不对?你自己背后说奶奶坏话,还想来害我,你,我拉你去见奶奶,让奶奶来评一评道理。”张宝珠发蛮了。
张宝珠要拉艾莉去见高夫人,艾莉自然不会去,因为,如果她去见高夫人,无论她对不对,结果,高夫人一样会偏向宝珠,她不想惹更多的麻烦,她避开一边道:“我什幺时候说过奶奶的闲话,你信口雌黄冤枉人。”
“我早就知道你没有胆量去见奶奶了,因为,你自己心里虚,你怕见奶奶。”宝珠哼了一声,如果她有气力,一定要把艾莉拖去见高夫人,乘机告她一状。
艾莉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把房门关上,她避免张宝珠再来找她的麻烦,因为,她知道张宝珠每分钟都想打击她,她一定要尽量小心,不可中计。
艾莉回到房间,运好还在睡午觉。艾莉本来想逗她玩,散散心的。可是,她仍然未醒,艾莉就不敢吵她。艾莉一个人独自无聊,她不由得想起心事。
她在想,未结婚之前,她在家里本来也过得很快乐,可是,现在出嫁了,反而一点幸福也没有。最大的原因,是张宝珠处处跟她为难,又爱挑拨是非,再加上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生养。因此,家姑不喜欢她,把她当作眼中钉。而天培,对她也一天比一天冷淡,过去天培对她已不算很好,因为,天培从未爱过她,可是还把她当做一个妻子。不知道是不是张宝珠在他的面前挑拨离间,近来天培常常夜归,而且又不大跟她说话。
她一直爱慕天培,希望嫁他为妻,现在,她已经是天培的太太,可是,她快乐吗,幸福吗?艾莉不是笨人,她也知道,天培爱的始终是白莲。
半夜,天培熟睡了,有时候,他会在梦中呼唤白莲的名字。如果他不想念白莲,又怎会呼唤她的名字?
当然,她也知道,白莲非常爱天培。既然两个人都深深相爱,为什幺不让他们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艾莉十分后悔,不该和天培结婚,这对任何一方面都没有好处。
艾莉正在想得入迷,突然,有人开亮电灯,天培走了进来。天培的面色不大对劲,他沉声说:“天都黑了,为什幺不开灯?房间黑麻麻的,你在做些什幺?”
“天培,你怎幺这样早就回来了?”艾莉跳起身来,她看一看手表,现在才只不过七点半钟。最近这几天,天培都没有回家吃饭,要等到午夜才回来。艾莉迎上去说:“刚才我正在想心事,因此忘了开灯。”
“又想心事,想什幺心事?我明白了,一定又在想大嫂,其实,你何必跟她吵架?大家伤和气?”
“我想心事跟她有什幺关系,我什幺时候和她吵过架?其实,是她骂我,我怕麻烦,所以躲回房间来。我对她已经够退让了,难道还认为我不够吗?”
“你们做女人的,喜欢说自己好,总有一套理由。其实,不管是谁对谁不对,她是大嫂,你应该让她几分,你又何必和她吵呢!”天培说:“你和她吵了,她不开心,妈妈也不开心,那又何必?而且,她有了身孕,不能动气,你就让她几分吧!”
“天培,你到底是我的丈夫,还是张宝珠的丈夫?你为什幺联合别人来欺负我?”艾莉气得哭了起来:“她有了孩子,就可以把我打死了吗?”
“你哭什幺呢?我也只不过劝劝你,大家同是一家人,不应该勾心斗角,应该互相体贴才是,如果你们过不去,我也没有颜面见大哥。再说,你常常骂她,侮辱她,也是不对,你没有听过长嫂为母?”
“好一个长嫂为母,凭你这一句话,我就应该要死在她的手上了,她骂我,欺负我,你反过来说我不是,你真的没有长眼睛。”
“艾莉,你近来为什幺脾气这样坏?我又没有开罪你,你为什幺连我也骂呢?”天培十分不满,“我只不过劝劝你,你不喜欢,可以不听!”
高夫人毕竟是个有魄力的人,天德回来后不久,她的身体也康复了,于是,她又继续上班工作。
安妮常常抱着她的胖儿子回来,一方面,是想令高夫人开心,因为,高夫人很喜欢这个小胖孙儿。另一方面,安妮也想打听一下安娜的消息,虽然,过去她和安娜,并非特别要好,不过,安娜毕竟是她的妹妹,她自然关心她。同时,她也了解高夫人的心,表面上,高夫人并不挂念安娜,其实,她心里是挂念的,只不过她的自尊心强,有话不肯说出口,所以,她把心事隐藏起来罢了!
过去,安妮未结婚之前,身体一向很坏,可是,自从她养了这个白胖的儿子,她的身体突然变好了。一方面,她心情愉快,如愿以偿,另一方面,本来她的家姑已算待她不错,她产下了儿子,更加把她当天上的宝,一天到晚,给她炖这炖那,她喜欢什幺,就给她什幺,家中连小姑小叔,也要听她的话。
幸而安妮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不会像宝珠那样,利用自己的地位,去压制别人,自己专权。她对小姑小叔,仍然很友善,因此,一家几口,生活得很融洽。不用说,大家更加把她宠得不得了,对她更言听计从。
一个人心境好了,身体自然会好,安妮也在这个条件之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
张宝珠很妒忌她,不过,由于她和安妮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因此,对她来说,没有利益上的影响。第一,安妮不会跟她争家产,第二安妮不会和她争权。
不过,她仍然妒忌安妮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儿子,总之,只要有人比她好,她就会受不了。
比如艾莉,她是张宝珠的好友,可是,为了争取夺利,宝珠连好朋友也要打垮,她不单只和艾莉吵架,而且,她还在高夫人的面前搬弄是非,又叫高夫人在天培面前,说艾莉如何如何不好。
天培是个孝顺儿子,再加上他从未爱过文莉,他和艾莉结婚,完全是顺从高夫人,同时也是为了向白莲报复。没有基础的爱情,自然是站不住脚的,因此之故,他对艾莉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冷淡。
有时候,天培也会回忆起过去的日子,他和白莲,也过了许多欢乐的日子。他是爱白莲的。可惜,他认为白莲背夫别恋,因此,天培对白莲,便由爱而生恨。
以前,他专心爱白莲,虽然为了多赚点钱,他常常出外应酬,不过他从不花天酒地,可是,和艾莉结婚之后,他认为自己不必负情感上的责任,因此,有时候,他会和一些交际花之类的女人来往。
如果天培未结婚,高夫人是绝对不赞成天培这样做的。因为,如果儿子一不小心,惹上麻烦,那幺,就会影响她的名誉。可是,天培已成家立室,有收入,有工作能力,他去玩女人,高夫人绝不会禁止。
而且,高夫人一向守旧,认为男人有三妻四妾,那是十分平常之事,不值得介意。又何况,艾莉完全没有生育,因此,高夫人更希望天培多娶一个妻子,可以为她生男育女,添孙添丁,因此,虽然她已明知天培近日喜欢跳舞喝酒,她也从不过问。
张宝珠知道这件事,自然十分高兴,因为,她认为可以趁机打击艾莉了。当然,文莉对于丈夫在外面的行动,是不大清楚的。因为,近来天培很少和她说话。
张宝珠知道艾莉不了解,她偏要文莉知道,她要气死艾莉。因此,她找着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竟然和艾莉说起心事来。
“唉!男人真是靠不住,好好的一个人,有时也会换了样,这种男人,实在可怕。”宝珠说道。
“为什幺叹气?”艾莉故意这样说:“是不是大少爷近日在外面不规矩,让你查到了?”
“我们的大少爷,才没有这份胆量,他在外面玩女人,不怕我要他的命。”宝珠轻轻松松地说着:“我们的天伦是个老实人,他是不会做坏事的,而且,我们一向夫妻恩爱,我又为他养下了儿子,他还有什幺不满意?”
“依你这样说,是另有别人了,那到底是谁?”艾莉并没有兴趣听这些事情,不过,她倒想听一听,宝珠又在说谁的是非:“是不是四姑爷在外面搞女人?”
“也不是四姑爷,四姑爷对四小姐,宠爱得不得了,而且,是他追求四小姐的,又不是四小姐用计逼他结婚,有良好爱情做基础,丈夫是不容易变心的。”
“说来说去,你还没有说到主题,到底是哪一个变了心,如果我不认识的,我也不想听了!”艾莉不耐烦起来。
“这个人,不单只你认识,而且还和你最亲近,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听了,会受不了刺激,所以,我还是不说好。”宝珠看了艾莉一眼,吃吃地笑。
艾莉并不是傻子,宝珠的话,她怎会听不懂?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问:“你别转弯抹角,到底是不是说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
“总算你聪明。”宝珠说:“天培在外面,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至于好到什幺程度,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天培和一个交际花要好,不会吧,天培不是这种人。”艾莉当然不会轻信,因为,张宝珠一向说话不真实,只有百分之三十是准确的,其余是她个人加盐加醋,故意把事情扩大,挑拨离间。
“他本来不是这种人,以前,白莲没有走,他的确是个好丈夫。对白莲,也好得不得了。不过,近来他的确变了。那个交际花,我们许多亲友都见过,我虽然没有机会见到,可是,天伦是见过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总相信天伦,因为他是老实人。”
“大少爷的话,我不会不相信,别人的话,我倒是不会听。不过,天培和女人在一起,并不见得就是要好,天培是个生意人,难免出外应酬,也难免和女人接触,如果和女人一起坐坐,也算是不规矩,那幺,天底下每一双男女都是情侣了!”
“我好心好意想提醒你,你既然不愿听,我也没有办法了。”宝珠说:“不过,我们大家都是女人,我不忍心你被丈夫拋弃。你想一想,如果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而那个女人,只是和天培好,那还简单。如果他们有了孩子,而你自己,又不能生育,那幺,你岂不是要吃亏吗?所以,你应该早打定主意。”
“谁说我不能生育?我见过所有的医生,他们都说我很正常。只不过,我暂时没有孩子罢了?”艾莉气得几乎想哭,她说:“如果天培在外面搞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要告诉奶奶,让她评评理!”
“奶奶?你以为奶奶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就错了,奶奶早就知道啦!可是奶奶向来不管这些事。她说,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而且,她一向喜欢抱孙,如果天培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奶奶还要立刻把她接回家里来呢!能养一个儿子就更妙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是故意要令我伤心,你想破坏我和天培的夫妻感情,过去,你也是这样拆散天培和白莲的,只不过上次是白莲,这一次换了我吧!”艾莉又伤心,又忿恨。
“真好笑!我又没有叫你和天培离婚,我只不过提醒你罢了!你不喜欢,可以不听,没有人会勉强你。”宝珠低哼一声:“你这种人,活该让丈夫拋弃你!”
“你当然希望我丈夫拋弃我,你的心地怎样,我难道不知道,你是个最恶毒的人。”艾莉心烦起来,再加上新愁旧恨,她把宝珠骂了一顿。
“嘿!你这个人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一心一意为你好,想提醒你预防,想不到,你竟然责怪到我的身上来,又不是我叫你的丈夫去寻花问柳,又不是我叫你的丈夫变心,你为什幺要忿恨我?”宝珠不服气地嚷着。
“你会拿出好心?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心,已经够好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打击我,想在高家专权。”艾莉索性放胆和宝珠吵一次,大不了离开高家:“现在天培出外搞女人,你当然高兴。因为,我快要被丈夫遗弃了,不过你也先别高兴,万一天培在外面养了儿子,那幺,第一个受影响的当然是我,第二个恐怕是你!”
“我会受什幺影响?天培又不是我的丈夫,他喜欢跟谁养孩子,跟我有什幺关系?”宝珠哼了一声。
“当然对你有影响,你一直希望,整个高家,只有你一个人能养儿子,这样,你就可以独占家产了,万一天培在外面与女人养了儿子,那幺,岂不是有人和你争家产吗?那对你有什幺好处。”
“依你说,我应该和你合作,帮助你,使天培不要变心,永远做你裙下之臣是不是?”宝珠说:“想不到,你很会掌握人心,不过你也把我看得太卑鄙了,为了自己得到家产,就希望人家没有儿子?”
宝珠并非真的这样大方,其实,艾莉的话,她是听进耳朵里的,不过,她也有一套想法,她知道天培只不过在外面闹闹花酒,和美丽的女人来往来往,可是,他是不会和人家养孩子,甚至金屋藏娇的,因此,她十分有把握,才会说得那样理直气壮。
“我用不着你跟我合作,也用不着你给我帮忙,一切都不需要,总之,我的事情,你不必问,我自己自然会处理,你可以省一点力气。”
“不管就不管,谁喜欢管你的事,将来你做了大老婆,有小妾侍茶,又有人代替你养儿子,我才替你开心呢!”
艾莉几乎被她气死,不过,她也再不想和宝珠斗嘴,她回到房间,越想越气,她哭了一场,然后打电话给白莲,约她下了班饮下午茶。
白莲是不会推却的,因为,她对朋友,一向很真诚,能够帮助人,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她立刻答应了,并且还告诉文莉,她查到德国医生的地址了。
艾莉心里想,只想找个人谈谈,本来,她可以回家诉苦,可是,她的母亲,并不像张宝珠的母亲,她一向不大理事,所以,她就算回家哭一整天也没有用。而且她还有嫂嫂,虽然那些嫂嫂并非坏人,可是,对艾莉不大关心。文莉已出嫁了,如果再回家去,那幺,面子上也过不去的。所以,她很少回家向家人诉苦。
唯一可以倾谈和吐露心事的人,就是白莲。白莲不会挖苦她,也不会说一些讽刺的话。白莲是个好人,她对别人总是十分的忍让。因此,艾莉很喜欢她。
白莲一看见艾莉,便对文莉说:“艾莉,我已经查到那个德国医生的地址了,他就住在香港的中山道,诊所一共有两个,你喜欢去哪一间……”
“白莲,你先别对我说这些,我有一件事情,要立刻告诉你的。”艾莉已经没有心情理会自己的生育问题,因为,如果没有丈夫,有儿女也没有用处。
“那你快说吧!我见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又在家里受了气?”白莲体贴地问道。
“那还用说吗?”艾莉眼睛一红,她说:“宝珠欺负我,那是不用说的了,现在,连天培也欺负我。”
“天培也欺负你,他为什幺欺负你?夫妻之间,难免会闹点意见,你也不必太介意,吵过了,就算了啦!”
“谁跟他吵,上一次,他为了宝珠骂我,我也算了,现在,他竟然在外面玩女人,他爱上一个交际花,他快要拋弃我了!”
白莲无法相信艾莉的话,因为,虽然天培也有缺点,耳根软,喜欢听人家说闲话,同时,又任由母亲摆布,不过,他仍然不失为一个重情感的人,他又怎会拋弃艾莉呢!因此,她摇一摇头说:“艾莉,你也未免太多疑了,或许,近来天培对你冷淡些,不过,这并不证明他变了心。而且,我也不相信天培会和那些坏女人在一起,他一向是个爱家的人,他不会做坏事。”
“张宝珠亲口告诉我,她说,天培和那个交际花鬼混的事,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而且,天伦还说亲眼见过天培和那女人在一起,这难道还会有错吗?”
“你连张宝珠的话也相信,怪不得你这样苦恼。张宝珠一向说话不负责任,而且又喜欢加盐添醋。以前,你已经吃过几次亏,应该要学精一点才是,为什幺还要听她的话呢?”白莲说:“你放心吧!天培绝对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对不起妻儿,我和他,也做了几年夫妻,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实在是个好丈夫。”
“对的,他可能是个好丈夫,可是,对于我,就不同了。为什幺会因人而异?其中亦有道理,因为,天培是真的爱你,他当然对你好,对你专一。但是,他对我并没有真爱,所以,他根本不用对我专一。而且,男人在外面应酬,一天到晚接触女人,很容易会受人引诱。如果天培心中不爱,那幺,别人当然不可能接近他。但是,天培根本不爱我,再加上张宝珠挑拨是非,奶奶又对我讨厌,所以,他移情别恋也有可能。”
“你们结婚的日子不算长,他这样快就移情别恋,那你真的要提防。”白莲说:“前几天,你说和天培吵嘴,两夫妻几天没有说话,会不会因为大家的感情冷淡了,他才会变心呢?还是有别的原因存在。”
“我也不大清楚,也许那交际花很迷人,把他完全迷住了。其实,我和天培结婚的初期,他对我也算不错,我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日子。”艾莉回忆着:“那时候,奶奶、天培都对我好,称赞我是最好的女人,自从我小产之后,奶奶开始讨厌我,而天培,也因为宝珠和奶奶的原故,对我的感情大不如前。”
“追根究底查原因,还是夫人和张宝珠不好,不过,你也不容易避开这两个人,除非你和天培搬开住。”
“以前天培也不肯搬开住,现在他迷上了交际花,他还会听我的话?更不会了。”艾莉十分难过,她想不到,她的婚姻会彻底失败:“看样子,我只有索性和天培离婚。”
“离婚?”白莲皱起了眉,“我绝对不赞成离婚,因为,第一,你是天培的合法妻子,你发觉丈夫有不对的地方,应该要查问清楚。第二,张宝珠说的话,未必可靠,在一切未弄明白之前,为什幺要离婚?”
“我当然不想离婚,我也有很多困难,第一,我离了婚,会被家人看不起,我和张宝珠不同,她是独生女,父母把她宠到天上。虽然,父亲对我也很疼爱,可是,我还有兄嫂,还有兄弟姐妹,我家里人多,嘴巴也多,第二,我实在爱天培,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和他离开,不过,唉……”
“你安静一点,离婚,总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对女人,那是很吃亏的事,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我离过婚,知道离婚的痛苦!因此,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如果天培肯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离开他,他平时对我冷淡,我可以忍耐,但是,他在外面玩女人,叫我怎咽得下这一口气?”
“那还不容易吗?你今晚等他回来,和他好好谈判,如果他在外面,逢场作戏,你就算了;相反的,如果他真的迷上了那女人,不再爱你,你也不必留恋,到时你可以离婚。”
“等天培回家谈谈?天培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回家了,我哪儿去找他谈?”艾莉说:“你不要以为天培仍然是以前的好丈夫,他已经完全变了。”
“他不回家,你也不用怕,你可以打电话去工厂找他,说有重要的话对他说,叫他下了班回家,你可以直接去工厂找他,你是他的太太,他没有理由不理你的。”
“好吧!让我立刻打电话给他。”艾莉接受白莲的提议,她立刻去打电话。白莲无聊地等着,她叫了一块奶油蛋糕,一面吃,一面等候艾莉。
大约过了五分钟,艾莉就回来了,白莲从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多幺不愉快了。白莲立刻问:“怎样了,找到天培吗?他怎样说?”
“找不到他,连影子也不见。”艾莉坐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说:“那边的职员,说天培一下班就走了,我问他们,天培去了哪里,他们又说不知道,看样子,天培一定是去找那个交际花。”
白莲已觉得事情不寻常,不过,她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因为,对艾莉不单只没有好处,还会令艾莉更加伤心。因此,白莲安慰她说:“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他,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可能今晚他就会回到家里来了,你耐心点吧!现在,什幺也不必想,先吃一块蛋糕,这儿的栗子蛋糕很不错呢!”
“你吃吧!我没有心情吃。”艾莉摇一摇头,她心情不好,这是必然的事,因为,每一个女人都重视丈夫和家庭,没有一个人喜欢被人拋弃的,艾莉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她自己又没有生育过孩子,这对于夫妻来说,是最没有保障了。万一天培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幺,他会更加毫无顾虑地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就算他不和艾莉离婚,对她也不会好。
艾莉无精打采回到家里,出乎意料之外,天培已经在家。艾莉看见天培,不由得一阵开心,刚才的不愉快,已忘记了一大半。天培见她回家,就问:“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回娘家了,你家里的人,又说你没有回去,你怎幺到现在才回来?”
“我……只不过去买点东西,”艾莉不敢告诉他和白莲在一起,“你找我找得那幺紧,到底有什幺事?”
“今晚我要去澳门,你替我收拾几件衣服。”
“去澳门?”艾莉的心一阵凉,刚才的开心,又化为乌有:“澳门有什幺地方好玩?而且,做生意,也没有理由要到澳门。”
“我并不是去澳门办事,不过,也可以说是去办公事,因为,有几个外国商人,想去澳门见识一下,他希望我能陪他去玩,我们向来和他们有生意来往,不能不勉为其难,陪他们去玩几天。”
“啊!原来你为了去澳门才回到家里来。否则,你可能永远不回来了。”艾莉十分伤感,她说:“不过,我怀疑你不是和什幺外国商人去澳门,看样子,你是去和你的女朋友度蜜月。”
“你说到哪儿去了,前两天,我没有回家,也是为了应酬那些外商,并不是为了别的,难道你以为我在外面好好享受吗?你在家里,养尊处优,当然不会知道在外面赚钱的人,是多幺辛苦。”
“我怎会不明白,我是一个人,我有思想的,不过,近来我听到很多有关你的闲话,你在外面,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天培先是一愣,后来,他说:“在外面应酬,难免会有女人,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说到跟谁要好,那就谈不上了,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又怎会和别人要好,你也太喜欢听闲话。”
“如果我听别人说的话,那幺,我真的是太喜欢听闲话了,可是,你大哥大嫂说的话,又算不算是闲话?”艾莉非常痛心,因为,天培不单只不认错,他还要责怪艾莉。
“大哥是全世界第一个好人,他不会随便说人家闲话,至于大嫂,她向来和你不大对头,前几天,你们还吵过呢!她又怎会和你谈心事?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虚构,艾莉,你在家里太无聊了。一个人无聊,就会胡思乱想,你多花点时间注意运好,同时,你最好赶快养一个儿女,有了孩子,精神有了寄托,你自然就会觉得日子过得容易,不会一天到晚找这个吵,找那个闹。”
“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做了错事,还把罪名推到别人的身上。好吧!你既然完全不讲理,我也不想跟你说那幺许多,你到底在外面是否有了情妇?”
“我早就说过没有,你又不相信,我有什幺办法?”天培摊一摊手:“不过我承认,为了生意关系,出外跳舞,闹闹花酒,甚至和女人们来来往往,那是难免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无论做什幺事情,我也不会过分,适可而止,我不会做对不起家庭的事。”
“如果你不喜欢我,要在外面玩女人,我也不会怪你,我们可以办离婚手续。”
“离婚?”天培摇一摇头,“我离过一次婚,受过离婚之苦,我不会再做傻事。而且,你又没有做错事,我为什幺要和你离婚?我不会随便拋弃一个女人,除非这个女人对不起我,否则,我们到底仍然是夫妻。”
“我很感激你这样厚待我。”艾莉苦笑一下:“你不和我离婚,似乎很赏脸,因为,你这样爱白莲,竟然也和她离婚,可是,我宁愿你不爱我,也总比现在好。”
“你现在有什幺不好?住大洋房,有汽车,喜欢买珠宝就买珠宝,喜欢买漂亮的衣服,就买漂亮的衣服,没有一个人会禁止你。而且,你出入绝对自由,这样的生活,你应该要感到满意才是。”
“满意,是的,有钱人家,喜欢什幺就买什幺,可是,我仍是得不到欢乐,也买不到心。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应酬,我一天难得见你一次,家里又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温暖,我只好和运好作伴,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幺好?”
“那你到底喜欢怎样?才能令你满意?”天培皱起了眉头,他说:“你可以坦白说出来。”
“我喜欢的事情多着了,可是,你是不会答应的,又有什幺用处。”艾莉叹了一口气:“我喜欢出外做事,你们不许,我喜欢搬出去住,组织一个小家庭,可是你又不同意。”
“你的要求是没有道理的,第一,你有丈夫,有家庭,有女儿,身为家庭主妇,应该留在家中,料理家务,我们又不用你赚钱,你何必出外做事,第二,你要搬出去住,那对你来说,更是有损无益,因为,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你还吵着寂寞无聊,如果搬出去住,你的日子怎样过?因此,你两项要求,我都无法办到。”
“那还有什幺好说,一切都由你作主,我只不过是你的附属品罢了!”艾莉十分失望,而且,心情更加恶劣,因为,无论她怎样说,仍然无法摆脱这个家。
“不愉快的事,不要再提了,你还是赶快为我准备几件衣服,让我出门吧!你如果觉得闷,可以回娘家找人陪你,你又不是没有钱,只要你肯请客,不愁没有人陪你。”天培看了看腕表说道。
艾莉无可奈何,她只有为天培准备一切,虽然,她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天培去澳门到底为了什幺,不过,她知道,他必然又去花天酒地。
养一个孩子,她这样对自己说,有了孩子,天培就不敢轻视她,起码,奶奶会对她好一点,如果她能养一个儿子,天培必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
第二天,艾莉立刻去找白莲,要白莲带她去找德国医生检查。白莲也知道她心里着急,因此,为她告了半天假,然后陪她去看医生。
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艾莉和白莲都在等待结果,当然,艾莉希望有好消息,如果那德国医生,说她可以生育,她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可是,十分不幸,经过检查之后,那德国医生告诉艾莉,她本来身体很好,照道理,生育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自从她上次小产后,子宫受了伤害,因此,她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艾莉几乎晕了过去,白莲连忙用英语问医生:“有没有补救的方法,难道连百分之一的希望也没有?”
“没有,”医生摇一摇头:“我已经肯定地答复你了,她不可能再生育,如果她仍然有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说得那幺肯定,难道,你以为我不了解她的心情!”
白莲了解这个医生的脾气,他一向说话大胆,但是,也诊断正确,他从来不会说话安慰人,所以,白莲知道,艾莉真的没有希望了。
坐到车上,艾莉哭得很伤心,这也难怪她,因为,每一个女人,都喜欢有小孩子。更何况,艾莉的处境,与人不同,万一高夫人知道她永远不能生育,不把她赶走才怪。就算是天培,为了继续香火要男儿,他也会另外想办法,还有什幺办法可想?自然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艾莉想离婚,可是,离婚也不会有好处,因为,她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她无论嫁给谁,也不会受人欢迎。
她现在要责怪谁?没有人可以埋怨,只有埋怨自己命运不好就是了,因为,如果她不是不小心小产了,那幺,她现在已经把孩子养了下来。
自然,她并不知道,她所以小产,完全是宝珠在补药里下了堕胎药,如果她知道宝珠害她,那幺,她是不会放过张宝珠的。
白莲也没有办法安慰艾莉,因为,换了别人,也会伤心难过。白莲是同情艾莉的,可是,同情又有什幺用。她不可能帮助她,谁也无能为力。
白莲只有说:“艾莉,不要伤心了,事情既已如此,伤心也没有用,你只有好好对待天培,忍点气,希望会感动他吧!不过,高夫人思想陈旧,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形,必然会不高兴,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家把这一切告诉他们,希望将来高夫人会有所转变。”
“她怎会转变?她知道我不能生育,必然会把我赶走,我现在,也是过一天算一天,当然,我会保守秘密,可是,秘密总有揭穿的一天。”
“再说身体要紧,你也要乐观些,不可太悲伤,人总有不如意的事情。哪一个人真正过着十全十美的幸福美满的生活?有些人没有钱,有些没有爱,有些没有儿女……总之,各有一本难念的经。”
艾莉点了点头,白莲把她送回家(一到街口为止,因为,她从不愿走到高家大门附近),她自己也回家去了,白太太问她为什幺比平时提早回家?白莲说:“今天我陪艾莉去见医生,请了半天假。”
“艾莉是不是去看那德国医生?”白太太问。
白莲点一点头,她说:“真不幸,医生证明艾莉不能生育,这个医生,一向很准确,给他看过的,如果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看样子,天培又要离婚了,也活该,你好好的,他竟然拋弃你,他这样下去,再娶一百个女人,也不可能过完这一辈子!”
“其实,也不关他的事,一切都是高夫人摆布的,高夫人本来也不是坏人,不过,她就是喜欢听人家说闲话,那个张宝珠,良心太坏,一天到晚总是要折磨人。”白莲说:“天培又太没有主意!”
白莲和白太太谈着,白莉放学回来了。自从田亮和那位富家小姐结婚之后,白莉有一段时期,十分哀伤,她每天无精打采,无心上学,无心吃饭,一切都提不起精神来,白太太和白莲,都很为她担心。
时间是最好的冲刷剂,一天天过去,白莉对田亮,也渐渐遗忘了。其实,人家已成家立室,就算不把他遗忘,田亮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了。
近来,白莉又像以前一样活泼,白太太和白莲才松了一口气。关于白莉的终身大事,白莲也曾和白太太讨论过:“阿莉年纪也不小了,她应该有一个男朋友。”
“她还小呢!应该要专心读书,大姐辛辛苦苦赚钱回来供她读书,她没有用心去读,还要交朋友,也太不应该了。”白太太说:“况且,你也没有男朋友,她怎可以骑在你的头上?你不用管她!”
“妈,你有这种思想,就不对了,她怎可以和我比?难道我一辈子不结婚,她就要跟着我不结婚吗?那是没有道理的,况且,我已结过一次婚,订过一次婚,曾经历尽沧海,我也不想再结婚了,可是,阿莉是要出嫁的呀!我们应该关心她的婚事。”
“你对她还关心不够?你把田亮让给她,可是,她连一个田亮都守不住,那还有什幺好说呢?”
“这又不关阿莉的事,因为,田亮并不爱她,勉强也没有用。而且那富家小姐,追田亮很紧,田亮为了利用她发展自己的事业,当然难免转移感情。”
“总之,阿莉的事,由她自己去解决,你也不必为她担心,她要恋爱,自然会找对象,不过,我还是希望她毕业之后,找事情做,先帮助家庭,然后才谈恋爱,她对家庭,也该负责任……”
白太太的话,有一半是对的,白莉的爱情,应该由她自己去处理,关心她也没有用,如果白莲再为她介绍一个男朋友,而那男孩子又不喜欢阿莉,阿莉岂不是多伤心一次?
所以,白莲也没有再过问她,只是鼓励她多参加社会活动,多交点朋友,不要整天关在房子里。
近年,白莲过的生活,也很舒服。虽然,她难免寂寞一点,可是,还是过得很安宁。一个人要心安舒泰,才可以生活愉快,就像艾莉,虽然她有丈夫,有家庭,生活无忧,可是,她并不快乐。
张宝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看样子,她又快要生孩子了。本来,自从安娜走后,高夫人病了,高家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显得特别死气沉沉,可是近来,高夫人又在忙着筹备婴儿的用品。目前因为天培仍未有生育,因此,人丁仍算是很少,有一个人要添丁,高夫人自然是很开心的了。因此,她特别请了室内设计师回来,为未来的婴儿,准备了一个育儿室。
张太太来看女儿,见到高夫人,便笑着问她:“亲家奶奶,这一次,你希望生男孙还是生女孙?”
“当然是生男孙,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高家也只不过生了家宝一个男孩子,我自然希望多几个男的。不过,要是养一个女孩子,我也不会怪大嫂。”
“亲家奶奶,有了儿子,要有女儿,那才是好事,正所谓有儿有女一对宝。要是有儿无女,有女无儿,都是美中不足。而且,最理想是生一个儿子,再生一个女儿,然后又生一个儿子,这叫着梅花间竹。”
“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如果别人养女儿,我就会不开心。大嫂就不同了,她已经养了一个儿子,如果再养一个女儿,也不可责怪她。”
“宝珠一向喜欢女孩子,她是希望养一个女的,如果养一个女儿,也像家宝那样可爱,也很不错呢!”张太太说道。
高夫人和张太太是好朋友,当然比较容易谈话。而且,高夫人一高疼爱张宝珠,别说她一入门,就养下一个儿子,就算她从未养过孩子,由于有张太太的关系,高夫人对她也会特别优待。
如果说夫妻没有感情,就不幸福,那也不尽然。天伦何尝爱过宝珠?他爱的本来是念梨,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快要做第二个孩子的爸爸了,他和宝珠的感情不是很好?起码说,他是个好丈夫,绝对不会有错。
一切大权,都集中在张宝珠的手上,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幺就有什幺,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得到一切,仍想要打击别人。
所以,很多人都牺牲在她的手上,白莲、艾莉、天培,以后,她仍然要弄权,直至把对手全部打垮为止。
现在,唯一的对手,自然就是艾莉!因为,安妮和安琪,已分别嫁了出去,而安娜,也被高夫人逐出家门,天德和天恩仍未结婚,留下来的,不是只有一个艾莉吗?所以,她要处处与艾莉为难。
安琪已度蜜月回来,虽然,她已顺利和马希浩结婚,不过,她仍然想念家庭,不愿意因此而与家庭脱离,所以,她由外国回来不久,立刻打电话去高家,希望通过安娜的关系,和高夫人联络。
马希浩天天打电话去高家,可是,没有一次能把安娜找着,每一次,高家的人,总是说安娜不在家,问他们安娜什幺时候会在家里,对方又说不知道。
马希浩很想查问一下原因,但是,又没有胆量,因为他不知道高夫人会用什幺手段对付安琪,他当然不愿意暴露安琪的身份,因此,也就不敢再问下去了。
“安娜到底去了哪里?真叫人莫名其妙!”安琪和马希浩在揣测着:“如果她在家里,那幺,她一定会接电话,家里的人,也不会这样没有礼貌,难道安娜出国了?”
“我也不大清楚,我也不敢问,因为,我查问他们,他们同样也会查问我的。”马希浩说。
“安娜这条路行不通,那幺,我只有去向安妮那方面查问,本来平时我和安妮也说得来,她一定会帮助我的。”安琪决定了。
第二天,安琪带了礼物,和马希浩一起去看安妮。安妮看见安琪,十分开心,她连忙问:“三姐,你什幺时候回来的,我很担心,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见到你!”
“我是刚回来不久,一回来,就想起你,怎幺,还添了一个小宝贝,怪不得你比以前更漂亮更丰满。”
“你也漂亮了许多呢!”安妮显然比以前活泼,她开心地说:“三姐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今晚,一定要在我家里吃一顿晚饭,大家谈谈。”
“应该由我们请你和佑才吃饭。”安琪有点难为情,因为,她过去和马希浩秘密来往,所以,安妮没有见过马希浩;“佑才的生意好吗?”
“还算不错,他每天都在忙着,每天要到六七点钟才能回家。生意人,没办法,幸而家里有一个小孩子,时间容易打发过去,一下子就过了一天。”
“你最近有没有回家,妈妈和每个人都好吗?”
“前些日子,妈妈病了一场,最近身体已好,大嫂又快要养孩子了,妈妈兴奋得不得了。妈妈一天到晚就想着抱孙子,别的都不感兴趣。”
“安娜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调皮?”
“安娜?”安妮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马希浩说:“既然大家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说了,安娜已经被妈妈逐出家门,有好几个月了。”
“被妈妈逐出家门,那怎幺可能呢?”安琪大为惊奇,“安娜一向是妈妈最宠爱的,她舍得把安娜赶走?”
“最初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信,我连忙赶回家去,才知道真的有这幺一回事,想不到妈妈狠起心来,连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不要。”安妮对安琪说:“不过,妈妈也曾告诉我,她虽然恨安娜,但是,本来也不至于把她赶走,可是,她一向大公无私,家里任何人犯了错,都要依照家规执行,因此她不得不硬起心肠把安娜赶走。”
“安娜到底犯了什幺错,要把她赶走?”安琪问。
“还不是为了那个混血儿史佐治?这个人,我早就说过他不好,偏偏七妹年少无知,竟然被他骗到了,七妹有了孩子,史佐治又不肯负责任,妈妈当然不能让七妹在家里养私生子,因此,她就把安娜赶了出去。”
“我也劝告过安娜,告诉她史佐治并不是好人,可是,安娜老是说我们对混血儿有偏见,真想不到,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安琪说:“不过,妈妈把安娜赶走,也不是办法,因为安娜有了孩子,而且,又没有人照顾她,把她赶出去。简直是把她赶到枉死城。”
“我也是这样说,可是,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妈妈已经把安娜赶走了,我想劝妈妈不要这样做也不可能。这些日子,我和大哥、二哥,天恩到处找安娜,也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会不会发生了意外?”马希浩也十分关心,因为,安娜曾经帮了他和安琪一个大忙,没有她,安琪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勇气答应他的婚事。
“我们也不大清楚,她手上有一万一千元,不过,她离家已数月,而且,她一向又不会理财,恐怕早就把钱用光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过。”
“我们这一次回来,本来想通知安娜,好让我有机会回家,向妈妈陪罪,可是,既然安娜已被逐出去,看样子,我这一辈子,恐怕也很难有机会再回家了。”
“三姐,你不用难过。”安妮说:“虽然,安娜不在家,可是,我会设法帮你的忙,你放心好了,妈妈那一方面,我会跟你说好话的!”
“真的,那真谢谢你!”安琪握着安妮的手:“希浩家已没有人,如果,我再失去家庭,那幺,我们就会变得很孤独。因此,我希望得到妈妈的谅解!”
“你们那幺年轻,用不着担心会孤独,等你们有了孩子,就不会再寂寞了。”安妮笑着说。
安琪和马希浩作会心的微笑,她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自然会感到幸福,感到美满。安妮也是一样,更何况,她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安妮姐妹之情,一向很重。安娜走了,她已经感到不安,认为三姐妹又少了一人,所以,这一次安琪回来,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她的忙,让她回家团聚。
第二天,安妮立刻回娘家,这一次,她连宝贝儿子也没有带,高夫人一下了班回来就见到安妮,她又高兴,又担心。高兴女儿回娘家,(因为现在只有她一个女儿)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安妮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因此,她连忙问:“安妮,你没事吧!”
“我没有事,孩子也很好,”安妮似乎明白高夫人的心事,她说:“妈妈,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女人第一次养孩子,时间是比较长。第二次生孩子就不同了,时间会缩短。所以,宝珠进医院前后也只不过四小时,就养了一个近八磅重的女孩子。
孩子红红白白,头发有点微曲,样子很可爱。最初,高夫人听见宝珠养了一个女孩子,有点不大开心,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大说话罢了!可是,当张太大把孩子抱过来,走到高夫人的身边的时候,对高夫人说:“亲家奶奶,你这个孙女儿,简直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就连医生也说她像祖母。”
“像我?”高夫人立刻兴奋起来,她站起来,把孩子接过一看,左看右看,最初没有什幺发现,可是,张太太说孩子像她,天伦也这样说,她越看越觉得这女孩子很像安娜,人人都说安娜像她,那幺,岂不是也等于这女孩子像她吗?高夫人失去安娜,她对这孙女儿忽然产生浓厚的亲切感,她笑了笑说:“果然有点像我,这孩子很有趣,皮肤也很不错。”
“孩子像你,皮肤哪能不好,样子怎能不美,她将来呀!不用说,也像祖母一样,是个美人。”
“亲家奶奶,你怎幺把我说进去了,孩子美又关我什幺事?”高夫人开心得不得了。
“为什幺不关你的事!”张太太存心讨好高夫人:“这孩子像你呀!没有美丽的祖母,又怎会有美丽的孙儿?她真够福气,长像和祖母一模一样,将来一定是祖母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
“她是我的孙女儿,我当然疼爱了。”高夫人把孩子抱紧一点,她确实是喜欢这孩子:“高家人丁不多,个个孙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妈妈,你还没有为孩子取一个名字呢!”天伦说。
“让我想一想,她的哥哥叫家宝,她……就叫明珠好不好,表示她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这个名字好极了,”张太太和天伦都表示高兴,因为,高夫人所取的名字,完全表现出她非常喜欢这个孙女。
高夫人立刻打电话回家,向艾莉查问,问她有没有不断添香,并且告诉艾莉,宝珠产了一个孙女。
“原来是一个女儿,我还一直为她求神,希望她产一个儿子呢!”艾莉故意这样说:“因为我知道奶奶一向喜欢男孩,而且,女孩子又不可以继承香烟。”
“二嫂,你有这种思想,就不对了,男孩子和女孩子还不是一样吗,根本就没有差别。”
艾莉听了高夫人的话,知道碰了一个钉子,她痛恨自己,无论说些什幺话,总是不管用。总之,她就是不受欢迎,她更想不到高夫人会喜欢宝珠的女儿。
“这个孙女儿,我很喜欢,等大嫂回来,你千万别乱说话。”高夫人叮嘱她说:“大嫂刚养了孩子,受不得刺激,你可不要乱说话刺激她!”
艾莉当然说了一声知道,高夫人挂断线后,艾莉也重重地挂上了电话,冯家善一直在偷偷地留意,等艾莉挂上电话,他就走了出来:“二少奶,为什幺这样生气?”
“谁说我生气?我只不过忙着去念经房罢了!”艾莉一向知道冯家善不是好人,因此,她不敢惹他:“大少奶养了一个千金,我要为她多烧点香。”
“原来大少奶养了女儿,她真好福气,养了一个儿子,又养一个女儿,下一次又养一个儿子,这样,就不断会出现一个好字,一个男一个女,不是一个好字吗?”
“我不懂得这许多,只知道替人家高兴。”艾莉不想和他多说,她连忙走到念经房,其实,她哪里有这诚心,会为宝珠烧香。她回到念经房,也是呆坐罢了,不过,她为了怕高夫人,香仍然不能不烧。
张宝珠一直渴望养一个女孩子,这一次,她如愿以偿,当然十分高兴。最难得的是,连高夫人也喜欢这女孩子。在宝珠住院休息期间,高夫人每一天都到医院看孙女儿,当然也会带点营养丰富,好吃的食物给媳妇。起初,张宝珠还有点担心,以为高夫人会不喜欢女孩子,因为,高夫人一向的口号,是男孩第一,女孩子是赔本货,如果她喜欢女孩子,她早就把运好宠到天上了,也不会这样冷落她。虽然,近日来,高夫人对运好的态度已有改变,对她比以前爱护了,有时也会逗她玩玩,而且叮嘱艾莉要好好待她,绝对不能怠慢。
不过和宝珠的孩子比起来,就相差得太远了。过去高夫人当然最疼爱家宝,现在,虽然明珠仍然未能代替家宝的地位,不过,也相差不很远。
所以,张宝珠在高家的地位,又升了一级。当然啦,她有本事,会生儿育女,以后,高夫人还要依靠她,为高家添丁。虽然高家有四个儿子,但是天恩和天德,仍在求学时期,而天培的妻子,又是个连蛋也不会生一个的女人,所以,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张宝珠的身上。
如此一来,张宝珠就更加骄傲,更加的以为了不起了。当她带着她的女儿明珠回家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向她祝贺,就算是艾莉吧,她也要装一副样子,表示欢迎宝珠,宝珠对她呢,是用一种不屑的态度,艾莉叫她的时候,她只是用鼻孔应了一声。
艾莉当然很难过,不过,她处于劣境,想反抗,想报复,是很不容易的,她只好忍气吞声,偷偷怨自己命苦。
这天,天培预先得到高夫人的通知,他特地提早回家,并且在家中吃晚饭,近来,他是很少在家里吃晚饭的,偶而才有一次。吃过晚饭,各自回房,艾莉和天培也回到房间里来,天培靠在椅上看电视,艾莉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天培,我有话跟你说。”
“坐在这儿说吧!”天培的眼睛,仍然投向电视机银幕上,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天培,我并不是想说你母亲的闲话,不过,她也太偏心了。你看她,对宝珠的女儿那幺好,可是,对我们的运好就不同了。好象运好不是她的孙女。”
“这也难怪她,老人家,总有些陈旧的思想,因为运好出世的时候,她病了一场,因此她对运好的感情不大好,不过,近来妈妈对运好已经很不错了,有很多玩具和衣服,都是妈妈买给她的。”
“但是仍然比不上宝珠的女儿,还有孩子们的名字,我知道孩子们的名字,都是奶奶取的。宝珠的大儿子叫家宝,那是家中之宝的意思,而宝珠的女儿叫明珠,是掌上明珠的意思,为什幺奶奶偏偏要把一个这样难听的名字,加在运好的身上,运好这个名字,是那些穷人家,没有知识的人才会取的。”
“这一点,你又不明白了,其实,妈妈是一片苦心,运好的意思,是希望孩子运气好,这是为她祈福啊!有什幺不好呢?而且,小孩子的名字,是无关紧要的,她不喜欢,等她长大后,可以另取一个。”
“你这个人真莫名其妙,运好是你的女儿,你不单只不为她着想,反而要帮着别人对付自己的女儿,你对我不好,人家欺负我你不理,你也可以不管,但是,运好是你的女儿,你有义务要保护她!”
“我不保护她吗?又没有人欺负她,叫我怎样去保护?艾莉,你别小心眼好不好,我也知道,大嫂养了一个孩子,你很不开心。女人呀总是小气,爱妒忌,不过,你也不用妒忌别人,你也可以养一个呀!”
“我给你气死了,你这个人简直糊涂,我看你将来怎样过,”艾莉恨得顿着地:“你弄到妻离家破,你还不怕,将来你一定会更悲惨。”
近来艾莉老是喜欢跟天培争吵,无论大小事情,两个人总有不同的意见。天培一向怕女人发狠。过去,白莲是顶温柔的,从来没有恶言恶语,和天培吵过一次,大不了为了白太太,两个人曾经闹得不大愉快,不过,白莲的态度,毕竟温柔,而且,天培又确实很爱白莲,所以,就算白莲有缺点,天培也会原谅她。然而,艾莉就不同了,他从来没有爱过艾莉,结婚之后,由于艾莉对他极力体贴,而且,又爱护运好,因此,天培也曾对她产生过好感,极力厚待她。可是,最近又不同了,艾莉一开口就和他吵,今天培十分讨厌。所以,对艾莉就越来越没有感情,他听见艾莉又开口咒他,他一生气,披起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艾莉非常痛心,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天培走出家门,他越来越不想回家,他并非讨厌家人,只是不想见到艾莉,以免又和她争吵,可是,家毕竟是家,离开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他想到那个交际花媚媚,虽然,大培并非爱慕她,当然更不会追求她,可是,有时候无聊,他也会去找她坐坐,喝一杯酒,或者吃一顿消夜,媚媚的好处,是温柔体贴,懂得讨人喜欢,她从来不会发脾气。
天培也明白,这种交际花,大家玩玩不要紧,可是千万不能沉迷,因为她们并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在她们的一生中,有许多许多的男人,天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而且她们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因为,她们爱上了一个,以后就休想赚钱,她们讨好男人。无非为了钱吧!
所以,天培感到无聊时,就花钱去寻求欢笑,媚媚在男人的面前,永远是充满笑容的。她们不会抱怨,不会?嗦,不会挑拨,不会寻事生非,也不会过问男人的私事,更不会管束男人的自由。
她们也会妒忌、小气、猜疑,但她们只会说一些令人听了舒服的话,所以,只要男人有钱,都喜欢去找她们。
天培到媚媚家,媚媚穿著十分漂亮的睡袍,她一看见天培,就很高兴,拉着他的手,亲热地问:“为什幺好几天没有来看我,是不是我得罪了你?”
“你永远不会得罪我,你是个可人儿,”天培捏了一下她的脸,“我只不过为了公司的事,去了澳门几天。”
“啊!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媚媚没往下说去,她问:“吃过晚饭没有,要不要我弄几道可口小菜?”
“晚饭吃过了,我想去夜总会跳一晚舞,你有没有空陪我?”天培问媚媚。
“我当然有空,你来了,我怎能不陪你?你随便坐会儿,我给你倒一杯酒,只要十分钟,等我换好衣服,就可以陪你上夜总会消遣了。”
媚媚高高兴兴地回房间换衣服,天培一面喝酒,一面看电视,十分悠闲,同时又没有人骚扰他。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媚媚已换了一件银紫色的旗袍出来,作为交际花,当然有几分姿色,再加上会打扮,因此,媚媚看起来也十分美丽。
天培和她一起出门去了,媚媚处处讨天培开心,令天培心情十分愉快。
媚媚亲热地挽着天培的手,两个人在娱乐场所出现,像一双情侣。其实,天培和媚媚的关系很微妙,表面上,两个人很亲热,其实,两个人连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媚媚,是个交际花,陪男人睡睡觉,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有人肯付钱,那幺,她愿意做任何人的情妇。问题是,天培一直维持一个限度,他并非是完全正派的男人,也不是见了美丽女人不喜欢,不过,他认为男人出外玩,要有一个限度,如果和媚媚搭上了关系,那幺,以后恐怕就会惹上麻烦了,他是不愿意有麻烦的。
媚媚和天培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清白,不过,外间人并不了解,见他们出双入对,而且又十分亲热,因此,许多人都以为他们有不寻常的关系。
就连天伦,他也认为天培在外面寻花问柳,是很不应该的一回事,因此,当两兄弟一起闲聊的时候,天伦就对天培说:“二弟,听说你近来和一个交际花很要好?”
“有时候我会去找她,不过,我们之间,只不过是朋友罢了!你不要以为我和她拉上了关系。”
“男人和女人单独相处,不可能没有关系,如果你只想交个朋友,你也不会去找一个交际花。而且,你自己有妻子,也不愁会寂寞,为什幺要和这些掏金娘子来往?你钱花在她的身上,她只不过把你当作福伯。”
“这一点我也明白,因此,我只不过和她玩玩,向来不会讲真,不过,这个女人,也很讨人喜欢,在她身上花了钱,还是值得的,我最不喜欢那些愁眉苦脸的女人,当你下了班,身心疲倦的时候,她不是向你诉苦,便是向你诸多查问,这一种女人,见了就讨厌。”
“女人多数是这样的,尤其是做了人家太太的女人,她们更加喜欢管丈夫,无论大小事情,都要过问,你也不能怪二嫂,你大嫂又何尝不是一样。”
“艾莉和大嫂不同,大嫂为你养了两个孩子,凡事总要迁就她一下。就算对她不满,可是看在孩子的分上,你也会原谅她。而艾莉直到现在,还没有养过孩子,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你也不能因为她没有生养孩子,就想遗弃她。因为这并不是她本身的错,哪一个女人,不想养儿育女?天培,我觉得你近来变了,过去,你是个标准丈夫,对妻子十分爱护。以前,你不是对白莲很好吗?叫你出外跳一晚舞,没有白莲一起,你也不答应。”
“白莲和艾莉不同,白莲是我所爱的。我爱白莲,我当然要尽量爱护她,不能令她有半点不愉快,如果白莲仍然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去找媚媚,因为,家有爱妻,还要在外面找女人消遣,那太对不起爱人了。”天培向天伦解释说:“可是,艾莉就不同了,我由始至终,根本没有爱过她,所以,我对她也没有什幺责任感,就算我在外面找女人,也不会感到对不起她。”
“你虽然不受艾莉,可是,她已经成为你的妻子,你总要培养对她的感情,其实,我又何尝爱宝珠,我爱的还是念梨,可是,我和宝珠结了婚,我对她一直很好,那是因为我要负起丈夫的责任。”
“大哥,我和你的想法,本来是一样,因为,我也认为应该善待自己的妻子,当我和文莉结婚初期,我对她不是也很好吗?我的目的,也是要尽丈夫的责任。可是,艾莉近来越来越惹人讨厌,我每天回家,她就跟我吵,吵得我没有半点安宁,因此,我根本不想留在家里。”
“也许她知道你和媚媚的事,因此,她紧张起来。”
“你是知道的,她告诉我,大嫂告诉她我恋上了交际花。”
“宝珠也太不应该,她怎可以对艾莉说这种话!”天伦皱起了眉头:“你的大嫂,有时候也够孩子气,做事说话,脱口而出,根本不顾后果。”
“你也不能怪大嫂,女人总是会互相倾诉的。大嫂告诉她,也没有什幺不对,不过,艾莉的话,也不可以相信,因为,大嫂和艾莉,向来不大谈得来,大嫂又怎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一定是她听信别人说的。”
“宝珠和二嫂是好朋友,她们没有理由合不来,不过,宝珠的脾气也不好,有时间我要劝劝她,天培,夫妻总是夫妻,我希望你对艾莉好一点。”
“好吧!我尽力而为吧!”天培一向知道天伦是个好好先生,无论大小事情,他一概从好的方面去想,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负情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