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批袁的张海鹏自己也离开了历史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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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袁的张海鹏自己也离开了历史唯物主义
2006年3月2日21:37:50
作者:陈迹
“冰点”复刊了,发表了一篇批驳袁伟时的文章,同时,也读到了冼岩的《第四只眼看〈冰点〉》。
冼岩总是有很特殊的说法,这次也不例外。他认为“《冰点》并非是持中公允的言论平台”当然不奇怪,指责“《冰点》刊登袁伟时观点偏激的文章却不安排争论”,毫不理会李大同所言“已经注意到网上有一些和袁伟时先生商榷的文章”,且已经准备采用一篇署名为子桥(李已查到他是上海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姜义华先生)的商榷文章,这也没什么。最有意思的是,冼岩声称,“围绕《冰点》的争论以及最近思想界的对峙,都是官方乐于看到的”,因为“当下自由派、新左派在民间影响力此消彼长”,亦即“配合着汹涌民意,思想界左强右弱的变化正方兴未艾”云云。不可否认,目前所谓“思想界左强右弱”已是有几分道理了,而官方乐于看到思想界的对峙,却很值得注意。
既然如此,也就不妨迎合官方的意思,在这里对张海鹏的批驳文章说上几句。
“反帝反封建是近代中国历史的主题”,说得不错。那么,既然是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既然是要“历史过程、历史事实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应该注意到,当列强和平进入或武装入侵中国的时候,就发生了封建专制政府与外国势力的对立、发生了民众与外国势力的对立,同时,封建专制政府与民众之间,也仍然有矛盾冲突,而封建专制政府采用的是封建专制的方式,民众的作为也同样体现出封建主义的支配性影响。中国政府和民众反抗外国的压迫与侵略,是正义的,但当时的这种正义仍然是基于封建国家的正义,尚未脱离封建主义的支配。这时,“帝”与“封建”对立、对抗起来,民众也与“帝”对立,对“封建”相对地缓和了许多,他们“扶清灭洋”,大体上是站在了“封建”的一边来维护国家利益,这样,我们今天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也必须毫无批判精神地站在“封建”一边么?
毛泽东曾经批评过一种态度,为了表示“革命立场”,在与蔡廷锴们握手时也要骂对方一句“反革命”。遗憾的是,这种态度至今仍根深蒂固。袁教授在批评“封建”的时候,大概是骂“帝”的侵略骂的不够吧,居然还连累到“冰点”也遭停刊!
袁伟时的历史学探索,实际上提出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当时的中国还不了解,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一种基于民主主义的“程序正义”的政治及外交方式,倘若中国政府有某种开明、开放的心态,就可以从对外交往去接触、了解并逐渐理解这种方式,这对中国而言是会有好处的。
袁教授没有否认外国侵略,他指出的是“朝野上下的认识水平和专制的决策程序,是历史的积淀,不是朝夕所能改变的,侵略者的本性又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文明之师,于是,这场灾祸又是难以避免的”。他没有否认侵略者之侵略,但重点是在分析中国一方深陷于封建专制传统的历史教训,这样,他的分析在一些人看来就成为“汉奸理论”,这是很可悲的事情。倘若张教授真是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他就不应该断然否定袁教授的分析。
外国势力是否有“程序正义”,不可以一概肯定,也不可以一概否定。笔者在这方面有所认识,是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读到茅海建的《天朝的崩溃》一书开始的。该书使笔者看到了史学界的一种新气象,即开始真正以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研究历史,开始走出数十年来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教条的误区。后来读到袁教授的一些论着,更感觉到这种研究正在成为一种趋势,正在取得很值得注意的进展,这是很令人高兴的。
如果外国势力完完全全没有“程序正义”,纯粹是一副欺压、无理的嘴脸,那么问题就简单得多,只管批判其“帝”就是了,什么历史唯物不唯物,似乎关系不大。然而,问题恰恰在于,晚清面临的西方势力并非全无“程序正义”,其“程序正义”与满清的“程序正义”碰撞十分复杂,而且其通商要求有其“内容正义”的因素,更值得注意。对手有其多面性,比较复杂,其本身又有不同的力量、有矛盾,当时有人注意到了,后人更应该注意到,不可以全然否定。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外敌入侵,不是无缘无故的入侵,分析其中的缘故是历史学家的职责,总不能说,战争总是要打起来的,其中的缘故管他去吧。袁教授的分析所代表的学术方向,与过去有明显的不同,出现了尖锐的分歧。有分歧就要具体分析,张教授以“反帝反封建”的帽子压对手,他自己就离开了历史唯物主义。
历史分析专业性很强,笔者学识有限,在此不妄言,但笔者以为,袁教授着眼于现代化,以对历史的具体分析避免“狼奶”对青少年的毒害,用心可谓良苦。对这种分析可以批评、商榷,但张教授的荒唐之处在于,他居然在“学习西方”问题上耍起了小聪明,以“不向西方列强学习”来掩盖“不向西方学习”。他煞有介事地问到:“不改变殖民地、半殖民地状况,只是向西方列强学习,可以实现社会生活的全面现代化吗?”那么试问,有那么单纯的“学习”吗?即使“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也是针对本国的“积弱”,其目的是要改变现状的,而除了“西方列强”,单纯的“西方”又在哪里呢?
向“西方”学习,或向“西方列强”学习,本身无可非议,问题是怎样学,学的方法如何。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其辨证的方法,它的活的灵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以张教授推崇的“在比较中,中国人选择了马克思主义,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而言,这些选择同样是有条件的,它们也来自“西方”,不可以照搬硬套。毛泽东曾指出,只有经过民主主义,才能达到社会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天经地义,就点明了“社会主义选择”的条件,亦即,他的“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与“只有经过民主主义才能达到社会主义”,才是完整的发展公式,不可以随便地将其断裂开来只取其一端,仿佛“选择了社会主义”就万事大吉。张教授在其大作中,对此完全没有意识,他的历史唯物主义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
笔者同样很期待,袁教授真能在“冰点”上发表其回应文章,那样的话,讨论才真成其为讨论,否则就只是讨伐了。况且,冼岩说那是官方的期待,那就更有意思了,因为,官方的“马克思主义工程”在历史研究上总也要有所进展,笔者倒很想要看看,断然否定袁教授所代表的学术倾向,那“工程”还能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